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道歉。」艾赛亚说:「很抱歉,在你前次希望我这样做时,我没有做。」 顿时,谢麟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他扶住额角,心里有个声音在说,算了吧,你还能希望怎样? 其实这几天里,他已经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到底该拿这人怎么办?要不要就此断交,至死不相往来? 说心里话,他有点恨艾赛亚,那一天,他那样残忍严酷,他真的伤害到了他。但是,他却无法讨厌他。就是这样,你很难去讨厌一个了解自己的人,纵使他做过一些可恶的事,你也还是会原谅他。因为,他对你那么有心,他越是了解你,就越知道要如何使你欢喜、使你忧愁。 这样的人,如果作为敌人,太可怕了。 所以,谅解他吧,拉拢他吧,他会是一个很好的身边人。 「你这人……」谢麟长叹一口气,还是无奈的道:「如果说你对我的了解有正九十分,我对你的了解则是负九十分。」他摇了摇头,「你让我感觉从未像这样捉摸不透一个人。」 「要想彻头彻尾了解一个人,所需要的耐心,你不具备。」艾赛亚眼神专注无比。 谢麟有点心惊起来,防备地瞪着他。又来了,又来了吗?像那天一样…… 但是今天,他带着微笑,笑里有着宠溺般的宽容,「所以我只能保证,我可以让你了解一部分的我。」 谢麟这才放轻松,想到自己刚才的敏感,自嘲地一笑。 「是吗?」他挑起眉,「哪一部分?」 艾赛亚若有其事地沉吟,「腰部以上或以下,你对哪一部分比较感兴趣?」 谢麟睁大眼,终于笑出声音。笑完,他板下脸说:「不论如何,你还是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别人侵犯我的隐私。正常来说,我本该与你断绝来往,但假如是这样,我将连你一根毛发也了解不到。」 说到这里,他促狭地眨了眨眼,脸上重新浮现笑容,「所以这次,就当是给我们双方一次机会。请记住,没有下次。」 艾赛亚伸出手,「一言为定。」 谢麟握住他,这一刻,真真切切地释怀了。 不期然地,一直静静缠在谢麟手腕上的小蛇动了起来,沿着艾赛亚的手指爬去,蛇头在他手腕上绕了圈,尾巴则还缠在谢麟的手腕。 就保持这个姿势,挂得牢牢,使得那两只手一时间竟然放不开来。 该不会,它真的有受过什么特别训练? 匆匆,又是一周过去。又到周末。 前一夜谢麟睡得较早,于是醒得也早,睁开眼睛看表时,才不到八点半。 今天谢麟不打算贪睡,干脆地起了床。在浴室整理收拾完毕,到阳台上看看天色,乌云密布,多半会下雨。 那就带上伞吧,再带好其他随身必备的物品,出门。 门一打开,乍见有个高大的人影杵在门外,谢麟险些甩手就把门关上。 他定了定神,再看,原来是艾赛亚。 谢麟十分错愕,眉心纠结起来,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语:「你该不至于连我几时出门都算准吧?」 「我刚到,还没来得及按门铃。」艾赛亚笑着接上话。 谢麟这才「喔」了声,心神稍定。 对啊,这人又不是真正先知,哪能次次都料事如神。偶尔也是会有碰巧,就是这么巧罢了。 念头转开,他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再一转念,又狐疑道:「再怎么说,你也该事先打个招呼,这样突然跑过来,你就不担心万一扑空?」 「就算扑空了,还有电话。」艾赛亚说。 「那看来你是太闲,不在乎白跑一趟。」谢麟存心揶揄他,眼珠转了转,「假如我忘记了带手机呢?」 「不要紧。」艾赛亚依旧是满满的优雅从容,「我知道你去哪里。」 「信口开河。」谢麟不屑,又来这一套。 蓦然,他心里一动,有什么东西窜了上来,胸内微微窒闷起来,沉声道:「你真的知道我要去哪里?」 「我知道。」艾赛亚的眼神也深沉。 谢麟沉默半晌,说:「那好,你送我去。」 纯黑色的BENZ GL550,一路行驶,自街区驶向郊区,由山脚来到山上,最终,停泊在墓园大门外的停车场。 至此,谢麟确认了,艾赛亚是真的知道。 下了车,谢麟一路缄默,迳自地大步往前走。艾赛亚亦步亦趋陪着他,路上也都安安静静。 不久后,谢麟停住脚,一面墓碑竖立在他的正前方。 伍欣——是刻在墓碑上的名字。 谢麟将花束放到墓碑前,眯眼看着那名字,面无表情,一如他毫无起伏的内心。 是啊,从来就不过如此,他想着,突然说:「相关这些事,你还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艾赛亚望向他,从他的神情中得知,他是认真并且冷静的。 于是,他慢慢说起来。 「你生命中的最初八年,是在这座城市中度过。七岁那年,伍欣——你的母亲,从精神病院的天台跳下。你的外祖父母心力交瘁,在获悉你生父的身份之后,将你送回他身边。」 「嗯,很完美。」谢麟双手抱怀,似笑非笑地斜睨过去,「单凭你的这份细心,以及追根究柢的精神,我该说声佩服你。」 「今天是你母亲的忌日。」艾赛亚淡淡地说,不跟从谢麟的步调。 谢麟只好耸了耸肩,「没错,所以我每年都要来,就像例行公事。如你所知,我刚出生不久,她就进了精神病院,她没有养育过我,她同我之间没有感情,就连她的面容,我都没有记住过。其实很小的时候,我也去过病院看她,可去过几次之后,我再也不想去,因为……我想你也知道理由。」 「因为你害怕。」艾赛亚接上话。 「对。」谢麟嘲讽地笑,「直到今天,她仍是我的印象和记忆里,最教人恐惧的女人。在亲眼见到她之前,我都不肯相信,我的亲生母亲竟然会想抹杀我。」并没有考虑过妥与不妥,他自然而然地诉说着这些极少对别人说的话。 反正,这人已经了解他那么多,就让他再多了解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所谓的旧疮疤,多撕裂几次也就习惯了。 「我明白,她是因为有病,我不怪她,但是,我也没办法爱她。我只可怜她,所以当听说她自杀的时候,我是真心为她感到庆幸,她解脱了。」 说完谢麟静了几秒,轻轻笑起来。 「这样想想,我是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世界上呢?我的母亲不认识我,而我的父亲直到我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得知自己有个儿子。喔,说起来他根本是无心的,那时他也才那么年轻。看,连他也是可怜人,你知道吗?他只比我大十七岁。啊……」谢麟捂住胸,神色戚戚,「多么坎坷的身世,以后若我想获得更多人气,或许可以试试打出这张苦情牌。」 「傻瓜。」艾赛亚弯起嘴角,伸手抚了抚谢麟的面颊,另一只手的掌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颗糖。 「这算什么,安慰奖?」谢麟嗤之以鼻,但还是接了过来,剥开糖纸,把糖丢进嘴里。 牛奶味的,有点太甜。还好,谢麟中意奶味的食物,连饮料也是爱喝奶茶。 奶糖被他含了一会,咬碎。猛然地,酸味炸开。 天!他最怕酸。即刻眼眶发热,雾气在里面打了几转。 呸呸呸,他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好啊……你整我?」他瞪着艾赛亚,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几口。 结果,却反而是艾赛亚先趋过来,咬住……喔不,是含住了他的嘴唇。 舌尖侵入,唇齿纠缠,自然地,也浅尝到他口里残留的酸味。 艾赛亚蹙起眉头,旋即放开,也将怀里的人放开来。 「这样,扯平了吗?」他看着谢麟,双眼满盈温柔。 谢麟禁不住腹诽,这个人,除了霸君,还很适合扮演情圣。 但是,真的,那样的一甜一酸,既骇到他,也振作了他的精神。 故意地,他冷哼一声,「扯平?没有这么容易。」随即别有深意地笑起来,「你得好好补偿我更多才行啊,萨洛蒙斯先生,你做好准备了吗?」 大雨滂沱。 因这个缘故,本就僻静的山路上,更是不见人烟。 只有一辆黑色BENZ形单影只,往下山的方向驶去,车速放得很慢,既是因为这天气,也是因为……某个人为原因。 先前的来时路上,谢麟寂静得似一尊雕像。如今的归途上,他却仿佛被兔子上身,一分钟也不曾安分。 以至于,艾赛亚不得不出言警告:「不准闹。」 就像什么也听不见,谢麟依旧故我,半边上身都挂在艾赛亚肩上,故意往他颈窝轻吹一口气。时不时地,在他耳朵上啄一下,更甚者舔上一下。 起初也只算是小玩小闹,到后来,果然兼且必然地,终于动手了。 「别闹了。」艾赛亚再一次说,并未试图把那只手拨开,因为它一定还会卷土重来。 他低低叹了口气,英挺的眉宇间划下几条阴影,模糊难辨,正如他此时的眼神。 「我在开车。」他提醒,尽管心知这个提醒是多此一举。 「你开你的车就是。」谢麟无辜地说:「方向盘不就只需要用手握吗?我没碰你的手,我也保证不会碰。」 是,他是不碰对方的手,他碰的,是人的腿,两腿之间。 艾赛亚敛着眉,半晌没有开口。 谢麟也就为所欲为,隔着两层布,搓弄别人的下体,简直如同色急饿鬼般的行为,他却做得施施然,甚至有闲情哼歌。 「我牵着你的手,到公园去走走。晚上的星星很漂亮,我只有坏念头。你说我是枕头,将我抱在你怀中,我爽到半死,怎么开口。」 「……」 「我是你的小小狗,你是我骨头,轻轻把你含在口中,到天长地久。我是你的小小狗,你是我骨头,就算掉进臭水沟,我也找回咬着走。」 (词:阿牛) 原本只是一首恶搞歌,谢麟唱得轻松,间或在某些字眼上格外深情,听起来居然也别有韵味。 其实,这首中文歌里是在唱些什么,艾赛亚只能听得一知半解,再结合歌唱者的表情和语调,便也差不多理解了。 但,他还是沉默的,一银一绿两只眼睛,目光都是一样,莫可名状地锐利起来。 谢麟没有留意,正玩到兴头上,拉开对方的裤子拉链,手就要往里面钻。 猝然地,车子一个急转弯,谢麟当下被甩开,摔回了自己的座位。 等他重新坐好,刚要说话,却感觉到车速慢了下来,逐渐停住。 他这才发现,原来刚刚车子已经偏离大路,拐进了半山腰的小道,小道左侧还有一条林间道,深深的,望不见尽头。 现在他们就在这里,可以说,这是隐蔽到极高级别,适合做任何坏事的绝佳地点。 很快地,谢麟也就明白了。 他侧过脸,看向艾赛亚,还来不及坏笑两声,就被艾赛亚揪住衣襟,一下拽到眼前。 眼睛注视着眼睛,呼吸融汇着呼吸,这样的近,是天下间最危险的距离。 谢麟原本有话要说,现在却又不想说,而是想听对方说。 然而,他什么也没听到,因为他被扔到了后座上。紧接着,把他扔来的人也来到后座,覆盖住他,吻他,脱他的衣服。 不过三两下,他便被剥得干干净净。 当然,他也不会手软,只是,随着连绵不断的亲吻、接踵而来的爱抚,他的手便渐渐停下来。 反正也不是拍裸体写真,不必非要把衣服脱光。 艾赛亚的爱抚是温柔的,但也带着一些惩罚性的粗鲁。谢麟的乳尖被他弄得红肿,还好,不至于感觉痛,只觉兴奋。 终于嘛,终于。 「到头来,你还是要跟我上床了。」他故意大声地说。 艾赛亚眯了眯眼,扣住他的下巴,「谢先生,你要记住,这叫做爱。」 Make Love,也是Sex,但并不完全是。 很显然,话中有话。 谢麟已经懒得在意,随口说:「好吧,那就做吧!Let's do it。」 艾赛亚明确深刻地发现,对于这种事,这个人没有丝毫的羞耻感。 为什么要羞耻?若要问的话,谢麟会这样回答,这是很自然、很舒服、很美好的事,根本不应该羞耻。 在这一点上,艾赛亚可以认同他,但不会认可他和随便什么人也做这种事的行为。 不过眼下,艾赛亚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倾力吻住他,吻到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脑海中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 他所看到的、感觉到的,便是唯一。 他有些失了神,望着面前的人,看到对方刚刚在车里翻找出来的东西,他猛地瞪圆两眼。那是BODO出产的某种产品,但现在它被拿出来,显然不是为了用于它原本的用途。 好吧,既然艾赛亚不可能会在车上专门放着润滑剂,也就只有牺牲一下它了。 突然地,谢麟大笑出来,「原来BODO的产品这么实用,我想我真正爱上这个品牌了。能够成为BODO的代言模特儿,我再一次表示深深的荣幸。」 艾赛亚不予置评,他是不必要回话的,因为他有另外的方式回应。 起先谢麟还在笑,实在觉得太有趣,他笑得停不下来。直到身体被人占据,他的笑声便隐没了,渐渐地,转变成呻吟。 男人的欲望,如同聚集了千军万马,气势汹汹地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他无法抗拒,也不想抗拒,他只嫌不够,更用力地去迎接对方。 万幸,越野车空间够宽敞,否则哪容得下这样两个高大的男人在车内激战。 谢麟尽情嘶喊着,此刻填满自己体内的这个人,艾赛亚,艾赛亚,仿佛多么需要他,多么渴望他给的爱。 于是,艾赛亚也就疼爱他更多、更深、更倾力,一次次的挺进,都如同要在他身体里刻下烙印。 真实地,就有那么烫,那么强硬,谢麟感到自己像是快燃烧起来。准确地说,他的情欲已经在燃烧,浑身血液犹似都逼近沸点。 无可匹敌的快感,也会令人惊悸。所以他伸着手,紧紧攀住自己身上驰骋着的男人……不不,不是男人,是雄性动物。 最原始的、最野性的动物。 在这种时候,每个人也该做回动物。 像肉食动物,一边厮杀着,一边共同往高处攀登,半步不停,一直去一直去,去到终极的巅峰。不期然地,谢麟就有点感动起来。 真好,他们两个的身体这么投契。而且,这个人如此费心来了解他,似乎也是真的打算给他更多他想要的,虽然他自己也还不太确定,他究竟想要什么。 这段关系,也许可以试着维持久一点…… 就如同历经了真正的大战,谢麟和艾赛亚两人大汗淋漓,皮肤上湿湿的,身体却没有舍得分离,一个躺着,一个卧在其身上,动也不动。 残留在空气中的,除了激情的余韵,还有氤氲热气。 车窗上也蒙着白雾,窗外的雨水劈劈啪啪,看样子暂时还不会停止。 又过一会,艾赛亚支起上身。谢麟以为他要离开,下意识地把他拉住。 「赶着去哪里吗?」谢麟问。 见艾赛亚摇头,谢麟笑了笑,「那就不必着急了。」说完,探出另一只手,手指戳上艾赛亚的胸膛,徐徐地往下滑行。 指尖过处,是一道长长的疤痕,刚好竖在肋骨中央。 转念间,谢麟明白了为什么那天在海边艾赛亚不肯脱衣服。 其实这道疤并没有多难看,甚至可以说是工整的,而且,看得出有做过去疤处理,颜色很浅,若不是刻意观察,很容易便可以忽略掉。 只不过,确实很难想到,看上去那样完美的艾赛亚,身上也有着不为人所知的瑕疵。 谢麟难免有点好奇,「这是什么留下的疤?」 「手术。」艾赛亚回答。 「手术?」谢麟惊讶地重复了声。 如此生猛的艾赛亚居然也成过病人,谢麟当下好奇更甚,「什么手术?」 艾赛亚沉默片刻,嘴角慢慢牵起来,云淡风轻地,似乎可以把一切都掩饰而去。 「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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