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两行苦涩温热的液体划过他的脸颊，比窗外的雨滴更大、更急…… 第八十四章（上） 华纳森分公司顶楼总裁办公室内，气氛冷得如同寒冬腊月一般。 况逾嘴巴微张，眼神呆滞地盯着办公桌上的手机，一贯挂在脸上的懒散笑意早已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一种深深地忧虑。 陈平鼻尖微红，胳膊撑在桌面双手托着下巴，强忍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里低低絮语：“闵向航是在吓唬人，我几天前才和总裁通了电话，怎么今天就传出这样的消息？” Alex双手插在裤兜中，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方，只有他知道，自己表面越是平静，内心则越是焦灼。 “嘀铃铃——”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急促地响个不停，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沉闷冷凝的空气，况逾蹙了蹙眉宇，按下接听键，不悦地问：“什么事？” “代理总裁，龙源地产集团的徐董说有事找您。” 况逾挤了挤眉心，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龙源地产集团是S市地产界的‘龙头老大’，掌控着S市的整个房地产市场。两家公司合作多年，一直保持着互惠互利、友好和谐的伙伴关系。今年的合约即将期满，按照往年的惯例，只要交给双方的业务代表律师续约就可以了，今天徐董突然来电，究竟目的何在？ “把电话接进来。”况逾抿了抿唇，沈声命令道。 “喂，是逾小子吗？你爸前几天还跟我说起过你，自己家的公司企业不去管，费心费力地帮别人做事，帮你物色了好几个对象也不去看看，老况说他的头发都快被你气白了！”徐董摆出长辈的姿态，侃侃而谈道。 “那个……”况逾偷偷瞄了眼正在看他的陈平，耸了耸肩，语气淡淡地道：“徐叔叔大忙人，您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帮我爸来教育我吗？” “你答对了，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件事。”徐董慢条斯理地说着，“其二我想和你们谈谈继续合作的事情。” “徐叔叔，这有什么好谈的，这几年我们两家公司不是一直合作得挺愉快吗？”况逾把‘叔叔’两字叫得特别甜，试着和徐董套近乎。 徐董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俗话说的好，商场如战场，商场无父子。更何况我只是个叔叔而已。我把话挑明了说吧，江氏集团的江董也有意跟我们合作，并愿意将所得利润的分成按六四分——我六，他四。虽然只比以往的利润增加一成，但是一个‘1’乘以多个‘0’，可就不是‘1’这么简单了。大家都是生意人，这么简单的道理，逾小子应该用不着叔叔教你吧！” 江董的一席话说得波澜不惊，况逾的内心却惊涛骇浪，华纳森分公司虽然涉及各个行业、领域，但却主要以地产设计开发为主。如果失去了龙源地产集团这个重要合作伙伴，就意味着华纳森将无法在S市的地产界立足，甚至面临分公司的关闭。 况逾心烦意乱地抓了抓头发，不满地说道：“徐叔叔，好歹我们也合作多年，华纳森分公司的实力您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据我所知，江氏集团近两年才涉足地产界，累积的经验、市场营销水平远远低于我们公司。您不要为了一成利润，而失去更多的盈利。” “你说的有道理，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事。这样吧，明天下午两点，龙源地产集团24楼会议厅，我们见面详谈。”徐董一手拿着电话，一手轻敲桌面，犀利的瞳仁里闪动着精明和算计。 “我知道了。”况逾有气无力地道。 “逾小子，自信一点，不要商战还没打，你们就已经输了气势。”江董笑着看了看腕上的劳力士钢钻表，“我待会还要主持一个会议，明天见。” “徐叔叔再见。” 况逾刚放下电话，Alex和陈平便不约而同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况逾把徐董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给面前的两人。陈平焦急地拉住他的手臂，神色凝重地道：“虽然上次的绯闻风波我们没有帮总裁处理好，但这次的合作事件我们一定要全力以赴地解决好。” “我也会竭尽全力帮你们的，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Alex上前一步，拍拍两人的肩膀，语气铿锵坚定，“我不决会让Henry的公司岌岌可危！” “还有，我们一定要瞒着总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陈平出言提醒。 Alex和况逾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第八十四章（下） 翌日下午两点，况逾、陈平、Alex准时来到龙源地产集团。坐在24楼的会议厅内，况逾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地泯了一口，忍不住称赞道：“嗯……好茶，不但清香四溢，而且甘韵润喉。” “逾小子果然识货。”徐董眼波流转，轻笑道，“这些君山银针都是今天早晨刚从湖南空运过来的。” 况逾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嘿嘿笑道：“我爸他喜欢品茗，我也耳濡目染的知道一些。” 徐董浅笑微颦，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深沉难测。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徐董除了和况逾闲话家常之外，有关继续合作的事项只字未提。Alex有些沉不住气，忍不住催问道：“徐董事长，现在已经快下午三点了，请问我们何时才能进入正题？” “年轻人，先别急，人还没有到齐。”徐董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盏，眉毛微挑，悠闲地开口道。 Alex颇感无奈，咕噜一声将极品君山银针一饮而尽。 “砰砰砰——”Alex放下手中的茶盏，会议厅外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叩门声，得到徐董的应允后，两道修长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男人面容清瘦，下巴微昂，削薄的嘴唇抿得紧紧的，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简单的无框眼镜，剪裁合身的黑缎西装内包裹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微开，隐约可见撩人的锁骨，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阴沉冷戾的气息。另一个稍矮的男人恭敬地尾随其后，很明显是他的助理。 “徐董，不好意思，让你等急了，因为公司临时有事，所以我来得有些晚。”江子唯客套礼貌地抱歉道。 徐董摆摆手，指着Alex淡笑道：“有人比我更心急。” 顺着徐董的指尖方向，江子唯看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异国面容，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僵硬，随即立马恢复平常。慢慢拉开椅子，淡然处之地坐在Alex对面，仿佛他们从来都没有认识过。 即使江子唯戴着眼镜，也丝毫没有妨碍Alex的判断力，脸色的讶异之色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消失过。原来夜归人酒吧的老板就是江氏集团的老总，原来与自己发生过一夜情的人竟然是一直作对的敌人……回想起这些天来对他的愧疚、为他的担心，Alex此刻犹如吞了只苍蝇，眼中渐渐浮现出惊愕和愤怒交织的神情。这个江子唯在暗地里搞出这么多花样，不计一切后果地摧毁Henry的分公司，他是绝不会让他得逞的！ 徐董高深莫测地看了眼江子唯，又看了看Alex，似笑非笑地道：“好了，人都来齐了。我们谈谈正事吧！” 未等华纳森分公司的代理总裁况逾开口，Alex抢先一步地道：“徐董，昨晚我详细翻阅了两家公司近几年的合作统计报表，合作双方不仅利润可观，所收获的盈利还年年增加，光今年就比去年增长了65.3%，如此两两互利互惠的美事，徐董实在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改变出路。” “年轻人，你……”徐董翕动着唇瓣，刚要出言回应。 江子唯轻挑嘴角，突然插话道：“互利互惠是没错，可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果龙源地产集团愿意同我们合作的话，将会获得更多的利惠。据我所知，华纳森和龙源的利润分成是五五分，谁也没占谁的便宜，但我们就不一样，我很敬重徐董的为人，倘若龙源愿意与江氏合作，我们乐意将所得利润按六四分——我六，徐董四。” 坐在主人位置上的徐董似乎很满意江子唯说的话，频频点头。 Alex看不惯江子唯那副胸有成竹、傲慢不逊的模样，再一次接过话头，字字珠玑地反驳道：“江董未免太过自大了，刚刚涉足地产界的江氏集团即使多给徐董两成利润，也未必有我们五五分成所得的盈利多。赚取的多少不光要看分配的若干，还得算算总赚的基数。徐董，和一个经验缺乏的公司合作，您有把握得到更多的红利吗？” 江子唯不屑地冷哼一声，眸底深邃复杂，冷然道：“华纳森分公司的执行总裁应该是厉寒彬先生吧！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老外多管闲事？虽然江氏近两年才在地产界立足，但总比总裁病危、群龙无首、一盘散沙的华纳森分公司强。” Alex心底的怒火彻底被江子唯点燃了，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指着江子唯嚷道：“有种你再给我说一遍！谁病危了？！我们现在是在谈公事，拜托江董不要拿别人的私事来讨论！” “难道你此刻说的就是公事？”江子唯掷地有声地驳斥道。 “你……” 坐在旁边的况逾、陈平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一切，和Alex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暴躁如雷的他。 沈风特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沉默寡言、阴郁孤僻的上司也有紧咬不放、口若悬河的时候。 “别吵了！”徐董双手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止住了两人的唇枪舌剑。 “你们两家公司都很优秀，都有我想合作的理由。为了公平起见，我决定择优选择。”徐董恢复了笑面虎的神色，笑吟吟地道，“大家就当投标竞争，竞标的案题是《如何打造生态宜居房产》，竞争双方各自准备一份详细的项目计划书，内容不光包括策划的方案，还必须绘制建筑方案的设计图纸，时限半个月。” “没问题！”Alex和江子唯冷冷地注视着对方，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第八十五章（上） 闵向航轻轻地推开病房的门，将保温桶放在放在病床边的床头柜上，拉了张椅子坐在床前，静静地凝视着包裹在洁白被褥中的厉寒彬。那张好不容易养圆润的脸在病情恶化和怀孕晚期的双重煎熬下，又变得瘦削不堪。 “寒彬爹地还是胖一点帅气。”修长的指尖抚过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闵向航苦涩地喃喃道。如绞的心痛不会死人，只是有时比死更难受。 “呃……”躺在病床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左手不由得抱着腹部，扭曲的面孔露出痛楚的神色。 随着预产期的临近，胎儿们逐渐下降入盆，髋骨处的压力、零星且不规则的假性宫缩反复折磨着体弱病虚的孕夫。闵向航一边用手帮他安抚躁动的胎儿们，一边温言哄道：“蹦蹦跳跳乖，别闹，让爹地好好休憩一下……” “向航……”厉寒彬缓缓睁开眼睛，极轻的两个字从浅色的唇中溢出。 “他们把你闹醒了？” 厉寒彬没有开口，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掌心下的胎动依然强劲有力，闵向航甚至还能抚摸到宝贝们的小脚丫，他皱了皱眉头，不悦地嗔怪着孩子们：“爹地怀着蹦蹦跳跳很辛苦，如果你们再闹，等你们出来后，爸爸要打你们的小屁股！” “不许……”厉寒彬闻言，瞥了闵向航一眼，怏怏不乐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闵向航俯下身子，吻了吻厉寒彬因生病而干裂的双唇，柔声道，“我煲了莲子百合糖水，有润肺化痰的功效，起来尝尝吧。”说着，他拉过旁边的软垫，想要将厉寒彬扶起来。 “呃……轻点……”闵向航的手无意间触碰到厉寒彬的右手，细小的低吟声从嘴里溢出。 “怎么了？右手痛？”闵向航心头瞬时一窒，换了个姿势，轻柔地抱他坐起身，慢慢拉开他的衣袖，只见浮肿的手背和手腕上布满针孔以及注射的淤痕，青青紫紫地涌现在苍白的皮肤上。 厉寒彬低下头，小声地承认：“嗯……每逢变天，右手腕的关节处就会有些酸麻疼痛。其实没什么，过几天就会自动消退。” “你，唉……”闵向航无奈地叹了口气，浓浓的酸楚在心底泛开来，他不喜欢看见他逞强的模样，“你等等，我去打盆热水过来。” 温湿的毛巾敷于浮肿的手上，不仅缓解了右手的酸麻疼痛，还能起到消肿化瘀的作用。厉寒彬半眯着眼睛，享受着闵向航的特别服务。 “现在感觉好点了没？”闵向航拿起毛巾重新过水，绞干后敷在原处。 厉寒彬揉了揉腹部，笑着如实回答：“疼痛减轻了许多，他们此刻也很乖，舒服得我都快要睡着了。” “不许睡觉，你还没有品尝我煲的莲子百合糖水。”闵向航站起身来，将渐渐变凉的毛巾放进盆里，调笑道，“我先去把水倒了，回来再用嘴巴喂你！” “……”厉寒彬用一种非常无语的表情注视着闵向航，直到他不好意思地端起盆子，晃晃悠悠地走进洗手间，途中还差点被椅子绊倒。 “咳咳咳咳……”爱人的身影淡出了视线，厉寒彬明眸一黯，立时软靠在床头，捂嘴咳嗽了一阵，口腔里充斥着铁锈般的腥味，摊手一看，掌心溅开出一朵猩红的血花。不动声色地将血迹舔舐干净，厉寒彬心神恍惚地望着肚腹，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嘀嘀——”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个不停，厉寒彬微微一颤，幽幽回过神来，有些困难地拿起手机，习惯地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一名陌生男子的声音：“你好，请问是厉寒彬总裁吗？我是江氏集团的江子唯，有事想和你聊聊……” 第八十五章（下） 闵向航倒完水出了洗手间，只见半倚在病床上的厉寒彬脸色阴沉，双眉紧锁，怔怔地望着手中的移动电话出神，就连他走到身边也没有察觉。 “在想什么那么入神？”闵向航重新坐回床边的椅子上，拿过他手里的手机，故作嗔怪道，“寒彬爹地真不听话，明明知道蹦蹦跳跳最怕辐射，还紧握着移动电话不放。” 厉寒彬恍然回神，抱歉地垂下眼帘，轻轻揉抚隆起的肚腹，满怀歉意地道：“对不起，爹地一时走神了，你们一定要健健康康地在爹地的肚子里成长。” “我们还有一个多月就可以和小宝贝们见面了！”闵向航将手轻放在那团隆起的部位，声音无比温柔怜爱。 “我们……”厉寒彬轻声重复那两个字，目光缱绻地望着眼前的人，就好像闵向航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小傻瓜，不是我们难道还有别人吗？”闵向航岂会读不懂这两个字的含义，咬了咬有些干涩的唇，努力展开的笑颜，保持淡定地道，“他们还等着你来取正名呢！” “向航，我们提前取名好吗？我……”我怕我等不起。 “不行！你说过等他们出世后再取的。大丈夫应该言而有信、说到做到！”闵向航颤着声音，慌乱地制止道。我们不能向命运妥协，我们还要一起细数流年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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