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衣人趁着他们不注意，向我的方向袭来。我笑意加深，右手伸进衣衫下摆，等待时机，准备抽出隐于大腿上的匕首。忽然眼前一阵掌风，那个黑衣人被打出数米远，我愣住。 “叶儿！” 玉岚？他闪到我的身边，用眼神探查我有没有受伤。我微笑示意没事，他点头，背对着我，挡住其他黑衣人看向我的视线。我紧紧盯着玉岚的后背，要知道打斗时后背是最脆弱的地方，只要我轻轻抬手玉岚就会在我面前倒下。我们认识也不过数月时间，他，就那么放心我？还是说，他是在保护我？ 是在保护我么？呵呵，笑意又爬上嘴角，我感觉到身后有人攻来，微微侧身，心脏避开来人剑尖。来人剑速很快，弹指间剑尖几乎贴上我后背。玉岚猛然回身，左手把我推开，右手直取剑尖，手掌被剑刃划破，清脆一声将剑折断，殷红的血液随着断剑的震动飞散开来，反射着晌午的阳光，竟然刺眼。又一个人倒地的声音后，树林恢复宁静，就好像刚才的喧嚣不过是幻觉。 我盯着玉岚受伤的手，移不开眼，身体在我想清楚前已经行动。走到玉岚身边，从自己中衣下摆撕下一条白布，轻轻擦去碍眼的鲜血，伤口不浅，怕是有些日子不能着力了，倒出一点随身的金创药，再撕下一条白布包好伤口。我仍握着他的手，忘了放下，只觉得那殷红的眼色夺取我的思维。因我而流血的人很多，却是第一次看到为我而流的血。 轻柔但坚定的，我被拥入温暖的怀抱，额头靠在玉岚肩上，闭上双眼，忽然觉得安心。清冷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低沉却带着蛊惑，“我会保护你的。”鼻子一阵酸意，什么东西要涌出眼眶。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能保护我的只有自己，我努力、我坚持，我要变强，保护自己。在化生池的时候，我没有退却，因为这样我才能百毒不侵；在杀人的时候，我没有怜悯，因为这样我才能生存；就连在血洗江浙张家时，我也没有手软，因为这样我才能培养势力。从来都是我主宰别人的生死，保护抑或杀戮，现在第一次我被别人保护。还是说，内心深处，我也希望有人保护，否则我也不会拿我自己的身体故意试探他，可是他受伤了，为我而伤。那么，既使是欺骗，这一刻，我也愿意相信他。 接近傍晚的时候终于到达商城分馆。商城繁华，道路两旁多是商铺，主道有三辆马车宽，街上行人多数衣着华丽，酒馆茶楼华贵林立。悠哉地观察大城，颇为新奇。想起以往总是夜深人静之时从繁华城镇一掠而过，还真是可惜。 “主上，到了！”晓月恭谨的拉开车帘。 我从玉岚怀中坐起，方才遇袭后玉岚一直抱着我，抱我上车，拥我在怀，我们没有说话，却感觉到我们之间什么在改变。玉岚下车后，我移到车前，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视线，玉岚看着我。我犹豫片刻，伸手放在他的手心，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任他扶我下车。 “少主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小人为您带路。”一个灰衣门人走到我面前，恭敬的说道。我看看玉岚，他微笑，“沐浴，休息。”很淡的笑容，浅到几乎看不真切，却直直的印在了心底，许多年后我依旧记得那个笑容，那个含着安抚、宠溺，温暖如深冬阳光般的笑容。 14．遣散 泡在沐浴桶里，想着方才慕容常在给玉岚的眼神，是陈馆主的事又什么进展，还是他们有什么计划。不是我多疑，从玉岚正式宣布我为暗门门主后，有什么事向玉岚报告是不会刻意避开我的，所以刚才慕容的眼神让我起疑，果然对我只是在利用么？！那么，为什么对我这么温柔呢，还真把我当成你儿子么？！不要，对我太温柔啊，我会沉溺的！ 把脸浸在温水里，让窒息的不适贯彻全身，猛然抬头，大口呼吸，冷静多了。我从浴桶里跨出来，随意擦了身子，穿上内衫。两辈子加起来，我活了这么久，更何况现在又不是没有退路，有何可怕！没有必要不安，现在的情况我可以随时抽身消失的。 晚膳时，还是我们四人，晓月一脸凝重，慕容似平日般活跃，但他神色间隐隐有些不安，玉岚侧看不出什么变化，他一直是副没有表情的表情。晚膳后，我借口疲倦先回房休息，也省得他们费神找借口避开我。 早早灭了蜡烛，淡淡的月光撒进房间。安静中传来嗡嗡的声响，是蜂蝇！蜂蝇传来城的询问，笑了笑，城还真闲啊，有空关心到我这啦！让蜂蝇传了“我安好，现在商城，”的消息给城，就挥散了蜂蝇，径直躺下。 我们好容易到了商城，一路上三番四次阻碍我们的人是谁呢？目标是我还是玉岚呢？派除的都是死士，对方来头不小，沈乐文辞了家主的职务，照理说是不能再动用过多沈家势力的，但如果他和沈含希之间有什么约定的话，就难说了。甚至是，沈含希只是个挂名，为的是让沈乐文避开家主的责任，使用沈家的势力。另一方面，他们怎么会有两生花的毒？这种毒可是只有百草堂才有，也就是说，自师傅邪医过世后，当今世上，只有我和师傅的师兄毒仙的人知道并且会配这种毒药。如果真是毒仙的人，那就是冲我来的，他们找我也不是一两天了，但他们怎么知道我的行踪，明明我身份隐秘？这么以来，就可能是毒仙他们的目标是玉岚或者说是暗门，偶然见到我解毒，于是试探我。真是惹上大麻烦了呢！ 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有人来到我的床边，他的脚步微不可闻，如果不是月亮投下他的阴影，我怕是发现不了的。来人伸手扶上我的侧脸，微凉的香气淡淡萦绕，缕过我的发，绕到脑后，抬起我的头，温热的唇落在额头，缓缓游移，抚过眼睛，滑过鼻梁，停在了鼻尖，不再移动。许久，终于将我放平，掖好被子。我没有清醒，始终朦胧，终是沉睡过去。 清晨，早膳过后，慕容常在领我到陈馆主被杀的房间，找了下人仔细讲解当时的情形。说来说去，莫不是凶手武功之高，不出我们意料，麻烦的是凶手目的不明，难以预料。慕容常在说有事先行离开，我也遣走了下人，独自在小花园散步。来到分馆才一日，大家好像都有事在忙。晓月在路上就经常不见人，玉岚一整日都没有出现，慕容也不知所踪，连吃饭都只剩下我一人。 第二日，还未早膳，就听说出事了。一个下人莫名其妙死在了自己房里，和陈堂主的死一样，无声无息。整个分馆，人心惶惶，议论纷纷。分馆主事找到我，希望我能做些什么，慕容常在他们都不在，能说话的只有我这个挂名门主了。 “近日，我们分馆连续出了两起命案，”我面对分馆所有的人，“大家会惊慌是正常的，但不必恐惧。凶手明显是冲着我们暗门了的。从现在开始，暗门商城分馆的一切事务暂停，全权交由柳州分馆处理。大家先回家休息些日子，半个月后再到商城分馆复职。” 下面一片混乱，大家更加慌张、疑惑。 我伸开双手，示意大家安静，“我可以保证等大家半个月后复职时，一切又回复原样，请大家不要慌张，就当作休探亲假，每个人走前都到账房去领取盘缠，务必在近日内交代清楚事项，离开分馆。好，解散！” 有几个人说是无家可归，分馆就是他们的家了，求我不要赶走他们。我笑说，“我不会赶任何人走，我让你们休假，只是不希望牵连到你们。你们留下，一定要小心啊，晚上搬到一间屋子休息，相互也有个照应的好。” 安排好了分馆的人，我查看了空荡荡的屋子，留下的人自愿接手伙食和清洁，我倒也不用担心什么。只是不知道玉岚他们，在哪里。 是夜，我隐匿在棵大树上，正对着玉岚的房间。果然没让我等多久，一个黑影从外面跃到玉岚的房前。轻功很好呢，难怪都看不到人影的。黑影翻进玉岚房间，我悄悄落在玉岚房间的屋顶，听着房内的动静。呃？房内有两个人？玉岚在房间？但是今天明明没看到他进房间的，还是，他压根就没出过房间？ 我抛开疑问，静心听着房内的动静。 15．夜伏 照理说，玉岚连同慕容常在、晓月来到分馆后第二天就不见了，这两日分馆上下也没有人见过他们，那么玉岚的房间是没有人的。但是，现在我明显感觉到房内有两个人的呼吸，是谁？ 眨眼间，房内先后飞出两个人影，一路向北，出了分馆。我远远跟上去，不敢靠得太近。遥遥看去，前面一人一身玄色长衫，看身形不是玉岚，是～～慕容常在？！紧跟在他身后的方才的黑衣人。跑了一阵子，慕容常在在一个小树林停下，面对黑衣人，说了些什么，明显激怒了他。黑衣人冲上前，和慕容常在动起手来。我静静呆在暗处，调整呼吸，让他们察觉不出我的存在。黑衣人恐怕擅使掌，掌风凌厉，步步紧逼招招夺命，慕容无力反击，只有全力抵御。半柱香时间，慕容已经被搅得开始显出倦色，躲闪不及，肩上着了一掌，身形一顿，黑衣人乘胜追击，没有放过慕容的打算。 慕容常在么，你现在还是不要死的好。我轻轻向后退开些距离，再运起轻功向前，冲到慕容常在的面前，拉他避开黑衣人的一阵掌风。 “慕容大哥，你还好么？”我两眼紧盯着黑衣人的动作，问着慕容常在。 “咳咳，”慕容常在微弯着腰，似是受了内伤，“我还好，你小心点。” “嗯。” 黑衣人的眸子很凌厉，杀意肆虐。我好奇慕容说了什么，竟引得方才平静的黑衣人暴露出这么重的气息，夜间活动可是最忌暴露气息的。我打量黑衣人的同时，他也在审视我，由疑惑到了然，他应该知道我是谁了。今晚的事情太混乱，我需要时间思考，就要尽快结束现在的局面。 我右手暗暗伸进袖里，摸出些药粉撒在面前的土里。用尽全力伸腿一扫，向着黑衣人的方向扬起一片尘土。趁着他失神，我迅速拉着慕容离开。 回到分馆，把慕容常在扶回他的房间，他随即上床打坐，调整内力。我深深看了他一眼，“慕容大哥，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日，我还有些疑问想请教。” 慕容稍一顿，随即点头，“我受了点伤，你也先去休息吧。对了，今晚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免得让人害怕。” 我颔首，转身出了房间，帮他关上房门，回了自己房间。倚在床头，轻扶着左臂的宠物，慕容常在为什么会在玉岚的房间，明明他已经消失两日了，没有人看见他离开，难道说他一直都在，只是藏在暗处计划着什么还是等着什么。玉岚的房间我派人留意了，这两日都没有人进出过，那么，房间里是有暗道了？这样才能解释他们的忽然消失。至于黑衣人，应该就是连续杀害那两人的凶手啦，依他的武功应该没错。看他的眼神，他知道了我是谁，看来他也跟踪我们许久啦。他是沈乐文么，很有可能，年纪相当，擅使掌。他夜闯分馆，是来找玉岚的吧，但却在玉岚房间发现慕容。对了，当时慕容常在并没有和他动手，只是离开，而且是很快的离开，一直到远离了分馆。奇怪，慕容常在应该很憎恨沈乐文，见到他一定会控制不了和他动手，在分馆内动手，说不定听见动静会有人帮忙，但他却远离分馆，感觉像是不希望被人知道沈乐文来过。这是为什么呢？还有慕容常在说了什么让沈乐文那么生气？ 我想不明白，只好渐渐睡去。 次日，早膳时候，慕容常在果然出现了。 “慕容大哥休息的可好。” “嗯，多谢关心。” “不知，慕容大哥前几日去了何处，也没留个信，让人好生担心。” “呵呵，是我不好，劳烦你挂记啦！来到分馆的第二天，就接到密报说柳州出事了，主上和我就赶了过去，走得太急，忘了告诉你，真是抱歉。” “那，事情处理好了？爹爹还在柳州么？” “嗯，那边没问题了，主上在柳州住下了，说少主把商城分馆的事情处理完后到柳州和他会和。” “哦，那谢谢慕容大哥通知了。” 一餐饭在闲聊中过得很快。之后，慕容常在帮我整理商城的文件，他倒颇赞赏我遣散人员的事。我不喜欢触碰文件这些东西，有了他的帮忙果真快了许多。 一整天的就在文件堆中耗过，晚膳后，慕容常在说明天要把文件拿去柳州那边，很早就回房休息了，要我也早些歇下。 躺在床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敢睡着，担心沈乐文又会出现。朦胧中，感觉有人进了我的房间，我右手抓住了一颗药丸，做好攻击的准备。但来人的气息，却让我熟悉，微凉的香气——是玉岚？！他怎么会在，慕容果然在说谎。 玉岚没有说话，只是在我床边坐下，我保持睡着状态的呼吸，他也没有起疑。良久，他都只是静静坐着。有他在身边，我会不自觉的放松，竟渐渐昏睡。隐约感觉，他伸手抚上我的侧脸，微凉的触感，不，这不是重点，他的指尖有着奇怪的气味。我的思绪慢慢涣散，在陷入沉睡的最后一刻，听见又有谁进了房间，玉岚起身，却蹒跚了几步，站不稳，落入了谁的怀里，而我想到的竟然是，还好玉岚没有倒在地上。 16．枫叶落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苏醒，感觉有人进了房间，向我靠近。我动了动手，还有些软，使不上劲，但好在右手的药丸还在。那人缓缓靠近，身上有种特殊的味道，是沈乐文。他忽然散发出很浓重的杀意，我一惊，赶忙侧身，一阵掌风扫过我先前躺的位置，用尽全力把右手的药丸投向他，药丸在他身上挥发，沈乐文摇晃了几步，终在墙角倒下。我挣扎着起身，倚在床头，摸出随身的匕首，对着胳膊狠狠刺下，划开一道鲜红的痕迹。疼痛让我迅速清醒，力气也恢复一些。 感觉哪里怪怪的，平日有杀气，都是小竹先示警的，怎么？我赶忙拉起左手的衣袖，小竹软软的缠在左臂，“小竹？”我拨弄它，它却无力的从我臂上落下，小竹身上很浓的一股硫磺味。谁，杀了它？！真是细心啊，不但给我下了迷药，连小竹也不放过，呵呵，我轻轻笑了起来。呵呵，玉岚，下药的既然是你，我又怎么好挣扎呢。 我下了床，走向跌坐在墙角的沈乐文。我给他下了软麻，思绪清晰，但四肢无力，没有解药，身体是无法动弹的。 “沈乐文，你怎么又来了？”我含笑的看着他。 他瞪着我，恨不得用眼神将我刮了。我的笑意更浓，不否认，我喜欢看他无法动弹的模样。 “你过会就笑不出来啦！”他愤恨的说。 我挑眉，示意他说清楚。 “哈哈，”他狂笑起来，“你不觉得很热么？” 我一怔，是的，有些热，阵阵热气从门缝涌进，着火了，而且是很大的火。 “哈哈，你再笑啊！整个院子都着火啦，从四周慢慢逼近这里，要不了多久这个房间也会被烧掉，我们都出不去，我们都会被烧死！！哈哈，想不到啊，玉岚狠心到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当作棋子毁掉。哈哈，他一直是在利用你的！” 我看着他癫狂咆哮的样子好笑，“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又来了？”我端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嗓子。沈乐文怔了会，看着我。 “呵，玉岚的好计谋啊！入夜不多久，院子四周就起火了，没有人救火，越烧越大，我看着慕容常在把玉岚从一个房间抱出来，玉岚像是中了迷药，没有动弹。慕容常在把他抱进这个房间，没了动静。我在门外等得有点急了，周围的院落都烧光了，火苗紧逼近这个房间，偏偏房间又一片平静，我差点就要冲进来了，这时，慕容常在迅速出了房间，跑远了。我担心玉岚，他如果中了迷药是一定逃不出去的，于是闯进房里，发现竟然不是玉岚，而是你。一怒之下，想杀了你，只是我没料到你还醒着，真是失策，被你这种毛头小儿算计！不过，你也别得意了，外面火势太大，连我也没有把握能够逃出，更何况我们说话这会，怕是已经逃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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