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厉寒彬明明在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细细一尝，竟然是甜的。 医生尴尬地轻咳两声，打趣道：“两位先生，我还在检查呢！别这么亲昵好不好？也要顾及一下我这个单身汉的感受嘛！” 闻言，厉寒彬的脸红得像煮透的螃蟹一般，坐在一旁的闵向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呐呐道：“那个……你请继续。” “呵呵——”医生被局促的两人逗得扑哧一笑，手中的探头滑到了孕夫的腹侧下方，看着B超显示器，医生问道：“Mr. Henry Lee，你还不想知道胎儿们的性别吗？” “我想知道！”准爸爸闵向航像小学生一样举起手来，兴奋道，“知道了性别才好提前取名字嘛！” 医生转头看了一眼躺在检测床上的孕夫，孕夫轻轻地点头应允了。 “恭喜两位，是两个帅气的小伙子！”医生喜笑颜开道。 “原来是两个臭小子，难怪这么爱打架！”闵向航欢欣雀跃道。 不同于面前两人，厉寒彬的脸色明显的黯淡了下来，颤抖着声音问：“都是男孩，那……那他们都是双性人？” 医生扶了扶眼镜，肯定道：“遗传是不可以逆转的。” “……”厉寒彬使劲地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以前的社会，人们对双性人有着或多或少的歧视，但是随着社会文明的进步、科学技术的发展，人们对种族间的歧视也越来越少。我们的儿子都是双性人，在他们的人生中，不仅能收获自己的爱情，还能为所爱之人孕育生命结晶。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闵向航握住厉寒彬皆是冷汗的手，循循善诱道。 在闵向航的温言开导下，厉寒彬那颗沉重的心渐渐变得轻松起来，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远忧，在向航的精心照顾，孩子们一定会健康快乐地成长。 B超检查完毕后，闵向航扯了几张纸巾，轻轻擦掉爱人肚腹上的藕合剂，扶着他接受最后一项检查——产道检查…… 时间分秒离逝，所有的产检项目告一段落，医生看着手中的检查结果，缓缓开口：“胎儿们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但是母体的子宫壁已经被孩子们撑得很薄，有时候胎动剧烈，疼痛在所难免；还有，双性人的骨产道和软产道也比一般女性要狭窄。” “有没有改善的方法？”闵向航焦急地问。 “虽然我们无法改变子宫壁的厚度，但是却可以通过物理方法帮助孕夫扩张产道。还是上次那句老话，适量的运动和性生活有利于产道肌肉的收缩和扩张，你们明白了吗？” 厉寒彬涨红着脸点点头，闵向航回答得很干脆也很响亮。得到了医生的许可，他和寒彬的性事将会更加的‘性福’。 第八十章（上） 皓月当空，夜凉如水，明天就是传统的中秋佳节了。 闵向航倚靠在窗边，抬头凝望高挂夜空的沧月，情不自禁地吟咏起来：“明月当空，照高楼，回廊幽雕檐秀。” “闵教授真是好雅兴！”卧靠在病床上的厉寒彬笑眯眯地看着他，接着道，“蛾眉紧蹙，玉臂瘦，凭栏空望西畴。” 闵向航嘴角沁笑，伸手搂住了那人的腰际，有些惊讶地说道：“想不到喝了几年洋墨水的厉总裁还记得我们中国的传统诗词，真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学生！” “少臭美，我只是单纯的喜欢杨万里的这首词罢了。”厉寒彬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闵向航的额头，哂笑道。 “你喜欢这首诗词？”闵向航的下巴抵在厉寒彬的肩上，“诗词虽美，但它渲染的意境却是寂寥清冷。 厉寒彬微微侧过脸，在他耳边轻轻厮磨，问道：“为什么今晚的闵教授这么多愁善感？每逢佳节倍思亲，想父母了？” “你当我是小孩子吗？”闵向航笑着刮了刮他的鼻梁，温声道，“我只是心疼一个人赏月、一个人思念、一个人过节的你。” “今年就不会了。”厉寒彬拉着闵向航的手搭在自己腹侧，“有你和宝贝们陪我一起过中秋，我很快乐也很幸福。” 闵向航双手抚上圆隆的肚腹，动作轻柔地一圈圈摩挲着，柔声道：“宝贝们，寒彬爹地怎么这么容易就满足了？我们不光中秋节要和他一起过，下一个圣诞、元旦、春节……我们一家人都要一起过，你们说好吗？” “好……” 回答闵向航的当然不是未出世的孩子，而是泪眼婆娑的厉寒彬。闵向航心疼地吻了吻他的鬓角，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寒彬爹地要在孩子们面前做个好榜样哦，不可以食言，不可以言而无信，否则……向航爸爸会伤心的。” “……“厉寒彬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握住闵向航的手。 闵向航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开口打破沉静：“中秋节的具体日程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仅有我精心准备的好饭香菜，还有我亲手制作的香甜月饼，保证酥软可口、甜而不腻，让你和宝贝们吃了还想吃。到了晚上，我们一家人就去医院的花园里赏赏皎洁的明月，闻闻馥郁的桂花香。你说好不好？” “嗯。”厉寒彬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闵向航想象中的欣喜和兴奋。 “怎么了？不喜欢？”闵向航的满腔热情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闷闷不乐地道，“我也知道很没新意，不过……” 厉寒彬笑着截断他的话：“傻瓜，我很喜欢你的安排，只是我不想在医院里面过。我们……我们去伦敦过节吧！” “不行！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能离开医院？”闵向航闻言，脸色一沈，非常干脆地拒绝道。 “就出去一天，没事的。”厉寒彬轻声地道，像是辩解又像是撒娇，“我们自己开车去，只要两个多小时就能到伦敦。我想带你去拜祭爹地，我想带你去看看我生活过的地方……” “寒彬……”看着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闵向航缓缓地叹了口气。 “我最近的病情很稳定，离预产期也还有一段时间，在这个合家团聚的日子里，我不想让爹地一个人孤零零的。”厉寒彬垂下眼帘，黯然道，“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去看爹地了。” 耐不住爱人可怜兮兮的央求模样，闵向航迟疑片刻，无奈地妥协道：“如果医生不同意你离院呢？” “就请一天假，应该没有问题。”厉寒彬自信满满地拍了拍圆鼓鼓的肚皮。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闵向航半愠半爱地嗔怪道，再次抬头仰望夜空，那轮散发着皎皎清辉的月亮似乎正在对他微笑…… 第八十章（下） 翌日，秋阳杲杲，风和景明，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在厉寒彬的再三恳求下，医生终于同意让他离院一天，并一再叮嘱病人家属要好好照料病人，如果遇到什么突发状况，要立即送往附近的医院……就这样，在医生的嘱咐声中、闵向航的应允声中、厉寒彬的笑声中，一家四口踏上了去伦敦的旅途。 “寒彬爹地穿休闲运动装比穿西装更帅气！”闵向航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扭头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厉寒彬。 “你少吹捧我了，我现在的臃肿的体型只有运动装穿得进去。”厉寒彬低喃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我没有吹捧你的意思，穿着开襟运动衫的寒彬就好像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一般，让我忍不住……”说到这里，闵向航突然转过头在厉寒彬的脸上亲了一口，接着道，“忍不住想偷香一口。” “你……注意开车。”厉寒彬先是一怔，随即羞红俏脸，出言提醒道。 “遵命，我的皇帝陛下！”说完，闵向航又腾出一只手在他柔软浑圆的腹部轻轻地摸了摸，笑得有些傻气。 “向航，跟着车上的GPS走，我们先去墓园，然后再去我曾经居住过的旧屋。”厉寒彬用左手捶了捶酸胀的后腰，两腿微微张开，头歪靠在车的后背垫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打了个呵欠道，“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 “好好睡一觉，到了我叫你。” 闵向航将车稳稳地停在路边，扯过车后座的毛毯，小心地盖在厉寒彬的身上，又在爱人的额上浅啄一口，随后车速平缓的向目的地驶去…… 沿途的风景转瞬即逝，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闵向航和厉寒彬来到了位于伦敦北郊的马诺尔墓园。 闵向航将车停在墓园的停车处，看着那张即使在睡梦中也依旧皱紧眉头的俊颜，心里怦然一阵疼痛，他不想惊扰睡梦中的人儿，但是他们出来的时间有限。无奈之下，闵向航只好轻轻地摇了摇厉寒彬的胳膊，试图把他叫醒：“寒彬，我们到了。” 厉寒彬“嗯”了一声，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望着闵向航微微一笑，道：“到了啊，我想我的爹地一定会喜欢你。” “我想也是。”闵向航一手帮他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另一只手力道适中地帮他按摩僵硬酸痛的后腰，“等一会儿再下车吧，我们不差这几分钟。” “嗯。”厉寒彬微闭双眸，舒服地应咛一声。 秋天是一个萧索冷清的季节，马诺尔墓园里肃穆寂静，漫天飞舞的落叶铺满往来的小径，深深浅浅的枯黄哀草连成一片，一排排安眠的灵魂静静地躺在这里。 厉寒彬捧着一束早已准备好的莺尾，一动不动地站在亲人墓碑前，声音哽咽道：“爹地，我带来了您最喜欢的莺尾，您看漂亮吗？” 孕育着两个胎儿的他已经无法再做弯身的动作，只好要闵向航将鲜花摆在墓碑前，然后接着道：“爹地，您曾告诉过我，莺尾的花语是‘我等你回来’，现在您和爸爸在天堂相遇了吗？……我想答案一定是肯定的。刚才为您送上鲜花的男人是我的爱人，也是您外孙的父亲，您觉得他怎么样？对他还满意吗？” 闵向航上前一步，将自己亲手制作的月饼摆在墓碑前，恭敬地朝墓碑三鞠躬，开口道：“叔叔您好，我是闵向航，今天是我们中国人传统的中秋佳节，我和寒彬特地从伯明翰过来和您一起过节。月饼是我亲手做的，很有家乡的风味，您一定要尝尝看，手艺绝对不逊于专业的糕点师傅。”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叔叔，谢谢您将寒彬带到这个世界，谢谢您。我会好好地爱护他、关心他、照顾他，当然还有我们的宝贝们。”说着，闵向航一脸幸福地摸了摸厉寒彬的肚子。 “爹地，我现在真的很幸福，请您祝福我们吧。”请您帮我向上帝多要一点时间吧。厉寒彬牵过闵向航的手，声泪俱下地道。 “叔叔一定会祝福我们的。”闵向航抬手拭去他的眼泪，笑着温声道，“他一直都没说话，不是说明他已经默认了吗？” “向航，在你陪伴我生命中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很幸福。”厉寒彬用左手环住闵向航的腰，把脸深埋在他的胸膛，轻声地道。 闵向航没有出声，下巴抵在爱人的头发上，一只手将他紧紧搂住，另一只手轻轻抚摩着他的头发，方才的微笑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怅惘和忧虑，闵向航怔怔地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心里默念道：林叔叔，您已经有厉叔叔了，求你不要再带走寒彬，好吗？ 第八十一章（上） 祭奠完亲人，已经快要接近傍晚时分，小车披着夕阳的余晖缓缓驶向厉寒彬的旧居…… 这是一幢朴质的两层阁楼，房屋在岁月的洗礼下已经变得陈旧斑驳，与之相反的是，阁楼前的庭院内却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盎然景象，黄菊红芙、紫薇秋棠、以及一些未知名的花儿，开得妖妖娆娆好不热闹。 “寒彬，虽然你不住在这里，但庭院里的花开得真旺盛。”闵向航扶着厉寒彬，一边缓慢地向前走去，一边兴致勃勃地四处张望。 “这些花都是爹地种的，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其中的几种。到了春天，庭院里就会开满紫蓝色的鸢尾，深深浅浅、层层叠叠。”厉寒彬疲惫的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为了照顾这些花花草草和保持屋内屋外的洁净，我还专门请了钟点工佣人。”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家门口，厉寒彬从信箱里掏出钥匙，打开屋门，打趣道：“闵教授，欢迎你光临在下的寒舍。” “我倍感荣幸。”闵向航笑着回道。 微微有些开裂的橡木地板，洗得有点褪色的浅橙色窗帘，简单老旧的家什器具，早已泛黄龟裂的墙壁……从眼前的一切可以看出，居住之人的经济并不宽裕。 闵向航的心中升起一股艰涩，缓了一会儿，指着挂在墙壁上的绘画，称赞道：“画得真好，好可爱的小鸭子。” “……”厉寒彬意外地没有回答。 闵向航悚然一惊，急忙走到沙发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慌乱地喊道：“寒彬，快醒醒！你怎么了？！” “向航……”厉寒彬睁开迷离的双眼，闵向航焦急的神情顿时映入眼中，柔声宽慰道，“我没事，就是有点累，躺一会就好了。” “我扶你回房间休息，等天黑了，我们再去庭院赏月。”闵向航摸了摸厉寒彬苍白倦怠的脸，怜惜道。 厉寒彬这一觉睡得很舒心很沉稳，感觉浑身轻飘飘的，没有负担也没有压力，他不知不觉飞到了一片开满薰衣草的花海，两个粉妆玉砌的小娃娃乖巧地依偎在爸爸怀里，眉开眼笑的闵向航夹起一块寿司，对他说道：“寒彬，尝尝看！” 将所有的温馨尽收眼底，厉寒彬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刚想张开嘴，突然耳边又传来一个声音：“寒彬，醒醒，月亮出来了。” 美梦被声音打断，厉寒彬皱了皱眉头，缓慢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刚才的一切美好都只是虚有的梦境。 “寒彬爹地做了什么美梦？口水都流出来了。”话落，闵向航伸出温热的舌头，舔净了残留在他唇角的透明液体。 “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厉寒彬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刚才听见有人说‘月亮出来了’，快扶我起来，我们去赏月。” 闵向航含笑点点头。 庭院里，白色的餐桌上铺着粉红色的桌布，一束插着鲜花的花瓶和枝状的烛台摆在桌子中间，橙色的烛光微微摇拽，为搁放在一旁的餐点酒水镀上了一层温馨柔和的色彩。 “亲爱的，请坐。” 闵向航为厉寒彬拉开桌子前的椅子，又细心地垫了个软垫，小心地扶他坐下，接着自己坐在他的对面。 “做了这么多吃的！”厉寒彬的嘴角溢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比皎洁的月光还要迷人。 闵向航为他切开一块月饼，又给自己和他各自倒了一杯温水，笑道：“寒彬爹地不能饮酒，所以向航爸爸也跟着喝温水。Cheers！” “Cheers！”厉寒彬端起酒杯，和闵向航的杯子轻轻一碰，水晶杯撞击出好听的声音，两人发出开怀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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