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构正欲开口谦辞,长孙冲却是一把冲上前,十二岁的长孙冲高高大大,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却机灵的转个不停,他对长乐嘿嘿傻笑,开口道,“公主您多礼了,能和殿下组队,可是小的们的荣幸啊。” 承乾有些无语的看着长孙冲,这小子不会是现在就看上长乐了吧? 长乐有些脸红的后退了一步,低声道,“你们可要好好的比赛啊。” “当然,当然,呵呵,公主,您会给我们加油吧?”长孙冲谄媚一笑,腆着脸又上前一步。 承乾微微摇头,这小子太明显了! “好啦!”承乾无奈出声,“长乐,豫章你们先回去告诉母后。” 长乐一听,松了口气,急忙拉着豫章转身就走。 长孙冲失望的看着长乐的方向走远。 直至承乾大力咳嗽一声,长孙冲才回过神,有些讪讪的看向承乾。 承乾瞪眼,“你小子给我注意点!” “是是是……” 承乾正想再教训几句时,李福公公匆匆而来了。 “殿下,皇上有旨,宣殿下即刻觐见。” 承乾一愣,父皇召见? 李福公公肩膀上趴着滚滚鼠,神情肃然的推着承乾的轮椅前进。 承乾几次想开口试探一下李福的口风,都欲言又止。心头苦笑,只怕试探了,李福也不会说的吧。哎,罢了,船到前头自然直。 承乾打定主意,也不再思索。只是慢慢的看着一路景色。 此时临近五月,花儿开得很好。承乾慢慢的数着一路开放的花儿种类和数量。 转到僻静处时,李福突然开口了,“殿下……皇上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好好休息了。” 承乾呆了半晌,才转过头,“福公公,你刚刚说什么?” “殿下,皇上这个月心情很不好,吃得少,睡得也不好,待会,还请殿下多劝劝皇上。” 承乾皱眉,这么说来,父皇这一个多月是有事了?可最近朝廷上也没什么事情啊。魏征老师最近也很安分,没有再弄什么直谏的去刺激父皇。等等!莫非,魏征老师是知道父皇心情不好,所以才安分的?? “福公公,你可知道,父皇为何心情不好?” 李福摇头。“奴婢不知。” 承乾默然。 如果说父皇心情不好……那他待会会不会被迁怒啊? 承乾心头实在没有把握父皇是否还是如以前那般宠爱于他,要是被迁怒的话,那就实在是太倒霉了! 还未到甘露殿,承乾便见他的父皇背负双手,站在甘露殿门口。 承乾越走越近,才发现,父皇果真消瘦了不少,面容虽然平静,可眉眼间的阴郁却很明显。 承乾忍不住心头担忧,父皇不会郁结在心吧?那可不好! 李福将承乾推至甘露殿门口,便跪伏在地行礼。 承乾回过神,正欲行礼时,便忽然被大片阴影罩住,承乾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双大力温热的手抱起。 承乾习惯性的搂住太宗帝的脖子,待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习惯性的行为,不由心头一愣。 原来……习惯还存在呀。 而太宗帝低头看着承乾愣愣的神情,阴郁的心情忽然好了不少,嘴边甚至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抱起承乾,便大步走向甘露殿。 来至后殿寝殿,挥退侍女太监,便将承乾抱到榻上。 “乾儿陪父皇睡睡吧。”太宗帝搂着承乾躺到榻上,沙哑着声音说道。 承乾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见太宗帝黑黑的眼圈,不由吞下到口的话语。低头埋在太宗帝胸前,心里疑惑,到底这一个多月,父皇发生了什么? 承乾以为自己会了无睡意,却没想不一会儿,便昏昏入睡。 这一睡,便睡至了月上柳梢头。 当承乾醒来时,便见太宗帝认真凝视着自己的眼睛。 “父皇?” “嗯。” 沉默了一会,承乾抬眼,见太宗帝还是这样认真专注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开口,“父皇,怎么了?” 太宗帝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撩开承乾脸颊便垂下的几缕头发,“我在想,乾儿还要多久才会长大?” 承乾皱皱鼻子,“儿子已经十二了。” “是啊,十二了,真快啊。”太宗帝喃喃道,“父皇有时希望乾儿永远都不要长大,有时又恨不得乾儿快快长大……”太宗帝若有所思。 承乾疑惑。“父皇,发生什么事了吗?” 太宗帝回过神,看向承乾,微微一笑,摸摸承乾的头,柔声道,“没事,乾儿别担心,只是这个月,父皇为突厥那边的事情有些犹豫不决,心情不好而已。” 承乾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那就好。 太宗帝随即又捏捏承乾的鼻子,瞪眼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父皇这个月都没去找你,你也不来看望父皇吗?” 承乾吃痛,可怜兮兮的抬眼,“儿子不敢打扰父皇……” “哼!你倒好,吃得下,睡得着吧,刚刚父皇看你在显德殿玩得很开心嘛!”太宗帝到底心疼,还是放开,又凑上前亲了亲有些红的鼻子,但嘴里还是恨恨道。 承乾很无辜的眨眼。他这个月……好吧,的确吃得下,也睡得着,但是,但是,心情总是有些不太舒服的,至少,没有比这一刻窝在父皇怀里,听父皇解说这个月莫名的“失踪”来得舒服…… “父皇,我和杜构他们不过是见了一面。”说到显德殿,心里隐约知道父皇为何要大张旗鼓的承乾急忙解释道。 太宗帝微微扬眉,“你以为我不知道?” 承乾有些一滞,他这话好像,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默然,他说的太快了! “你怕父皇不信你?还是误会你?”太宗帝微微眯起眼,搂着承乾的腰的手猛地一紧,逼近承乾,一字一顿,咬牙说道,“杜构他能信你,我是你父皇,还会不信你?!” 承乾顿时手足无措,“父皇,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哼!”太宗帝冷哼一声,“我看你是不信父皇吧?” 承乾一滞,这话倒是没错,他心头对父皇多少还是有些不太信任。 太宗帝也不恼,只是定定的盯着承乾,“乾儿,总有一日,父皇会让你甘心情愿的信我。” 承乾一愣。 ****** 立政殿里,长孙皇后翻来覆去,还是无法入睡。干脆披衣而起,走到窗台边,看着窗外的弯月。 心头想着刚刚枫叶来报,乾儿留宿在甘露殿了。 这个月,皇上好像忘记了承乾般,没有再驾临起晖殿,也没有召见承乾。今天,怎么? 又想着长乐和豫章来说的,乾儿竟然也组了一队人,而且听长乐所说,这队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 自家的侄子就不说了,杜如晦的嫡子,房玄龄的嫡子,程知节和李靖的嫡子…… 而皇上,又在想些什么? 为何非要皇子都参加呢? 弄这一场蹴鞠赛前会,目的到底何在? 而皇上,对乾儿又是…… ****** 深夜,看着怀中又沉沉入睡的承乾,太宗帝慢慢伸出手指勾勒着承乾好看的眉眼,眼眸里尽是柔情。 自己对乾儿到底…… 是执泥,是妄念。 41.蹴鞠开始时(四) 起晖殿的后园今日分外热闹。 徐柱在巡逻值班后,听见喧闹声,一时兴起,便来到后园隐蔽处,半蹲在后园大树后,看着后园里追逐着皮球不时嬉笑的少年们,不由勾起嘴角一笑。 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于是四顾了一下,见后园大树下,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正浅笑着与另一个皮肤黝黑,额头流着汗的少年指着棋盘不时低语。 眉头微扬,心里嘀咕,那是叫杜构吧?不错嘛,杜如晦还真是会打算盘,小儿子送到魏王那,大儿子就送到这来?哼。 “徐柱,偷看很好玩吗?”忽然半空插进一个略带戏弄的爽朗声音。 徐柱反射性的跳起,迅疾转身,一见蹲在地上的着杏黄色袍衫的来人,顿时目瞪口呆,“皇,皇上……” 而大树下的承乾指着棋盘上的用黑白棋子布置的局面说道,“就是这样,怀亮脚力好,阿冲灵活,他们二人若能配合起来,那么我们这个阵法就能用上了……” 杜构点头,心头佩服,看向承乾,开口道,“我回去后就让他们多练练。” 承乾轻笑,“那也不需太急。现在还是让他们先熟悉好这个阵法再说吧。” 杜构看着承乾,见承乾笑容浅淡却透着自信,于是,也微笑起来,“父亲总说,殿下才智过人,最为聪慧,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承乾一愣,杜如晦吗?自己最为聪慧? 但想起父皇在这次蹴鞠大会不动声色的就把他们这些人都一一算进局中……承乾摇头轻笑,“我算什么?杜大人才是智慧过人。我呀,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 “哦,乾儿是乳臭未干的小儿?” 随着戏谑的声音,承乾忽然觉得自己腾空而起,一声惊呼,习惯性的感受到了温热浓烈的气息,惊叫的心才恢复了安稳,随即伸手搂住脖颈,微微一笑,“儿子见过父皇。” 微微一笑,不是什么灿烂绚烂的笑容,却是最柔软的最温暖的让人舒心的笑容。至少对太宗帝就是如此。 眼眸一闪而过什么,很快,让人难以扑捉,面上的笑容却依旧爽朗,对着跪伏在地口呼万岁的人随意挥手,“好了!都起来吧。” 转头对承乾笑道,“乾儿,刚刚徐柱说要帮你练练他们的腿脚。这玩蹴鞠,腿脚功夫可不能少!” 承乾眼睛一亮,探头看向太宗帝背后跪在地上的徐柱,“徐柱将军,那就麻烦你了。” 杜构等人也都惊喜的看向徐柱。 若有徐柱帮着训练,那他们的胜算可就又多了一层! 徐柱身体一僵,但面容沉稳肃穆,拱手抱拳道,“殿下多礼了!”心头却在发苦,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帮殿下训练???想起刚刚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跟自己躲在一边偷看,咳咳,偷看什么的……然后,皇上忽然面色一黑,眼睛一冷,他身子一抖,还未来得及发应,皇上就大步的走了出去…… “对了,徐柱呀,你先带着杜构他们到练武场玩玩吧。”太宗帝抱着承乾转身对徐柱笑道,笑容爽朗不已,可徐柱分明感觉背上冷汗直冒,“要认真点,不可懈怠!”太宗帝继续笑眯眯似乎意有所至道。 徐柱肃穆抱拳,“是!臣遵旨!” 于是,有些茫然的杜构等人就被徐柱拉到了练武场……然后,那个晚上,杜如晦到家时便听见大儿子凄凄惨惨的叫声…… 而太宗帝心情甚好的抱着承乾走进了后殿。 一个多月没来,太宗帝发现,还是这里舒适。 懒洋洋的抱着承乾半靠在窗台边的卧榻上。挥手,示意李福等人离开,才拿起盘子里的糕点,一点一点的喂着。 太宗帝盯着承乾眉眼弯弯的一脸满足的吃着自己喂的糕点,心情愉悦不已,但在自己的手指有意无意擦过承乾的嘴唇,瞬间传来的酥麻感觉让他自己的心也为之麻痒,为了转移注意力,也想起了承乾这么喜欢吃糕点,不知上次那个玉石花糕吃了没有?便开口微微沙哑着声音问道,“乾儿,上次父皇给你的玉石花糕吃了没有?” 承乾一愣,玉石花糕?他搔了搔头,吐吐舌,有些不好意思,“父皇,那个,我好想忘了……” 太宗帝皱眉,“你不喜欢?”也许自己该让老许试着做做其他的? 承乾摇头,“不是,是我自己那几天心情不好,都忘了……” 心情不好?太宗帝眼睛一眯,坐正身子,将承乾搂得更紧,柔声问道,“可是有谁让你不高兴了?”哼,是哪个不长眼的?! 承乾有些扭捏,偷眼见太宗帝专注的盯着自己,摸摸鼻子,心头更觉得别扭,还有谁呀??还不是父皇你那日后突然不理儿子了…… 但这话,给承乾再厚的脸皮,他也说不出口,眼睛一闪看见糕点,便连忙开口说道,“那个……没谁!!父皇,我饿了,我们吃糕点吧!”承乾端起盘子,拿起糕点,就急急的塞到太宗帝的嘴里,这个举动有些过急,太宗帝差点被哽住,顺势抓着承乾的手指报复性的轻咬了一下,见承乾吃疼的瞪眼,才好整以暇的咀嚼吞咽,嘴角勾起戏谑的笑。 而承乾摸摸自己的被咬的手指,是错觉吗?他怎么觉得自己的手指被咬的时候好像有种酥麻的感觉呢?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待咀嚼吞咽下糕点后,太宗帝将承乾搂拍在胸前,想着刚刚承乾的窘迫和别扭,心里隐约知道了什么,不由低笑出声,揶揄着问道,“乾儿心情不好可是因为父皇那阵子不理你了?” 承乾身子一僵。干脆将头闷在太宗帝胸前也不言语。 太宗帝低低笑了起来,声音甚是爽朗愉悦,好像获得什么珍宝般,承乾听着胸膛里发出的阵阵笑意,心头不由郁卒,脸上温度不由腾腾的上升,恨恨揪紧了太宗帝的衣领。 “真好……乾儿,父皇还以为你不在乎……”笑到最后,太宗帝似是玩笑似是感慨的俯首在承乾耳边低声呢喃。 承乾疑惑,父皇在说什么呢?抬头凝视着太宗帝的眼睛,不解说道,“父皇,乾儿怎会不在乎?您是我父皇啊!” 太宗帝一愣,心头被重重一击般,随即一笑,将承乾重新按回怀里,慢慢闭上眼睛,掩去眼里翻腾的种种不甘矛盾迷茫痛苦,喑哑的声音说道,“那是当然的,你是我儿子啊。” 是的,你是我儿子。永远,永远,永远的儿子…… ****** 立政殿上,长孙皇后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首的长孙无忌,神情凝重,“哥哥,你跟妹妹说句实话,皇上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何让乾儿也参加蹴鞠大会?之前,你说,不会有人跟乾儿组队,可是,你看看,乾儿组队了!而且,参加的还是……”长孙皇后没有说下去,只是揪紧了手帕,抿紧了嘴唇。紧紧的盯着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慢慢的端起茶碗,眼睛无意识的落在了地上,想起昨日冲儿回家告诉自己,中山王殿下的队伍组成时,他纠结了! 是自己的思虑失误吗?? 此次蹴鞠大会皇上为何弄得这么隆重?在冲儿回家告诉自己皇子队伍组成时他慢慢醒悟。 皇上是打算借此了解朝中大臣们的走向吧,也算是摸底。 那么自己让冲儿加入中山王殿下的队伍就没有走错!中山王殿下没有参与争储的资本,长孙家的嫡子,下任家主加入一个没有资本争储的皇子队伍就是最好的声明!长孙家不会趟这些浑水!! 可如今看来,抱着这个想法的应该不止自己一人…… 杜如晦,房玄龄,李靖,程知节…… 于是,都撞上了吗? 于是,弄巧成拙了吗? 如果中山王殿下的脚永远都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这些人最初的目的也算是成功了,但如果…… 长孙无忌下意识的压制内心澎湃的渴望,狠狠闭眼,脑海闪过某个温和的笑脸,慢慢睁眼时,眼眸恢复了冷静淡漠,转头看向长孙皇后,长孙无忌无比严肃,“保持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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