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了!” 妈妈非常生气地替晏子把脸上的药小心地洗去,涂上医生给开的药,重新包好, 妈妈警告晏子,千万不能乱涂药。 晏子回自己房里,从书包里拿出咚呛他们给的药,看了老半天,想着咚呛胖鼓鼓 的脸,想着天蔚没头没脑的笑容,想着天娜温静的棕色眼睛,还有朱丹妮细细的 手指带着凉意在他脸上抚过的感觉,晏子把药小心地包进塑料袋里装进书包的最 里层,用手拍一拍,又摸摸自己的脸。 这些药,就安静地藏在晏子书包的最里面,晏子相信这是有魔力的药,不用涂在 脸上,只是每天用手拍一拍摸一摸,也可以使伤口很快愈合。 一个月以后,晏子脸上的伤完全长好了,一点印儿也没有,妈妈也不再提要学校 赔钱的事儿了。 那些药一直藏在晏子书包的夹层里,藏了很久。 咚呛他们都很高兴,因为年纪太小了,只看得见很容易消失的伤口,看不见不能 消失的伤口,所以总是那么没头没脑地高兴着。 咚呛同学的财政问题 16 这一天早上,咚呛和天蔚一起上学的时候,天蔚的手上居然破天荒地没有抱着可 乐,而是拿着一张全新的,粉红色的,一抖起来刷拉刷拉响的--一百元大钞! 这钱是用来给天蔚订杂志的。 天蔚妈妈觉得天蔚的学习太差了,这学期一下子慷慨大方地给他订了好几种杂志 和报纸,小数报,小学生语文,全国优秀作文选什么的。 天蔚把钞票弄得刷拉刷拉响,还凑到鼻子上闻一闻,又递给咚呛,咚呛也闻一闻 ,再闻一闻:“我跟你说天蔚,其实钱不臭呀!” “是不臭,我觉得很好味。”说着,天蔚又闻一闻那张红钞票。 “可是我妈妈总是说钱有铜臭味,铜臭味是什么样的臭味啊?” “我告诉你说,咚呛,”天蔚很神秘地说:“其实这些都是大人用来骗小孩儿的 ,我妈就老是说,鱼籽吃了会不认字,我偷吃了好多,可是怎么样?照样认识好 多字!大人就是喜欢骗小孩儿,他们说钱是臭的,其实是不想给我们钱!” 咚呛深以为然,点头道:“我妈就只给我一个月十块钱零用,我都没怎么看清楚 二十块钱的样子。一百块的更是见的少,每年的压岁钱都被妈妈收起来了,还是 上次跟我们家对门的那个宅男哥哥捐款的时候才看清楚一百块钱的样子!” 两个小子边走边说,又碰上了咚呛的表姐小美女乔韵芝。 天蔚讨好地说:“美女表姐,你要不要看一下一百块钞票啊?想闻一闻也是可以 的!” 乔韵芝不屑地甩甩长发说:“不稀罕。我有的是一百块,用完了到我爸那里再拿 !没见过世面的小呆子!” 小呆子咚呛和天蔚羡慕得几乎流出口水来,咚呛说:“我家表叔就是大方啊!他 也给过我钱呢,可是我爸不准我要,说表叔是很不容易的。我小舅舅以前也是大 方的,现在变得好小气,动不动就说,一分二分,存起来结婚,经常跟绿绿叔叔 研究怎么存钱怎么买新股。一次才给我买一根糠葫芦还要分一半自己吃,做男人 真辛苦,要准备很多钱还有大房子女的才肯跟你结婚。” 天蔚老气横秋地叹气:“不容易啊!” 乔韵芝说:“男人嘛,关键是要帅,象小舅舅这样的帅哥,要是我,没有钱也肯 跟他结婚的!”又斜了眼看看咚呛和天蔚:“象你们长成这样,要准备五百万才 行!” 这个巨大的数字好象一个响雷打在两个小子的头上。咚呛还不死心,又问:“那 象绿绿叔叔那样可爱的人,要准备多少钱?” 乔韵芝翻翻眼睛:“他哦?有一百万我才考虑考虑!” 咚呛和天蔚目瞪口呆地目送着小美女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天蔚说:“我真是被她 吓得呆若木鸡啊!” 咚呛说:“天蔚,我们的经济,困难啊!” 处于经济萧条时期的天蔚,到了学校,又遭遇了灭顶的打击。 天蔚本来想一到学校就把钱交给负责订杂志的天娜的,可是,实在是对这张红票 子依依不舍,想着再多看两眼,就打算过了第二节课再交。 第二节课一下课,咚呛和天蔚一起上厕所,天蔚在厕所里又掏出红票子深情地抚 摸着,站起来拎裤子的时候,悲惨的事情发生了,红票子从他的手指间滑落,轻 飘飘地打了个旋子,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落了茅坑里,粘在了一堆可怕的黄褐 色的物体上。 可怜的小天蔚,只觉得后脑勺刷地一凉,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被冻住了似的,过了 好半天,黄豆大的泪珠子叭叭地落下来。 咚呛看着好朋友,裤子还没系好,挂在腰上,支楞着两支胳膊,无声地痛哭,觉 得,天蔚啊,真是可怜啊。这么想着,咚呛的手脚就先于大脑开始行动了。 他勇敢地跳下去,从茅坑里,把那张红票子捡--了--起--来! 天蔚的嘴巴惊得张成一个圆圆的o型,眼泪刷地全部吓回了眼眶。 咚呛把捡起来的钞票拿到水笼头底下去冲洗。 一旁看了全过程的杜威廉在同样的震惊过后,暴发出一声长长的叫声,象一个火 车头一样地冲出了厕所。 “有人从屎巴巴上捡钱啦!” 不过五分钟,这条惊人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班级! 杜威廉笑得原本大而圆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儿,前前后后地跑着跳着,将这个他 亲眼目睹的惊人新闻到处宣扬,又跑到天娜的面前,说:“许天娜许天娜,你真 的收了那张钱啦?真的收啦?” 天娜说:“收啦!” “啊啊啊--!”杜威廉的叫声长得象轮船上的汽笛,“你用手碰那张票子了吗? ” “碰了。”天娜说。 “天哪,上面的我估计有一万个屎巴巴上面的细菌,啊啊,臭啊,可怕啊!” 天娜拍拍蹦哒得象一只小青蛙的威廉:“镇定镇定!咚呛把钱冲洗过了,我也洗 过手了!” 威廉抱头逃开:“天哪,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啊!” 朱丹妮凑到咚呛面前,美丽的小脸上是疑虑与关切:“咚呛,你真的从茅坑里捡 钱啦?” 咚呛这一会儿反倒有点茫茫然的,点点头。心里想的是,我捡钱了吗?居然还是 从屎巴巴上捡钱啦? 丹妮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 “可怕啊,某人想钱想疯啦!屎巴巴上的钱都要捡哦!” 教室里响起一阵笑声,笑声越来越响亮,象一锅稀饭咕嘟咕嘟热气腾腾地开了锅 。 咚呛忽然意识到,自己成了这口锅里最大最显眼的一个汽泡儿。 一个平凡普通的小男生,以这样一种奇怪的方式,成了班级的主角。 咚呛懵了。 咚呛只看见天蔚扑来扑去地跟笑话自己的男生打架,被一群男生推来搡去,却勇 敢地一次一次扑上去。 这时候,教室里响起天娜清亮的声音:“这么多钱掉了,不捡,你们说该怎么办 ?” 咦?大家静了片刻,好象这也是个问题嘛。 不捡,难道就让一百块钱那么白白地被水冲走?厕所里的茅坑每隔半小时总要自 动冲一次水,发出巨大的声响,那张大面额的票子一定会被冲进粪坑的。 有人说:“可以弄一个棍子来挑吗!” “可以问门房伯伯借一个工具来弄嘛,真是的!用手捡多恐怖啊!”又有人说。 “可是随时都会冲水的,也许等借来工具就来不及了!”天娜说。 丹妮说:“其实我觉得咚呛真的很有风度的!为了帮朋友什么事都肯做!象郭大 侠那样!” 听见小美女发话了,李聪觉得有必要进行一点补充:“那个叫为朋友两肋插刀。 ” 这可真是一个很侠义的铁骨铮铮的好词儿,就象一棵花生粒儿咬在牙齿间,脆卜 卜地响。 李聪也有点迷茫,摸着头想:为朋友两肋插刀是不错啦,可是好象该做一些更伟 大一点的事才对! 于是齐咚呛在班上成了一个透着几分奇怪的英雄人物,很义气,为朋友居然在屎 巴巴上捡钱! 用手捡! 但是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好笑的。 连咚呛自己现在想起来都要笑。 笑过了又自省起来,难道自己真的是一个财迷吗? 咚呛最近真的面临着巨大的经济问题。 自从下狠心买了一付五块六毛钱的网王扑克牌,又买了一些零碎的小东小西之后 ,咚呛的口袋里只剩下两个钢蹦儿了。可是这个月才过去一个星期!剩下来的三 个星期要怎么办呢? 咚呛是不敢跟妈妈再开口要钱的,爸爸也说,小孩子不可以养成大手大脚步的坏 毛病。 妈妈还警告过咚呛,如果他敢私底下问公公婆婆或是大姨小舅舅他们要钱的话, 一定会狠狠地惩罚他! 咚呛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大人们总是火眼晶睛地把小孩子所有的想要不劳而获 的路途给堵死了。 唯一的办法,咚呛想,就只剩下自己想办法打工挣钱了。 正巧,那天杜威廉在科学课上犯了错误,科学老师罚他写五百个字的检查,放学 后交给他,威廉犯了难,抓耳挠腮,急得额头上热汗滚滚,拉了科学老师哀求: “老师啊,标点符号算不算字数的?算吧老师,算吧!” 科学老师说:“标点符号怎么可以算字数呢,要是算字数,它就不叫标点符号了 ,叫字!字是字标点是标点,标点不是字字也不是标点,标点要是字它就不该叫 标点应该叫字,字要是标点它就不该叫字该叫标点。不要把标点当成字也不要把 字当成标点,你要是把标点当成字我是不答应的,你要是想把字当标点算那倒是 可以的。”科学课的小张老师热爱郭德纲的相声,没事总是喜欢练嘴皮子。 威廉被小张老师的利落的嘴皮子绕得七荤八素,灰溜溜地回座位继续咬笔杆子苦 恼去了。 咚呛忽然灵机一动,从草稿本上撕下一张纸,想了一想,写出了一张小广告: 代人写检查: 质量可靠,保证字数,速度快态度好,有各种类型可以挑选,品种齐全,有要写 检查的,请打电话:XXXXXXXXXX. 还画了一些花纹做装饰。 咚呛为自己的小小灵感欢欣鼓舞,本来嘛,写作文对自己来说都不是一件难事, 何况小小的检查,简直十分钟就可以写出一篇来,要什么风格都有,痛心疾首式 ,痛不欲生式,自我贬低式,语无伦次式,真是应有尽有啊! 于是咚呛就又画了几张这样的小广告,准备回头先发给威廉一张,然后可以发给 班上那几个总是被老师罚写检查的人。每份检查也不能多收钱,不然就太贪心了 ,就收两毛好了。如果字数要求得比较多,可以考虑加上一毛钱。 还没等咚呛把自己的小广告发出去,接下来的一节班会课上,华老师给大家讲了 一下其他班的一些不正之风。 华老师说,现在我们四年级有些班上,有同学把自己的作业卖给别人抄,语文作 业抄一次一块钱,外语作业抄一次五角钱,数学作业最贵,抄一次要两块钱! 华老师严厉地说:“把不正之风搞到学校来了,小孩子的心灵受到了污染,做老 师的多痛心啊!我知道我们班还没有这种现象,但是老师还是要给你们打打预防 针!如果我们班出现了这种情况,我绝不原谅,一定将他拉到校长室去办学习班 !” 咚呛吓得赶紧偷偷地伸手到抽屉里去,把那几张小广告撕得粉粉碎。 他再也没有想到,这种事的性质是这样严重的,在咚呛的小心眼里,如果一个错 误的性质上升到了品质的层次,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妈妈说过,一个人品质上的污点是永生永世也洗不掉的。 在咚呛的想象中,有一座高台,上面端坐着的,是电视上的包大人,凡是品质有 问题的人,会被揪着领子领到台子上去,放到龙头或是虎头或是狗头铡下铡掉脑 袋。 咚呛打了个冷战,真可怕,自己差一点就要滑向罪恶的深渊了呢。 咚呛想,借我个胆子也不敢把品质弄脏了呀。 咚呛的第一个挣钱计划不了了之。 在放学后因为口渴也因为嘴馋买了一瓶康师傅果汁之后,齐咚呛同学成了一个彻 底的无产者。 咚呛翻起空了的口袋无奈地叹气。 两个裤袋他忘记给翻好了,支楞在腿旁,象小鱼的鳍。 这天晚上,齐咚呛看了一集成长的烦恼,他有了新的挣钱的方法。 爸爸习惯在晚上吸尘,咚呛说:“爸爸,我帮你吸尘好不好?” 爸爸很高兴:“好啊!” 咚呛的后半句话就只在喉咙口打转,怎么也出不来。 他的温和的,善良的,体贴的维尼熊一样的爸爸,他怎么能够替这样的爸爸做一 点事就叫他付钱呢? 咚呛仔细地吸完了尘,把电线卷好,去卫生间洗澡。 洗完了,向往常一样替妈妈放好洗澡水,倒上一些浴盐。 妈妈喜欢最后一个洗澡,可以泡上好长时间,她的身上总是散发着新鲜牛奶一样 的香味。 这样美丽的香喷喷的妈妈,虽然有时候有点凶巴巴,有点彪悍,可是咚呛还是很 爱她,一个人怎么可以赚自己所爱的人的钱呢?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天蔚给咚呛带来了一瓶果汁,因为他知道咚呛没有钱了。 天蔚忘记带记事本,咚呛把自己包里一本新的送给了他,记事本华老师每天都要 检查的。 天蔚说:“咚呛,谢谢你哦!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咚呛想,这个是天蔚呀,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也是一个怎么也不可以 在他身上赚钱的人。 还有丹妮,天娜姐姐,小表姐乔韵芝,小舅舅,表叔,绿绿叔叔,苞谷大叔,还 有小豆子,小豆子的爸妈,包子叔叔,大表哥,很多很多人,都是该放在心口慢 慢爱着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该在他们身上赚钱的。 甚至李聪杜威廉,他们的钱也是不能赚的。 绿绿叔叔教过咚呛,全国那么多小学生,只有你班上的这些人可以坐在同一个教 室甚至同一张课桌上学习,这叫什么? 缘份哪! 在寻找发财之路的过程中,咚呛很惊讶地发现,他其实还挺富有的。 看不见的财富也是财富嘛,咚呛想。 咚呛的挣钱道路十分曲折,他认定自己是一个不适合做商人的人。 上厕所的时候,咚呛低头认真地朝茅坑里看了看。 假如这个时候里面有一张百元钞票,捡不捡呢? 捡,还是不捡,这是个问题。 等回到课堂,这个问题依然困挠着齐咚呛。 忽然,咚呛想起,既使茅坑里真的有钱,捡了也该上交给老师吧? 这么一想,这个莎士比亚式的问题便得到了解决,齐咚呛的人生就豁然开朗起来 。 晚上,小舅舅到咚呛家里来吃饭,吃完饭,咚呛看见小舅舅在捶腿活动腰,就问 :“小舅舅,你排练辛苦了吧?我替你捶捶好不好?我不要钱的!” 小舅舅看了看咚呛,大咧咧地在沙发上躲下来:“来吧!替我好好地捶!”
14/20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