自古都说君心难测，没想到这王爷也是一样的喜怒无常。拍了拍胸脯，那娇豔的脸上顿显出毒辣：“麟儿，过来。”招呼著呆站在一旁的麟儿，却又瞥见一旁站著的两个小鬼。
“他们是什麽人？”蔷妃居高临下地看著他们。
“他们和父王抱著的男人是一起的...”皇甫麟奶声奶气地告著状，撇脸对上洛烨充满警告的眼神顿时不敢再吱声。
洛烨抬头艳媚地一笑：“我们是何人似乎与你无关。”说罢拉著一旁的胞兄傲气地向著埠狮苑方向走去。
“你...”蔷妃只觉一口气压在胸口霎时无法呼吸，手脚发软向後倒去，幸有众人七手八脚地扶住才未摔倒。她要这两个孩子死。对，特别是那个一脸妖媚的孩子更是留不得。73
“他怎麽样？”皇甫訾面无表情地看著老太医，心底却已涌起了千层浪，他猜测洛壮大概是因为真气逆转而昏厥的，但见太医双眉紧锁心中不禁打了个嗝吨。双目紧紧锁住床上之人的脸。四年不见，这男人消瘦了许多，原本饱满的下巴竟瘦得有些尖削，皮肤比往日更黑了些却丝毫未能影响他的英俊，相反的岁月带来的沧桑感使得眼前这个男人更具魅力。
“他到底怎麽样？”见太医迟迟不答皇甫訾又发一问，冰冷的目光将老太医冻得混身发抖。
他还想要多活两年。老太医起身，暗暗为自己捏了把汗，这个小王爷一向不好对付，若他把真相直接诉出那铁定是要老命不保的。这样想著，不禁汗湿浃背。
“这位公子的昏迷乃是由於气急攻心，这并无大碍，只需休养几日即可。只是......”
听得洛壮并无大碍，皇甫訾心中的巨石算是落了地，却又听太医仍有下文，顿时心又被揪了起来。
“只是什麽？”两道柳眉轻拧却爆发出一股不可抗拒的气势。
“老臣不敢妄下定论，请王爷允许老臣再把一次脉。”这种病症是不可乱定的，还是仔细些好。太医见王爷应允了，慌忙叩谢，这才又至榻前。
搭上脉，不禁又皱起了眉，眼前的人至多不过二十有五，可这脉象却像极了垂暮的老人，虚得不像活人。要说此人能活过三十岁他立刻回府砸了先皇御赐的“金医”之匾。
微微叹息，真可惜了这麽个英俊的儿郎。
皇甫訾已不敢臆测，他静静地站著等待太医的诊断结果。
“王爷，请恕老臣直言。”太医有些发抖，扑通跪下。
“说。”皇甫訾虽阴险冷情但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即使洛壮的情况不乐观他也不会迁怒於这年过半白的老翁。
“这位公子内伤虽不重，但脉象极虚，若不好生调理...恐怕活不过三十岁。”低下头战战兢兢地等待劈头的一顿骂。却听见一声语调平稳的：起来。忙默念了声，祖上保佑。
“你与我开副方子便回去吧。”皇甫訾一时间有些发晕，步调不稳跌坐在床沿上。闭上眼，命太医退下。
老太医磕头谢恩後，便匆忙离开。开玩笑他还想留著脑袋回家抱孙子哩。
活不过三十岁？洛壮暗笑，却又转念：两个孩子还小，若自己不在他们身边，一定会受人欺辱的。
孩子，烨儿！洛壮猛地坐起身，他竟忘了皇甫訾将银针射向了烨儿。 74
“醒了？”皇甫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看见皇甫訾一脸惨白的看著他，洛壮的心猛地一揪。却仍假装冷静。
“烨儿呢？”他一脸漠然地看向皇甫訾，暗自屏住了呼吸，这两个孩子，该不会….如果是这样，皇甫訾你和我之间似乎真的不剩什麽了，洛壮的脸已毫无血色。
想起那两个孩子皇甫訾的脸陡然变色，许久才开口：“有什麽地方不舒服麽？”尽量压抑著自己，又移动身体靠洛壮更近些。
却见洛壮冷若冰霜一时间又有了怒气。
“请王爷让开。”洛壮艰难地直起身，一阵眩晕几乎将他击倒，努力睁开眼，依稀见到洛桐洛烨在门口便也安心了。
“洛，你别任性，先躺下。”皇甫訾扶住洛壮的肩，他不敢想象如果洛壮再次到下，自己会不会疯。
“王爷请让开。”洛壮不想再作逗留，他已经没有再多的精力和面前这个人耗了。
“洛。”焦急地看著他，却见那人的眸里平静得出奇，顿时心一凉。又见他直径向门外的两个孩子走，袖中的手不禁紧握成拳。
“那个女人是谁？”瞥向门外的孩子，美目内燃烧著妒火但更多的却是浓浓的不解。到底是怎麽样的女人，会生出让洛壮如此挂心的孩子。
洛壮听不懂他的问题，脚一停等待著下文。
岂料却被皇甫訾当成是极度在意那个女人以至於愿意留下，气氛更冷了。
“那两个孩子，比我重要？”一步一步地向洛壮走近，他不明白，为什麽久隔後的初见洛壮只关心孩子，却没有正眼看过他。
洛壮闻言心头不住一阵颤抖。是孩子重要，还是他？一时间竟无法回答。皇甫訾，这个光是想到名字就会让他痛的男人重要麽？是的，很重要，重要到只要那人快乐，他死也无妨，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如此。但是，那不是他的，那人永远只会用那双冷若寒霜的眸盯著他，或是一脸妩媚却不带温度地亲吻他。而孩子，是他和那人唯一的羁绊了，若失去了孩子，就真的什麽都不剩了...什麽都不剩了。不要，他不要，不能这样。
“洛。”皇甫訾贴上洛壮宽大的後背，却感到对方在发抖。心中又一阵痛，他就那麽怕自己？怕到只是单纯的拥抱便会让他发抖。
“是孩子重要，还是我。”嘟起唇，不甘地踮起脚在洛壮的耳边轻轻吐著起。他不信，洛壮会舍已而择其他。
“孩子。”洛壮不再犹豫了，他闭上眼，放弃似地叹了口气。他不敢亦没有力气再去与另一个女人争夺皇甫訾了。
“你说什麽！”皇甫訾转过洛壮的脸，睁大眼看著他。他不信，不信那两个孩子比他重要，不可能的。“那个女人是谁！”他不再压制，杀意在眸中肆虐，仿佛再多些便会溢出。
“没有女人。”顿时开了窍，洛壮苦笑著闭上眼。
“你想庇护她？”皇甫訾的笑容媚意逼人，灿烂到有些残忍。 75
洛壮的沈默被看作是默认。
“说啊，你说啊。”皇甫訾已然没了理智，他拼命地摇著洛壮想让对方给他一个答案。
洛壮被摇得气血逆转，一阵头晕，差点栽倒。
“你...你冷静...些。”推开皇甫訾，见他眸里染上了了愤怒竟然不可抑制地一阵喜悦。我一定是疯了。洛壮这般想。
“洛，你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我去......”
“你去杀了她是麽？”见皇甫訾的目光中夹杂著阴戾，不禁叹了口气：“訾，你不是小孩子了。”
皇甫訾被洛壮突然的温柔惊了一跳。他凑上脸想从洛壮的脸上找出些什麽却什麽也没找到。
“你不走我自然不杀她，你若走她必死无疑。”皇甫訾拽住洛壮的胳膊，他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个砝码。他不信，将洛壮留在身边三年五载的，他不会动心。自己有的是时间，而女人的时间是耗不得的。再过个几年，那女人便人老珠黄了，到那时，看洛壮还要不要她。
“你笑什麽？”洛壮被皇甫訾突来的笑容吓了一跳。他知道那人定是又有了什麽点子。
“你管我。”皇甫訾对上洛壮的眼，笑意蔓延开来。
也是自己有什麽资格去管他呢。眸子黯淡下来。
“一句话，到底留是不留？”看著洛壮摇摆不定的样子，皇甫訾有一阵心寒。他早想好了，若洛壮再推托，那就拿孩子来威胁他。
“我留下，但桐儿、烨儿会一起留下。”本不想答应但想到洛桐、洛烨还小，他实在不忍心让他们跟著自己受苦。再加上自己身体不好又命不久矣，若自己一去，孩子在皇甫訾身边至少还有个照应。即使对方对他无情，但毕竟虎毒不食子......
“嗯。”皇甫訾虽有不悦，但洛壮还是留下了。虽心有不甘，但他毕竟还是留下了啊。
“桐儿，烨儿。”洛壮推开门，见洛烨的确无恙才彻底放了心。他有些吃力地抱起两个孩子。转首皇甫訾一脸的不悦，双眼死死盯著他怀中的两个孩子，活脱脱一妒妇。洛壮见他如此有些按捺不住，失声而笑。
“笑什麽？”确定洛壮会留下皇甫訾也松了口气，又见洛壮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顿时心情大悦。至少对方还能在他面前笑不是吗？
“没...哈哈...没什麽。”洛壮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洛桐虽不知洛壮笑什麽却也被他的笑态逗乐，随之一同笑。
小小的空间中载著满世界的笑声。
洛烨莞尔或许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76
转眼早春尽，梅花依旧美得绝然。只是少了份早梅之寒。
在院间泼墨作画无疑是件高雅的事，对於不懂画术的洛壮而言，对著一院的梅花品读古人之诗亦不能不说是件乐事。
昨夜星辰昨夜风，西楼画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读之不禁蹙额，他品此诗甚久却始终未悟出个所以然。自叹才疏学浅之际，亦叹李义山用笔之精妙。
“真是雅兴。”
听一女声在背後响起，洛壮一惊，他竟退步至这般地步，连身後有人都不能察觉了。
“承蒙娘娘夸奖。”微微颔首，毕竟对方是个正牌王妃，纵然他有万分的傲气，此时寄人篱下的境况也使他不得不低头。
瞥见洛壮手中的李商隐集笑容变得刺目起来：“久闻大人乃文武双全之才，今一见果名不虚传。”蔷妃屏退了婢女，笑容可掬地赞叹著。
洛壮暗自楚眉，他虽自诩将门之後武艺高强，却从未在朝中谋得过一官半职，亦未闯荡过江湖，这个王妃怎麽会对他“早有耳闻”若说是客套话，对方是王妃，也不必做成这样。洛壮不笨也不是傻瓜，自然听出这话语中的火药味。恐怕眼前的这个人早将自己摸了个透。
“大人，你来府也已半月，可住得惯？”蔷妃深知自己不能草率，因此她虽恨洛壮入骨却仍笑脸相待。
“多谢娘娘关心，府中万物俱备，自然惯。”洛壮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麽药，只顺著她的话题往下。不动声色地观察见蔷妃眼中有恨便明白了八分。她大概知道自己和皇甫訾的曾经了。
“听说你和王爷是故交？”虽早已明了，却仍惺惺作态地假意询问。计算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蔷妃屈身坐下，一副想要与洛壮深交的假态。
“嗯。”洛壮暗自思酌，却依稀听到有人求救，慌忙站起来。
似乎是桐儿在喊叫。
“怎麽了？”蔷妃拉住洛壮，笑得及为碍眼。
“娘娘可闻呼救之声？”洛壮仔细听那呼救声渐渐转为哭叫。心中一阵痛，莫非是桐儿、烨儿出了什麽事。
“这府中梅园万籁俱静哪有什麽呼救声？定是你听错了。”她轻笑著示意洛壮坐下。
洛壮哪还坐得住，施展出轻功向呼救方向去。
“你...你...在我府中你怎敢造次反了，反了！”她起身大声尖叫著，两眼发红。可恶，那男人竟这般机敏。 77
桐儿哭了，灵动的双眼竟变得这般通红，洛壮急急地将孩子搂入怀里，另一个呢...烨儿呢？
“桐儿，告诉爹爹，弟弟呢?”洛壮帮桐儿顺著气。
桐儿憋红了一张小脸，张开口，语无伦次地吼叫著，“啊...爹爹，弟弟被他推进湖里了！”桐儿紧紧地搂住洛壮，一手指著站在不远处一脸得意的皇甫麟。阴谋、争端让这个单纯得有点无知的孩子感到恐惧。
他瞥向皇甫麟，眼中的怒气将这位始作俑者吓得打了个颤。
他想杀了这个孩子，但是他没有，他没有时间了。
“松手。”声音中的颤抖洛壮自己都听得到，“嗡”一声洛壮已经无法思考了，他只知道自己好像跳进了水里，水不是很冷，尽力地寻摸著，抓到了....将那个身体已经有点冷的人儿拥入怀里，孩子孩子。想要向岸边游，可是眼前却一黑。我不能...不能放弃...挣扎著，身体却在下沈，为什麽...为什麽老天总是要和我开玩笑...将小小的身体拥入怀里。“你疯了！”是谁...谁的声音，又是谁在救我？洛壮扯出个笑容，看来运气不坏，勉强维持清醒。
“洛。”
怎麽会？怎麽是他呢？
“你不是去早朝......”抓住那人的衣袖“救...孩子...”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了，洛壮看到皇甫訾一脸的焦急，他安心了。
他放松在那个人的怀抱，这样的温暖他曾无数次幻想过，但是他不会再贪求这样的暖意。如果他还能活下去，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带著孩子离开。
他笑了，获赎般，那几乎虔诚的微笑让皇甫訾动容。
他是个男人，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即使死，他也不要孩子受任何伤害，这种看似安逸的生活他腻味了，这个看似安全的地方他也不想呆了。看向怀中小脸冻得惨白的孩子，洛壮无力地道著歉。
我有点累了。疲倦地闭上眼睛阳光被厚重的眼帘阻挡，一片昏暗。
“傻瓜。”用力地抱住洛壮，仿佛要将他揉进身体“太医！你们是死人吗？去传太医！”见蔷妃一干人仍傻站著，他快疯了。
“去传太医，他要是有什麽差池，你们全部都要死！”皇甫訾如一头狂怒的豹子。他不敢想象如果洛壮有什麽事的话他还活不活的下去。 色令智昏！看著皇甫訾疯狂的样子，原本勾起的嘴角僵硬了。但他仍不信这个冷情的皇甫小子会动情。轻轻一点枝头，一抹白色消失在院落中。 “臣等…无能为力。”
看著跪了一地的太医，皇甫訾忍不住打了个颤。
“不信！”抓起跪著的其中一员他威胁般地注视著。那冰冷的眼神仿佛要把一切刺穿。
“臣确实无能为力，这位大人已经没了脉象，望请王爷节哀。”老太医摇著头表示著无力。
“不信！洛前刻还醒著，你现在却说他无脉象，庸医！一群废物！”皇甫訾开始迁怒於这群可怜的太医。
“让开。”略带冰冷的语调与屋内的某人如出一辙，虽带著虚弱，但还是使门口把守的奴才们不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弟弟小心。”在一边搀扶的洛桐小心地侧著身，生怕自己的宝贝弟弟再有丝毫闪失。
“呵，现在你在干什麽？埋怨？”注视著皇甫訾微怒的眸子，没有畏惧。出口反问，却尽力控制住自己不去看皇甫訾身後床上的人。
洛桐的眼泪又来了，却没有哭出声来，他不想影响洛烨的情绪，他不能做包袱。
明明伤心却强忍泪水的模样霎是可怜。 78
明明伤心却强忍泪水的模样霎是可怜。
“闭嘴。”皇甫訾拂袖，他脑子里现在一团乱，冷静！冷静，他告诉自己。
“爹。”洛烨不再搭理皇甫訾，他走向洛壮灵动的眼中盛著满满的悲痛。
小手掬起洛壮的脸，靠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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