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俊紧紧握着绳子,这段时间以来压在胸口的苦楚窒闷,被这样一句不留余地的话刺激得全都翻涌上来,再好的脾气、再随和的性格、再强的克制力,也无法再忍下去了。 「可我不是狗,你没资格拴住我!」 27 司俊的眼神里凝聚的悲伤与愤怒让Ares警觉起来,耳朵竖起,身体压低,冲着司俊发出低低的吼声。 可是祁奂晨却坦然的与他对视,一点心虚也没有,理所当然道:「人也一样,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确定了立场,就不要做反复的小人。」 「是的,我选择站在你这一边,哪怕是被迫的,我也做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和尽义务的心理准备,可这义务无论如何也不包括做你的玩物!」 「你的意思是,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可以做……只是上床不行?!」祁奂晨冷笑起来,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我从来不和别人谈条件,不过对象是你,我可以让一步,其它事情你都不用管,只负责陪我上床就行了。」 祁奂晨这种「格外开恩」的态度,让司俊想仰天大笑……这个人居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错,彷佛强迫别人上床和灌不胜酒力的人喝酒没什么区别,这就是他的价值观,和他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祁奂晨……你放过我,让我回家去,之前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司俊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连愤怒都被淹没了,他不想讨什么公道,也没有报复的念头,唯一的希望就是赶快终结这荒谬的一切。 祁奂晨想不也想就开口:「不——啊——」 「你最好动动脑子再回答我!」司俊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将他压在树干上,力量之大,让干枯的树枝都摇晃起来,几片枯叶落下。 一直戒备着的Ares迅速扑了上来,冲着司俊的喉咙咬了下去,司俊只得松开祁奂晨护住要害,将骑在他肩膀上的狗甩了下去。 现在的Ares当然不是司俊的对手,但它护主心切,完全是拼了命的架式,司俊一时制服不了它,又不想杀掉它,只得退后几步。 Ares也没有继续纠缠,挡在跌坐在地上的祁奂晨面前,露出尖锐的犬齿,不停发出警告的低吼,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看着躲在自己宠物身后的人,司俊一字一句道:「祁奂晨,这是最后的机会,最后的……还能给你我留一点余地的机会,你认真的衡量一下吧!」 说完,司俊大步走出祁家,躲在一边的佣人这时才敢凑上来,又骇于依然处于戒备状态的狼犬而不敢太靠近。 「大少爷……你要紧吗?要给老爷打电话吗?」 「都给我闭嘴!」 瞪了佣人们一眼,祁奂晨一把搂过Ares,亲亲它的头,顺着脊背梳理着皮毛,几下之后才让它放松下来,呜嗷一声钻进主人怀里。 「乖狗狗,果然不顾危险守护我的,永远只有你一个……」抱着狗,祁奂晨的目光调向房子时,又变得狠毒起来。 司俊这段时间明明都很乖,在床上那些消极的抵抗、故意做出来的僵硬和无动于衷,也像是情趣游戏一样可爱,毫无预兆的突然发火,还要和他结束关系,一定和祁子嘉那个杂种脱不了干系! 司俊在街上游荡了一个下午,天色发暗时,找了家街边的小餐馆吃晚饭。 他一直觉得不管有多天大的事情,只要还想活下去,就得吃饭睡觉,可是心里忐忑,食不知味却也是难免。 一方面是和祁奂晨的纠葛尚未解决,虽说是要他衡量,但以祁奂晨的性格,九成是不会善罢罢休。另一方面,也有些担心,中午当着那么多佣人的面对祁奂晨动了手,虽然没伤到他,但也一定会传到祁山海耳朵里去。 祁奂晨在外面瞎搞,被打肿了脸抓伤了喉咙,祁山海都不管,可是他要是知道动手的人是自己,那性质就完全变了。 自己的身分如此敏感,哪怕只是揪着祁奂晨的衣领,也算是以下犯上了吧。 他是不是该连夜逃回老家去,找父亲的手下们庇护自己呢?可这样也给了祁山海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出手、收回码头控制权的借口。 说到底,吃饱了这一顿饭,他还是要回祁家去,收拾自己留下的烂摊子。 正想着,突然见一道熟悉的人影从小饭馆外走了过去……那是邹教练。 司俊起身追出去想打个招呼,也想问问他为什么连个口信都不留就消失,却见他形容憔悴行色匆匆,走路的姿势也怪怪的,好像腿上有伤。 司俊平时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可这一刻,也许是想找个借口晚一点回祁家,也许是奇怪实力超强的邹杰怎么会受伤,居然悄悄的跟了上去。 只是他的跟踪技巧在特种兵出身的邹杰面前实在太稚嫩,很快就被邹杰发现,于是他东拐西拐的走进一条灯红酒绿的酒吧街,人潮中再不见教练的身影。 司俊不甘心,在附近又找了几圈,招惹了不少阻街女子,也有卖色情片和印度神油的来搭讪,还被几个流氓盯上了,不过他人高马大体格健壮,虽然行为可疑,暂时也没有人来招惹。 正犹豫着是离开还是再找找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回头一看,居然是一脸笑容的祁子嘉。 「这两天我们还真有缘,总能巧遇。」 「是啊……」司俊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些,开玩笑的问:「你在这儿做什么?你还未成年吧,要是敢乱来,我做为家长可是要抓你回去!」 「我们谁抓谁还不一定呢……你知道我来干什么吗?」 「干什么?」 「来处理你!」 「嗯?」 「我小弟告诉我,有个看起来很凶的家伙在我们地盘上转来转去的,既不找小姐也不买药,实在可疑,搞不好是来捣乱的,让我来清理一下!」 司俊迟疑的问:「你小弟?你在这边……」 祁子嘉坦然道:「我在这边做小混混,收收保护费维持下社会治安什么的!」 司俊笑了起来:「听你这么说,不是和国税局的属性差不多?」 「实质上是一样的,只是我们更有职业操守——」 「砰!」 话音未落,不远处响起了枪声,循声望去,只见一道身影从几十米外的一家夜总会的三楼跳了下来,落地后打了个滚,往更黑暗的巷子里跑去。紧接着一群操着家伙的男人从夜总会里冲了出来,大叫着别让他跑了,追了过去。 司俊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拔腿就往那边跑,祁子嘉赶忙追上,抓住他的手臂。 「看热闹站在这儿就行了,那边可不是我的地盘!」 「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拨开他的手,司俊跟着那些男人追了过去。 那道从楼上跳下来的身影,怎么看怎么像是邹杰。即便邹杰只把他当成普通学员,但他却把邹杰当成授业恩师,眼看他有麻烦,司俊没办法坐视不管。 男人们在巷子里没找到人,叫骂着往另外的方向追去,司俊却敏感的觉得邹杰就在附近,于是沿着墙根小心寻找,几个来回也未果,正犹豫着要不要放弃时,身后扑通一声,墙上有人掉了下来,果真是晕过去的邹杰。 「教练……教练!」司俊拍了拍邹杰的脸颊,却摸到一手黏稠的血液。黑暗中看不清伤势,但怀中的男人气息微弱,状况非常糟糕。 祁子嘉也赶了过来,警戒的四处张望,「你认识?」 「是我的健身教练。」 闻言,祁子嘉仔细的看了邹杰一眼,语气中居然带了笑意:「那看来是个专业技能很强的教练。」 这种时候,这小子还有心情开玩笑,可见已经见惯了血腥场面。 不远处又传来嘈杂声,那些人去而复返。 司俊赶紧背起邹杰,对祁子嘉说:「你先走吧!」 「你对这里熟吗?跑不了几步就被人瓮中捉鳖了,跟我来!」 28 祁子嘉摆了摆手,领着他往一个岔路里跑,从一条小巷子拐到另外一条酒吧街上,从后门进了一间带着小院子的二层小楼。 将邹杰放在二楼的床上,祁子嘉拿来急救箱开始处理他身上的伤口。 邹杰脸上有一道从眉尾划到嘴角的伤口,小腹上也有一道刀伤,虽然皮肉都翻了起来很是骇人,但幸好没有伤到内脏,他晕倒应该是因为失血过多。 祁子嘉给自己包扎很随意,给别人包扎却颇有专业技巧,他的急救箱里甚至还有止血钳和手术刀,可见平时也是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司俊不由得担心起来:「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怕麻烦还混什么?你就把他交给我吧,保证一个星期就给调养得白白胖胖的。」 处理完了,祁子嘉领着司俊来到楼下的撞球厅,一群小混混围了上来,其中一个年纪比祁子嘉还小的,圆圆的眼睛透着一股机灵劲的男孩指着司俊问:「老大,这位长得跟内裤广告上的模特儿很像的大帅哥是谁啊?」 「是……」祁子嘉迟疑了一下,笑道:「是我哥!」 「你哥?」闻言,这群小混混立刻变了脸色,还有人操起了家伙,怒气冲冲道:「是祁奂晨那个阴险小人王八蛋?!看我不把他大卸八块剁碎了喂狗!」 祁子嘉赶忙拦住:「不是不是,是我另外的哥哥……是个好人。」 「姓祁的还有好人……啊,老大,我不是说你。」 司俊不姓祁,不过重点显然不是这个。他不认为B瞻l嘉会像祁奂晨一样到处说自己有个杂种哥哥,这些人对祁奂晨的敌意一定事出有因。 「为什么……他们这么讨厌祁奂晨?」 「为什么?」那小男孩挤到司俊面前,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道:「祁奂晨那个龟儿子,处处找我们麻烦,以前陷害我们贩毒,几个兄弟现在还在少年管教所里蹲着,上个月半夜放火,兄弟们差点烧成烤肉。 「前几天又派人开车撞老大,要不是老大身手好,早被辗成了肉饼。他要是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真刀真枪干一场,总来阴的算什么男人!」 「小武,别胡说八道。」祁子嘉拍了拍男孩的脑袋,还是一脸笑容:「其实也没什么,三哥他老妈跟了祁山海那么多年,总是有些利益同盟的,我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拔掉怎么睡得着,不过……只要他不敢明目张胆弄死我,这些小手段我都不在乎!」 祁子嘉说得轻松,司俊的心却越来越沉重。 他早就意识到自己一直低估了祁奂晨,却没想到他错得那么彻底。他眼中那个简单粗暴的祁奂晨,其实也是个有心机有城府的人,那些幼稚的泄愤一样的虐待方式,不过是麻痹众人的戏码,真正的残害都在背后进行。 祁奂晨的目的不只是折磨祁子嘉,而是置他于死地。 可笑的是,他还自以为是的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给祁子嘉带来麻烦……着实高估了自己在祁奂晨心中的分量! 「我还是带教练走吧!」既然祁子嘉生存得如此艰难,他不能再给他制造负担。 「我决定管的事情,就没有管一半的!」祁子嘉拿球杆拦住司俊,拍了拍撞球桌,「来玩一盘?」 正说着,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满身伤痕的男孩冲了进来,完全无视站在门边的众人,跌跌撞撞往屋子里跑,摔倒在地上之后,一下抱住了祁子嘉的大腿。 「塔丝开泰!」男孩虚弱的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这小孩刚才说什么?」 「什么死开什么的……」 一屋子的人都被这不速之客给弄懵了,正纳闷着,门又被撞开,几个中年男人闯了进来,不是獐头鼠目就是一脸横肉,一看便知绝非善类。 「把那个小鬼交给我们!」 祁子嘉低头,看了眼晕过去还抱着自己大腿不撒手、口鼻处都是血迹的男孩,冷冷道:「进了我的门,就是我的人,你让我交出去就交出去,我还怎么在这里混!」 「不知好歹的臭小子,找死!」 男人们根本不把这一屋子半大的小混混放在眼里,动手就要抢人,祁子嘉一把将晕倒的男孩拽起来塞给司俊,丢下句「我照顾你的人,你也得护着我的人」后,就和那些人动起手来。 那些流氓虽然人高马大还操着家伙,但显然不是拿球杆当武器的祁子嘉的对手,司俊也不担心,守着男孩在一边观战,却有那不长眼的见司俊落单,挥着砍刀冲上来想抢人,被司俊当胸一脚直接踹到门外去了。 虽是在酒吧街,但这样的械斗还是引起不少人的关注,司俊担心引来那些抓邹杰的人,而那些男人似乎也有顾虑不敢闹大,一听外面有人议论要报警就赶紧收了手,临走时还不忘撂下狠话:「臭小子,你们惹大祸了,别怪爷爷没警告你,赶紧准备后事吧!」 关上门,小武揉了揉受伤的脸颊,指着躺在地上的男孩问:「老大,接下来怎么办?」 「这个……」祁子嘉蹲下身,捏着男孩的下巴,仔细端详一番道:「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既然救了就救到底吧!」说完,抬头看着司俊,笑咪咪的问:「你说是吧?!」 既然他这样说,司俊没有再坚持带走邹杰……况且,他自己都无容身之所,又能把重伤昏迷的邹杰带到哪里去,恐怕还没走出这条街,就会被他的仇家抓到,这不是反而害了他吗?! 既然出手救了人,就没有救一半的道理……这话说来简单,但能做到的人却要有足够坚定的意志和担当才行。 祁子嘉这个人,说他莽撞也好,说他不知轻重也罢,却是极其具有个人魅力的人。他和身边那群小混混相处起来,看似没大没小没上没下,却深得那些人的信赖和尊敬,和祁奂晨身边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完全不一样。 正如司俊第一次见到祁子嘉时的感觉……这是一只负伤的幼虎。 难怪祁奂晨如此的急躁不安,要想消灭这样的敌人,只能趁他羽翼未丰之时下手,若等他的牙齿和爪子都成熟锋利后,就再无胜算,反而会被他一口咬断喉咙。 29 司俊回到祁家时已经是午夜,步伐沉重的走进卧室。 房里开着空调,扑面而来的暖气不仅没有驱走冬夜的寒意,反而让司俊打了个冷颤。 床上卧坐着一个人,黑暗中只能看得清瘦纤细的轮廓,炽热的视线像渔网一样将自己包裹住。 司俊深吸了一口气,按下吊灯的开关,突然的明亮让床上的人不适的一手挡在眼前,过了好一阵子才眨了眨水润的桃花眼,荡起一抹温柔但没有温度的笑容,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 司俊缓步走到床边,低头看着穿着睡袍坐在被窝里的祁奂晨,认真的问:「我的话你想清楚——」 而同时,祁奂晨举起了手中拿着的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盯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司俊眼眶一阵发热,咬了咬牙接过电话,方雅兴奋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冲击着他的耳膜。 「小二哥,你回来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术科考试分数下来了,我过了,我过了F大的录取标准了——只要联考的时候正常发挥,我就能上F大了!」 司俊闭上眼,从喉咙挤出声音:「恭喜……」 「我简直太兴奋了,兴奋得睡不着,就给你打电话,谁知道你没带手机,是祁大哥接的……你们住在一起?是室友吗?」 「不是……小雅,我……」 「对了小二哥,刚才祁大哥说从没来过J市,很想来玩,我寒假要补课,但春节的时候有几天假,你一定要带祁大哥来啊……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女孩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但说到「祁大哥」三个字时,声音变成了高温熬制的糖浆,散发着柔软黏稠的甜蜜气息。 等他挂掉电话,祁奂晨抬起头,笑盈盈的开口:「冷静下来了吗?」 司俊将电话丢在他身上,咬牙切齿:「你还真是……物尽其用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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