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看到没戴眼镜的永，甲斐忽然瞪大眼睛。 「喂……这家伙意外地还……」 「请、请把眼镜还给我……！」 「不戴眼镜的样子真是差太多了。原来如此，没有眼镜的你就像一朵楚楚可怜的小野花一样……」 「还给我……」 永欲泣地朝甲斐伸出手，却被对方灵活闪过。 就像大人跟小孩一样。 因为不甘心而全身颤抖的永听到甲斐说：「你就是用这张脸迷惑斯波的？斯波应该不是这种人才对。」 斯波没有回答，只在一旁苦笑。 「真佩服你的雷达，果然不放过任何一个好消息。」 甲斐耸耸肩，再度看向永。 「不过还真让人意外啊！皓太、汤川渚，再加上这孩子，没想到这个班级还是个美人国呢！」 甲斐调侃的话语永只听进去一半。 「汤川渚。」 一听到这个名字，永的脑袋就「轰」一声热起来，什么都听不到了。 为什么在这里会出现渚的名字？ 为什么他得被拿来跟渚比较不可？ 永的头轰轰作响，从刚才就持续到现在的呕吐感更加严重了。 总是满脸微笑、开朗爱撒娇的渚，虽然有时会有点任性，但仍旧不失可爱，跟永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典型。 他比不上他、比不上他、比不上他。 莫名的挫折感涌上他的胸口。 我就是比不上他。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这么痛苦——？ 「拜托你们适可而止好不好！」他忍不住哀叫。 「我真的很困扰！我真的没有时间陪你们玩，在下一次考试我一定要拿到满分，所以…… ……」 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永茫然抬起头来，下意识搜寻着斯波的眼光。 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被抢走眼镜的永看不清斯波的神情。 他在吃惊？在生气？ 还是…… 「啊——」 再也承受不住的永转身狂奔而去，他好不舒服，他一定要找地方吐。 他直奔厕所，转开水龙头就把头往下面塞，但他只有空咳和吐出一点唾液而已。 恶心的感觉依旧存在，胃部持续痉挛。 「唔……」 当他痛苦地咬紧牙关时，忽然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背脊。 是斯波，是他追过来了。 永摇摇头。 不行，你不要碰我，不要对我好。 永在瞬间脱力，无法一个人站稳，斯波就像安慰似地拥住他的背。 「不要……」他的声音就像梦呓一样。 「放手……」 但斯波没有松手，反而更强而有力地扶住永。 在斯波搀扶之下走出厕所的永，看到有人把眼镜送到自己面前。 是红林，他拉过永的手让他握住眼镜。 「对不起。」在一旁说话的是甲斐。 「我……并没有恶意，不是存心要欺负你……」心虚的甲斐话说得断断续续。 「算了，我来就好。」斯波这时才开口。 「我好像也有责任。」甲斐耸耸肩，一旁的红林也跟着叹气。 「既然如此，那后续就交给斯波去处理了，我们走吧！」 回过身的甲斐忽然又转过头来。 「喂！小学弟，呃……你叫能势吧？劝你不要太紧绷，要不然会毁了自己。」 永惊讶地抬起头，看到甲斐满脸清爽的笑容。 「还有，你可以考虑试试看隐形眼镜。」 「嗄……？」 「至少别再戴那副黑框眼镜了，太浪费你那张可爱的脸，应该好好表现出自己的优点，你的人生将会有改变。」 （话虽如此……） 永心中充满了对甲斐的不满。 他不是没有配过隐形眼镜，但戴了眼睛会痛，所以就束之高阁。 而且什么叫可爱的脸？ 要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 泪眼盈眶的永用力瞪着甲斐，对方只是轻笑了两声就头也不回地离去。 只剩下斯波和永…… 一想到现状，那种莫名其妙的窒息感又回来了，永用力甩手想挣脱斯波的控制。 「能势……」 「你不要过来，不要跟我说话，也不要管我。遇到你之后没一件好事，你要是在跟汤川交往的话就去找他啊，拜托别 来找我了！」 永几乎可说是呈现恐慌状态，他不受控制地把自己多日来累积的压力宣泄出来。 但斯波却微笑地制住永，轻声地说：「你该不会是在嫉妒小渚吧？」 「嗄？」 （嫉妒？） 「真可爱，你没必要嫉妒他啊！」 他的意思是…… 「算了……」 斯波不以为意地笑着继续说：「你刚才又吐了吧？」 「……」 「知道自己不舒服的原因吗？」 永咬住下唇没有回答。 为什么老是让斯波看到自己出丑的样子？ 「要我告诉你吗？」斯波忽然如此说道。 「要我告诉你得了什么病吗？」 他真的知道？又不是医生。 「你知道才怪。」 听到永否定的低语，斯波继续说：「我当然知道，只要你照我的话去做就会好。」 「骗人。」 「好吧，你就当作被骗，相信我一次，一定会比较轻松，而且也可以知道盘踞在你心中那份无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 永下意识抬起头来。 他无法离开那双充满魅力的眼睛。 他眼里只有斯波。 就像整个世界只有自己跟斯波一样，一切都离永好远好远。 「你听好啰！」斯波又再叮咛一次。 那是绝对的咒语，根本别想要抗拒，就像魔法一样——当永回过神来的时候，原本那种想吐的感觉已经远去，只能像 木偶般拼命点头。 「乖孩子。」斯波扶在他背上的手加重了力气。 「你去收拾东西吧，今天我们一起走。」 「但是……」 「上次我可以饶了你，但今天不行。」 隐藏在斯波镜片下的眼中似有灵光一闪。 永听到自己狂跳的心脏声。 他是什么意思？ 永茫然地仰望着斯波，觉得自己好像犯下一个无法挽救的错误。 然后，斯波就用他迷人的微笑绑架了永。 第三章 各种颜色的灯在头上转来转去。 光是站着就觉得体内好像要跟着抖动，音乐以过大的音量狂妄地弥漫着。 然后到处都是人、人、人……每个人都配合着旋律舞动着身体。 永呆望着四周。 （哇啊……）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怎么想都不是像永这种未成年的学生可以踏进的场所。 虽然这里聚集的年龄层应该以大学生为主，但是舞池里明显可以看到比永年纪还小的舞客。 （也就是国中生？）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世界啊？ 永当然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别说接近了，他连在杂志里也没看过，这里无疑是与永一生都无缘的地方。 站在右边的女孩子看见永一脸张口结舌状，便笑着说：「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到俱乐部来吧？」 永没有回答，站在左边的女孩子噗嗤一笑。 「原来你是个书呆子。」 两个都是染着头发，看起来非常时髦的少女。 年纪应该跟永差不多，顶多大一点。 永不敢想象它们卸了状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整个眼皮都涂成蓝色，假睫毛不自然地卷翘，指甲像魔女一样长，嘴唇上也涂抹了过多看起来相当油腻的口红，耳垂 上夸张地挂着几吊耳环，十根手指上全都戴着戒指。服装也是一样，右边的女生穿着亮粉红色的T恤和鲜红的长裤，左 边则穿着印有动物图样的衬衫和发亮布质的长裤。 简单的说就是相当醒目。 对就读于男校，平日就已经很少接近异性的永来说，几乎是敬而远之的典型。 为什么自己会被这种少女带来这里？ （为什么……？） 永也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好像被卷进了一场风暴之中，等回过神来已经置身此地。 「啊！看到了，是匡臣。」右边的女孩子扬声叫。 永霎时全身紧张起来。 「真的耶，他来了！」左边的女孩子跟着附和。 「走吧！」 「嗯。」 「嗄？嗄？嗄？」 事到如今还想挣扎的永被两个女生拖拉到店中一角。 空间相当大的店里到处都是人，虽然还是可以找到几个空位，但几乎是客满。 斯波就在其中一个空位里。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两个女生异口同声说。 「嗨，不好意思。」斯波笑着说。 永惊愕地看着他的模样。 （不会吧……） （这真的是斯波学长——？） 他不禁要怀疑起来。 一进到店里，永的眼镜就被两个女生以「不适合」的理由给拿掉了，所以视线一直处在极端模糊的状态下。他心想或 许是因为没有眼镜的关系看错了，但是再怎么揉眼睛结果还是一样。 斯波穿着黑衬衫、黑长裤、黑鞋子，脸上也不见代表着他的金属框眼镜。 之前分手的时候斯波还穿着制服，大概是到哪里去换下来了吧？ 就算是大胆如斯波，也不敢公然穿着制服到舞厅来，而且翠峦的制度相当醒目，一眼就会被认出来。 无视于永的呆然，斯波自若地从口袋中掏出烟盒。 这样的斯波一点也没有高中生的感觉。 那熟练的点烟姿态，根本就找不到一丝前学生会副会长的气质。 就好像表现出隐藏在优等生面具下的另一面般，此刻的斯波完全脱离了永对他所谓好学生的形象。 斯波若有所指地凝视着无言的永。 「改变一下穿着，果然气质也不同了。」 感觉到斯波的凝视，永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般全身僵硬。 永身上穿的是白色衬衫和鲜红的皮裤，敞开的胸口前挂着黑皮吊饰。 就像艺人会穿的那种轻浮的服装一样。 这当然不是永自愿选择的穿着。 斯波不经意地说：「这身打扮很适合你，尤其是白色。」 「……」 「你看起来非常有魅力啊！永。」 （永……永……？魅、魅、魅力……？） 虽然忽然被直呼名字让永吃了一惊，但搭讪常用语「有魅力」更让永受到打击。 「我……」 他想说什么，又闭上嘴，他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堵住斯波的话。 无视满头冷汗的永，两个女孩子又开始聒噪起来。 「很可爱吧？」 「他娇小又纤细，刚好适合女孩子的衣服。」 「你看他的腰有多细啊！比我还细呢！真是不能原谅！」 「不管穿什么都很好看，我差点想帮他换上裙子呢！」永噘起嘴低下头。 （你明明帮我穿过还敢说——） 是的，让永穿上如此轻浮服装的元凶就是这两个女生。 而委托她们的人是斯波。 斯波一离开学校就立刻打手机联络她们，然后二话不说地就把永丢过去，只留下一句「找些适合的衣服给他穿。」 接着永就被带到其中一个女生的家里，像洋娃娃似地不停被换装。 玩到后来上瘾的两个女生，居然还让永换上蓬蓬裙，还有露出一半大腿的迷你裙——这种事绝不能让斯波知道。 「辛苦你们了。」 两个女生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别客气，反正很好玩。」 「没错呢，之前也给你添了麻烦啊！」 「嗯，能报恩真好。」 两个女生说完就挥挥手离去。 永无言地目送她们的背影。 虽然从看她们的态度就看得出来跟斯波很要好，但应该不至于有在交往吧？ （而且他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在学校像优等生范本般的斯波，跟现在就像个花花公子的斯波。 永实在无法想象两者是同一个人，他不禁要怀疑起自己看到的画面。 「坐啊！」斯波瞥了呆站的永一眼说道。 永只低声说了一句：「我要回去……」 他不想待在这种地方。 对永来说，亲切又温柔、会在教官室庇护他的优等生才是斯波匡臣。 眼前的人不是！ 他不想跟这样的斯波在一起，也不想看到不像斯波的斯波。 但他还没举步，就被斯波抓住拉回来。 「不行，我不是说今天绝不饶你吗？」斯波笑着宣称。 永缩在沙发里抬眼瞪着斯波。 斯波虽然装作没看到，但半晌之后就苦笑着看着永说：「怎么了？你在不高兴什么？」 不高兴什么？我什么都不高兴，我全部都不高兴。 不管是现在的自己，还是眼前的斯波，甚至是这样的状况。 「你该不会还在想翘补习班的事吧？」 废话！现在的自己应该在补习班上课，怎么可能不去想？ 但这些事对斯波来说似乎无关紧要。 「放心好了，绝不会被别人知道。只要你守口如瓶的话，连你的母亲都不会察觉。」 （话不是这么说……） 「放松一下嘛！既来之则安之，何不放开自己享受现况？这样比较聪明。」 永缩起肩膀低下头。，「骗人。」 他的声音虽小，还是让斯波听到了。 「骗人？我吗？」 「你不是说要告诉我……」 所以他才背叛母亲兼翘课到这里来。 没想到…… 「到这里又能知道什么？你根本就是在骗我……」 永怨恨地瞪着斯波。 但对方却毫不在意地说：「别急，你不是答应要听我话的吗？」 「那是……」 「只要你遵守诺言，我一定会告诉你。」 永咬住下唇。 在两日呢对话的时候，不少人跟斯波大招呼后走过。 一看就知道斯波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也就是他装作优等生的模样，却在外面玩得彻底，光是看他的态度就知道。 永凝视着点起第二根烟的斯波。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斯波？ 那个永所熟知的、温柔的前副会长只是假面具？ 「别这么严肃嘛！笑一个给我看。」 斯波忽然说。 「别浪费你可爱的脸。」 他的笑容就跟平常的斯波一样。 不想再被敷衍的永转过头去。 就算你满嘴「可爱」，我也不会当真。永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脸上却不由自主发烫起来，他替只为斯波一句话就心 跳不已的自己感到悲哀。 忽然有个东西递到永的面前。 侍者送来不知道是谁点的布丁，柔软的物体在玻璃容器里轻轻晃动。 「这是儿童餐。」斯波故意这么说。 「就算胃不舒服也可以吃吧？」 「啊……」 斯波的眼神泛着温柔的神采，就像那个春日在樱树下看到的一样，还有在保健室里柔和地包围着永的双眸。到底哪个 才是真正的斯波？ 「你该不会讨厌布丁吧？」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永低头不语。 「好吧，那我喂你吃。」 也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当真，斯波拿起调羹真的挖了一口往永嘴边送。 「来，张开嘴。」 「嗄？」 「要是不吃点东西的话，身体会撑不下去。」 那也不能就这样张开嘴啊……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永顽固地紧闭双唇，斯波则耐心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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