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一道白影忽然跃出人群,将刚抢夺来的宝剑一挽,瞬间没入袖口,那宝剑竟然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你,你这夺人佩剑的妖人!」众人骇然,纷纷指着沧九大骂,沧九却好不得意,摸了摸自己腕上细小的储物链。 这链子可是他从三师兄那儿求来的,只需触动微小的机关,便如乾坤宝袋能收纳不少东西,是件非常实用的法宝。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江湖中人见他耍了这一手,还以为他又施了什么妖术,藏起宝剑呢。 「你,你们……」站在房门口,亲眼看见沧九那藏剑的「妖术」,又看着自己满院种植的药草被他们毁去大半,李神医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沧九少侠,我见你同伴昏迷才好心留你们在府上过夜,没想到你竟然是邪魔歪道!恕老朽无礼,这里不欢迎少侠……还是请少侠速速离去吧!」 沧九一愣,他没想到连李神医都将自己当成恶人,心底不免有点失望,眉头也皱了起来。 见所有人都将矛头对准沧九,将他的能力视同妖术,也走到房门口的邪意后悔为沧九带来麻烦,便走上前一步,想要将事情解释清楚。 「诸位……请听我一言,其实……」他有些艰难的开口,心里清楚,这件事一旦说出来,自己很可能会和过去一样,立即遭到封印。 但他更不愿意因为自己害得沧九受到和自己过去一样的待遇,被人忌惮、被人当成妖孽……以及被人毁灭! 现在,他能为沧九做的,也只有这个了,虽然他并不是个合格的主人…… 「抓住沧九的同伴!」江湖中人见到邪意出面,非常有默契的达成共识——只要抓住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子,沧九便会受制! 他们不等邪意说完便一拥而上,刀剑出鞘,却不知邪意根本一点武功都不会,眼看着就要同时被几柄利剑见穿! 「啊……」邪意稍稍退后半步,但那些剑却依旧朝他刺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光闪过,只听一阵铿锵之声,所有的剑纷纷砸落地面,断成废铁。 沧九一把将邪意抱在怀中,背对着那群江湖中人,他微微转过头去,周身迸发出无穷的杀气,吓得众人后退一步。 「沧九?」靠在沧九厚实的胸膛上,邪意突然嗅到一丝血腥味,他忍不住伸手环抱住沧九的身体,立即感觉到手指上,沾染了黏稠的液体。 收手一看,竟是一片血红! 「你受伤了!」 邪意惊叫,但沧九却不为所动的转过身来,看向背后众人,冷冷说道:「谁若敢对他出手,休怪我剑下无情!」 少年动怒了!先前无论他们如何挑衅,他都未曾发火,而现在,他简直像是变了个人,面容冷峻,仿佛修罗一般气势逼人,一时间威慑群雄,震住全场! 院子里一片寂静…… 趁着这空档,沧九一手揽过邪意的腰,双脚蓄力,跃上屋顶,踏瓦疾行。 当众人回过神来想要追上之时,沧九一挥衣袖,数道凌厉剑气射至,刮得众人面颊皮开肉绽,断发飘落。 等众人再抬头时,两人早就不知去向。 顶上,只有一片雾蒙蒙的天空,隐约有种山雨欲来之势…… 傍晚时分,淅沥沥的小雨濡湿了青石路面,晚风拂过,透着一丝凉意。 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内,少年脱去外衣,趴在茅草堆上,忍受着背后传来的刺痛。 「嘶……」他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邪意的手颤了颤,拿着沾了草药汁的纱布,有些为难的在沧九的后背上方踌躇。 「没、没事,你继续……」沧九忍着痛,一边勉强笑道:「这比起师兄们的拳头还差得远了……哎!」 邪意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说谎。虽然沧九在剑仙门时常常挨揍,但师兄们多半是疼惜他的,哪会真的狠下毒手?但现在,后背上的两道剑伤,却深入肌肤,惊险无比。 这却都是拜自己所赐…… 「沧九……」邪意放缓了动作,轻柔的将药汁敷在沧九的伤口上,紫色的眸底波光微微闪烁,「都是我的错……」 「不关你的事,那群混蛋是冲着我来的,你只是被我连累了而已。」 「不……」邪意放下纱布,握紧了拳头,犹豫了很久方才开口,「是我杀的……」 「什么?」沧九疑惑的转过身来,却发现剑灵皱着眉,将头扭向另一边。 「那些江湖中人都是我害死的……」 「不可能,你又没有出手!」沧九反驳,伸手握住了邪意,但触手的冰凉令他微微一惊。 邪意并未抬眼看他,只是微微抿唇,将一切缓缓道来。 原来每个剑灵都会拥有一种天赋的能力,但与其说是能力,不如说是一种诅咒更为恰当,因为他们的能力会让主人陷入欲望的深渊。 而邪意所拥有的能力,是将主人说出口的「恶念」实现,无论主人是否真心,这些诅咒都将成真。 「不可能,那些都是巧合罢了,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沧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在青楼的那场天火,还有河边的那场雷劈,甚至是师门祭剑大典上的那一出「天劫」惊魂,统统都是邪意的能力? 「不信可以试试……」邪意低声说道:「我能将你所有的诅咒化为事实。」 「这……」沧九一愣,「那让天上的月亮掉下来?」 「……」邪意的一记白眼让沧九乖乖闭了嘴,「我的能力在于实现诅咒,而不是让你心想事成,这两者的差别是非常大的,否则我何必苦恼自己的能力,如果你还是不相信,你可以试试诅咒我变成一柄废铁看看……」 「那不行!」沧九立即摇头,握住了他的肩膀,「其实我也察觉到,自从拥有了你,我总是说什么就灵验,一定不只是巧合!我相信你说的,你的确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 「我以为这样的能力能够为主人效劳,可是,我的上一任主人却因此认为我是妖孽,将我封印在剑里……」邪意眼里的水波流转,化做一滴晶莹的泪珠,深深的触动了沧九的心。 他伸出手,拭去邪意眼角的泪,心有点痛,仿佛那滴泪珠承载的不只是邪意的悲伤,也有他的。 邪意一定非常喜欢那位主人吧?结果那个人却这样对待他,实在该死! 但他沧九不会!他一定会比邪意的前主人更懂得珍惜他! 如果邪意厌恶自己的能力,他就替邪意把关,尽量克制自己不口出恶言,不让邪意背负压力、背负莫须有的罪名。 邪意苦笑一声,表情变得更令人心碎,「我曾经非常不解,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待我,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因为这力量,不但不会帮助到主人,还会给你们添麻烦,所以沧九,你还是……」 声音变得哽咽,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伤心,以至于话都说得不完整,「封印……继续封印……我吧……」 「你说什么!」沧九大眼瞪圆,却在看见对方满脸泪痕时,口气变得柔软下来,「唉,你这傻瓜!」 心痛的捧起邪意的脸,沧九表情认真地道:「我沧九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不管你拥有什么样的能力,你都是你,是我唯一的剑灵!邪意,你是我的剑灵,就像我的躯体一样,哪有人会将自己的躯体封印在冰冷黑暗的剑里呢?」 「躯体?」紫色眼眸里,透着一抹诧异,泪却在这时候渐渐止住了。 「是啊,我们可是缔结了血驭咒的,从此血脉相连,不分彼此,不是吗?」沧九微微一笑,一手拥过邪意的肩膀,抱住那单薄的身体,「所以,你休想逃开我!你这辈子注定只能是我沧九的剑灵!」 是沧九的……剑灵……是和他血脉相连,不分彼此的一部分…… 邪意在心底默念着这一句话,心里几百年来的阴暗,仿佛被沧九这一道耀眼的光芒给驱逐干净了,也化去缠绕在心房外的片片厚冰和枷锁。 其实自己一直等待着的,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能够毫不在意自己这可怕的能力,完全接纳自己…… 「沧九……沧九……」邪意情不自禁的唤着,一边环抱住沧九,心酸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濡湿了沧九的肩头。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名字,就叫做沧九! 难得邪意这么主动接近自己,沧九一兴奋,结果又拉扯到伤口,让他顿时扭曲了五官。 邪意急忙松开双臂,紧张地查看他的伤口,「不要紧吧?还痛吗?」 沧九坐回茅草堆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没关系……」 但当他准备运调理内力时,却警觉到屋外有人,顿时屏住呼吸,手里拈起剑气,随时待发。 像是感受到屋里的杀气,屋外之人立即喊道:「少侠,是我!」 听声音,似乎是前阵子刚刚分离的老者! 邪意上前去将屋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那对父女。 见了沧九,老者又是尊重的一抱拳,叹道:「没想到,我父女俩竟然连累了恩公,实在是对恩公有所亏欠。」 原来他们离开不久后,就听说青龙山、南麓剑派要捉拿沧九报仇雪恨,两人不愿昧着良心离开,便折回来找寻恩人。 「老人家言重了!这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沧九勉强的笑道,脸色却有点苍白,让人不免有些担心。 舒月细心的察觉到他伤势不轻,缓缓开了口,「恩公,如今你有伤在身,不便在此地久留,不如先随我与爹爹回血魔教如何?」 老者闻言,先沉声喝止女儿,但寻思片刻,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叹道:「少侠,其实小女所言也不失为一个主意,只是我血魔教名声,少侠也听说了,江湖正道视我等为邪魔歪道,只怕少侠嫌弃敝教……」 「呵呵,经过这一次,我倒是有了深刻的体悟,什么正道!根本就是一群伪君子,他们所做之事,还不如邪教呢!」沧九忍不住骂道。自己这伤还不都是那些所谓的正道中人卑鄙偷袭邪意才造成的吗?在胜败之前,那些人毫不掩饰他们心头的邪念,还怎么谈得上正道? 倒是这被称为「邪教妖孽」的父女俩,明知身后有多少追兵在等他们,却依然为了自己的安危前来,如此大义,怎么算得上「歪道」? 「少侠此言深得我心!」老者双目熠熠生光,一时激动,紧紧握住了沧九的手,「不知少侠可愿意加入我血魔教?」 闻言,沧九和邪意都懵了,疑惑的看着他。 老者面露惭色,低声叹道:「实不相瞒,老夫乃血魔教教主望月,我血魔教曾是叱咤江湖的大帮派,但这些年来老夫一心追求武艺进境,疏于管理,血魔教年轻有为的才干不多,势力日渐式微。老夫见少侠年纪轻轻便武艺不凡,而且性子豪爽,为人正直,和老夫颇有缘分,故起结交之意,若是少侠愿意加入敝教,自然是最好,若不愿,老夫也不会勉强……」 「这……」沧九转过头,用眼神询问邪意。后 者只是微一抿嘴,道:「邪意听从主人的安排。」 「主人吗,呵呵……」难得听到邪意承认自己是主人,沧九不禁乐了,寻思片刻,回答,「反正在下也没地方可去,如果教主能够收留我主仆,沧九就此谢过!」 说罢,便要向老者行礼。 望月急忙拉住他,喜上眉梢道:「哈哈,说起来,少侠还是老夫的救命恩人,若是日后少侠有意,老夫这教主之位……还有小女,也得以托付于少侠……」说着,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舒月顿时羞红了脸,低下头去,却不时偷瞄沧九,一副娇羞之态。 这一幕落在邪意的眼里,忽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就好像会有人来和自己抢夺唯一的主人一样,让他心中多了一根刺,扎得难受。 「沧九怎敢当!」 沧九并未将望月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有注意到舒月和邪意的神色,他现在只图有个地方可以安身落脚,将自己这一身伤养好,日后找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算账! 于是这一夜,望月父女便带着沧九和邪意,连夜离开小镇。 第五章 三年后,血魔教总坛。 幽暗的房间里,望月剧烈的咳着,周遭众人纷纷围上前来,一脸焦心。 望月面如死灰,形容枯槁,他自知时日无多,遂将教中的重要人物叫到自己病榻前。 「今日召集大家前来,咳咳……自是为了本教日后的大计!老夫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教主之位还是尽早确立继承之人为好。相信大家不会反对,咳咳……」 望月拉过站在自己床边的沧九,向血魔教诸位长老、堂主道:「一年前……咳咳,江湖正道围攻本教,正是沧九力挽狂澜,截住多路人马,并孤身一人迎战晓剑山庄,大败武林盟主秦风!沧九又对老夫和舒月有救命之恩,老夫……认为,他是下任教主的不二人选,不知诸位有何意见?」 长老和堂主们早知他有意将教主之位传给沧九,也深知沧九虽然年轻,却有着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嗜剑狂人不动刃」的名号早已响遍天下,还有谁比他更适合坐上血魔教教主一位呢? 见长老和堂主们都默许,望月终于安下心,手抬了抬,示意沧九伸手去接。 沧九只觉得手心一凉,翻过掌来,只见是一枚玉石钥匙。 「咳咳……这是位于这间屋子下方的密室钥匙,密室里藏有我教护教大法《清心咒》,此秘籍唯有教主可修炼,能助你修行事半功倍,切不可遗失!这血魔教,可就交托予你了……」望月慎重的低声交代。沧九紧握起拳头,感觉重任在肩,微微点头应允。 「唉,老夫一生自认无所亏欠,但……」望月神色凄然,不舍的看向坐在床沿的女儿,「唯独亏欠了舒月,她生性平和恬静,不喜争斗,偏偏身为我的女儿,让她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头。」 舒月抬起头,泪眼模糊的唤了一声,「爹……」 望月叹道:「沧九,小女日后便托你照顾……希望你能善待她,这是为人父最后的恳求……」 沧九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握着望月的手,点了点头,应诺下来,望月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三日后,望月油尽灯枯,撒手人寰。 血魔教陷入一片悲恸哀戚之中,不过不到数月时间,他们便重振旗鼓,将老教主推选出来的人才送上教主的宝座。 沧九虽然本来没有这份野心,但在血魔教危急存亡之刻,他俨然成了众多教徒最大的依靠。 只不过,这位教主一上任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却遭到教里各位长老和堂主的反对。 「教主,此事万万不可!」德高望重的吴长老第一个出声,「护法乃是本教最核心的要职,是教主的左膀右臂,必须由武艺高强之人来担任。邪意虽然对教主忠心一片,但他的武艺……怕是难以服众!」 血魔教的教徒都知道,新教主手下最受宠的,便是他那长相俊美,却总冷冰冰、拒人于千里的黑衣小厮。 虽然大家都折服于沧九的高超武艺,但若让这根本不会武功,看起来阴阳怪气的男子坐上护法的位置,他们怎能服气! 「这么多年邪意一直跟随着我,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能力,他绝对能够胜任护法之位!此事我心意已决,从今天起,他就是血魔教的护法,希望大家能够尊重他。」根本不管教众们的意见,沧九执意将邪意推上护法之位,阶下满座哗然,唯有舒月鼓掌叫好。 「太好了,邪意!恭喜你了!」舒月会心的笑道,可抬起头来,却发觉身边的邪意毫无表情,根本看不出一丝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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