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玄将他视为那个人,便像待那个人一样待他,而与此同时他又一再重申,他是泠霄。 或许从一开始,他便下意识地想要证明「泠霄」这个存在。 他是不是……其实是连自己都不了解地卑鄙阴险? 「那如今在你看来,我是赭落,还是泠霄?」 不是不知道,这样与一个早已不在的人、与前世的自己较劲,实在很荒唐幼稚。只是人呐,总难免有一些钻不透的牛角尖。 「都是,也都不是。」绍玄深邃一笑,「你可以是泠霄、是赭落,也可以不是泠霄、不是赭落,你便是你,你是我的全部,我的唯一。」 「……」泠霄眼睫一颤,撇过头。 脸上这么烫,-定红得似要滴血,如此窘状怎么能被瞧见? 然而,等不到脸上热气消退,就又忍不住回眸看去。但见他一口一口抿着酒,脸上一派悠游清闲,不禁惘然。 这是天旌王朝的玄千岁,丰神如玉,超然清逸。这便是他的本色。 他就该是一直是这样子的,然而……千年之前,若非他那一时性情大变…… 「千年前,你为何要……」原本不想问也觉得不必问的问题,禁不住脱出了口,却又卡在半途,心里一阵刀割。 「千年前的我,其实很不甘心。」像是听见了他问不出口的话,绍玄缓缓道,望着杯中摇曳的液礼,眼神却彷佛飘至远方。「那时候,赭落终于答应我,待战事告捷,他便辞去将军一职,与我相携云游天下。他那样的人,浩气凛然、一心保家卫国,却愿意与我一道归隐,你知道这是多么不容易?你知道那时我是多么高兴?然而他那一去,却就此天人两隔,我怎么能甘心,怎么甘心……」 「……」泠霄黯然不语。 已经千年过去,直到现在说起这件事,绍玄的语气却彷佛仍在当时。那浓烈的不甘,万般的无奈,深切彻骨的哀痛…… 泠霄已不再为此介怀,只感到心疼阵阵。 为何造化如此弄人?一段佳缘化作一场恶业。 「泠霄……」挥别了往事,绍玄凝眸看来,眼中万千情意,全在泠霄眼里凝聚。「你一定不会再离开我,是不是?」 「是。」泠霄毫不犹豫,想了想又道,「便是我死了,我也不去投胎,我会与你一起留在人间。」 甜言蜜语他不会说,只有一腔真心实意的感情,说了出口,一点也不必羞怯尴尬。 「……」绍玄定定瞧着泠霄,许久许久,久到泠霄开始担心他是否不信自己所言,才见他唇角一动,是笑了。 一如往常,笑得淡淡轻轻,却又似乎那么重,才会令泠霄感到心口猛然缩紧,竟有些透不过气般。 但这感觉并非难受,而是……或许恰恰相反。 看着绍玄带着那样的笑,一点点趋近而来,泠霄不由自主地闭上眼。这一瞬,双唇便印下来一份柔软的微温。 纵使这温是假,此刻心中的暖却是真真确确,什么也无法将之抹杀。 拿什么,也不愿换。 手便不自觉地抬起,想攀过去,就在这时,「嗯?」的一声,伴着一个毫无声息的人影,突然落在窗台。 第九章 那个人,就半蹲在窗台上,手握着一管玉箫。 一袭大花衣裳,不论样式颜色都十分俗气,但穿在这人身上,却一点也不让人生恶,反而另有独树一帜的脱俗味道。 细看那人的脸,非常年轻,并且俊秀,长发绑了辫子,发色乌黑,更衬得那张脸唇红齿白。一双大小适度的眼睛,目光明亮锐利,泛着一股玩世不恭。 一眼看到此人,泠霄连诧异都来不及就已白了一张脸,几乎是跳起来,半跪下地:「弟子泠霄拜见掌门。」 「哦?」桐灵派现任掌门,也是泠霄的师父——兰罗,瞥眼看去,眉头挑了起来。「原来是你小子啊。」 「弟子……」泠霄背上冷汗涔涔,实在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刚才,那样一幕…… 为何兰罗竟会突然出现在此?甚至是走窗台……这是有意,还是无心? 他在那边胡思乱想,兰罗脸上却并无丝毫异样,看向绍玄,语气十分自然地道:「这位仁兄,想必就是玄千岁?」 他虽常年在外,不过派内若有什么大事,长老们会将情形传讯给他,譬如说,时隔千年重现人世的玄千岁。 「正是。」绍玄颔首,脸上犹是浅笑悠然。心里却暗暗诧异,一派掌门,看起来居然如此年轻,甚至比自己的徒弟还要嫩似的。 不过那看似天真、黑白分明的眼珠,里面隐有一派神秘气度,绝非这等年纪的人能够拥有。 「哦。初次见面,玄千岁好。」兰罗眯起眼笑,纵身跃下来,落在绍玄正前方,「我是桐灵派掌门兰罗,也是你身边这小子的师父,你直呼我本名即可。」 「好。」绍玄淡淡应声。 「还跪着干什么?」兰罗这才低头,对泠霄道,「快起来吧。」 「……」泠霄心中忐忑,然而兰罗如此不闻不问的表现,反而教他更是无从解释,只好先顺了兰罗的意思。 「是。」泠霄站起身来后,挣扎片刻,才敢正眼向兰罗看去。 却见兰罗缓缓环视房内,眉头微皱,低低道:「不对啊……」 闻言泠霄心中一凛,险些又半跪下去,认错。 是,他不对,他有错,他不该与牛鬼蛇神为伍,不该与鬼王爷结伴…… 纵使他自觉无愧于心,但在修仙同门看来,这无疑是大错特错。 虽然兰罗从未严词厉色,总是一副漫不经心、大大咧咧的模样,只是,毕竟自小被兰罗带入师门,师恩如父。 对于兰罗,泠霄心中自有一股敬畏。 别人说他错,或许他都可以一笑置之。唯有兰罗,一个「错」字,沉重如山。 「是这间房没错吧?」这样说着,兰罗走到窗边看了看,又走回来,「是没错,可是怎么会?」 见他如此行止,泠霄被弄胡涂了:「掌门?」 「一个友人对我说,到这里会看到很有趣的东西。」,兰罗回视着泠霄疑问的目光,耸耸肩,「却没想到会遇到你们……你们到这里有多久了?」 「不到半个时辰。」 「哦,那就对了。他说的东西,不可能会是指你们。」 「……」 「你说的友人,是否身着红衣?」绍玄忽然插话。 「红衣?我倒是不曾见过他穿红衣。」兰罗叹了口气,摆手,「罢了罢了,看样子我是来迟-步,注定没有好戏可瞧。」 话到这里蓦然一顿,眯起眼看着另外两人,眼神深邃起来。 泠霄不禁滑下冷汗,却又听兰罗问道:「你们今晚是怎么打算?在这里留宿么?」 「不错。」看泠霄现下如此紧张,绍玄便代为接了话。 「那好。」兰罗后退几步倒在榻上,手臂一枕腿一翘,「飞来飞去这么久,也是倦了,泠霄,你去让小二来把桌子收拾收拾,再另外给为师弄些吃的来。」 泠霄微微一愕,但见兰罗并无戏谑之意,况且也多少了解自己这师傅的脾性,只得半困惑、半无奈地应道:「是。」 「还有,吃完东西我便睡这儿了,若你们不想三个人挤一床,便让小二另给你们找一间房吧。」 「……」 该安排的都安排妥当之后,兰罗便说没其它事,让泠霄只管歇息去。 两人便进了另一间房,泠霄低叹:「我师父他……让你见笑了。」 「不会,他倒是特别。」绍玄无谓道。 这是实话。虽然他对兰罗无甚好感,不过,这个人的确是不容否认的特别。 「……」泠霄苦笑。 反正他是从来弄不清楚师父心里在想什么,他想不透,不如不想。 绍玄牵着他在床边坐下,捋了捋他鬓边的浏海,笑道:「不过看你师父面相,就如刚刚才行了冠礼的少年,任性一些,想来也是正常的。」 「嗯,他……」泠霄细细回想,「他的样子,似乎比我两年前见他时又年轻了些。」 「哦?怎会如此?」 「是一种心法。」 「令人越练越年轻的心法?那若是长期练下去,岂不要变成了小娃儿?」 「这我不清楚。我想应该不会。」 「何以见得?」 「因为……」泠霄不甚确定地道,「我记得师父不怎么喜欢小娃儿。」 绍玄笑得玩味:「别人他不喜欢,难道还能不喜欢自己么?」 「这倒也是……」泠霄垂下眼,真的细忖起来。 绍玄看得好笑,捧住他的面颊转过来:「忘了他的事吧。现在,只有我和你。」 眼前的脸骤然放大,泠霄本能地张口欲问,下一瞬双唇便被封锁。 灵巧的舌钻了进来,侵城掠地,不断探入,一直要伸进入喉咙深处。转而又卷起他的舌,往那边深深带过去,舌尖碰到绍玄的牙齿,忽被轻咬一记。 泠霄闷哼,再也无法抵抗身前来的压力,往后倒在床上。 这一吻也追了过去,好似没有止境,无限加深,口里溢满彼此的气息,津液交融,其实已分不清彼此。 突然,泠霄用力别过头,扣住那只已经钻入自己衣襟里的手腕,微喘着道:「师父就在不远,你别胡来……」 绍玄低笑。手腕虽被泠霄握着,但手并没有被他拖出来,缓缓活动着手指,在他胸口划出一个个圆圈。 指尖感觉到他的皮肤绷紧,一抹微笑更显明艳,绍玄低头埋入他颈间,呢喃道:「他在那边玩他的,我们便在这边玩我们的,不是正好?」 「你……」 「玩」这字眼,对于平素禁欲的泠霄来说,到底是稍嫌粗俗刺耳。 「你不要胡言乱语。」揪起了眉,将绍玄的手往外扯。 「我没有胡言乱语。」绍玄反手一转,握住泠霄的手腕,压下去制在他脸颊边。 头别过来,定定地看进他的眼:「泠霄,我要你。」 「……」瞳孔一缩,泠霄缓缓睁大眼,眼里的事物越发清晰,越发深刻。 一双星眸,一把暗火,一份浓情。 目光便退却了,有些迷惘地移开视线,复又心意一决,看了回来。 「好,你来要吧。」再无犹豫。 一如当时召唤画影之时,便已下了决心,不论去往何方,不论有何下场,定是要握着这个人的手一起面对的。 「呵……」绍玄沉沉笑着,双眼微眯起来,「那,我便来要了。」说罢,一手撕开了人的衣襟,整面胸膛都袒露出来。 烛光之下,白皙的皮肤映上一抹昏黄。 绍玄俯首而下,张口含进了他胸前这一边,又用手揉捏着那一边,便令两边都肿胀挺立起来。 另外一只手,探往他的下方,将障碍物扯去,然后五指一拢。 身体微微震了一下,泠霄闭上眼,从来白得无情无念的脸颊上,罕见地晕开了淡淡血色。 伸手,去寻找绍玄的脸,却恍然感到身下一热。 骇然地瞪大眼,看到眼下的画面,脸上的血色顿时浓到如同被泼了红色染料。 「你……绍玄……」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绍玄微抬头,双唇之间还含着他那昂首翘立的顶端,就这样轻轻一笑。 情色无边。 「嗯……」 脑际便是轰然一响,心慌意乱地将眼闭得死紧,脑海里,那情色的一幕却始终牢牢刻印着,挥之不去。越是不想去想,身下却越是越发肿胀贲张,焦渴难耐。 柔软狡猾的舌,没有放过任何一寸,自根到顶全部滑遍。 腰上阵阵电击似的颤栗,不由自主地挺起腰,轻轻摇摆,在那湿软包容的内部上下贯穿,不时像要顶入喉咙。 蓦然,绍玄退离到末梢,狠狠吮吸。 「啊……」倒吸一口气,身体里满涨的热浪宣泄而出,泠霄一时间不能动弹,瘫在原处大口喘息。 「泠霄。」唤声中,肋骨中央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然后又是一个,再一个,渐次密布胸前。 泠霄睁开眼,绍玄扬起脸,目光恰然对上,他脸红,他微笑。 「稍后也许会有些不适。」绍玄轻道,拂去泠霄额上的细密汗丝。 「没关系……」声音嘎哑,但坚定无疑。 一点不适,又算得了什么?他想要他,他也想要他,便是山崩地裂亦不能阻止。 「就算有关系,我也不能停下来了。」绍玄有意戏谑,被泠霄瞪了一眼,他却是满意地高高撩起唇角。 剥去了清冷外衣的泠霄,真真是教人怎么怜爱都不嫌够啊…… 转手,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只小玉瓶,拔出玉塞,将里面的液体倒入掌中。淫润了液体的手指,伸向他下方那处密闭的入口,拨开边绿,往内深入。 「……」泠霄眉头紧了紧,又松开来,双手攀住绍玄的肩。 也许是有一点不适,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亲吻落下,那点不适便被逐渐冲淡。 在身体里摩娑旋转的手指,温柔细腻,如同是对待一件视之如命的珍宝,无比爱惜,无限爱怜。 「唔……」呻吟溢了出口,泠霄惊觉那竟带着一丝娇媚,立即抿紧唇。然而,封住了声音,结果却是越发敏锐了身体的感受。 很热,很热…… 便在这时,一个更热的物体抵上来,紧紧挨着他那已然微微张开的密穴。 昂然坚挺,灼烫的欲望彷佛已从此处汹汹地杀了进来。 刹那间,颤栗、渴望、惊惶……一并涌上心头。 「泠霄。」绍玄将手掌按上他的额头,让他直视自己,星眸里情欲如火,光光芒万丈;爱意似水,缱绻流长。「永远不要离开我。」字字炽决,彷佛他不会再说这句话更多一次。 便笑了,淡淡轻轻:「好。」 人相合,心相融。 意乱情迷。 次日一大早,兰罗便来敲响房门。所幸两人素无贪睡之习,更早便已起床。 泠霄去开了门,其实心中还有一丝忐忑,面对着兰罗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抱拳唤道:「掌门。」 兰罗「嗯」了一声,走进房来,径自到桌边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一口气喝完,这才看向站在那里的泠霄,道:「昨日忘了问,你怎么跑到这么大老远来了?」视线从坐在桌对面的绍玄身上滑过,微微一笑,「连玄千岁也相随一道,这是有什么大事?还是……单单出门游玩来了?」 「不是。」泠霄连忙道,「弟子此行离开桐灵派,正是为寻找掌门。」 「哦?」兰罗挑眉,「所为何事?」 话到关头,泠霄却莫名地心生犹豫,看向绍玄。绍玄淡然颔首。 泠霄便会了意,将此行目的向兰罗清楚道来。包括那些在来之前并不知晓、但却也是至关重要的事。譬如说,绍玄身上的杀业。 有些事,虽不是不能忽略,但能够面对自然最好。两人又都心思缜密,知道有的东西不能糊弄带过。而既然他们自己无从解决,便向或许更有能力之人求助也好。 兰罗神色平静地听完泠霄所言,点点头:「我明白了。」从衣襟中摸出一朵白花,伸到绍玄面前。 绍玄一愣,便见那朵白花迅速枯萎。 兰罗将花收回来,注视着干枯泛黄的花瓣,缓缓道:「此花名叫『弱袂』。弱袂对气息甚为敏感,若遇上清气,便开得好。若遇上浊气,无论那浊气掩得多深,旁人多难感觉出来,弱袂都能够敏锐感觉,而后枯萎。」 「……」绍玄脸色渐渐沉下,将视线投向泠霄。泠霄的脸色亦好看不到哪里去。 绍玄心底轻叹,看回兰罗,却见兰罗对着弱袂吹了口气,死去的花瓣立刻复活,彷佛从未死去过。 兰罗笑笑:「看看,它又活了,很有趣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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