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小剑赶到得并不算早,可关于讨伐之事却也并未做出定论。 虽沈傲言并非武林盟主,实则沈家的在他带领数年中不断壮大,在武林中锋芒毕露,如今武林皆唯沈家马首是 瞻,而这次大会,沈家家主却迟迟未能露面,以至于群龙无首,竟是拿不出个方略来。 如时常那般,帮派议事解小剑早早觅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下准备打盹,丐帮帮主尚被魔教余孽虏去,生死未卜, 几位长老为讨伐之事争得不可开交。 解小剑百无聊赖,却被身边帮众小乙小丙咬耳朵之声吵的无法入眠。 “据说帮主未能和对方过百招便被生擒,我们就算去,也不过是送死吧。” “叶长老说为保帮主安全,我们只去几位高手乘乱将帮主救出即可,其他人不过掩人耳目,临阵之时我俩就算 离开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如此甚好,不过我俩是长老坐下长徒,临阵脱逃,不可能不被发现吧……” 解小剑见这两人面色白净清秀,双手纤长,没有一丝老茧,不觉皱了皱眉。他对叶长老喜好男色之说早有耳闻 ,如今看这两个所谓的长徒,只叹果然非虚。 丐帮……若不是白长老临终托付,他早就漂泊四海落得轻松,何以至于如今无数烦恼。 果然争执了半天也未得出什么结论,最后宣长老道:“据说明日沈轩主闭关将出,可待听过各家之言后在从长 计议。” 解小剑回房还未将凳子坐热,就接到沈慕白邀他第二日泛舟游湖的邀约,他不由暗地里叹了口气。 如此紧张的事迫在眉睫,偏沈慕白完全有置身事外之感,这万般沉重竟似与他无关。 第二日当是各派掌门议事,想想自己确实也无借口推脱,便应了下来。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生死如何,无人知晓,也不欲知晓。 沈慕白坐在船头,顶着一顶斗笠,聚精会神的盯着自己的鱼漂,生怕鱼儿咬勾未能及时钓上。 解小剑不时拉起鱼竿,一条条鲜活的大鱼在舢板上活蹦乱跳。 他们并未去湖上泛舟,在解小剑的建议下,两人一早就找个河沟租了只小船,拿了钓竿有模有样的钓起了鱼。 “为何它们只找你不找我?”沈慕白说的很是愤愤。 解小剑笑道:“估计是你沈公子沈鱼落雁,它们见了你纷纷沈了下去,想咬也咬不着那饵。” 沈慕白气鼓鼓的将鱼竿往船上一扔,就要到船尾找解小剑的麻烦,岂料此时却突然冒出了变故。 水中冒出一个黑衣人,手中长剑直取沈慕白。 沈慕白一慌,站立不稳,虽险险躲过致命的一剑,眼看也要落入河沟之中。 他双眼一闭,憋着一口气等着落水,却不料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沈慕白再睁眼时,眼前只有拿着鱼竿抱着他的解小剑,刚才发生的一切,竟如同幻觉一般。 眼前河水上飘起一片赤红,似在提醒他,那一切确实不是错觉。 “你杀了他。”沈慕白盯着解小剑的脸,近处看来,若不是那头乱发遮挡,解小剑倒勉强算的上俊逸。 解小剑道:“是。他只顾着杀你,却不料我也是会点武功的。” 沈慕白道:“现下却是如何?” 解小剑道:“这里也是不安全了。我先送你回府,日后自然还有这样的机会。” 沈慕白幽幽叹道:“以后的事,又有何人能得知?” 解小剑望着他,并未言语。 第四章 沈家主厅一改过去冷清肃穆的景象,聚满各色人等,沈家前任宗主夫人代月华立于上席一侧,前任宗主去世之 时已年近花甲,而她看上去却不过双十芳龄,身着滚金红莲纹的白色织锦裙,贴身勾勒出妙曼的身段,乌云曳 地的发间更是垂了无数珠玉,宜发承托出她那如星子一般的灵动双翦,席间不少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美人,没有 一人能将其风头压过。 色可倾城,头脑也绝不简单,代月华行事向来干脆利落,很有大将之风,据传其夫亡故之前,不少事务也是她 直接打理。 当年沈傲言在她大力支持下继承沈家家业,不少人就此怀疑二人之间有些不寻常的关系。 然而数年以来,沈傲言除非必要,多数时候倒是在外云游,极少返家,加上其雷厉风行更是有目共睹,大家才 慢慢将这猜疑淡了。 众人坐了半个时辰,未见沈傲言前来,下面议论之声,慢慢也就大了起来。 代月华依然一脸淡漠,唤上一个仆从,对他耳语几句,便对在座众人道:“家主不巧恰被些事务缠身,还劳烦 诸位再等候片刻。席上有些酒水蔬果,诸位先请自取用。” 她虽然言辞恳切,然而观其情态,却毫无歉意。 一个武林新秀一跃而起,指着代月华骂道:“沈傲言是什么个自以为是的东西?这等大事为他一拖再拖,我倒 不信缺了沈家,中原武林对魔教就束手无策了!” 此言一出,颇有几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侠客与之呼应。代月华掩面一笑,那丽颜如春融坚冰,顿时明媚起来。 “那我到要替我们宗主谢过,他前些日子受伤未愈,此次也是事态紧张,故而强行出关,若我沈家能与此事脱 了干系,自然最好。” 青城派掌门凌虚子将迎喝的长徒拉下,急忙道:“此乃几个小辈不懂事,万望沈夫人不要见怪。”丐帮文长老 等人也纷纷告歉,几个闹出事情的青年被悄悄赶出了大堂。 代月华不置可否,突然目光一闪,躬身道:“月华恭迎宗主。” 众人只觉一阵清风从耳边刮过,定睛看时,代月华身边已多了个人。 那人道:“婶娘无需多礼,是在下到的迟了,还要向各位告罪。” 沈傲言一袭白衣,除了面上光华流转的白玉面具并无多余的修饰,在人群中却有一种孑然出尘的气质。此时他 负手而立,只是站在那里,众人便不自觉安静下来。 “在下但闻凌庄主自此事后对魔教多方打探,可是有了什么线索?” 凌非寒眉头微微一皱,自向沈家提亲以来,他就从未见过这个大舅子,主持婚礼事宜的,都是代月华一手承担 ,如今猛然见了,态度却是这般疏离客气,虽然不可谓不当,他却难得心中浮起一丝焦躁来。 “我不过查明他们在石方岭一带,至于具体的所在,不是甚为详细。”石方岭并非魔教总坛,不过叛逆一党确 实驻于那里,他派人去了数次都犹如石沈大海,少许的消息能传出来,却不是能拿出来在这里说的。 沈傲言微微颔首,他的整个脸几乎都被白玉面具盖住,那形容优美的唇角似乎有一瞬向上扬起。 凌非寒定睛看时,沈傲言却已经转过头去对着众人了。 “沈家这些年亦未少调查魔教的情况,不知为何这半年来他们频频动作,如今更是闹出这么大的事端,所不还 以颜色,只恐对方会更加变本加厉。” 这番话说出来,即是表明了沈家的态度,席上众侠立刻高声呼应,群情激奋,似乎当即就要前往石方岭讨回公 道。 沈傲言伸出一只手来,他的手纤长且骨节明显,凌非寒不禁猜想,这样的一双手,不知拿起剑来又是怎样的模 样。 众人便又渐渐安静,等他的下文。 “关于这次讨伐,我已有了详尽的计划,不过为保万无一失,关于各门派将行何职,我将会在明日用信鸽知会 各派掌门及代掌门。” 这样一说,显得尤为狂妄,当下便被霹雳门门主发难道:“沈公子这么做,置我众人于何地?若你那计划不妥 ,又有多少人会为之丧命!” 沈傲言笑道:“杜门主所言甚是。沈家在魔教自然有我们消息的来源,但我相信,在座各位,也不是都和魔教 之间一清二白吧?如今敌明我暗,只怕我们商议出什么来,对方立刻知晓,又不知有多少人会为之丧命。” 凌非寒但闻他如此说法,想起之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笑,不觉有些心惊。 不知道魔教的事情,此人又知道了多少。 他向来眼高于顶,如今真正见到沈傲言,才知这世上原有此等将狂妄睿智融为一体之人,偏偏此人又有让人不 由自主想去信服的气势,有这样一个对手,既有趣,又有些可怕。 待众人商议完毕,天色也已经暗了,凌非寒本欲离开,却被沈傲言唤住。 “今日慕白难得也回来了,不如凌庄主也在此处留住一晚,让在下尽尽地主之谊可好?” 凌非寒如今对此人颇有兴趣,便顺口应了下来。 晚膳进的简单,不过是清粥小菜,沈慕白来时似乎刚沐浴过,发尾还微微滴着水,饭还未毕,他又急冲冲的走 了。 沈家似乎是食则不言,待撤了碗碟之后,沈傲言才对凌非寒道:“小弟和凌庄主的婚事,在下未能亲自操办, 实在过意不去。” 凌非寒笑道:“不敢,不过我好歹已经和慕白成亲,你始终称我凌庄主,确实是生分了些吧?” 沈傲言也笑道:“我还怕我贸然称你非寒的话,显得过于唐突了。” 凌非寒道:“傲言兄为何到此时还带着这个面具?” 沈傲言笑道:“小时流落在外,脸上被火燎过一块,日光一晒便痛的厉害,故而做了这寒玉的面具,也遮过脸 上的丑态。”他话锋突然一转:“我这次请你留下,倒不仅为了吃这顿饭,关于几日后的事,我还有些事要和 你详细谈过。” 凌非寒心中一惊,面上没有一丝变化。 “这些事在这里说不方便,可否移驾书房?” 凌非寒颔首道:“好,我也有些事想请教傲言兄。” 第五章 解小剑再见沈慕白已是两日之后的事,沈慕白带他于沈家湖边小筑纳凉。自那日将沈小公子送回家之后,他就 忙的不可而开交。 沈慕白一袭淡绿色锦衣,前襟微敞,露出一段雪白优美的锁骨。他此刻很是不满,恨恨的盯着解小剑道:“我 大哥好不容易在家逗留两日,本想将你引荐给他,如今这机会是错过了。” 解小剑苦着脸道:“若不是你大哥交给我们的那劳什子任务,我何以这两日无法脱身?再说你没事引荐我给他 作甚?” 沈慕白被他那番话引起好奇:“你们丐帮要做什么?” 解小剑道:“和另外两个门派绕路后山去救人,总之是出不了风头的一件差事。” 沈慕白给他剥了一粒橘子,问道:“那此行可危险?” 解小剑道:“危险倒不至于,据说后方地牢位置隐秘,是以守卫稀疏,再者还有沈夫人给我们压阵。” 沈慕白道:“就算在前方也未必能出得了风头吧,何苦赶着去送死?” 解小剑笑道:“我巴不得不去呢,只可惜这是武林的大事,于丐帮而言也要将帮主救出来。” 他似不愿再谈这件事,将话题一带:“不过凌非寒也在此处,为何你不在他那里住着?” 沈慕白不防他突然问道此事,思索再三,道:“我不想和他住在一处。” 解小剑不解道:“他对你难道不是全心全意,或者说……”他念及他们都是男子,沈慕白又是弱势一方,想必 无论怎样的好处,也比不过这自尊受挫,就停下不再说。 沈慕白叹道:“他不过是透过我在看一个影子而已。” 解小剑“哦”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沈慕白道:“你一定未见过他书房内悬着那画轴。” 解小剑道:“我这样的身份,又怎可能到他书房内去?” 沈慕白将手中的橘皮揉成一团,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苦涩的芳香。 “那是两个一同嬉戏的孩童,恐怕是出自他自己的手笔。我与其中一人很相似……而另外一个孩童应该是他。 ” 解小剑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只好又“哦”了一声。 沈慕白又道:“他现在心念都放在我大哥身上,就算我在眼前,同不在也没有什么分别。” 解小剑犹豫道:“……那你当初为何答应嫁给他?” 沈慕白笑了,一时间若那春暖花开,周围的景致都似明媚起来。 没见过他如此笑过,解小剑却觉得他这笑容之中有着绝望和忧伤。 “我早就想离开这里,可惜只要冠着沈家的名,注定一身都无法脱离。那时婶娘说凌非寒愿意娶我,他也许诺 绝不做违背我意愿之事,我就应了下来。” 解小剑叹道:“慕白,其实你可以活的轻松一点。” 他明白沈慕白未说出的那一层,他不过是沈家同魔教的联姻的牺牲品,否则堂堂沈家,何以忍辱负重让沈慕白 以男子之身加入红叶山庄? 沈慕白笑道:“小剑,我很羡慕你,若有可能,真想如你那般活着……” 他话音还未落,解小剑便也笑道:“呵呵,我倒希望你这辈子都别活成我这模样。” 沈慕白本想再说什么,这时他看见了解小剑的眼睛。 和嬉皮笑脸的表情不同,那眼神中分明透露着认真和……厌倦。 凌非寒在出了沈家大门之后方才想起忘记同沈慕白知会一声,不过转念又想,他在沈家断不会有什么危险,便 也就将此事置于脑后了。 方才沈傲言将他邀到书房,直接了当道:“讨伐之日还望非寒兄于前方压阵,我欲于后方先将人质救出再前往 ,可能会耽误一些时间。” 凌非寒道:“你就这样信任我?” 沈傲言笑道:“我想这众人之中,唯一可全信的,唯独非寒兄一人。” 凌非寒道:“这是为何?” 沈傲言道:“我以为我无需说明,非寒兄也应当知道。魔教之乱,虽缘由不同,但黑白两道目的却是一致。” 凌非寒听他这样一言,心念电转,口吻顿时冷了下来:“沈公子早已知道我的身份了?” 沈傲言见他语气有变,已知他想到什么,微微一笑道:“我沈家要称霸武林,还犯不着借魔教之力。这领头者 ,目前也无比凌教主更合适之人,在下想局势你我都清楚,如今虽是我请你帮忙,若凌教主执意不愿,在下自 然也无他法。” 凌非寒道:“我以为沈公子无做不成的事。” 沈傲言笑道:“在下又不是神仙,这普天下多的是在下做不到之事,凌教主这样说,真是折煞沈某了。” 他言辞虽客气,却已恢复了初前的疏离,凌非寒突然觉得有些懊恼。 顿时什么气势也散了,他讪讪道:“如此,你且将那日安排告知即可。” 沈傲言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卷递给凌非寒,凌非寒将纸卷看完,将其至于灯蕊上烧了个一干二净。 “你就这么信得过我?”凌非寒笑道,“若我临阵使乱,大半个武林都会毁于一旦吧。” 沈傲言道:“武林如何,于我又有什么相干?” 他难得说出这样一句任性的话,自己先是一愣,方又笑道:“夜已深了,再不回府,怕是就有些不便了。” 凌非寒起先当沈傲言要留他夜宿,没想到对方倒下起了逐客令,他脸色沈下去几分,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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