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气结,关于这个问题,我曾经与李振睿解释过,虽表面是花草,但内里仍是系绳,只是将他们染成花草色使之看不出来,故而既新颖别致,安全性又高,绝对不会有危险。
看众人纷纷指出阁中的缺陷,李振睿不置可否,沉声问道,“难道无人喜欢这南山阁?那朕都不知道该赐给谁……”
他颇为烦恼地踱了几步,摄人心魄的眼神慢慢地扫过一众妃子,却出奇地所有人都摇摇头不愿意要。
这一幕真是令我难以置信,若非额头已隐隐出汗,我甚至怀疑自己身在梦中。
这么好的宫殿楼阁,他们都瞎了么?
“真的没有一个爱妃想要这座南山阁?”李振睿对着众人又问了一遍,见实在无人回答,只好叹口气道,“那朕只能将他毁了重建。”
“皇上!”他毁这个字一出口,我便知道我被这座南山阁迷了心智,再也不能置身事外。
我连忙开口道,“请皇上将南山阁赐给微臣,微臣……喜欢。”
静,出奇的静。
这么多人在场,此刻竟然鸦雀无声。
难道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我茫然地抬起头,看到房胜泽脸涨得有点红,崔明朗将脸别向了一边,其他几个妃子抿嘴偷笑。
见李振睿并无太多反应,我大着胆子继续道,“微臣觉得这南山阁中的景致甚美,每一处都甚合心意,还请皇上成全。”
李振睿咳嗽了一声,别过了头。
崔明朗看着我同意道,“既然南山君喜欢,皇上不如赐给南山君吧。”
“是啊!”上官温雅亦应和,“南山君住南山阁,亦是理所应当。”
却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费劲。”
李振睿转过身,随意地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既如此,便赐给你吧。家具物件都还未设置好,到时你自己设计,半月之内可以住进去。”
“是,谢皇上。”我忍不住对他粲然一笑。
他呼吸一滞,眼神闪烁,连忙将目光投向了别处。
但我心中被惊喜占据,并没留意其他,想着以后可以住在南山阁便开心的不得了。
最重要的是我还可以自己设置家具物件,心中立时有了蓝图。
我曾在当选侍之时与崔明朗抱怨宫中的家具物件摆放太过单一,了无生趣,如今可以自己设计,真是激动不已。
那日从南山阁回来后,李振睿便派了好些人向我请示,一应物件都在我的挑选下添置,同时又安排了奶娘乳母,准备我接下来临盆事宜。
等阁中的家具拜访完毕,南山阁又彻底清扫了一遍之后,我终于搬了进去。
在东华阁住了这么久,我也很舍不得这里,可是东华阁毕竟是崔明朗的处所,我长期霸占着也确实不好,与他依依惜别之后终于离开了。
许是换了新处所,面对新的环境,心情不再像过去般沉郁,连带着胃口也好了不少,看着面前一盘盘精致的菜肴,也有了动筷的欲望。
不过虽过了孕吐期,面对太过油腻的菜肴,依然是无法入口。
“皇上驾到。”门外太监尖叫的声音响起,我诧异地抬起头,正见李振睿风尘仆仆地进来。
“参见皇上。”我从位置上起身,有些艰难地向他行礼。
他快步走来伸手托起我的身体,让我免了礼。
我后退了几步,与他隔开了距离,方才坐下身继续用膳。
不知道为何他今日会来,我清晰记得他说过再也不来看我的,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他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朕路过这里,看看你是否还有需要的。”
李振睿一边说,一边很认真地视察了一圈房间,小至花瓶茶几他都一一翻了遍却还未走,让我这一顿午膳用得也十分不自然。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走到我面前,就着一桌的午膳,随意地说道,“朕也有些饿了……蝶衣,再添一副碗筷。”
蝶衣一听,连忙高兴地跑了出去取碗筷。
我低着头,嘴角微微扯了扯,“皇上不是用过午膳了么?”
李振睿坐在了我旁边,视线在我身上打量,笑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我平静地咽了口汤羹,“不是微臣消息灵通,御膳房先去西陵君那里送了百合莲子羹。”
“何以先去西陵君那里便知道朕也在那里用膳?”李振睿手腕慵懒地撑在桌上,故作不解地问道。
“窥一斑便可知全豹。”我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他打量我的视线。
百合莲子羹是我每日都用的,平日里御膳房也都是第一时间送过来——出现意外的可能便只有李振睿了。
李振睿笑了笑,赞叹一声,“熙儿真是聪明。”
我面无表情地吃下最后一口饭,心中却暗道:我聪明么,其实我比谁都要笨。
说话间,蝶衣已经进门为李振睿铺好了碗筷。
李振睿正欲吃,我已经快速放下碗筷,擦了擦嘴,欲起身离开。
“等等。”李振睿拉住我的手,“吃这么点如何养胎?”
“吃不下了。”我平静道。
其实这几日吃得已算多了,前段日子才真的没有胃口,然而在李振睿眼中似乎远远不够。
我又被他拉着不由分说地重新落了座,他又将一块红烧肉夹到我的碗中。
我看着那碗中的红烧肉,胃中已开始了翻江倒海,论他怎么劝也不肯动筷。
最后,他又将一块鲜嫩的鱼肉放到我碗中,“熙儿尝尝这个,多吃鱼肉,未来的孩儿会更聪慧。”
见他如此说,我只好勉为其难地又吃了一些。
李振睿这次绝口不提过去的事,仿佛我与他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便也不好再纠结于过往。
只是每次他靠近,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后退,不敢与他过分亲密。
因为我知道,每一分亲密都需要我在漫长的夜里一寸寸舔舐伤口,太疼。
虽然我依旧冷言冷语,但李振睿似乎并没有介怀,每到用膳时间,都会“不经意”路过南山阁,然后进来用膳,下人们也都非常自觉地准备了两副餐具,对李振睿的热情远胜于我。
李振睿还命人将许多孩子需要的衣裳、首饰等一应物品都纷纷送到了南山阁。
我最后也逐渐想通了,终于不再拒绝他送的东西。
在这后宫中,一切都是他的。纵使我如何推拒,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前段时间想与他老死不相往来,显然亦是不可能的。
有一日我忍不住打趣,“皇上不是说再也不来了吗?”
李振睿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是啊,朕的确再也没去过东华阁。”
我只好不再说话。
李振睿每次来都会对着我的肚子与容儿说话,期待我腹中的孩儿能有所回应。看他一脸专注认真的模样,我实在不忍拒绝。
孩子能得到父皇的疼爱,这比什么都重要,尤其是未来孩子的成长。我并未制止他来见孩子,甚至是乐见其成的。我不愿意见他,可我不能剥夺他见孩子的权利。而且他总算没有带上他的莺莺燕燕,否则我定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这段日子腹部渐沉,我每日里躺在太师椅上晒着太阳,只觉身子越发慵懒,都不想再动弹。
李振睿悄无声息地进来,两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熙儿今日身体可好些?”
“恩,挺好的。”我合着眼应道。
“没想到竟快八个月……”他瞧着我的肚子,眼中始终是抹不开的惊讶,或许还一直很难相信男子也能受孕诞子。
若不是我是亲身经历的人,我亦很难相信男子也会生子,这是多么神奇的一件事!
“是啊,昨日容儿还与我聊天呢。”想起这我便忍不住笑道,“他已经能听得懂我说的话了。”
“真的?”他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
“真的,我骗你作甚。”为了让他相信,我亦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对着肚子唱起了歌。
很快的,肚皮竟有了一个凸起,那个凸起还会动,竟跟着一合一合的。
李振睿惊奇地将手轻轻放到我的肚子上,感受着这有节奏的韵律,声音也有些激动,“皇儿,我是你父皇。”
“叫声父皇听听?”他将耳朵贴在我肚皮上,傻傻地问道。
我忍不住扑哧一笑,“皇儿还小,不会说话啦。”
“不会,朕的皇儿,一定是最棒的。”他极为自豪道。
腹中的小儿似乎为了迎合他的话,也非常配合地咚咚凸了两次,让我有些受不住他的闹腾。
“熙儿没事吧?”他关心地问,手轻轻搭到了我的脸颊,舒展我微皱的双眉。
我有些不自在的偏过脸,他却并未抽手,似在感受我脸颊的温度。
这段日子以来,这些触碰越来越多,无可避免。
刚开始我还推拒,后来也逐渐不再较劲。
只是他今日抚着我脸颊的手留恋不走,逐渐转到了脖子,我才终于忍不住艰难地站起身,不让他随意触碰。
“熙儿要散步吗?我扶你。”他太过自觉地拉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搂住了我的腰,让我来不及拒绝。
我的腰早已没有过去的纤细,现在粗得如水桶一般,这手感估计实在算不上好。想必他也只是兴之所至,不会真的对我还有什么想法。
梨园的莺莺燕燕哪个不比现在的我强?
“熙儿这几日睡得可好?”他总是无话找话,又眼神灼灼地看着我。
我有些不自在地偏过了脸,“挺好的。”
李振睿笑的很是开心,“那便好,只有熙儿好好休息,我们的容儿才能健康成长。”
我无言地笑了笑。
阳光刺眼,睡意朦胧。
孕夫嗜睡,我重新躺到了太师椅上,感觉身体似乎与太师椅融为了一体。
“我们的容儿……”我还在细细品味着自他口中说出的这五个字。
李振睿似看穿了我的心思,郑重地向我解释,“熙儿,当日是朕不好。但朕是真心喜欢你,自然也喜欢我们的孩儿。”
李振睿携起我的手贴在他脸上,笑得很满足,“朕与熙儿的血脉,将来定会继承熙儿的美貌与聪慧,天下无双。”
我自是不敢再轻易相信李振睿的承诺,可却真心替容儿感到高兴。
得到了这天下至尊的宠爱,他的未来一定会很美好。
“熙儿……”李振睿轻轻地搂住我的腰,低下头,离我只有一寸之间。
“何事?”我的心跳如擂鼓,问得并没有多少底气。
“熙儿,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他的眼神无比真诚,让人难以拒绝。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我与他破镜重圆的机会。
但我此刻却前所未有的犹豫。
红苏汤和后宫的莺莺燕燕自然令我怒意难消,可看到他如今这一次次的接近、低头、求和……
若是我以往的性子,是再无接受李振睿的可能。
可如今身处后宫,又怀有身孕,我与李振睿之间已牵扯不断,实在难以说放就放。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我的沉默反而令李振睿有些激动,“熙儿,你还打算惩罚朕到什么时候?只要你一句话,朕做什么都可以。”
他的眼中满是柔情和委屈,“熙儿,与你分开的半年多,对朕来说真的很煎熬。”
我的鼻尖又不自觉地开始酸涩……
你煎熬,我又何尝不是?
惩罚你,又何尝不是在惩罚我自己。
可是,我们真的还能回到过去吗?
睫毛好像湿了,我眨眨眼想让睫毛上的泪水消失却反而模糊了眼睛。
“熙儿,别哭。”李振睿抱住我,右手轻轻地将我眼角的泪水擦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这却是我不止一次因为李振睿而流泪。
而我一旦哭,却停不下来。
“你要是心里有我,怎么还会宠幸那么多人,你找你的雅儿、柳儿、花儿、草儿去!” 我推开他,将心中憋了许久的气话一吐为快。
可他搂得实在紧,而我又太笨重,怕用力伤到孩子,只好还任由他抱着。
“朕只要熙儿,有了熙儿,朕谁都不要。”他用力地吻住了我的唇,我摇摇头想挣脱开,却被他按着后脑勺无法移动,只好任由他亲。
“你……你总是……这般欺侮我……”我挣脱不开,又气红了眼。
他连忙停下来索吻,小心地赔罪,“好好,朕不欺侮你,朕再也不欺侮你了,熙儿不哭。”
绝望的心被他三言两语攻得溃不成军。
心中明明知道,他对我或许只是又突然有兴趣了,不会是真的爱我,但还是忍不住去相信。
说好的恩断义绝,李振睿的几句话,我便忘了伤痛,没尊严地哭泣。
他耐心地哄了我很久,又说了许多甜蜜的话,我渐渐止住了哭声,只道,“若要重新来过,你可不能再喜欢别人。”
“朕保证。”他应得没有一丝犹豫。
“你还要对我们孩儿好。”我继续道。
“这个自然。”
“你再也不能灌我红苏汤了,不然我一辈子都不再理你。”我恨恨道。
“朕答应你,永远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他亦认真地回道。
“还有……你,要常来看我。”我微红了脸道。
“好。”他温柔地应道,勾起我的下巴封住了我的唇。
这一次我并未再推拒,任他尽情吻了很久。
嘴中有咸有甜。
我们吻了很久,直到吻到我双腿发麻,无法站立。
在我一声惊呼中,李振睿将我重新抱到了太师椅上。
突然,我睁开眼……
原来是一场梦。
双腿还在发麻,而偌大的院子除了蝶衣空无一人。
“皇上走了?”我问道。
蝶衣点头道,“是啊,皇上见君上你睡了,就回了甘露殿。”
“哦。”我有些遗憾,原来只是一场梦……
原来梦中的我是这么期待与他复合,这么期待还能与他回到过去。
蝶衣见我若有所思,又道,“皇上还说明日再来,君上可还记得?”
我摇摇头,已没有印象。
蝶衣欲言又止,离开了院子不知干什么去了。
我仰起头,此时太阳已快落山,余晖温和,还带着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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