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是诧异得紧,云道庭把孩子放下来,盯着他通红的小脸,婴儿抽了抽鼻子,再次哭泣起来。云道庭心下不解,把孩子对着李随情,小家伙见是李随情,便安静下来。如此一来而去,李随情心里倒是有些明白了。 他把孩子接过来,让他看不见云道庭,小家伙咧嘴笑着,噗噗地如只小鱼般吐起泡泡来。李随情立刻让孩子转身面对着云道庭,小家伙反应变化之迅速,又是哇哇大哭起来。李随情将孩子抱回怀中,看着云道庭不知该用什么口气对他说道, “他……他似是看不得你的脸……” ****** 林休勿端着药碗正欲进屋,便被晓月师太叫住了。 “休勿,过来。” 她轻声唤道。林休勿听听屋内的动静,也知此刻不好打搅,便顺从地走到师太身边。 “师父,有何事?” 师太看着爱徒,轻叹一声,道, “你放下了吗?” 林休勿低下头,不曾应答。师太知他一时不能释怀,便道, “你也不小了,是该娶妻了。” “徒儿想在师父身边多留几年,不打紧。” 林休勿的口气平平淡淡的,似是在诉说着旁人的事情。师太微微一哂道, “你不打紧,可人家姑娘韶华易逝,她可等不起。” 林休勿抬头看了看她,黯了黯神色, “梅沁师伯刚去,她心里不好过,想不到我这茬。” “你这孩子,和你两个师兄一个德行,都不让老太婆我省心!” 听得这儿,林休勿扑哧一笑,道, “师父您何时老了?” 晓月师太如今三十多余,以风韵犹存,徐娘半老喻之也是显老而不恰当了,但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徒儿都已长大成人,并即将成家立业,不服老心里怎么也说不过去。师太嗔笑道, “就混小子你话多!对了,不单话多,说得更是准!” 林休勿不解,道, “什么话?莫非师父你这般迟回来便是师兄那边……” 师太颔首,却又是带着淡淡担忧,林休勿道, “即使这般,师太该高兴才是,子萧师兄这回算是可以定心了。” 师太摇首道, “要说子萧这小子混就是这般混,七个多月了才敢带回来见我,身子又弱,胎位也不正。前些时候正是准备回来,却不想是早产又加难产。说起来还真是受罪啊!” 林休勿劝道, “师父莫要太过担忧,师兄做事有他的分寸,他起码是带回来给您看过了不是吗?” 师太颔首,默然不语。林休勿道, “师父,给孑素师兄的药可有成效?” 师太道, “你那药是极好的,不知他是否吃了,上次见他似是甫才发过病,憔悴得紧。为师也不是怕药医不了他的毒,怕的是医不了他的心啊。这回得让纤恩与我走一遭,恐是……” 林休勿讶然一惊,道, “您确信?” “怕是成真了。” 林休勿想起银纤恩如今的状况,道, “她的神智恐是有损,我方才去看时,已不认得我了。” 师太叹道, “她是我和师姐救下的,师姐一手栽培她,却不想教得了她的武功,教不了她的痴心。罢了吧,人各有命……” ****** “宝宝的名字想了吗?” 李随情让孩子侧着头,使他瞧不见云道庭的脸,两人这会儿才安静地说会儿话。云道庭盯着孩子的小耳朵,颇为不甘心,怎么就见不得他的脸了?好歹也是他儿子! “嗯……” 他敷衍地嗯了声,慢慢凑近婴儿。李随情护住婴儿的眼睛,道, “别惹他哭了,先说名字。” 云道庭颓败地向后一倚,道, “不知是否合你意。唤作鋆(jūn)川。” 他取出一张纸,其上便书着鋆川二字,李随情接过纸,细细地瞧着,欢喜道, “云鋆川,他就叫云鋆川了?” 云道庭摇首,道, “姓李,随你。” 李随情怔忡片刻,道, “姓云,姓云多好听啊,姓李不好,不好……” “随你的姓,很好。” “他们遗弃我,即是不承认我是李家的孩子,那我儿子就便不要姓李。定了,就姓云!” 两人安静地对视了许久,云道庭甫缓缓移过视线,不温不火道, “云家早不在了,何苦让他去背负云姓……” —— “‘修儿乖,呆在这里不要出声,也不要出来。等你师父来了和师父走,知道了吗?’ ‘哦。’ ‘不要说话哦,呆在这儿一声也不能出,不管谁唤你都不能说话。记住它,不要和任何人说话,不要发出一点声响,也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的后背!如果你不听话,爹和娘就丢下你,再也不带修儿一起走了,记住了吗?’ 他乖巧地点了点头,连嗯的一声都不出了,云父疼惜地摸了摸他的头,退到门边,深深望了他一眼,最后冲他挥了挥手。五岁的他亦伸出手,稚嫩的手掌朝着云父挥了挥。密室的门缓缓阖上,吸走一片的阳光,只剩一缕微光自墙角透出。 他走上前去,凑在墙角边,透过一个小洞看向外面,一道刺眼的刀光亮起,随即而来的是漫天的红雨。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十个! 他紧紧地捂住嘴,将看见的一切尽数吞下。 十个,这十个人杀了我全家!我记住了,十个!就是这十个!” 他呆在密室里,透过小洞,目睹了这场杀戮。从始至终,不曾发出一声。 这就是他对父亲的承诺。 李随情握过他此刻略显冰冷的手,小心翼翼却又充满期待地看着他,缓缓问他, “你是谁?” 他注视着李随情,继而垂下视线,看着襁褓里的鋆川。李随情的手紧了紧,他不徐不疾地抬起目光,露出一个穷尽爱意的微笑—— “我是云宁修。”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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