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身边人没有离开的动静,若修然只好继续鸡婆的开口,“唉,我这么说你可能会生气,不过,既然你那么维护我……啊,不是,是祁佐炎,我的身体的主人——”这话怎么这么绕口,“我觉得你就该秉承他的遗志,他……那么爱他的儿子,却别扭的不敢说,又不去做,只会把那些误会啊,什么的搞得越来越大,你看,现在他也死了,你又要死,那多……没意思啊!我觉得你该帮他做完嘛!人想死,挺容易的,两眼一闭呗,连喘气都省了,多清净啊,你想想,你那心脏一天得跳几万下呢,叫你原地蹦一天你累不累?所以啊,死了啊,一了百了,简单透顶啊!还不累了!有什么?可是活着才是真的难,要面对生活中无穷无尽的问题,危机,险恶,祁佐炎最爱的儿子啊,他们也是人,他们还要活着,他们还要面对人生那么多的关口,这个……这个庙堂啊,那些老狐狸啊,个个都那么狡猾狡猾的,你说你要是就这么死了,自己倒是一了百了,可是祁佐炎的心事呢,他想维护的孩子想保护的人呢?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遭遇危机吗?就算小日,小月,还有星儿处理得来,这个国家呢,这么多的地方这么多的外地这么多的国家蛀虫呢,你就忍心让他们自己去面对?让他们那么辛苦?当然你要是能忍,那我也没话好说,我顶多就能说你可实在是太自私了!所以啊,你该好好的活着,你可以在外面杀个大盗啊,行个侠仗个义啊什么的,护一方水土,保一方百姓,那不就是为他的儿子尽一份力啊!别忘了啊,给祁佐炎的儿子们出力,就是给祁佐炎圆梦哦!” “啊,对了,你该不是犯懒了不想干,所以才想一死了之的吧,那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阻止你了,毕竟,这人啊,要是真的想当懦夫的话,那也就是烂泥贴不上墙,我也没办法!” 懒洋洋的说了这么一大顿,若修然再也顶不住了,呼吸越来越困难,胸腔每一下震动都得耗尽全身的力气,得……赶快睡过去,不然,真的要遭罪了……若修然摇了摇头,想把自己那鸡婆的好事甩出脑袋,可是到底还是改不了秉性,“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对祁佐炎念念不忘,不过,念念不忘不是用来玩物丧志,寻死觅活的借口哦,殉主嘛,显得挺忠诚的,不过太低等了;想祁佐炎之所想,做起左眼之所做,把那些他想做又做不了的事情完成,那才是一个朋友……啊,对了,你是他的忠犬嘛……该做的哦!不信你想想,如果祁佐炎今天是寿终正寝的话,他会不会这么交代你一下?!哎呀,我不行了,这回真是不行了,好累好累,我要睡觉……谁敢吵我我可和他急!” 狼炎啼笑皆非!怎么会……会这样,这人,这个灵魂,怎么会这么的……分不出好坏?满不介意自己的死活,还劝自己这个凶手好好的活下去??? “你别想以为说动了我,就能放了你!”狼炎狠狠的补充。 “我可没想。”若修然费力的反驳,眼睛已经眯起来睁不开了,“不过死一个嘛,也差不多了,我可不想再搭一个,你都不知道能活下去多幸运!生命啊,好神奇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满不可测的危机重重……你知道吗?人啊,是有一个精子和一个卵子结合而成的,卵子嘛,在女人的身体里,只有一个哦,可是精子啊,有几百万个啊,几百万个精子争夺那一个成为人的机会,你知道那得是多大的奇迹才能成功吗?那么神奇的幸运,降临在你的身上,你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多可惜啊!”若修然咂着唇,脸上的笑意沉醉又暧昧,好像在回味那场想想都状况的情景,几百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出发,却只有一个能成功凯旋…… 狼炎听得一头雾水,但却知道,这个……占用了祁佐炎的身体的人已经不行了,这种状态,明显是呓语,他已经,神志不清了! 他死了,他对祁佐炎的亵渎就结束了,父子之恋,不伦的关系,统统画上句号,祁连日,祁连月,还有祁连星,他们会成为英明的君主和臣子,这是祁佐炎的心愿,可是……狼炎亲眼见过失去最爱的祁佐炎的沉沦,那么,日月星三位殿下呢?他们,是否可以承受这样的伤痛?他们会不会步上他们父亲的沉沦?从此一蹶不振?狼炎蓦然间不敢再想下去! 会?!不会?! 豆粒大的烛光摇动了一下,熄灭,视野里黑的密不透风!狼炎猛然惊醒,挣扎着扑过去,短短几步路,以狼炎的强悍也要靠爬的才能挪过去,他摸索着,找到机关,喳喳喳一轮机括暗响,凉洌清爽的空气从头顶的通气孔送入。 但是,不够!狼炎扶着墙费力地撑起身子,恢复了一些力气,转身回去拉起若修然。呼吸已经很微弱了,胸口的起伏几乎感觉不到,狼炎扛起他,转身走出这间小小的斗室。 正阳宫的这条密道,四通八达,为了防止将来出口被封住,历朝历代都有加修,加上皇宫时有扩建,往往过去还在宫外的最终出口,几十年之后就被扩建的皇宫涵盖,于是又得另行开路,狼炎找到一个过去废置的出口,知道外面是宫中相对隐蔽的地方,打开暗门,将若修然拖了出去,转念又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帛,塞进若修然胸口,这才悄然离开。 说是隐蔽,但其实皇宫之中的僻静又能隐秘多少呢?尤其从正阳宫蟠龙殿那里传来的太子咆哮已经快要上达天庭了,整个皇宫都开始草木皆兵的出奇敏感,所以若修然很快就被巡逻的侍卫发现。 没人敢上前去碰,因为那人平躺着呼吸起伏过于平稳,于是一边紧急传召御医的同时,一边紧急禀报就快要拆了蟠龙殿的太子殿下。 祁连日风尘仆仆的杀到的时候若修然正大睁着无神的眼睛,婴儿般的纯净眼神,还有小动物似的迷茫瑟缩,他从地上直起半个身体,正好配合了祁连日俯冲下来把他抱满怀的手臂。 “呃……” “修然?!” “嗯!?啊……”能吐出来的字眼也就这么多了,下面的话被围追堵截,用……嘴巴! 慢了一步的报国只来得及听到皇帝陛下呜呜的哼哼,头皮一炸开始紧急疏散人群,幸好幸好,太子殿下还没急糊涂,幸好幸好,亲人的时候还记得背对人,幸好幸好,还记得把皇帝陛下按到灌木后……可是……报国还是止不住的脸红心跳哇。 御医赶到的时候祁连日的魂魄已经顺利飘回来了,若修然脸蛋红红肺里起火,一切都迷迷糊糊的,确定了皇帝陛下奇迹般的一没见血二没拼红,一点妨碍都没有之后,祁连日立刻毫不客气的抱了人就走。 好吧,若修然承认他现在还晕晕乎乎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看不到了手脚也发软了,可是他是男人啊,为什么会有被人公主抱的一天啊啊啊啊啊啊…… 想从若修然口中知道地道里发生了什么事,若修然又是怎么凭空穿越到宫中那个角落去,当然是痴人说梦,祁连日压根就没想从他身上得到线索,只是蟠龙殿内皇帝陛下的密室入口还洞开着,而且狼炎既然对国君的密道了如指掌,想也知道对储秀宫也不会例外,祁连日稍稍一合计,直接带着若修然去了书房。 没多久祁连星和祁连月也焦头烂额的赶了过来,书房这边有了足够的人手,报国请了命再冲回蟠龙殿,陛下莫名其妙的脱险,连七还在里面呢…… 这些日子三兄弟对付初初睁开眼睛的若修然已经久病良医了,总之诀窍就是不要让若修然有自主想象的时间,直接将所有过往径自塞到若修然的脑袋中就好,绝对要比他自己东想西想然后一脑门的官司问号行得通得多,这回虽然密道内连七生死未卜,狼炎潜逃未果,可毕竟若修然是活生生好端端的坐在几人眼前,揪心的是放下了大头,三兄弟有的是心情编着天衣无缝的理由哄得若修然死心塌地。 管他父子逆伦,管他血统禁忌,只有这个人,只有这个灵魂,白纸如一,纯粹依旧,即使他每次睁开眼睛看到的他们兄弟都是陌生人的茫然让他们心疼,可是只要这双眼睛里透出的情绪中没有猥琐,没有权势,没有谄媚,始终纯净如一,每一天的色彩都有三兄弟亲手染上,又有什么关系? 一整天,焦头烂额,狼炎这一出到底还是将三兄弟吓到了,再不敢将若修然假手于人照顾,干脆始终带在身边,看他从睁眼时候的陌生知道熟稔,再到那张相识的脸上露出熟悉的放松的笑颜,暮色已经浓重的遮掩不住了。 祁连星满肚子的不甘心,看看瞧瞧两个兄长也是,这也难怪,若修然的日子是每天一个惊喜打开序幕,对他们兄弟来说却是一个噩耗从早到晚,好不容易缓和了气氛,拉近了关系,他一合眼,轻飘飘的就将这一整天的努力抹杀成零,这分明知道是白工还不得不去做的无能为力,哪能不让人爆发?有时候真的恨不得掐着男人的脖子扒着他的眼睑强制他不要闭上眼睛,别那么残忍的在眼帘开合之间轻易泯灭他们的努力,可是又没人下的了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兴高采烈的入睡,言不由衷的说着开心,憧憬着明日,明日啊,在他的想象里倒是色彩斑斓的,可惜留给三兄弟的现实总是乌漆抹黑! 若修然的未来只在当下,他的憧憬做不得准,可是日月星的日子却还在按部就班,就算今天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一旦平静下来还是得按部就班的过下去,围着若修然转了大半天,结果就是积攒了大摞的奏章文本要熬夜看完,不然……国事毕竟不能随着若修然的放羊记性转。 挑灯夜战,书房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烛火燃烧时候偶尔的毕啵声,各自埋首一摊活计,若不计较天时太晚,倒和过去没有若修然的日子无甚两样,可是这个灵魂既然空投到这个世界,怎么能当他从未出现呢?祁连日在换盏批注的空当总是不自觉的抬头看上一眼,他的父皇,睡得安详,浅浅的呼吸,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辗转,这该算是不记事的好处吧? 祁连星咬着嘴唇再看一遍手上的折子,是东北边关传回的密折,极北蛮荒之地的属国下个月要来朝拜上邦,需要庭上的正式国书恩准,否则形同私自入境,有细作入侵之嫌,祁连星展开皇榜仔细回复,末了轻声叫祁连日索要玉玺。 庭上国事可以拿兄长的太子小印落款,这是国书,自然需要将每一步都做到完整正规。 祁连日自然知道,随手从怀中掏出来,祁连星已经走到身边伸手来接。 “锵——”玉玺交错的清脆响声。不大,却极清晰。祁连日愣了一下,送出去半个手臂的玉玺收回,就着灯光送到眼前。指腹摩挲,“锵——”又一声,清晰入耳。祁连月也已从伏案振笔中抬头看过来。 第二声入耳的时候,祁连日已经清晰的感觉到指肚施压间微不可辨的一点停顿,那是两者碰撞后停下的停顿,传国玉玺是开国时候取海底万年温玉整块雕琢而成,平日里保护的滴水不漏,倒是今天在蟠龙殿,祁连日情急之时曾经用来当暗器砸狼炎来着……想到这里,祁连日心里一惊,赶紧就着灯光细细看起来。 看出大哥脸上神色不对,祁连月已经起身赶了过来,和祁连星一起探头探脑,“玉玺,怎么了?” 祁连日摇摇头,拇指和食指捏着玉玺四下尝试合拢,若修然在睡,书房内烛火不敢调得太亮,温玉光泽本就偏暖,在烛光之下如水润泽,一时哪里看得出异样? 蓦地“锵——”一声响,祁连日手指姿势不变,顺着指腹按下的位置细细察看,拇指按下的位置似有小小突起,轻轻合指,又是一声“锵——”,这是? 祁连日挪开手指,正打算细细观察一下是否日里掼得狠了,伤了这传国之宝,蓦地一声轻轻的“叩”响,还来不及反应,整个玉玺蘸朱砂的刻字底面已经啵的一声弹跳出来,竟是完整的脱落掉了,几个黑乎乎的东西接二连三紧随其后,却又似乎重量极轻,轻飘飘地弹到空中划个半弧又要落地。 事起突然,祁连月啊了半声仰了半步,祁连星已经反应过来,抄起将几个黑影在跌落地上之前抓在掌心,圆圆的黑色弹丸,乌浓的异彩在其上流转,宛若有生之物,乍一眼看上去,漆黑如子夜时候被激情的泪水涤荡过的若修然的眼…… 祁连星心中一荡,心魂大振,猛地合掌。 “这……这是……”他一时激动,连话都说不全了,这东西如此诡异,又藏在一个如此机密的地方……蓦地一个名字涌到脑海中,抬起眼来,与祁连日四目相对,震撼之外,竟然有相通的惊诧和狂喜。 不用对证,无需说明,只看着流光溢彩的摄人心神,雪域魂珠,如雷贯耳! 虽然从未见过,甚至连关于雪域魂珠的资料也是这段日子为了若修然才东拉西凑的吸收的,可是单单是这东西引人的诡异莫名……还有什么担得那“魂”之一字?毕竟,事若涉“魂”,怎么诡异,说起来都不过分了,不然,若修然一个借尸的孤魂,如何能突破秋水长歌百试不爽的毒性,演变成如今这让人哭笑不得的境况? 祁连日祁连月祁连星兄弟们彼此对视,那目光不约而同地带上了梦幻般的缥缈,这几天萦绕于心挥之不去的希望……怎么就……他们对视着,视线像通了电,战粟一下猛地一起看向若修然,他们的父皇呼吸悠长安稳,祁佐炎费尽心思宁疯也不拿出来的东西……怎么会……就放在他唾手可得的国之重玺之中?! 这光景,自然都没有心情去研究这东西究竟是怎么进到传国玉玺中的,祁连星能感觉到,圆润的球体正鼓囊囊地按摩着他的掌心,祁连月已经兴奋的话都说不出了,张大了嘴好半天都发不出声响,蓦地一把拉过祁连星,扭头就要走,即使他说不出来,祁连星也知道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有……他们的心共同依附的那个男人——的地方! 掌心额头都是汗,祁连星只跟从了月一步就顿住了脚,狠狠定下身形一动不动。 祁连月拉他没动,倒把自己带了个趔趄,扭头看他,“快走啊!” “等等,等等!”祁连星稳了稳神,看着面前的两个哥哥急切的样子,半晌,艰难的开口,“现在这样,每天编排不同的理由……嗯,哄父皇的日子……你们过腻了吗?” 一言既出,宛如一滴水落进了滚烫的油锅,祁连日古怪的瞪着他,祁连月再次失去了言语的能力,“要是……万一……这的确是真正的雪域魂珠,父皇恢复了的话……嗯……前阵子……我们……我们……” 吭吭哧哧吞吞吐吐不是祁连星的风格,可是没多久两人就明白了祁连星的意思,一下子安静下来。 做了坏事的孩子们终于泛起愁了。 “反正不能让父皇这么过下去!”祁连月在短暂的踌躇后坚定了信念。 祁连星不理他,斜着眼看向兄长。 祁连日回瞪他,不语。 “传说起死回生要五颗雪域魂珠同服……”祁连星慢慢开口,一字一顿……“要不……嗯……先给修然吃一颗?” 祁连月重重一甩头,恨声,“你什么意思?” “复明……”
26/29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