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看着地上零落的花骨朵,枝子上反而剩的不多,“那个,少一些,花才会开得漂亮些。呵呵。”我一面说着,一面向旁边跑去,被小青逮到肯定会被说一顿的,还是避开点好。 我在院子的小亭里坐下,斜倚着栏杆,看小青在给花浇水,整理花枝。四周很安静,我就这么静静看着,眼前渐渐变得恍惚,仿佛那在花丛里忙碌的人是林。是啦,林也是极爱养花的,他也有这么个小院子种着花,空闲时,他就在花丛里收拾,我在一旁坐着静静看他。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光。但是他利用了我,打破我的幸福。忽然想起,我闭上眼睛前,映入的他的脸,脸上的心痛是我从未见过的,还有些晶莹的液体在眼眶滚动,他还是爱过我的吧。 如果 你是那含泪的射手 我 就是 终于决心不再躲避的白鸟 如果 能死在你的箭下 就好像 就好像 终于能死在你的怀里一样 (席慕容《白鸟之歌》) 我相信你是爱过我的,我终于原谅你了! 微风轻轻抚起我的发,落在脸上痒痒的,就好像那年的新雪落在脸上一般。那时,我刚进入这个身体,明明已经死去的我为什么会重生,我宁愿没有。但那年的新雪翩翩落在我的脸上,痒痒的凉凉的,当时抱着我的师傅把我捧到眼前,惊喜的说“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太好了。”他的脸紧紧贴着我,温热的液体滑过他的脸颊,沾上我的脸,暖暖的,我决定这一世要好好活着。 这个身体是孱弱的,母亲在怀孕时中了毒,生下孩子后就死了,身体原来的主人没几个月也死了,我才乘虚而入。但,真的很辛苦。毒性发作时,忽冷忽热,全身像是有小蚂蚁在爬。师傅一直用千年人参吊着我的命,稍大点,师傅和两个师兄会轮流为我输真气。饶是这样,我也活不过5岁的。直到一日,师傅欣喜的告诉我,望霞山后山来了个神医。于是,我见着了,我的第二个师傅——邪医。 邪医是隐居在望霞山的,不是太情愿救我,他只说,我的毒非化生池不能去。听到这话,师傅的脸煞白,双手也微微发抖。我抬头,直视着邪医,说,我进化生池,如果我能从里面出来,你收我为徒。我放开了师傅的手,笑着说,反正我也活不久,我赌这一次。 化生池,武林中人谁不觊觎,在化生池中呆满七日即可百毒不侵,只是鲜少有人能熬过。我向师傅告辞,在邪医的引导下来到化生池。池水清澈见底,泛着淡淡的翠绿,颜色妖异而诱人。我浸在池子里,池水微凉。不到半柱香时间,开始感觉疼痛,那是从骨髓里渗出来的疼,从内向外一点点蔓延,袭遍全身的钝痛。隔上几个时辰,会有一次剧痛,是直指心脏的锐痛,痛的好像心脏会破掉一样。在池子里的时间是难耐的,痛,全身都痛,连动动手指都是痛的。根本不可能睡得着。几日的疲惫与疼痛折磨得人近乎疯狂。我在心中告诉自己,我要活下去,不依附任何人,骄傲的活下去。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从池子里出来的,等我睁开眼睛师傅已经坐在床头了。邪医说,我体内的毒基本上清除,以后就百毒不侵了。我正式拜邪医为师,称为大师傅,自取名水连,是邪医唯一的徒弟。那年,我四岁。也是因祸得福,邪医师从百草堂,算来我也算是百草堂的弟子。百草堂擅长用药,无论医还是毒,都是极厉害的,而且用毒之怪异是沈家都自叹不如的,只是百草堂人丁稀薄,鲜有人知。之后几年,每年又一半时间跟着大师傅研习医术和毒术。直到十一岁那年,大师傅去世。机缘巧合,没过多久,我救了中毒受伤的城,帮助他复仇,并且尊城和他弟弟为兄长。至于水宅,我已经记不清了,好像是我救过王伯一家,便置了水宅,给他们个安身之处。只是王伯一直坚持他是仆人,尊我为少爷。这样,我总算有了个可以称作家的地方。 “三少,三少。” 小青的叫唤声拉回我的思绪,“小青,我在院子里。” “三少,太阳都快下山了,院子里风大,你注意点啊。” “呵呵,我哪有那么娇弱。” “三少,二少爷来信了,你看。”说着,小青递给我一封信。 二哥的信啊,我展开信,他还真是~~懒啊,整封信就一句话,二日后到水宅。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为了这么一句话,劳烦一个暗卫送信,他把暗卫当信差使唤呢。 “三少,回房吧,该用晚膳了。” “好啦,我没凉着。” “您要凉着了,我会被王总管剥了皮的。”小青小声嘀咕着。 我无语,王伯把我当什么呢,我哪有那么脆弱。不过,二哥要过来了,有什么事么? 番外:宁城1(初识水莲) 我叫宁城,是宁越堡现任堡主,我接手宁越堡才两年多,但在江湖上提起我的名字,几乎人人称赞。可是少有人知,我有现在的成就,是水连的功劳。五年前,我叔叔叛变,勾结江浙张家、塞北严家害死了当时的家主我的父亲。我带着弟弟宁穆在仆人的帮助下逃离宁越堡。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遇见水连的那天。 那天飘着雪,我和弟弟走在林子里,还好是冬天,野兽会少很多。我们晚上赶路,白天躲在山洞里休息。我当时中了毒,不能运用内力。但有着坚定决心,我一定要活着将弟弟送到父亲的好友东方先生那里。东方先生早些年隐居山林,虽然不再参与江湖中事,但应该会收留弟弟。 冬日的夜间很冷,弟弟冻得手已经僵硬,步子也越迈越小,我却无能为力。 “我们休息会吧。”我牵着弟弟,双手紧握住他的,希望能够给他带来些许温暖,但悲哀的是,我的温度也并不比他的高。 “嗯,”弟弟抬头,看着我,“哥,我们会死在这儿么?” “胡说,我们不会有事的。快了,我们快到东方先生的居处了。”我紧紧抱住弟弟,我在他眼里看到了绝望,不可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倚在树下,白雪皑皑,望过去是无止无尽的白。我忽然感到胸口一阵疼痛,身体开始忍不住的颤抖。 “哥,你怎么啦。又毒发了么?”弟弟焦急的面容似乎有些模糊,我手指深深掐入手心,试图用疼痛让我清醒。一阵风过,夹杂着别的什么声音。 “大少爷,二少爷,你们让小人好找。”一张狰狞的面容出现在我们面前。 “宁蓝,你个叛徒。”我抬起头,等着他们。大约有十人,以我现在的体力,恐怕~~ 我把弟弟护在身后,站起身,直视他们,小声在弟弟耳边说,我挡住他们,你找机会,赶快跑。 弟弟摇头死死拉住我。我丢开他的手,举起剑向宁蓝冲去。宁蓝侧身轻易抓住了我的胳膊,一个用力,我的剑掉到了地上。我抬头狠狠等着他。宁蓝狞笑,向身后人使了个眼色,他们要去抓弟弟。 “快跑!”我朝弟弟大声喊着。 他摇摇头,泪水湿了脸颊,“我不走,要死我也要和哥哥死在一起。” 我挣扎着,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抓住弟弟,抬手就要照他头顶拍去。 一阵风过,时间似乎就此静止。抓住弟弟的那个人颈间突然闪出一道鲜红的颜色,那人倒地,颈间的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你们就这样欺负两个孩子啊!”一身红衣翩然出现,挡在了弟弟面前。那是个孩子,约莫十来岁,看来比弟弟还小,很漂亮的面孔,笑得灿烂,直逼午后的阳光,声音轻柔,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子,不辨男女。 “哼,一个小毛孩,还赶挡爷爷的路!”宁蓝把我丢到另一个人手上,向那个孩子走去。我心一紧,不禁为那孩子担心。 那孩子微微转头,对我弟弟轻柔的说,“乖,站到那棵树下,面对树,闭上眼睛,我们玩躲猫猫好么。”他轻轻的笑着,声音带着催眠的蛊惑,弟弟听话的转身。“真是乖孩子,我数十声,他们躲好了,你才可以转身哦。” 十,那孩子笑着,跳起身,来到两人中间 九,左右手抬起,轻轻向两边一划,两道鲜红的痕迹沿着匕首的轨迹晕染 八,跳到另一个人身后,左手抹上他的颈侧 七,宁蓝恢复神智,和三个人攻了过去,围住那孩子, 六,那孩子,闪到宁蓝身侧,妩媚一笑,宁蓝带着鲜红的颜色直直倒了下去 五,向后抬起左脚,落在一个人的脖子上,左手右手的匕首同时吻上另两个人的颈项 四,剩下的三个人愣住了,忽的一个拉我挡在面前 三,一阵红色的风过,倒下了两个人,那孩子站在我面前,看着我 二,从我面前消失了,一声闷响,制约我的人倒下了 一,弟弟转过身,跑到了我面前,抱住我 我愣愣地看着那个一身红衣的孩子,他的红衣微微飘起,他依旧笑着,仿佛他方才一直都这样站着。 “好了,你们不走,我可要走啦。”他翩然转身。 “等等,那个,恩公请留步。”我急忙开口。 “呃?”他转身,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恩公?哈哈,我比你们要小吧,我叫水连,你们可以叫我连子。” “连子,好厉害啊。”弟弟从我怀里跳了出来,“才一会功夫那些坏人都倒在地上啦,连子好厉害啊!你长这么漂亮,以后嫁给我哥哥当嫂嫂好不好?” 嫁给我?!我脸一红,刚想开口,就听见笑不可止的声音。 “哈哈,你真可爱,”连子笑弯了腰,“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宁穆。” “宁穆啊,”连子抬起头直视着我们,精致的五官散发出阳光般的温暖,“可是,我是男孩子,怎么能嫁给你哥哥呢?” “男生就不可以嫁给哥哥了么?连子怎么漂亮,又救了我们,古人不都是以身相许嘛?”弟弟疑惑的看向我,我有点失措。男孩?!连子是男孩,长得真漂亮啊! “呃,好像也没有不可以的。但是,明明我救了你们,应该是你哥哥嫁给我,为什么要我嫁给他呢?”连子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回答。 呃?他说什么,要我嫁给他?!好像,也还~~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连子,穆儿不懂,你还跟着他胡闹。”我急忙解释着,拉回弟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 “哈哈~~”回应我的是连子的一串笑声,穆儿也跟着他笑起来。我稍放心,看来穆儿没有被刚才的情况吓到。 “连子要去哪里,和我们一起走好不好?”弟弟满眼期待的看着连子。 “那,你们要去哪里呢?” “啊,我还没有作自我介绍。我叫宁城,是宁越堡前任堡主的儿子,这是我弟弟。”我简单把状况讲了一遍。 连子侧脸看着我,“为什么告诉我这么详细,不怕我把你们买了?” 我正色道,“我们的命是你救的,你要拿回去也是应该。” 连子愣了一瞬,又笑了,看向前方,穆儿在前面跑着,还不时回头向我们招手。 “你还能活多久?你中毒了吧!” 我停住了脚步,“你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是他们一伙的?我紧握双手,可是却没多大力气,冷汗点点落下。 “别紧张,”他也停了下来,看着我,眼带笑意,“你想复仇么,我可以帮你。” 呃?我彻底傻了。他向前跑了几步,回头嫣然一笑,“我是说真的,代价就是,你是我的啦!”说完跑到穆儿那,和他笑闹着。 我快步赶上他们,“我答应你,但是,不可以伤害我弟弟。” 他看了穆儿一眼,笑着对我说,“成交。你要花多久把他送去什么那?” “两日,就可以把穆儿送到东方先生那。” “为什么不直接请他帮你复仇呢?” “东方先生隐居已久,这次劳烦他照顾穆儿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而且,我自己的仇,我要亲手报。” 他看了我许久,笑了,“那,三日后紫霞镇口等你。宁穆,我有事先走啦,后会有期。” 他离开了,像阵风般,话音落下,红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 “哥,”穆儿拉着我,“我还能见到他么。” “会的,一定会的。两年后,我会以宁越堡堡主的身份和他一起去接你。”我对穆儿承诺,也是对着自己承诺。 番外:宁城2(水莲入心) 望霞镇是望霞山山脚的一个小镇,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约在这里,但当我到的时候,就看到了一袭红衣坐在镇口的树上。 “你终于来啦!”水连从树上飘到我的面前。 我抹抹额上的汗,点头。 “先说好,我帮你解毒,甚至可以帮你报仇,作为代价你的命是我的。” “只要我报了仇,让我弟弟重回宁越堡,我的命就是你的。” “哎,你别误会,我不是要杀了你的。”水连摆摆手,转身向山上走去,“跟上。” 山路崎岖,我有些吃力,水连走得却如履平地,终于在半山的地方看到一间小木屋。水连舒了口气,笑着对我说,“你先去那边的河里清洗一下,等会就回房休息,明天我们正式开始。” 山上的条件是简陋的,就两间房,水连却执意让我睡在他房间的地上,不许我进另一间房。我睡不着,不是没有怀疑,这么个比我还小的孩子真能有那么大本事,只是现在我无处可去。现在能做的唯有相信他。 次日一早,水连就在忙碌。我吃过早饭,就静静坐着,忽然想到去年此时,我还和弟弟在园子里玩雪,娘在旁边叫着,要我们小心,爹爹则沉着脸,说我不务正业。现在想来,竟觉得遥远。 “喂,”水连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别发呆了,过来。” 我随他走进屋内,他指着一个大木桶对我说,“进去。”木桶下面还燃着火,桶里的水散发出浓浓的药味,我脱去外衫跨进桶里。水很热,但不烫,冰凉的皮肤渐渐温暖。水连添了些柴,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这药泡着可能会有些难受,忍着点。” “这是,在解毒?” “嗯,要泡三次,每次十个时辰,再配上喝的药,不出一个月,可以解你身上的毒。”水连低着头,把玩着干柴。 渐渐开始不舒服了,疼痛从骨子深处向外渗透,我咬着嘴唇,没有出声。 “以前,是师傅和我住在这里的。另一间房就是我师傅的。”水连的声音,轻柔而幽怨,他仍旧低着头,说的很慢。“我从小身子不好,师傅费了好多心思帮我调养,不嫌我笨,还把他所有会的都教给我。师傅待我,是极好的。” “那,你师傅呢?怎么没有看到。” “师傅去世了,在十多天前。我下山,就是为了安葬师傅。”他的声音很低,含着淡淡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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