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当萧慎言冷静下来,就立刻想方设法地控制自己跌出去的位置,一点一点往来时的方向挪去。 骷髅人当然不可能让他成功。两个人很快便扭打在一起,像两只互咬的疯狗。 通道越转越快,速度远远超过了洗衣机滚筒。萧慎言全身的骨头都要被摔散了,骷髅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却一直没 有停止那个毛骨悚然的笑声。 “疯子!” 萧慎言一边咒骂,一边逮住一切机会狠狠揍他。可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不闪不避,即使摔倒时被当成人肉垫子 也没有异议。 “哈哈哈哈哈……” 听着那变态的笑声,再看看疯转的通道,萧慎言突然意识到,他也许是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哪里来的妖邪,居然敢在萧家人头上动土!是可忍,孰不可忍! 跌跌撞撞中,萧慎言一把推开骷髅人,从衣服里摸出一张折成三角形的纸片。 当骷髅人再次扑上来时,他顺势掐住他的脖子,用力将纸片拍在骷髅的额头上。 砰——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萧慎言感觉身体开始急速下坠,不过眨眼间就触了底,“啪”的一下,好似被大厨甩在案 上的一块猪肉。 躺在地上,萧慎言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脑子里像塞满了小蜜蜂,全是嗡嗡声。直到有光线从头顶罩下,隔着眼皮刺激 了眼球,他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睁开眼,看到不远处的小小身影,萧慎言下意识伸出手,“你没事吧?” “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是不是你摺来的?” 外甥平平板板的语言,让萧慎言尴尬万分,只因猫仔说的内容,全都是他的想法。 不敢再去碰那双小手,萧慎言从地上爬起来,感觉身上像被坦克辗过一样,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 顾不得自己,他细看检查了一下外甥,确定他毫发无伤才放下心来。不过,让萧慎言奇怪的是,之前丢失的那盏石头灯 ,居然又回到了外甥的怀抱。 “你怎么把这个灯捡回来的?” 见萧慎言想碰自己的宝贝,猫仔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素来平静的小脸,竟然闪过一丝紧张的神色。 萧慎言来不及吃惊,就被另一个人吸走了注意力。 个子不高的男人,穿着紧身连体的黑衣,上面有绿色的萤光染料染出了骷髅的图形。如果他站在黑暗里,就是活脱脱的 髓髅人。 萧慎言一言不发地走近他,然后抬脚踢了踢。 男人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躺在地上。 萧慎言慌忙扯下他的头套,试了试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游乐场在不远处喧哗,这个鬼屋后面的小巷并不如看上去那么偏僻。萧慎言抱起外甥,一边打电话叫救护车,一边迅速 离开了现场。 就这么结束了游玩,猫仔没有半点怨言。坐在舅舅的车里,他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石头灯,彷佛那才是天下最有意思的 东西。 萧慎言看着他的模样,莫名地心慌意乱,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似的。 “猫仔,”趁着红灯的间隙,萧慎言试着与外甥沟通,“这块破石头有什么好玩的?舅舅带你去商场选一些新玩具好不 好?机器人、大狗熊……什么都好,只要你喜欢,舅舅就买给你。” 萧慎言自认为这个条件已经很诱人了,可猫仔根本不为所动。 红灯转绿,萧慎言不得不集中精神驾驶。可双眼盯着路况,心思却怎么都回不来。 那盏灯被唤作“长明”,并不是因为它是一盏长明灯。它其实是…… “不行,你必须扔了这东西!” 当车子经过城中的大桥时,萧慎言出奇不意地从外甥怀里抢过石头灯,顺手扔出了窗外。 看着那块黑黑的石头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然后直坠河中,他混乱的心情才得以平复。 可惜,好景不长。因为他很快发现外甥正在用一种接近仇恨的眼神瞪着他。 “乖,舅舅会给你买新玩具的。” 不去看他,萧慎言开着车继续前进。 猫仔坚持不懈地瞪着,当车子离开大桥时,他挥动自己的小拳头,开始对萧慎言展开“攻击”。 小孩子打人不会太疼,但萧慎言还在开车,拉来扯去的,很容易出危险。 “不要闹了!” “猫仔!” “住手!” 任凭萧慎言喊破了喉咙,猫仔也没有停手。车子蛇行了一段距离,眼看就要撞上迎面而来的车辆。 嘎——千钧一发之际,萧慎言总算及时踩下刹车。 猫仔因为惯性的关系,一下子撞到了车窗上,当场晕了过去。惊魂未定的萧慎言确定他没有大碍之后,才用力擦了擦额 头上的冷汗。 “你怎么开车的!不要命啦!” 差点与萧慎言相撞的司机摇下车窗开始痛骂,心情不佳的萧慎言正想大骂回去,却感觉胸口一阵震动。 短暂的惊慌失措后,他才发现那是自己的手机。 “喂?!” “老大?是你吗?我是小丁呀!” 电语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萧慎言稳了稳情绪,“是我。什么事?” “抱歉打扰你休假了。南郊的花卉种植园区发生了命案,我正在赶过去,你……” 看了看仍在晕迷的外甥,萧慎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此时,他的停滞已经造成了马路上长长的拥堵,不耐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对后面的车阵粗鲁地比了比中指,他拿出警 灯扣在车顶,一路呼啸而去。 一个小时后,萧慎言来到了位于城市南边的花卉种植园区。 这里是花农的聚居地,大约有上千亩的土地用于种植经济型花木。不过,秋末冬初并不是什么观赏植物的好季节,整个 园区给人一种萧条的感觉。 萧慎言按照小丁给的地址,找到了一幢老旧的房子。房子前面已经停满了警车,还拉起了黄色的警戒条。 “老大,你可来了!” 萧慎言还没下车,下属小丁就冲到了他面前,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脸上堪称五颜六色的伤痕。 “你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摔的。” 无法直说自己在游乐场受伤的过程,萧慎言只得编出一个蹩脚的理由来搪塞。 还好,小丁没有刨根问底,“其他人都去挨家挨户做调查了。法医已经检查完尸体,正在等你。” “对不起,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不可能带着外甥来看凶杀现场,萧慎言只能先把他送回家。 小丁身为下属,见上司如此诚恳地道歉,立刻尴尬地解释说:“我不是要教训你……” “我们进去吧!”萧慎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想再讲废话。 老房子外观虽旧,但里面的装潢却很新,油漆的味道还未完全散去,但更多的却是另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越往里走, 味道越浓。 “房主名字叫何生,他老婆方淑美一个小时前发现尸体。”小丁翻出随身的记事本,一边走一边向萧慎言汇报情况,“ 方淑美的父亲昨天在酒店摆寿酒,何生喝醉了,夫妻俩就在那里住了一晚。今天中午她先回来,结果看到有人死在自己 家的花房里。” “花房?” “是,花房。”小丁点点头,然后继续说:“报警的是何生的邻居,方淑美的尖叫声惊动了他。那可怜的女人被吓得不 轻,到现在说话都语无伦次的。” 房子有点大,萧慎言进去之后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花房在这边。”小丁指了路。 “死者是什么人?” “身分还在辨认。” “死因呢?” “初步认定是全身粉碎性骨折。” “什么?”这可不是常见的死法。 “你看了就知道。”小丁摆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煞有介事地警告说:“老大,尸体的样子很惨,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 突然感觉脖子后面凉凉的,萧慎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 “到了。” 小丁话音未落,萧慎言便见到了位于房子最里端的玻璃花房。 不同于传统的花房,这里只有顶部是用透明玻璃盖成,其他四面全是坚实的墙壁,地面铺着大理石材质的地砖,黑白混 合的颜色,如同墨迹浸润纸张,冰冷而奢华。 最让人惊讶的是,整个花房里只有一株植物。 它位于房间的正中央,由方形的大理石花台高高托起。墨绿近黑的枝干,没有一片叶子,生长的姿态却十分张狂,绝对 不会让人误以为它已经枯死。 按理说这种没有叶也没有花的植物,不可能会有香味,但萧慎言却闻到了。 事实上,他一进入这幢房子就闻到了夹杂在油漆味中的花香味。现在,他闻到的则是夹杂在血腥中的花香味,混在冷冷 的空气中,凝结、浓郁。 萧慎言看着它,目光就像被胶水沾在了上面,有种拔不出来的错觉。 “你闻到花香了吗?”他问小丁。 “嗯,应该是空气清新剂。” 人工香味?萧慎言不太同意,但他找不到比这更合理的解释了。 “这是什么植物?”萧慎言又问。 小丁摇头,“不知道。” 萧慎言走了进去,感觉温度骤然低了许多。头顶的阳光好像与这间屋子没有关系,一切都是冰冰冷冷的,几乎能把人冻 麻木了。 “老大?”小丁推了推发呆的上司,“尸体在那边。” 萧慎言回过神来,一眼就看到了血腥味的来源。 虽然大受冲击,但他顶住了。可当他转头看到另一处相同惨状时,便再也止不住冒里的翻腾。 一旁的法医见情况不对,立刻大喊道:“不要吐在尸体上!” 萧慎言强忍了一秒,然后转身吐在大理石花台中。 第二章:嫌疑人 众所周知,人是由血肉构成的。而血肉之躯的重要特征,就是容易受到伤害。骨折、流血、心脏骤停,各式各样的伤害 都能让它瞬间失去活力,彻底变成一副躯壳。 萧慎言不是没见过死后的“躯壳”,但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 那两个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他们不知被什么碾碎了,完全的粉碎,就像丙堆肉糜。衣服成了一块裹布,兜着模 糊的血肉,阻止它们四下流散。 黄黄、白白、红红的两堆东西。 “咯……咯咯……”萧慎言吐光了胃里所有的东西,才勉强止住了呕吐。 看到花台中的一片狼藉,小丁摇头叹道:“我提醒过你的。” “你没说死了两个!”萧慎言硬着头皮强词夺理,“而且,这树也需要点营养了。” 法医和小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憋住笑意。 “他们是男人吧?”虽然身体碎得厉害,但从衣着和体积来看,应该属于男性。 “是。”法医回答说:“死者的身体己经粉碎,推测死亡时间有点困难,不过应该在四十八小时以内。” “两天之内?不会吧?他们的血还是稠的。”萧慎言觉得应该是刚死不久。 “这个房间的温度这么低,都快赶上冰箱了,我们得把保鲜效果算进去。”法医的幽默没有引来任何共鸣,他立刻端正 态度,严肃地说:“死者毫无疑问是他杀。至于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死亡,现在还不好说。不过看上去像是被重物碾压过 ……” “可是,”环顾四周,萧慎言皱起了眉头,“这间房子里没有什么东西能把两个活人碾成这样。” 法医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萧慎言继续天马行空地猜测:“难道他们是被杀之后,移到这里来的?” 小丁摇头,“要移动所有这些东西,不太可能吧?” 的确,想把这些碎肉完整的从一个地方移动到另一个地方,几乎是不可能的。 萧慎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也许凶手只是移走了凶器。” “可凶器到底是什么呢?” 忽略尸体的存在,萧慎言继续查看现场。 鲜血占据了大块地方,稠稠的,没有一处干涸。 “血里好像有东西。”靠近尸体的血液中不自然地拱起了一小块,小丁蹲下去看了看,说:“好像是一张纸片。” “不太像呀!” 萧慎言也凑了上去,觉得那“纸片”并不像真的纸。它的形状奇怪不说,上面好像还有一些很细的纹理,只是被黏稠的 血液盖住,看不太清楚。 萧慎言想再靠近些,结果不小心踩到一样东西,脚下一治,差点摔倒。还好他及时抉住了一旁的大理石花台,不过脸上 却被花台中央的植物枝条狠狠地划了一道。 “噢!”抬手摸了摸伤处,萧慎言立刻看到一抹鲜红。伤口就在眼睛下方,若枝条再划高半寸,他就会失去一只眼睛。 “你没事吧?”小丁吓了一跳。 “没事。”忿忿地折断那根划伤他的细枝,萧慎言只能自认倒霉。 “我有纸巾。” 接过小丁递来的纸巾,萧慎言一边擦伤口,一边捡起绊倒他的东西,“手电筒?” “那是证据!”小丁露出一副想去撞墙的表情。 为了避免污染证据,调查人员都必须戴上手套才能接触凶案现场的东西。萧慎言身为资深警官,不应该犯这种低级的错 误。 小心翼冀地用两根手指夹住手电筒,将它丢进小丁递过来的证物袋里,萧慎言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容。他真的不想显得这 么不专业,只是该死的忘记了细节。 转移话题永远是转移尴尬的最好方法,萧慎言立刻对小丁说:“我们把血里的东西弄出来看看。” 小丁也想知道那是什么,于是拿来镊子,想把它夹出来。可等他弯下腰,那张“纸片”却不见了。 “也许只是个气泡。”这是小丁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不会吧?”萧慎言不信,但那张“纸”确确实实是不见。不再继续为这件事纠结,小丁言归正传:“手电筒可能是死 者带来的。他们还带来了两把折叠铲。” “折叠铲?什么东西?”萧慎言的视线还在血迹里流连,大脑不能及时对小丁说的东西做出反应。 “就是用来挖地的铲子。”小丁一边说,一边把铲子拿来给萧慎言过目。 “他们想挖什么? ”“这里好像只有一样东西可以挖。”小丁指了指花房中唯一的植物。 萧慎言点头表示赞同。能让主人专门修出这样的房间来安置的植物,一定不是寻常的品种。只是,偷金偷银的贼很多, 偷植物的还真不常见。 “希望这棵树能值两条人命。” 萧慎言刚结束感叹,医护人员就通知房主老婆已经冷静下来,可以接受问话了。 方淑美大约二十五、六岁,圆脸圆眼睛,过重的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眼睛里全是血丝,像熬了几夜没睡似的。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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