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小丁遵从命令,立刻为同事们做出了安排。一群人忙得不可开交,只有萧慎言在一旁看着,感觉自己像个傻瓜。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的时间,急着回家的他连半秒钟都不想耽误,结果忙中出错,把车钥匙落在了办公室。 当他回去拿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下属的议论。 “组长最近是怎么回事?总是心不在焉的。” “而且还有一点迟钝。” “小丁算是速到机会了。从进组开始就一口一个‘老大’,马屁拍得多响。现在老大已经彻底把他当成左右手了。” “说话别这么酸溜溜的嘛!” “不只是左右手呢!以前小丁跟前跟后,对组长多崇拜呀!可现在,组长随便做什么好像都在征求他的意见。他们两人 的关系彻底颠倒过来了。” “是呀!组长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 “不知道。” “会不会是因为他在戒烟?” “有可能!他以前烟瘾那么大,现在说戒就戒,肯定很不容易。” 听到有人往门外走,躲在门口偷听的萧慎言不得不匆忙逃走。他连电梯都不敢搭乘,一路飞奔出警局,确定不会被人发 现才敢停下来。 路边大厦的玻璃幕墙映出他狼狈的身影,呆呆地注视许久,他长长地叹一口气。 工作不是件易事,萧慎言觉得他也许该学学张锐,多抽点烟,开启下智慧。 回家的路上路过速食店,萧慎言为外甥买了个儿童套餐。 家里没有人做饭,吃这个最省事,不过炸鸡加薯条,实在不是喂养小孩的理想食物。萧慎言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买些食 材,回家做一顿像样的晚餐。 他可以不在乎工作的成败,但当一个失败的舅舅?他不能。把年幼的外甥丢在家里已经很过分了,他不能变本加厉。 当萧慎言提着大包小包走出超市时,天已经全黑了。于是他叫了台计程车,把自己弄到家门口。 萧家虽然就在市中心,但紧挨着横穿城市的山麓,位置相对偏僻,而且没有路灯。 入夜之后,连绵起伏的远山就变成了暗夜之神的黑色斗篷,比黑暗更暗一筹。而山下白墙黑瓦的萧家老宅,就隐匿在这 一片黑暗中。 若不是有车灯照射,宅子根本显不出原形。但当它一旦显了形,就会不可避免地露出阴森之相。 司机似乎对这个地方没有好感,收下车资后便“咻”地一下离开了,将萧慎言独自丢在黑暗里。 萧慎言掏出钥匙,摸索着,打开大门上的挂锁。用这种几乎被人遗忘的古老方式防盗,并不是为了保持传统,而是因为 这座宅子已经没有吸引小偷觊觎的能力,花钱换锁完全是浪费。 嘎吱——吱——木门先被推开,而后被合拢,发出沉重腐朽的动静。 萧慎言提着东西,动作笨拙地往里走,却一头撞上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伸手摸摸,是一块冰冷的石头,上面还有些凹 凸不平。原来是门内的照壁。 老房子就是麻烦!若不是祖宗有令,萧家子孙一律不得变卖这处房产,他早在八百年前就拿它换了钞票,搬到舒适方便 的高楼大厦里去了。 萧慎言一边忿忿不平,一边拿出手机充当临时照明工具,统过照壁,再经过一个杂草丛生的小院,才进到屋内。 打开灯,重回光明的世界,萧慎言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喊了声:“我回来啦!” 回声荡漾了一阵,消失在房梁的尾端。 没指望能得到回应的萧慎言放下手中的东西,然后从买好的套餐里拿出薯条,送去外甥的房间。准备晚餐还要点时间, 他怕小家伙饿了,先给他一点吃的垫一垫。 “猫仔……” 啪——见到外甥的一刻,萧慎言手中的薯条掉在了地上,接着便被他一脚踩成了烂泥。 “这东西你怎么找回来的?!”萧慎言想不通。 他明明已经把那盏石头灯丢进河里了,为什么它又会出现在外甥怀里? 萧慎言本能地想要抢过那盏灯,却被早有防备的猫仔灵巧地避开了。 小小的孩童,浑身散发出敌对的气息,像在警告说:不准再碰我的“玩具”! 萧慎言看着他,再看看黑色石灯上反射出幽幽光泽,一时间寒从脚起。 猫仔不可能离开这座大宅,更不可能跑去河里捞灯。那这盏灯会再度出现,只有一种可能——它自己跑回来的。 “猫仔,你听我说。”萧慎言深吸一口气,试着对外甥晓之以理:“你怀里的灯是「长明」的本体。「长明」是一只灯 妖,还记得吗?它曾经想杀了你!虽然我已经消灭了它的元神,但是你不应该拿它的本体当玩具!因为、因为……” 萧慎言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按理说妖孽死亡后,本体也会跟着灰飞烟灭。可这盏石头灯却在猫仔手里一日比一日鲜亮,甚至被抛弃后也能像忠犬一 样回到主人身边。 难道,是因为前世的羁绊? 猫仔的前世叫萧定云,是萧家有史以来能力最强的术士。而“长明”则是山中的一块灵石,被石匠雕刻成灯后,摆上了 萧定云的书桌。 机缘巧合之下,他们成了彼此唯一的朋友。可是,以降邪除妖为己任的萧家人,又怎能与修炼成精的妖孽为伍? 几百年光阴一晃而过,长明与萧定云的恩怨被转嫁到猫仔头上,萧慎言费尽力气,才保得外甥的周全。但这块元神己灭 的破石头,却不肯就此退出他们的生活。 再把它丢进河里一次?或者,埋进土里? 脑袋里转过上百种处理方法,但对上外甥坚定的眼神时,萧慎言犹豫了。 不过是一块石头而已,就算还馀有几分灵气,也不可能再次修炼成妖。为了这个与外甥闹翻,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 被自闭症禁锢的小孩,生活几乎毫无乐趣可言,要是再夺走他心爱的玩意,实在有点残忍。 就在萧慎言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猫仔突然有了动作。只见他上前两步,然后猛地蹲在萧慎言身旁,捡起他脚 边被踩烂的薯条就往嘴里塞。 小家伙饿了,想吃东西。 “不要吃这个!”萧慎言连忙拦住他,一时间心酸万分,“乖,舅舅给你拿其他好吃的。” 第三章:惹祸上身 第二天,DNA报告出炉,花房凶杀案的死者被证实就是何振阳与何昆。 同时,验尸报告上指出,他们是被钝物反覆击打致死。凶器形状类似圆形,但不是很规则,很可能是自制工具。 至于死亡时间,法医仍然只能模糊认定是在四十八小时以内。不过何振阳的家人证实,前天晚上何振阳是在家里吃的晚 餐,直到十点左右才和何昆一起出去。 也就是说,昨天发现尸体时,他们死了不到十五个小时。 经过排除调查,何生的嫌疑最大。核实他的不在场证明,成了当务之急。 “我们该请何生和他老婆过来问话了。”小丁合上报告,表情兴奋。 “方淑美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她昨天情绪不稳,而且当时还没确定何生的嫌疑,很多重要问题我都没有问。” “哦!”好像又问了蠢问题,萧慎言全身僵硬,不敢直视四周投来的窥探目光。 还好,小丁沉浸在案情中,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大惊小怪。 “我觉得,何生如果真的杀了人,方淑美多少都会知道点什么。” “难道她是同谋?”回想方淑美柔弱的样子,萧慎言有点难以想像。 “现在还不好说。但是要把死者打成那样子,光何生一个人,只怕很难办到。” “嗯,有道理。还是你有本事,一眼就……” 萧慎言正打算继续讨论下去,却发现周围安静得更加厉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小丁夸得有点太狠了,无形中突显了自 己的无能。 “我去把他们带回来。” 小丁的话好似一根救命稻草,萧慎言立刻说:“我跟你一起去!” 一路同行,尴尬像斩不断的藤蔓缠绕在萧慎言的身上,让他极不自在。小丁几度侧头看他,一副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的 模样。 萧慎言受不了了,索性自揭疮疤:“我知道我最近很糟糕。但我保证,这只是暂时的。” “带小孩很辛苦吧?”小丁立刻表示理解。 “会好的,适应就好。” “他几岁了?” “下个月满十二。” “十二岁,那已经读国中了?” “嗯。” 萧慎言一边点头,一边苦笑。猫仔连小学都没读过,还谈什么国中? 自闭症外加不能掌控的读心术,萧慎言根本不敢放他出去见人,连保母都不敢请。他只是每天把猫仔锁在家里,像喂养 真正的小猫一样留些食物,让他饿的时候有东西可吃。 萧慎言无比痛恨这样的方式,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我知道有一间寄宿学校,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我侄儿就在那里读书。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去详细打听一下 。”好心的小丁很想帮上司摆脱困境。 “啊……”似乎没理由拒绝,萧慎言只好敷衍了一下,“那就麻烦你了。” 没多久,他们按着方淑美之前留的地址,找到了她的娘家。因为自己的房子被封存,方淑美和丈夫只得在这里借住。 经过一晚的休整,她的气色并没有好起来,似乎还更差了些。见到两位警官,就像见到牛头马面似的,脸色发白,双唇 颤个不停。 小丁放低声音,尽量轻柔地说:“何太太,我们是来请你和你先生去警局一趟,协助调查的。” “协助调查?”方淑美紧张地说:“可以是可以,但我先生现在不在家。” “他去哪里了?你能联系到他吗?” “我不知道。他……他一早就出门了。” 两眼盯着地板,双手抠着门把,方淑美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丁与萧慎言对望了一下,说:“那就请你先跟我们回去吧!” “好。请等一下,我去拿件外套。” 趁方淑美离开的空档,萧慎言忍不住问小丁,“何生不会畏罪潜逃了吧?” 小丁笑说:“他逃了我们还省事,可以立刻申请追捕他。” “呵,那倒是。” 不一会儿,方淑美出来了。三个人一起上了车。 坐在车上,方淑美的紧张状态一直没有改变,两手揪着身上的毛衣衣撩,都快把它揪变形了。萧慎言时不时地看看她, 越看越觉得这是心里有鬼的表现。 车子走到半路,小丁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之后立刻掉转了车头。 “怎么了?” “有人在花卉园那边看到了何先生。我们正好过去接他一起回警局。” 听到这话,萧慎言下意识看了方淑美一眼。如果刚才的她只是紧张,那这一刻就是彻底的慌乱。 三十分钟后,警车停在了何家门口。 住在隔壁的何正义就站在两家相邻的那堵墙边,头顶上硕果仅存的几缕毛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看上去十分狼狈,但丝 毫不影响他守候的热情。 “你们可来了!”一见到小丁和萧慎言,他就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我一看到何生把门上的封条撕下来,就给你 们打电话了。他还在里面!你们最好快点,别让他把证据毁了!” 看来,这位正义大叔也对何生抱有怀疑。不过,这怀疑落在方淑美的耳朵里,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发现她的存在,何正义的脸一时间五颜六色,堪比画家手中的调色盘。还好方淑美急着进屋去找丈夫,并没有理会他。 “阿生!”双脚还未踏入屋内,方淑美就喊开了。 小丁和萧慎言紧紧跟在她的身后。无法预知何生到底在里面做些什么,神经高度紧绷的萧慎言甚至摸了摸腰间的佩枪。 冒充张锐几个月了,他摸枪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是不知道该如何使用,二是对这个代表暴力的铁家伙没什么好感。可今 天不知怎么了,一进到何家,他就像被猛虎咬到了屁股,下意识想要保护自己。 也许,是因为这个香味? 时而冷清,时而浓郁,明明混合在空气之中,却又像游离于空气之外。彷佛只要把精神再集中些,就能看到它在空中漫 舞,牵出丝丝缕缕的粉色烟尘。 “阿生!” 方淑美直奔花房,随着她的跑动,满屋香味就像被驱赶了似的,暂时消失无踪。 萧慎言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于是用力吸了吸鼻子,结果只吸进一股冰冷的空气。 方淑美打开了花房的大门,那里正是花香与冷空气的共同源头。 与警方合作的清洁公司已经将凶案现场打扫干净,不过光洁的大理石上不可避免地留下了隐约的暗红色。 一个男人站在花台中央,身旁有个小桶,应该是在为牡丹的根部换土。萧慎言想起自己昨天往那里吐的一大堆食物残渣 ,不由尴尬万分。 “阿生!”方淑美冲上去抓住丈夫的胳膊,若不是花台里已经没空间站下第二个人,她估计已经跳了进去。 “他们是员警……想找你去警局谈一谈。” 妻子的慌乱丝毫没有影响到何生,他只是用一种略带阴郁的眼神看着萧慎言和小丁,冷静得像个局外人。 “何先生,这里还没解封。你就这样闯进来,我们可以告你破坏犯罪现场的。”小丁先声夺人,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何生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对不起,我只是想来看看我的花。” 反覆打量他,萧慎言怎样都无法把他和花农联系起来。 修长削瘦的身形,苍白到近乎病态的肤色,若不是那双粗糙的大手显露出长年与泥土打交道的痕迹,萧慎言只怕会将他 误认为某个在家休养的病人。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小丁没有继续追究他的不当行为,警告了一下便说:“我们走吧!” “我需要请律师吗?”瞪着那双由于脸颊过分削瘦而显得硕大无比的眼睛,何生谨慎发问。 “我们只是请你和你太太回去协助调查而已。” 听到小丁的回答,何生的表情仍然没有一丝变化,只是慢条斯理地走出花台,收起装有泥土的小桶,说:“麻烦等我一 下,我去把手洗干净。” 当他经过时,萧慎言发现他胸前的口袋里收着一截断枝。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但他看清了枝条末梢的暗红色。 如果没猜错,那就是昨天划伤了他的牡丹枝,没想到何生会从地上捡起来收着。 就算这花值五百万,收藏断枝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就在萧慎言东想西想的时候,花房里的温度好像又降了一些。他再次摸了摸腰上的枪枝,竟然有了一丝温暖的感觉。 “可以走了。”整理完的何生示意其他人先走,他在后面锁上花房。 “那个锁昨天已经被撬坏了。” “我换了新的。” 紧张自己的财物没什么错,但小丁见他如此谨慎,忍不住提出建议:“如果我是你,就去给这株牡丹买个保险。保单可 比门锁实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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