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啊，真是噩梦啊! 33 拜如八爪鱼一般缠身的乔所赐，那一天的艾尔做了很可怕的噩梦，梦里依稀是孤独的荒原，只有自己一人行走着。
那片荒原看来尽是枯黄，远处的太阳竟是血一般的彤红，走了许久，看不到一个人影，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自己被遗弃。
梦里的自己不停不停地走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偏偏又像是无意识的流浪，无论到哪里落脚，都是一样的枯黄和彤红。
自己丢失了什么么？本来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到底失去了什么？
身体无比疲劳，可是心却焦急着，催促着自己继续往前，寻找着连自己都不明了的东西......
无比绝望的心境漫来，艾尔不断告诉自己这应该是个噩梦，但是却偏偏醒不来。他的灵魂像是一个幽灵，看着梦境中的自己的绝望。
满头大汗地醒来，艾尔才发现怀里的人把自己巴得有多紧，恨不得像藤蔓缠绕着大树。乔的头颅靠在自己的胸前，头发那么柔软，艾尔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黑暗笼罩着一切，不知道为什么，心却慢慢地平静了。梦里的绝望离自己远去，艾尔呼了一口气，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噩梦。
那只是一个，因为欲求不满地睡去，又因为被人紧紧抱住，所以才会发生的噩梦......
这样劝慰着自己，艾尔却忍不住紧紧抱住了乔，就像这个孩子紧紧抱住自己一样。
身体相交的地方传来的温度让他心安。 第二天早上，艾尔又在痛苦的心理反应中醒来：乔的腿大咧咧地横跨过他的身体，一只胳臂紧紧搂着他的腰。
幸运的是，乔看起来很正常，昨天晚上的失温现象仿佛也只是个噩梦，随着清晨的太阳而消失。
艾尔终于能安心地推开八爪鱼，顺便开动他那有限的大脑思考自己面临的到底是什么问题。
可惜，他所听过的任何一个故事中，作为罪恶而存在的龙一向强大，生存的目的就是为了等待骑士将它斩于刀下。从来没有一个故事告诉过艾尔，龙不但会生病，而且会颤抖，甚至会抱着人类取暖......
被推到一边的乔很快惺忪着眼醒来，可气的是，他已经完全忘掉了昨天晚上的处境，所以不能给艾尔提供任何一条有用的信息。只不过小龙在看到还是赤裸着的艾尔时愣了很久，艾尔这个流氓生平少有的觉得羞耻地拽了一条裤子过来，遮住了自己尚还亢奋的器官。然后他终于得以冲进厕所，解决一下从昨天晚上开始积累的欲望。
等到艾尔终于能够平静地走出厕所，就看到乔又倒在床上做挺尸状，只是这一次的挺尸是进入舒软的梦乡。
艾尔又起了恶毒的念头：如果此时往他的身上泼一盆冷水......一定是件很好玩的事情。
不过，还没等他把这个"好主意"付诸行动，就听到了叩门的声音。打开门，发现老伯特正冷傲地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表情如同看着一个只会贪睡的小鬼："先生，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艾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自家房间里传来乔那将醒未醒的声音："有早餐么？我要吃好多好多肉饼......"
艾尔的脸刷的红了：这下好了，他们"兄弟"俩不但贪睡，而且贪吃......
他发誓，一定要立刻把乔扁成墙上的壁虎!
没等他咬牙成功，就听得耳边传来轻轻的笑声，那是艾薇尔的声音。艾尔的眼睛一亮，就看到身穿湖蓝色纱裙的少女娉娉婷婷站在老伯特的身后。艾尔心中庆幸：还好刚才有洗漱过，不然就丢脸了。
如此想着，艾尔微笑："你好，艾薇尔。"
少女闻言又是一笑，很不好意思状地瞅了瞅他，轻轻问道："昨晚睡得还好吧？"
艾尔想到了那个噩梦，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很快就能以最佳英俊骑士的笑容回答："很好，感谢你的关心。"
正当两方都彬彬有礼其乐融融之时，艾尔忽然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转过头，就见乔那如同鸟巢般的头发和下面一张苍白的脸，然后看到了他无比郑重的表情："我要吃肉饼!"
艾尔的拳头紧了紧，匆匆对门外的一老一少微笑："对不起，我带弟弟去洗漱。"然后就关上了房门。
艾薇尔和伯特才走出几步，忽然听到客门之内传出叫声，那是仿佛某人被狠狠揍了一拳般的尖叫。 早餐在众人神清气爽的表情中结束，除了乔之外。他看起来胃口不怎么好，特别是在拿肉饼时，总要多看艾尔几眼，然后迅速地收回手。
其间伯特几次来往于小姐身旁，轻声说话。为此，艾薇尔有点脸红："对不起，因为我的姐姐要回来了，所以我们要有所准备，失礼了。"
艾尔点点头表示理解，可惜接下去的问题暴露了他的本质："你姐姐也和你一样漂亮么？"
艾薇尔的脸红了，纯洁的少女把这听成了恭维："不，我想她比我漂亮多了。"
艾尔看着少女脸上的红霞，心中一动："怎么可能会有比你还漂亮的人呢？您一定是在说笑。"
艾薇尔低下了头说不出话来了，红霞漫过了脸颊向耳朵根发展。
乔喝着牛奶，有些发愣：这句话艾尔怎么老是说呢？明明自己分不出那些女人中间哪个更好看一点啊......要他讲的话，还是艾尔最合眼呢。
不过小龙也明白，要是现在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一定会被那个暴力分子再饱以老拳呢......很痛......
这样想着，他闭上了嘴。
34 "您的姐姐要回来么？那我和乔今天就告辞吧。"艾尔如此说着，但他的目的可绝对不是告辞，因为他的眼睛"忧心"地看着乔，顺便叹着气，表示自己有多担心乔的病情。
善良的少女果然并未让他失望："不不不，我看乔的身体还没好吧？现在的他看起来脸色还是很难看呢。这样的你们怎么可以上路呢？还是再住一晚吧。我想我姐姐大约明天才到呢。"
"那......也好......"艾尔"犹豫"着答应了，把心里的狂喜掩藏得无影无踪：一天也好，没准一天之后艾薇尔就舍不得让自己离开了。
心里藏着无数龌龊念头的艾尔笑得分外无辜，只是乔又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艾尔的眼神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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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那一天的艾尔还真是赚到了，由于要忙于迎接大小姐的到来，伯特没空维护艾薇尔的安全，所以那一天，艾尔都得以守在美女的身边大献殷勤。不过多时，艾薇尔看着艾尔的眼神就充满了崇拜。对于闺中少女而言，外面的生活总是多姿多彩的，而一个浪迹天涯的骑士更是浪漫幻想的极致。
唯一美中不足的一件事是，乔总是紧紧跟在艾尔身边，很是煞风景。艾尔本想让他哪里凉快哪里呆着，但一想如果这呆子又犯病或者变身......所以到最后，艾尔也只能任由浪漫的二人世界变成无奈的三人行。
那一天的傍晚，太阳懒洋洋地爬在天空中，虽说克莱尔家的庄园看来有几分荒废，但总算也有美丽的香花和翠绿的树。饮着下午茶的少女从睫毛底下浅浅地瞥着自己，这样的世界是艾尔从未接触过的世界：虽说他也曾接触过几个贵族小姐，但却从未被当成上宾招待，更多时候，他是作为一个偷情者而存在。面前的这个少女却把自己当成了重要的客人，用香香的松饼和红茶招待。
如果能忽略正在拉扯着自己衣角的那只手该有多好啊......可惜艾尔还是不得不转向旁边的乔，对着艾薇尔的半边脸保持微笑，而对着乔的那半边脸则看来狰狞："又怎么了？"
"呃......你可不可以让他们上一些肉饼？"乔的微笑纯真又可爱，可提出的问题在艾尔耳中却是愚蠢又无耻。
"拜托，现在是下午茶时分!"艾尔的声音即使压低了听起来也有几分磨牙，可惜"下午茶"这三个字对于乔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他听不懂。
"乔想吃肉饼么？没关系啊。"艾薇尔的脸有点微红，流露着祈盼眼神的乔看起来很......可爱，像是她姐姐养着的那只猫咪，只要看到它的眼神就不忍心拒绝它的任何要求呢。
这样想着的艾薇尔起身，让人找点肉饼过来。
艾尔汗颜了，第一百零一次觉得带着乔的存在实在碍眼。
"菲尼格先生，没关系啊，乔还是个孩子呢。"艾薇尔似乎看出了骑士难得的几分不好意思，劝慰道。
艾尔无颜地看了看十五六岁少年般模样的乔：如果是在贫民区，乔光论个子就应该称得上是成年人了。
因为艾薇尔的这句话，艾尔第一次仔细地端详了乔的眉眼：深青色的头发被太阳一照，有着隐隐的诡异的蓝色光泽，黑色的眸子则看来近似琥珀色。说实话，乔绝对不算个英俊的男子，不过无论任何人在他身边都会感到干净和清爽。这般模样，让他看来的确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艾尔失神了：比较起自己，乔的人形体活像个被兄长保护的少年......这样想时，乔已经看到了仆人送来的肉饼，两眼开始放光。
真是......无忧无虑啊......这样感慨着，艾尔的右手不知怎的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移到了乔的头上，轻轻地抚了抚。这个动作没让正醉心于肉饼香味的乔分心，他只是飞快地朝艾尔笑了笑，然后......继续埋头于他的肉饼。
艾尔的抚摸动作变成了恶意的摁，乔"呜"一声，一张脸陷入了肉饼的重围之中。
等到下意识做出这个动作之后，艾尔才"啊"了一声：艾薇尔会怎么看？
他立刻转头担心地看着那位少女，结果恰好看到少女含笑的样子，似乎对他们"兄弟"的相处之道深感兴趣。
"你们的感情真好啊......"这样说着的少女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过了很久之后才又再度笑了起来，"以前索菲在的时候也经常会欺负我......"
艾尔因为对方口中的某个名字而惊了一惊，随后开始嘲笑自己，真有些草木皆兵了，居然会因为区区一个名字而心跳加速。
这样胡思乱想之时，艾薇尔已经陷入了回忆之中："说起来，我一直觉得索菲就像男子一样勇敢。小时候人人都笑话她，说她穿一身骑士服立刻就可以去勇斗恶龙呢。"
艾尔因为"勇斗恶龙"这四个字又心跳加速了一倍。
艾薇尔对于男子的异样心情并未察觉，她还陷在回忆之中："我记得小时候我和索菲都喜欢一种叫紫萦的花，那种花长在森林的深处，曾经有一位远来的吟游诗人将花献给索菲，称赞她就像那花一样美丽，同时又能坚韧地生存，还夸口说只有像他那么浪漫又勇敢的人能把花摘下。那个人虽然浪漫，但是并不尊重姐姐。结果索菲没理会那个诗人，自己孤身走进了森林。伯特知道这件事后，差点被吓晕了。半天之后，索菲从那个森林走了出来，摘到了紫萦。那个吟游诗人于是就离开了。"她笑得很开心，"姐姐把那花送给我了呢，至今我还记得那种紫色的小花，那么淡雅，又那么优美，很难想象那么纤丽的花朵会有那么美妙的香味呢。"
艾尔不置可否地点着头，有时候女孩子就是这样，对于美丽的事物有着偏执的念头......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他忽然发现艾薇尔看着他的眼神充满光彩。艾尔猛然有种不祥的念头，正在考虑要不要告退时，艾薇尔快乐地叫着："可不可以请你护送我去找那紫萦呢？我想把花送给姐姐!"
艾尔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后，差点停止了节奏。 35 结果，艾尔还是没能扯下脸皮告诉艾薇尔自己只是一个骗子，并不是什么勇士。
所以在逃过了伯特等诸仆人的视线后，艾尔一行三人来到了城镇北郊的森林边缘。
看着那片苍绿而深邃的森林，艾尔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在嘴边的问题："这里面......没有什么野兽吧？"
艾薇尔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后皱眉头答道："呃......我也不清楚呢，我从来没问过伯特。"
艾尔沉默地看了看一身朴素打扮的贵族小姐，以及身后那个一脸天真纯良同时搞不清状况表情的乔。
这次......没什么问题吧......
他们此刻面对着的是一些翠绿可喜的小灌木，再往里面进去就是一些矮树。艾尔略有些不安："或者我们还是准备准备再过来吧。带着你们两个，我怕等会儿会迷失方向。"在找理由的时候也别忘了给自己脸上贴点金，艾尔的脸皮果然非常之厚。
艾薇尔笑得一派天真浪漫："没关系啊，幸好我有偷偷拿了罗盘。"她伸出手，手掌心中正是一个小巧的罗盘，"这是索菲以前留下来的，恰好可以派上用场呢。"
艾尔一时无语，暂时找不到什么借口推辞，心中一横：再拖拖拉拉下去，只怕艾薇尔会看出什么端倪。至少他现在不想失去少女的心。
这样想着，他接过了罗盘，微笑："好吧，那我们就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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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艾尔开始后悔当初怎么会横下心来进入这片林子。
他们的确迷路了。
原因在于，罗盘年久失修，早就破了很久。而艾薇尔显然并不清楚原来这类器械还有破损的时候，所以也并未检查。再加上不学无术的艾尔并不了解怎样在森林中辨别方向，所以一行三人华丽丽地迷路了。
一个半小时后，艾薇尔开始紧紧扯住了前面男人的袖子。因为越走道路越阴暗。自己的裙子上已经沾满了各种污渍，爱洁净的她有些受不了了，再加上森林的地面上沉积多年的树叶散发着一股可怕的味道，她的脸白的更加厉害。
这条道路，真的是姐姐曾经走过的道路么？
艾薇尔的手颤抖了："那个......艾尔......现在怎么办？"
走在前面的男子没好气地拿剑劈开一些小树，好让身后的女孩通行顺畅。在他感觉到不对的时候，艾尔已经准备掉头往回走，但是迷路之下，他早忘掉了之前是从哪里进来的，所以绕了半天，只让自己更深地陷入窘境而已。而艾薇尔的问题更加重了他的无力：少女至少还有可以抓住袖子的对象，自己却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想到此，艾尔忍不住看了看身边的乔。从一开始到现在，乔都没有露过半点畏惧的神色，他只是沉默地跟着自己，一脸信赖的模样。
说真的，这样子的乔让艾尔觉得心安。
不过反过来想想，或许这根本是低等生物头脑太过简单的原因呢？
这样想着，艾尔还是柔声安慰少女："我们往回走吧，很快就可以出去的。"
艾薇尔已经不再坚持要寻找那虚无缥缈的花朵了，再迟钝的贵族小姐也能明白此刻的情况很不妙，虽然这位小姐已经迟钝到跟着一个仅认识一天的"骑士"出外的地步。她点了点头，然后神经质地问："怎么办呢？真的能走出去么？"
艾尔先翻了个白眼后才能再回过头安慰少女："放心吧，有我呢。"这句话的可信度连他自己也要打个问号，但是此时此刻，他又能说什么呢？
乔的声音响起，听起来还是无比的乐观："放心吧，艾尔很厉害的。"这样说着的他笑眯眯地看向艾尔。
艾尔怔怔地看着少年的笑脸，然后......不合时宜地红了脸......
他粗声粗气地对着少年说道："快走吧，你要跟着我，别走丢了。"
心里某处有莫名的暖，不过我们的艾尔习惯性地再度把这种反应忽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觉得这片森林也没那么可怖了。
或许是因为心情受到了莫名的振奋，这一回艾尔很快找到了与之前不同的方向。虽然不太明白行进的方向是否正确，艾尔还是义无反顾地朝树木渐渐稀疏的地方行去。
渐渐的，面前变成了灌木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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