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悠尘合上周刊,随口问道:“那又怎么样?” 沈译笑了笑,“也没什么,无意间看到的而已。只不过,听说你暑假在‘唯夜’做过服务员,难免好奇你与他的关系。” “我和他什么关系,与你何干?” “也对,与我没关系。不过,A大的学生会会长曾是MB……这个影响恐怕不好吧?”沈译闲闲的接口到。 顾悠尘听沈译说到学生会长,其言下之意便是劝他退出下届会长的竞争,又听到他说“MB”,心里反而平静下来。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他说好了,自己心里坦荡就行。于是顾悠尘再度开口,却只说了一个字。 “哦。” 沈译看到顾悠尘愈见冷静的脸色,心里反而急躁起来,“你不用故作冷静,自己干不干净你心里清楚!至于竞选,劝你还是不用白费力气了!” “哦?”顾悠尘还是只说了一个字,继续翻看手里的摄影杂志。 这样的人,理会他都嫌无聊,更不用说同他争吵了。 沈译见状,愤怒之下一时忘了身在阅览室,他猛地拍了下桌子,大声道:“顾悠尘!” 顾悠尘一如既往看自己的杂志,没再理会他。倒是管理员听到喧哗,出声警告。 沈译只得压低声音对着顾悠尘道:“走着瞧!”便不甘心的走了。 耳根终于清净,顾悠尘又扎进了摄影杂志的世界里。看来只要叶唯骏不在旁边,自己要做到心无旁骛还真是简单的事情呀。 眼看闭馆时间时间快到,顾悠尘把杂志一一放回原位,再次看到财经周刊封面的“叶唯骏”三个黑体字,腹诽道:满身铜臭味,还给我惹麻烦。可恶啊! 走出图书馆,顾悠尘掏出手机开机,过了会收到提醒有六通未接来电。 号码是陌生的,便随手删掉了记录。正要把手机放回口袋,却又听到了铃声,还是刚才的号码。 不知道是谁,想要拒接,犹豫了下还是接通,刚放到耳边一道温润却带点着急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谢天谢地,小尘你终于开机了。你再关机我可要到学校找你了。” “……叶唯骏?”顾悠尘正在疑惑男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号码,又想到他根本无所不能,查个 电话号码算什么,只好问到:“有事么?” 另一头的叶唯骏又被他冷淡的语气气了一道,“小坏蛋,几天没见倒把我忘干净了。” 男人明明不在跟前,可听到“小坏蛋”三个字顾悠尘只觉得鼻头酥麻了下,好像又被他捏过一样。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头,顾悠尘再次问:“你,你到底有什么事。” 叶唯骏暗叹,看来以后得随时在他跟前出现了,照这样趋势发展下去再过十天半月男孩再摆给他疏离防备的脸色只怕都有可能。 “这几天我在忙,没空过来看你……现在是专门问你要答复的,小尘。”其实不用问也知道,这小坏蛋肯定没考虑过。 “呃……”顾悠尘在这一秒终于想到了这事,可没考虑过怎么答复?只好开始支吾。 “小尘,你一定要这么让我伤心么?”叶唯骏叹到,“明天下午5点,我到你家教的地方接你。”知道男孩一定会反对,叶唯骏接着补充了三个字:“没商量!” 想不到男人连自己明天要家教甚至家教的时间和地址都知道的清楚,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全无隐私可言,顾悠尘气极,对着手机喊了句“叶唯骏你可恶!”便发狠的挂断并关机,然后在路上狂奔起来。 这厢叶唯骏第一次被父母以外的人挂了电话,也觉得自己似乎确实很可恶,可是没办法呀,先爱先输,谁叫自己这么在乎那个小东西呢? 8.梅子黄时雨 顾悠尘在认识叶唯骏后,第二次失眠了。脑子里乱得就像麻线团子,时近1点半也无半点睡意,干脆爬起来泼墨挥毫。 这估计是顾悠尘前世保留下来的唯一爱好了,事实上他前世也没多少爱好。古人嘛,心情郁结时也只能用书法或者练武两个方式来发泄,顾悠尘不练武,自然只能靠书法了。 进入大学后,偶然间被室友看到他随意写的字帖,觉得写的不错就在同学间传阅起来。宿舍到班级,班级到院系,最后居然传到了美术系教授的手上。年过半百的胡教授瞪大眼看着手上的字帖,心里激动万分。没想到现在还能看到这样绝妙的书法,简直就是笔酣墨饱龙飞凤舞入木三分,用直追二王都不足以形容了。 当胡教授见到字帖的书写者竟是18岁不满的少年时,仰声直叹后生可畏吾衰矣!然后说什么也要把顾悠尘转到自己的学系。 顾悠尘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打发时间随性写的几句诗能引着这么大的关注,甚至有教授要他转系。不过顾悠尘还是放不下自己梦想已久的摄影,又不好弗了教授的好意,只好进了老教授指导的书画协会。 入会以后,按着教授的意思随手画了一幅山水。完全就是前世日日都会做的,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平常的事,却又再次得到了教授的连连肯定。刚入会就让顾悠尘做了副会长,待他升入大二后立即升任会长。 铺纸研墨,一首贺铸的《青玉案。横塘路》行书写下来,顾悠尘胸中的郁结抒发大半,脑子也不复刚才的凌乱。 ……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前世境遇坎坷,投了胎又孤苦十八年。一阕青玉案,已是他两世的写照了。 叶唯骏之于他,到底算什么?身为男儿,顾悠尘不需依靠旁人生存,可是那晚在男人胸前痛哭时,真的仿佛得到了一个相知的人。 同是男子,那又怎么样呢? 顾悠尘搁下笔,打开宿舍小阳台的门走了出去。 初秋的夜晚已有了丝丝凉意,盯着宿舍楼底昏黄的路灯看了半响,顾悠尘闭闭眼,还是进入室内关灯睡觉。 ——无梦到天明。 第二天周六,日暖,风和。 叶唯骏用银质小勺轻搅着骨瓷杯里的纯黑咖啡,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杜锋,只见他一脸想要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便打趣道:“我说你一大早把我挖出来,不是为了叫我看你这副模样吧?有事就说。” 杜锋瞪了他一眼,想想还是开了口,“骏哥啊,那蒋瑞……你是真的看不上?我觉着蛮好的呀,长得漂亮,又是A大讲师。你家老太太肯定喜欢,你怎么就没个表示?你这样一直一个人……” “老太太喜欢,不代表我喜欢。还有——”叶唯骏抬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谁告诉你我现在还是一个人?” 杜锋听到这话表情呆了呆,他清清嗓子,似是在斟酌如何开口。叶唯骏看一向大大咧咧的杜锋也有这样踌躇的时候,不免好奇,“你到底是怎么了?” 杜锋闻言,一口喝干了摆了半天的奶茶,道:“我听蒋瑞说,呃,也是她侄子告诉她的,说是某天晚上看见你在A大……跟个男孩……有这事儿么?”他纠结了半天,还是没说递钱的事。 叶唯骏表情沉了沉,“你听到的,不止这些吧,还有什么?” 杜锋看他这样,完全就是变相的承认了,心里大惊,“我说骏哥,上次你说的不是玩笑啊?你……你还真好那口?那男孩,是,是鸭子?他——” 还没讲完,只听“砰”的一声响,是叶唯骏猛地放下了骨瓷杯。 “杜锋,那两个字,别让我在你嘴里听见第二次。”很平淡的语气,脸上也不见怒意。 杜锋与叶唯骏相处近二十载,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对自己摆这样的表情。据他对叶唯骏的了解,这种时候脸上不见怒意反而是怒极了的表现。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呐呐道:“骏,骏哥……” 叶唯骏将视线转向早茶餐厅落地窗外的人行道,不知道在看什么。杜锋看他这样也不知如何是好,场面一下冷清起来。又过了片刻,只听叶唯骏低沉的声音响起:“杜锋,关于小尘……就是那个男孩,他名叫顾悠尘。”说到男孩的名字,叶唯骏的脸上多了一抹柔和,他接着道:“其实我也没打算隐瞒你,更不想把他藏着掖着。现在既然你提起,我就跟你说了。他是个孤儿,之前做过‘唯夜’的服务员。我……到了我这个年纪,说爱确实太矫情了,但我对他,就是那样一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从见他第一面起心里就有种放不下,知道他的身世之后更想永远的照顾他,守护他……” 杜锋几时见过叶唯骏这样深情款款的一面?这下子才真的相信了,他这个死党,终于是动情了。只是…… “那,老太太那边,你打算怎么办?还有那个男孩,他……” “老太太那边,是我的问题。杜锋,我说这些不是要你替我操心,只是要告诉你,小尘是清清白白的,他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孩子而已,而我对他的感情,也是光明正大的。” 杜锋闻言,说不动容是骗人的。叶唯骏把这算是隐私的事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不仅说明了男孩的重要性,亦是表明了对自己这个朋友的重视。想到这一层,杜锋心里也颇为感动,“骏哥,你放心,我明白的。其实这也没什么,感情嘛,只要双方都是真心的,就用不着去计较其他的。” 叶唯骏听着杜锋没营养的废话,白了他一眼,招手唤来服务生买单,然后起身离开。杜峰自然也是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 走到茶餐厅附近的的停车场,杜锋一脸谄笑地道:“骏哥,什么时候把那小孩子带出来让我认识一下呗?” 叶唯骏闻言嘴角上扬,“我暂时还没有这样的打算,你这人太不干净,把他带坏了可不行。”说完开门上车潇洒离去,留下一脸郁闷的杜锋在原地纠结。 这个周六,顾悠尘起了大早。 天气不错,正好拆洗了被套床单。眼看9点的家教快到,便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顾悠尘兼了两份家教,都在城东,从学校搭公车到达大概需要半小时。上午9点到12点是初二的政史地,下午2点到5点是初三的数理化。两家的距离不到一公里,中间还有一处不大的社区公园。所以顾悠尘的周休二日就是这三点一线,倒也充实。 其实政史地这三科只要上课的时候多用心听且做好笔记,并没有多少需要补习的地方。顾悠尘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把一些好的听课和归纳重点的方法教给了那个学生,并表示以后应该不需要自己再来,不过却没得到家长的同意,顾悠尘只好继续做那学生的家教,未免每周拿着150的家教费有点违心,便把那个学生所有的科目都看了一遍,捡了他不懂的逐一讲解。 顾悠尘下午初三的那份家教就有点困难了。倒不是知识难,而是他教的那个女生不乐意跟他多作交流。每次去也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补习的时候从不主动问他问题,反倒要顾悠尘检查她的试卷作业之类的,见到叉叉就给她讲解,然后归纳一下她的知识弱点加以补习。 女生学习理科本来就比男生要困难一点,顾悠尘讲解完了一遍问女生懂不懂,她也点点头,若是不懂也不摇头,就是不讲话。几次以后顾悠尘掌握了她的习惯,不见她点头就再讲一遍,慢慢的女生也就有了进步。 今天下午用的也是同样的方式。临近4点,顾悠尘检查了女生做的数学模拟试卷。见错误少了很多,今天的进度也完成的差不多了。正要告辞离开,只听见女生家的大门被用力打开又“砰”的被关上的巨响。 顾悠尘正想出去看看是什么事,一阵剧烈的争吵声音就穿进了女生的房间。 “×××!你还说你外面没有人,那我刚才看见的是什么?是什么?!” “那又怎么样!她就是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我还实话跟你说了,我每天回家看到你这脸我就厌烦!你还说我,你自己呢?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后是摔东西的乒乓声响。 看来是女生的父母在吵架了,自己一个外人呆着也不是办法,可还没跟女生说自己要走,就听到女生怯怯的声音:“哥哥,你能陪我一会么?我,我害怕。”眼里已是有了泪光。 顾悠尘闻言恻然。怪不得女生如此内向,想必每天都生活在父母争吵的阴影中吧? 到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才知道这里虽然是一夫一妻制,但离婚率却超高。很多家庭看似和睦,内里却是问题重重。夫妻关系,婆媳关系,妯娌关系很多都很紧张。真正能够白首到老的夫妻少之又少。 茫茫人海,要找到一个能够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人就那么难么?顾悠尘突然想到了叶唯骏,他,真的能够属于自己么? 顾悠尘回过神看看女生,只好说到:“恩,哥哥在这陪你,不要害怕。” 客厅的争吵还在继续。只听“砰”的一声响,好像是热水瓶被砸破的声音。然后是女声尖叫:“……好!离婚就离婚!可囡囡是我的,你休想跟我抢!” “你做梦,囡囡平时就跟我亲,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抢她?!” 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女生的房门被打开了。 女人打开门见到女儿房里有个男生,赶忙走到女儿身边瞪眼问:“你是谁?” 顾悠尘无奈,解释到:“我是她的家教。” 然后是男人的嘲笑声传进来,“你连囡囡学习吃力需要家教的事情都不知道,还想跟我抢她的监护权?”然后掏出家教费递给顾悠尘,道:“没有你的事,你走吧。下周不用来了。” 顾悠尘接过钱,不忍地看了看女生。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关上大门的瞬间,顾悠尘又听到了女人尖声的“你要跟妈妈还是跟他”,还有女生的哭声。 顾悠尘一步步走下楼梯。受到刚才事情的影响,他心里比来时多了一抹悲伤。 所以,当他走出公寓大门看到对面小亭子里环手斜靠在柱子旁等待的叶唯骏时,心情更加起伏起来。 这个人,为什么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身边? 慢慢走到叶唯骏跟前,看着他放下手臂看着自己,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 没有再犹豫,顾悠尘伸手搂住叶唯骏的腰,靠上了他的肩膀。 ——“叶唯骏,你真的能够属于我么?” 9.这就是,我的答案 叶唯骏在停车场抛下杜锋后回了叶家大宅。 十年前叶父病逝,叶氏交到叶唯骏手上的时候,叶唯骏为了工作方便就搬到公司附近的公寓一个人住。只留下弟弟叶唯庆在家陪伴母亲,过了几年叶氏发展成为A市地产圈的领头后,母亲便叫他搬回大宅。 独自住了几年地方也换了几处,自由惯了,又不想回大宅每天听母亲念叨自己的终身大事,叶唯骏便找了借口拒绝母亲的意思,只在周六回大宅陪母亲吃顿午饭。也好在几月后弟弟结婚,一年后小侄子出世,家里才热闹起来。叶夫人见大儿子实在没结婚的意思,加上也有小孙子可抱了,就再放纵了他几年。眼看叶唯骏都快满36了,叶夫人这一年才又旧事重提起来。 刚走进大门,小侄子叶乐就欢叫着扑抱住叶唯骏,直嚷嚷着“伯伯抱,伯伯抱”,后面急跟着管家刘妈。 叶唯骏弯腰抱起小侄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问道:“乐乐这几天乖不乖呀?”说话间走到大厅沙发坐下,示意刘妈可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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