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要这个小孩吗?”家驹有些讶异。因为浩浩相当乖巧,长相又很可爱,他以为翊捷的前妻会舍不得把孩子的扶养权交给翊捷。
“她的新男朋友不想要。”翊捷顿了一下,“而我很想。”
“真奇怪,要是我是她的新男朋友我还是会想要这个小孩,实在太可爱了。”他们在聊天的时候,浩浩就开始玩着自己的手指,玩了没几分钟就开始打瞌睡。
“可能是因为很像我吧。”
“像你为什么不好?”
“……是没有什么不好。”翊捷笑了笑。家驹大概不能体会前妻的男明友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看浩浩吧。
“那你呢?”家驹看着翊捷,“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我和你是恋人。翊捷好想好想这么说,但是家驹连名字都记不起来了,又怎么会记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现在的家驹根本就不“爱”他。
“我……我和你是朋友。”看到家驹听见朋友这两个字之后失落的神情,翊捷连忙又补上一句,“我们是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
“非常要好的朋友?”
“我想想看……”翊捷开始回想以前的事。他们认识是几年之前的事呢?仔细算了一算才发现已经超过十年了,“我们在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你家离我家不太远,你父母不在的时候后还常常到我家来吃免钱的晚餐,我爸妈都很喜欢你,虽然你很没有礼貌可是给他们一种很爽朗的感觉。”
“……听起来我好像你的酒肉朋友。”家驹做了一个鬼脸,想要逗醒快要睡着的浩浩,但浩浩只是动了一动,在爸爸的怀里找了个好位置又继续睡,“然后呢?”
“然后我们考上了同一间大学,还很凑巧是同一个科系,不过研究所就不同了。对了,之前来探望你的是文勋是大我们一届的学长,他人很好也很聪明。”
“他是同性恋对不对?”
“咦?”家驹突然蹦出来的一句话让翊捷的心漏跳了一拍,“你还记得这件事啊?”
“不是。”家驹摇了摇头,“我只是看到他就有这种直觉,而且,和他一起来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去了?”
“阿伦。”
“对,阿伦。他看着文勋的眼神很暧昧。”
“是吗?”翊捷有些心虚的回答。倒不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去注意阿伦的眼神,而是他忽然害怕自己在看家驹的时候也是同样的眼神。
他忽然开始害怕自己的秘密在家驹面前被揭穿。虽然说,在他们之间根本不应该有这样一个秘密。
“很明显,不过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你讨厌同性恋吗?”翊捷小心翼翼地询问,一颗心七上八下。他很害怕答案是“讨厌”,只好在心中拼命地念着不讨厌、不讨厌、不讨厌……
“不讨厌。”
听到家驹这么说,翊捷马上松了一口气,几乎是要脱口而出说自己也是同性恋,但家驹的下一句话让他马上打消这个主意。
“不过也不喜欢就是了。”这句话让翊捷从天堂掉到地狱。
“不喜欢啊……”
“你喜欢吗?”家驹慌张地解释,“我的意思不是讨厌他们,我只是很难想像自己是同性恋……呃,其实这也很难说,如果对方长得帅又有个儿子——比如说是你——或许会是例外也说不定。”
家驹话还没说完就笑了,那是带着开玩笑表情的笑容。
翊捷也扬起嘴角。家驹今天说的话总让他一下子充满希望却又马上失望,但当他每一次觉得“啊,人生该不会就这样完蛋”的时候,家驹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他满怀希望。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真的,可是你不是同性恋吧,你结婚、离婚又有小孩,怎么可能是同性恋嘛,哈哈。”家驹笑了几声,翊捷只好也跟着他笑,但是笑得好心虚。家驹完全没有注意到翊捷笑声中的苦涩,又继续问别的问题,“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那我的父母呢?我有没有女朋友?”
“女朋友?”怎么可能有女朋友,要是有女朋友他现在就会掐死家驹了,“你没有女朋友,和父母也很少见面。”
“我和父母的感情一定也很差吧?”
“为什么会这么想?”
“住院这几天我都没有见到父母,也没有兄弟姊妹,还是因为他们住在国外所以没能回来看我。”家驹又哈哈地笑了几声,并不是很在意父母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没有人知道怎么联络你的父母吧。”
其实家驹的父母知道家驹是同性恋之后,就一直没有往来。仔细算一算,家驹大概也有一年多没有回去见父母了。翊捷从来不会开口问有关于家驹家里的事,但是多多少少也知道家驹的情况。家驹自己当然是绝口不提,所以连翊捷都不知道该怎么联络家驹的父母。
车祸发生的那天翊捷是有想过打电话给家驹家里的人,但家驹的每一张证件,填过的每一张表单上紧急联络人都是翊捷,根本找不着家驹家里电话。
“也好,等我出院之后再去,他们也会比较放心吧。”
“应该是吧。”翊捷决定还是先不要提家驹其实很久没有见到他父母的事,“虽然不知道你家的电话,但是我大概还知道你家要怎么走,等你出院了之后我再载你去吧。”
“谢啦。”
接着翊捷又开始讲起了高中、大学时的往事。
他们高中时是住校,那是一间规定很多可是管理实在不太严格的私立学校。家驹总是带着翊捷在晚上溜出去玩,没有驾照也没有安全帽,可能连方向灯都不会太会打地骑着机车到处玩,然后在晚点名的前一刻翻墙溜回房间。
对十几岁的青少年来说,那样就够大胆了。
虽然冒险的过程之中随时有被学校开除的危险,但他们躲舍监的本事还算是不错,一直都没有被抓到。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没有丢掉小命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他们翻过三公尺高的围墙,常常飙到时速八十、一百,两个人在高三那年身高都超过了一百八十公分,体重可想而知也不会太少,那辆破破旧旧的五十CC小绵羊竟然没有散掉也算是一种奇迹吧?
那时候很大胆,现在却很多事都不敢做了。
他们开始乖乖地戴上安全帽,把时速维持在六十左右。翊捷并不觉得那是因为自己变胆小了,而是因为有了一些让他想要安安全全回家的理由。
两个人聊到快中午的时候,浩浩就醒了,一直吵着要吃冰。翊捷苦笑着对家驹说要带浩浩出去吃饭。
“我也要去。”
“咦?”翊捷愣了一下,“可是医生说你还不可以出院。”
“我不是要出院,只是要出去吃个饭,不会太过份吧。”家驹一边说就一边站起来换衣服。
“可是,没有医生的允许你还是不能出院啊。”翊捷看了看左右,希望哪个路过的护士来帮他阻止家驹。
“那不然折衷一下,到医院地下室的餐厅找东西吃,可以接受吧?”
“嗯……好吧。”翊捷转念一想,反正家驹看起来比他还健康的样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虽然说,家驹兴奋的情绪让他觉得自己是带着两个小孩出门。一个是只有三岁,身高不到一百公分的浩浩,另一个是身高接近—百九十,比他更高大的家驹……
即使是单亲家庭也很难体会他现在的心情,离婚之后带儿子的单身男人也许不少,但很少会有一百九十公分高又这么难缠的小孩。
家驹一直吵着要吃汉堡王,不管他说那有多么不营养,接着,浩浩开始对着汉堡王喊起来。浩浩拉着翊捷的袖子,一只手指着汉堡王的招牌,当翊捷拉着一大一小两个不想走的人离开汉堡王门口时,浩浩扁起了嘴,“把拔,把拔。”
“不行,那个没营养。”
“偶尔吃一次没关系啦。”家驹感觉到口水快要从嘴角流出来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喜欢垃圾食物,大概是因为医院的食物太难吃了吧。
根本就没有人听他在说什么,两个人都双眼盯着汉堡王的招牌。
“你想吃到肥死没有关系,可是浩浩才三岁大,老是吃垃圾食物对他不好。”翊捷用力地拉着两人,可是家驹实在太高也太壮了,根本就拖不动。
“又不是每天吃。”家驹为了自己的利益,很认真地开始说服翊捷,“而且,其他间的食物也不见得比较干净,你放心让浩浩吃吗?”
“……好吧。”翊捷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他再次严正声明,“只有这一次。”
“没问题,没问题。”家驹高兴地抱着浩浩开始寻找座位,“浩浩,我们要去吃汉堡王啰。”
浩浩虽然听不太懂他的话,可是被抱着往汉堡王的店里走,他大概也知道爸爸答应让他们吃汉堡王,因此马上就笑了出来。
“你呀,不要带坏小孩子啦。”翊捷一边抱怨一边掏出皮夹,不甘愿地踱到柜台旁边点餐。家驹抱着浩浩跟着过去,在翊捷付钱的时候偷偷地注意翊捷的皮夹。
皮夹里很整齐,各种卡片证件整整齐齐地放在不同的格子,钞票好好地将一千元、五百元、两百元和一百元分开,零钱没有收在皮夹而是放在口袋里。家驹注意到,皮夹里的照片是翊捷和他穿着西装抱着也寄着小西装的浩浩。
三个人都笑得很灿烂。
若不是三个人都是男人的话,恐怕就是一幅全家福的照片了吧。
这让家驹觉得很得意,可是仔细想想却不知道应该要得意什么。得意他和翊捷一起照相吗?还是翊捷的皮夹里放着他的照片?
可是想得更深一点,为什么翊捷的皮夹里放着他的照片?
他忽然好想知道为什么。
“你吵那么凶怎么不吃啊?”翊捷把沾酱打开让浩浩沾着吃。
“喔,我在想要从哪里开始吃。”家驹连忙伸手拿起盘子上的汉堡和咖啡,他看着翊捷小心翼翼地照顾浩浩吃东西,“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已经问了一个了。”翊捷笑着抬起头,“还有什么问题?”
“你的皮夹里为什么放我的照片?”
“你的照片?”翊捷愣了一下,打开皮夹看到照片才想起原来家驹说的是什么,“这个不是你的照片,是我儿子的。”
翊捷一边说一边用宠溺的眼光看着浩浩。家驹忽然觉得又嫉妒又羡慕,好想把翊捷的目光抢过来放在自己身上,但又觉得跟一个小孩子抢未免太孩子气了。
“你没有其他和儿子一起照的照片吗?”
“有啊,可是都是和我前妻。”翊捷笑了笑,把皮夹收了起来,“不过她希望我不要再放她的照片了。”
“可不可以也给我—张。”
“为什么?”翊捷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你以前从不会保存照片。”
“是吗?”家驹用沾了番茄酱和美乃滋的手指擦了擦头发,“浩浩太可爱了嘛,我也想放在皮夹里。”
“但你以前根本就不用皮夹。”翊捷把纸巾递给他,指了指他的头发,“你以前都把钞票和证件夹在一起随便放口袋。”
“真的假的,不是像你那样收得好好的吗?”
“……如果你真的收得整整齐齐,我反而会吓死。”翊捷用一种吓了一大跳的表情看着他,“你连袜子都收不好,更别说是其他东西了。从高中开始你的衣服、课本、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帮你整理的。”
“是吗?”家驹有些沮丧地开始擦头发,“听起来我好像很没有生活能力。”
“是完全没有,哈哈。”翊捷笑出了声,他很少看过一百九十公分的人会把蕃茄酱沾到头发上,更不可能看过这么大个人在擦头发,感觉起来就像是一只大熊一样,“不过不用太沮丧啦,大部份的男人都是这个样子。”
“你就不一样。”
“我前妻常说我很怪,干嘛每一样东西都一定要整整齐齐的,像是睡醒马上就要把被子叠好,领带袜子都要一个一个收整齐,同类的衬衫一定要挂在一起。”翊捷一边说一边笑,家驹注意到他在谈起前妻的时候没有太多的避讳,既不难过也不会特别怀念,平平淡淡的好像没有特别的地方,“她以为工程师都是乱七八糟的不大懂怎么生活,应该会比较自在,哪知道我非得把每样东西摆在固定的位置上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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