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睿并没有看我,只专注地吃着男孩剥的葡萄,男孩就势搂住李振睿的脖子,将身子都靠在他身上。
另一个男孩由于旁边的人的霸占,只好从他怀中出来,直起身看向了我。
虽然衣衫半解,抬起头来时却是少见的明丽,令我愣了愣,这眉眼倒是挺熟悉的。
“男子也能怀孕?”明丽的男孩惊奇地问道。
另外几个也一直盯着我的肚子看,此刻见男孩问出心中所惑,均期盼着等待答复。
“是啊,男子也能怀孕。”李振睿瞥了我一眼,“也不知谁是父亲。”
他淡淡的语气和漫不经心的态度并没有激怒我,但是这句话彻底地激起了我的怒火。
谁是父亲,他竟然说这样的话?
不是你的还是谁的?
我难道会与其他男子苟且吗?
不,我要沉住气,我已经多次不沉稳了,不能再被他刺伤。
深呼吸良久,我才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冷道,“这孩子可怜,父亲早死,不过作为君父,我会保护好他的。”
李振睿也沉下了脸,“是么,那你这君父可要多多费心了,朕可不喜欢这孩子。”
我忍不住捏紧了衣角,“虎毒尚不食子,皇上还是三思。”
说完不再看他,我低头一声“微臣告辞”便甩袖离开。
本以为李振睿会对容儿有几分疼爱,看来还是我想多了。
出来时却恰巧遇到房胜泽和崔明朗。
他们两个我俱是很久未见了,想起曾经初入宫时的情景,仿佛已是很久以前。
崔明朗见到我却有一分惊喜,拉着房胜泽向我走来。
“凌熙。”他看了眼我的肚子,似有满腔的话,欲言又止。
倒是房胜泽,似乎心情不错,“南山君好久不见啊!”
我平静地回道,“确实很久了。”
房胜泽盯着我的肚子,“怎么每次见你都是大着肚子呢?”
我愣了愣,也不禁有些好笑。
我甚少出门,距上次见到房胜泽,已是半年之前了。
房胜泽走近几步,轻笑道,“你刚从梨园出来?听说皇上近来新宠幸了好多男妃,日日在梨园笙歌,我们这些老人竟都被弃置了呢。”
不过他这表情看起来可一点也不难过。
崔明朗眼神落回我身上,关心地问道,“你身体好吗……似乎瘦了许多。”
我轻轻点了下头,因他这句话,身体回暖了不少。
然而房胜泽似乎很喜欢看我现在这副模样,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他围着我转了一眼,眼中好不得意。
“看你这副死样,失了宠,人瘦的皮包骨,听说还呕了血,每日药罐不离,真是大快人心。”
崔明朗欲阻止他已经来不及。
我头痛地抚额,这样戳人伤疤真的好吗?
我开口,竟也与他斗起了嘴,“喂,我人还站这儿呢,这些话就不能背后说吗?”
“你以为背后说的人还少吗?”房胜泽朗声大笑,“况且背后说多没劲,当面说才有意思。看你活的生不如死,我也总算是大仇得报。”
我摇头叹息,“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谢凌熙……你!”房胜泽气得跳脚。
崔明朗莞尔,我也禁不住笑出了声。
房胜泽看着我们,自己也笑了起来。
三个人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笑得忘乎所以。
房胜泽本性并不坏,只是从小家境优越,难免骄傲,但也难得地真性情。
他走过来拍拍我的肩,“我曾经对你多有得罪,也多谢你包涵。”
我不由打趣道,“你确定只是曾经么?”
房胜泽又气得眉毛倒竖,龇牙咧嘴了半天,似是找不到反驳之词。
我微笑着替他解围,“话说回来,你是哪里看出我活得生不如死?”
我对着他缓缓地转了一圈,“除了前段日子孕吐瘦了些,日子过得再惬意不过了。”
房胜泽抱着胸撇撇嘴,“看你刚才从梨园出来的鬼样子,要是肚子里没有孩子,估计早就一头撞死了吧。”
他说的好像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我僵着脸,再也笑不出来了。
若没有孩子的牵绊,我可能真的已经命赴黄泉了。
不过被人看出自己心中所想可真不好受,尽管我已经尽量表现的漠不关心。
难道我如今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吗?
对于房胜泽的一针见血,我无奈地再次摸了下额头,“虽然如此,但你能稍微修饰一下吗?”
只见他拍拍我的肩,语重心长地道,“你是个聪明人,凡事想开点好,身为后妃,便永远不可能独宠,懂?”
他这句人话,虽然不中听,却在情在理。
但他并不知道我真正伤的是哪里。
我们又说了几句,便见上官温雅远远的走来。
“东华君、南山君,这么巧!”他浅笑着,一笑起来整个人都亮了。
我不得不承认,他的容貌比梨园那些少年要精致的多,最重要的是,他清丽而淡雅的气质令人过目不忘。
看着现在的他,一如当初的我。
“西陵君有礼!”房胜泽亦向他行礼。
上官温雅看着我的肚子出了神,直到我看向他,才不好意思地问道,“南山君,你这……几个月了?”
我轻轻地抚摸着腹部,“六个月。”
“噢……”他点点头,眼中有一丝痛色,但很快逝去。
我有些诧异,或许他羡慕我能受孕诞子吧。
“据闻男子受孕诞子极其凶险,我们大夏能最后诞下子嗣的男子屈指可数,南山君不担心吗?”上官温雅小心地问道。
我不在意地笑笑,“生命之于我并无多少留恋,若有孩儿陪伴还尚能度日。”
或许我这句话太过消极,我们几个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无一人说话。
上官温雅对我们柔和地微笑道,“时候不早了,皇上还等着我,本君先行一步。”
“哎……”我欲叫住他。
他疑惑地看向我,“南山君有话说?”
我想了想,终于还是说出了口,“梨园的少年……你……”我不知该如何措词,倒是上官温雅,已听懂了我想说的话。
“无妨的,习惯了。”他笑着对我说,竟然是真的不介意,倒让我肃然起敬,不得不佩服他的气度。
而我是实在不能忍受的。
莫说当日与他恩爱之时,便是现在,我也见不得他与其他男妃调情,感觉多看一眼心中都能多扎一个洞。
不过总感觉他说的这句“习惯了”听来很是沧桑。
李振睿从前并非如此,何为习惯了?
我目送他离去,风姿翩翩。
房胜泽也目视他的背影良久,对崔明朗道,“不觉得他的背影很熟悉吗?”
崔明朗点点头,“的确如此。”
我却有些疑惑,“他的背影像谁?”
房胜泽看我一眼,仿佛在看什么稀奇的事一般,“别人不知,你也不知?”
我更是纳闷了,为何我会知道?
我自认也见过不少人的背影,并不觉得谁与他熟悉。
房胜泽才猛然一拍脑袋,“噢,不怪你,确实不能怪你。”
崔明朗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却但笑不语。
他们两个打了半天哑谜令我十分不满,更是激起了我的好奇之心,“到底是谁?”
房胜泽呵呵一笑,仿佛恶作剧得逞一般,“哈,偏不告诉你。”
我瞥眼见蝶衣在一边偷笑,忍不住问道,“蝶衣你也知道?”
蝶衣微微笑了下,随即定了定神色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其实皇上对君上还是有情的,如果君上肯回头的话。”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并不愿意深想,也不敢深想。
有些事,并不是愿意便可回头的。
李振睿,我实在没法原谅他。
☆、(六十五)
自那日在御花园中见过他之后,我便下定决心再也不去御花园。
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否控制住自己。
我依然恨着李振睿,每时每刻都恨着他。
恨他的无情和冷漠,恨他的三心二意,更恨他对孩子没有一丝怜爱。
当初的我怎么会瞎了眼爱上他,爱得那般盲目,如今想来真是太过荒唐。
这样的结局,与李旭若在一起又有何不同?
想起他,心中郁结难消。
李旭若被李振睿派去边疆快两年了,不知何时回来?
转眼又是一月,这一个月,我的肚子比之前大了不少。
每日里也感觉身体乏累,不愿意动弹。但是穆彬劝告我一定要加强锻炼,未来生子时需要不少体力,不从现在开始每日锻炼自己,日后会吃苦。
对于穆彬的话,我向来是言听计从的。
只是我现在身子虽有有些丰盈,但小腿粗的厉害,走起路来也比过去艰难得多。平时都在东华阁附近散会儿步,去其他远一些的地方已经有些费力了。
但今日不知怎么回事,一大早便接到圣旨,让我用膳后去南山阁见驾。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振睿让我见驾,还是在南山阁。
南山阁不是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了么?
难道他想再把我埋一次?我不由恶意得想。
圣旨并没有限定我何时到,只让我用膳后过去,所以我不紧不慢地准备了一下才出门。
南山阁远离其他三阁,地方还很偏僻,不知道李振睿为何突然找我去那里。
不过多想无益,到了便知道了。
令我惊讶的是,等我到那里时已有许多人在,男妃女妃皆有,令我颇为诧异。
难道今日要在南山阁开宴会不成?
不过细细瞧去,这南山阁还真是与原来大不相同,不是修缮,而是新建,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远远望去犹如仙境。
但是我已经迟到了,也不敢太过于观赏精致,只匆匆地扫了一眼,便在蝶衣的搀扶下走到李振睿面前微微俯下身向他行礼,“皇上万岁。”
他的手非常快且小心地拦住我俯下的身子,语气却是淡淡的,“你来了,与朕一道看看新修建的南山阁吧。”
“南山阁真的建好了……”我不自觉喃喃道。
我是南山君,这南山阁会是我未来住的地方吗?
可是,我现在早已不受宠。
而西陵阁被封多年,上官温雅至今还住在永庆殿,他如今是最受宠的妃子,李振睿赐给他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想着,便不知道他叫我来的用意到底为何,或许是为了让我亲眼看看他如何将南山阁赐给上官温雅,好借机再羞辱我?
反正他亦羞辱我许多次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李振睿已携着上官温雅的手慢慢向前走。
所幸他们走得很慢,我顾不得鼻尖的酸涩,起步跟上他们。
南山阁依山傍水,主宫位于山脚,左右两翼分别为东殿和西殿,呈翅膀型将主宫包围。殿前是一个很大的花园,花园尽头是一片清澈的湖水,其上是一个跨水的凉亭,通向四方。亭外还有一游船,做工精致。
但最令我心动的是山上有一间阁楼,楼上尚未布置,但我已经知道该用来做什么了。
这实在是我心心念念的理想居所,我尽力压下心头的激动,想到不能拥有便觉得是此生之憾,只能让自己多看一眼以饱眼福。
李振睿一边与上官温雅说笑,一边似无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连忙低下头,掩藏我眼中的欣羡。
“雅儿喜欢这南山阁吗?”李振睿随意地问道。
虽早猜到,但心中仍不免有些暗沉,李振睿这个负心汉,当初答应为我重新修缮南山阁,如今却转手送给他人。
我心中愤愤不平,好似又被他捅了一刀,疼得难受,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君上,你没事吧?”蝶衣在我耳边轻声问道。
“没事。”我摇摇头,深吸了口气,让情绪尽量平静下来。
不过令我惊讶的是,上官温雅扫视一圈,眼中并无多少欣喜之色,只摇头道,“皇上,微臣不喜欢。”
他此话一出,震惊者有之,漠然者亦有之。
前者如我,后者如崔明朗。
“这是为何?”李振睿问道。
上官温雅吸吸鼻子,好似有些不太舒服,“这满园的枯荷实在算不上美景。”
我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回应:现在是秋日,自然是枯荷残枝,但一到夏日,必然景色宜人。况且这枯荷不别有风味吗?
房胜泽也在一边认同道,“确实好生难看。”然后又瞥了我一眼。
我腹议道:难看便难看,你看我做什么?
见我并无答话,房胜泽又指着花园中的几株梅花道,“这花的种类也太少,除了桃花便是梅花,单调且乏味,我们男子住着着实女气。”
其他几个人亦认同地点点头。
我暗自握住了拳,这些人……所幸我喜好桃花与梅花的事只有李振睿知道,不然岂不被他们笑话死?
可是显然我错把李振睿当好人了,他亦取笑道,“确实挺女气的。”
“去年今日此山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桃花是有情之物。”我起步缓缓走向他们,看他们有些惊讶的眼神,我淡淡道,“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梅花又是傲骨之花。有此二花相伴,胜却无数繁华。”
李振睿深深地看我一眼,眼中已没有调笑之意。
其他人亦不再多话。
唯有我红了脸,为自己的强出头而后悔。
不过尽管如此,对这座南山阁挑刺的还是大有人在。
崔明朗也成为了挑刺大军的一员,他手指向远处山顶的阁楼问道,“那处阁楼这么高,住人不方便吧?”
上官温雅点点头道,“若有客人来访,虽有台阶,住这么高还是很失礼的。”
哪里是用来住人的,这座山经过填补修整已成为整个大明宫中最高的所在,若夜里从这里观察星空,必然能看到最完整的星宿。
我低垂着眼,忍不住撇撇嘴:这群愚人。
不过,终于还是有认同的人的,王贵妃指着园中央的秋千赞叹道,“这秋千倒是颇为别致,竟用花草作绳。”
德妃忍不住笑道,“妹妹可敢去坐这花草秋千?可莫摔下来才好。”
她如此一说,王贵妃也只好摆摆手不再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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