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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叶李)天英——洞燧

时间:2016-04-11 20:16:36  作者:洞燧

  此刻不是他一些个人情绪应该出现的时机。他不敢多往那个站在队伍中正的明黄色身影上扫,怕看久了,就要忍不住上去问问他最近过得怎样,摸摸他紧阖着的双眼。
  李承恩瞥开眼若无其事道:“看来各位都经平安脱险。”
  曲云先接了口道:“终是来到此地,乌蒙贵就在此门之内,”她言语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仰头看着巨大石门:“听闻这道石门极为坚固。”
  叶炜虽因柳夕一夜白头,不复少年张狂,可是傲气是刻在骨子里的:“我倒要看看这石门可能抵挡我手中之剑!”他不等别人说什么,就仗剑欺上石门前,借着一己蛮力,想要撬开石门。
  远远看去,如蜉蝣撼大树一般,有些滑稽。
  可是李承恩心却不在此了。他的视线已经瞥到了叶英身上,似乎是粘住了,撕都撕不下来。
  这个男人依然高而削瘦,可是已经变了太多。一头青丝成霜雪,他的脸色也几近雪白,衬得那一角残梅红得触目惊心。原本平静而淡远的一双伏犀长目,此时紧阖着,纤长羽睫在下睑投下一层淡影。环剑而立,几层袍角,纷纷垂落于地。
  他比以前更加没有“人”的气息了——或者说,他似乎陷入了更深层的淡漠里,心中常年一片死寂。
  李承恩知道为什么。
  三弟一夜白头,四弟浴血负伤,五弟下落不明,兼之最小的妹妹,是天生的三阴逆脉。由此滋生的种种事情,让他只好渐渐学会,怎样去容忍,怎样去遗忘。
  叶英此人,虽似无情却比许多人重情得多,只是,习惯于表现淡漠。
  李承恩虽然从书信往来中的只言片语里大致了解了叶英身上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可是真正看到了,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可是叶英却始终侧对着他。神情淡漠而高远,闭着眼睛,像在看什么,又想是什么也没看。就算听到了他出言,也是如磐石之固,无丝毫转移。
  直到那段明黄的身影动了动,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李承恩才被唬得回神:“何不集我等之功力于孙飞亮身上,由他发力开门?”
  叶英闭着眼睛,淡淡道。叶炜打不开门,汗已经把外间罩袍都浸了,无奈跳了下来,站回他身边,犹自心有不甘,眼里带着隐隐怒火盯着石门。
  曲云咬着唇,有些不甘愿,可还是道:“便该如此。”她也清楚,在目前各大掌门功力所剩五成大多还未完全恢复的情况下,这是最妥当的法子。可她还是不放心孙飞亮,殷殷叮嘱道:“飞亮,你体质虽是特殊,承受各家功力也需仔细引导,注意了!”
  高大的毒尸点点头,顺从地上前。
  李承恩在传功的时候又分了心。他身侧便是叶英,叶英以手覆空,金色气劲吐纳,敛着眼,身后衣摆无风自动。李承恩似乎能闻到他发间天泽残花的浅香,而且实实在在地,站在他身侧,感受到他虽底气稍弱然而气势犹为厚重藏介的气劲。
  不知是叶英感受到了那股灼热的注视,突然就渐渐张开了眼睛。李承恩看见那卷翘的睫毛微抖,似乎能撩乱一池春水;眼皮渐渐掀开,眼仁漆黑,黑得深不见底,如同死湖。
  却是直直对着他。
  李承恩登时手下气劲就是一乱。还好这时候孙飞亮已经吃力地推开石门,李承恩就顺势收功,没有酿成大祸。
  后来的其他事情,李承恩已经记不太清了。他一直能将一己私情和家国天下区分得泾渭分明,可是在看见叶英的这一刻,全乱了。全乱了。
  他的眼睛仿佛有自己的意志,紧紧追随着一个叶英。看着他广袖引风自断崖一跃而下,衣袂仙举;跟着他一路来到祭龙潭,看着他举剑。
  “叶某也来助上一臂之力吧。”
  心剑叶英。
  好一个心剑。
  他阖着眼睛,然而修起叶家举重若轻腾挪跳跃功夫,却是如行云流水,连绵不绝,自有春秋。一头雪白的长发,如未落的雪。

  章十

  叶英仗剑而起。
  他闭关数载春秋,因目盲专修无上心剑。从心剑有成,视物已不需用眼,剑气所指,自有纵横韬略。该向何所去,该向何所指,了然于胸。
  可是按说这样的剑路,应是不便与旁人配合的。
  他耳边风声清晰已极,敏锐察觉左后方异动,向旁侧一闪。下一刻一柄□□枪尖缭绕至阳至霸天策内功,向着他闪出的空隙捅进去,李承恩单手持枪,几乎是贴着叶英擦进去,低喝一声:“小心!”话音未落人已经远在几尺之外,枪深深扎入乌蒙贵左肘,继而内劲全数打入乌蒙贵身体里,乌蒙贵暴怒地嘶吼一声,抬起右手便向李承恩抓去。李承恩此时枪尖还深扎在乌蒙贵左肘内,应该是陷在了骨絜处,一时拔不出来,他又纵死不能弃枪。他只好偏开身子蹲下,努力闪开要害处,竟是打算生生扛下这一击。
  可是乌蒙贵右手却被一柄轻剑架住了。叶英已从李承恩身后掠来,身子前倾护在李承恩上方,反手架住乌蒙贵漆黑大掌,随后将身一纵侧踢李承恩立起枪柄借力,翻身跳上了乌蒙贵手臂,以劈山之势向着那铁臂腕骨交接处斩下!
  霎时血肉四溅。李承恩刚借隙拔出了八尺□□,猝尔被溅了一脸温热。他眼睛被血糊着了,眨了眨眼,也顾不得多擦,趁乌蒙贵双手抬起空门大开之时,操起枪来就向着他肚腹脆弱之处以全力捅去,一路破风声如雷霆霹雳!
  可是只在他肚腹上剐出一道半尺来深的痕。李承恩心惊不已,往昔在面对敌人时,他此一力足以将对方捅个通透,挑在枪尖上。乌蒙贵狂笑道:“你们休想打败老夫!”
  叶英却已经顺着他手臂一路如履平地跑到颈项,扬剑对着他后颈窝就刺下去。入肉半寸,乌蒙贵已经吃痛咆哮着反手想将叶英掀下去。叶英不与他正面相撞,侧身从他掌下躲过,踩着他肩膀闪回地上,落在李承恩身侧,整套动作扬起几重衣摆,如金乌振翅而飞。
  然而他毕竟目不能视,落地时一脚蹬上了一块突出石头,顿时失了平衡,足下踉跄一步。李承恩就在他身侧,就用没拿枪的手想要扶他一把。可是手还没触到一片衣角,叶英已经自己站稳了。
  李承恩把视线转回乌蒙贵,只是手悄悄攥了起来,心里有点不知所以的失落。
  一番苦战后几大掌门及弟子终于合力将乌蒙贵击破。褴褛的一条大汉,两眼赤红地勉力撑着不跪在地上,狰狞着脸孔愤怒道:“我败了,要杀要剐,”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悉听尊便!”
  一身苗疆服饰的小姑娘跑过来,两只细白的小手握着他一边手臂,怯怯道:“父亲!……您怎么样?”
  叶芷青不忍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把头别过去,燕秀扶着她,一双眼睛虽然不情愿,却依然偷偷在打量着李承恩。
  李承恩只作不知。纯阳掌门李忘生就说得直白多了:“乌教主相助南诏,想来未曾料到今日下场。”他脸上一片冷凝。
  玄正叹息道:“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夹着掌间乌黑宝珠,闭上了眼。
  李承恩一家世代尽忠李唐,自然是对与南诏叛唐有关的人物极是厌恶,更不要说眼前这是个以炼制尸人这等及其阴毒手段取胜的天一教主:“你有何遗言,待我攻入南诏皇宫之时,”他咬牙加了重音:“会帮你传达给你、的、皇、上!”
  与其说是怜悯,不如说是嘲怒。他如何不嘲?机关算尽一场空,最后叛唐的乱臣贼子都将伏诛他八尺□□下;他如何不怒?就为了这样一个人,他天策府又折损了多少好儿郎!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乌蒙贵目眦欲裂,深红的眼睛里似乎要滴出血来:“你——!!”
  可是这时,一道清淡从容声音,似是掐着时间,又似无意,贴着李承恩上一句话的话音,挨着乌蒙贵齿缝间挤出的怒火,恰好插在了这两段充满硝烟味的对话之间:
  “我感受到你彷徨无助的心意了。”
  叶英神色不动,语气淡然,没有对一个末路的人的怜悯,没有对一个被击败的叛贼的讥讽,好像就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乌蒙贵乍然还想发怒,只是被这种不偏不倚的语气一震,竟然说不出什么来。
  李承恩转过头去看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一步之遥的叶英。他没有转头,只有一个安静地阖眼的侧脸,下半边还埋在了立领里,看不真切。
  李承恩总疑心叶英是故意挑着他开口的时机说话。可是,叶英什么表现也没有。从他见到他现在,连一句话,也不曾和他说过。
  殿中一片忙乱,乌蒙贵粗浊的吐气声,玛索无助的哭音,本来一直淡然的慕容追风连连追问解药,唐书雁惊喜的声音……然而李承恩已经忘记了去听。他只看着多年不见的叶英。只有叶英而已。
  然而叶英始终没有转过头,就连睁开眼,也不曾。
  最后还是叶英张了口,才让李承恩掩饰似的慌乱地把视线扭向别处,又被他话中含义吸引,绕了回来:“我听李复先生说,此次南诏大乱,实则有传说中的‘那九个人’参与其内,而且其中的一个,就在南诏皇宫之中。”
  他不管说饮食小事还是谋逆一般的大事,不管身处西湖藏剑还是天一烛龙,音调似乎从未被任何情绪所浸染,从来平稳淡然,不生波澜。
  玄正方乾已经率先就这‘那九个人’探讨了一轮。李承恩为这话透露出来的东西皱眉,道:“若九天当真参与了我南诏叛乱,我等将要面临的形势将极为堪忧,苍山洱海,南诏皇宫,这一役向来——”他叹道:“中原武林又要大伤元气了。”
  各掌门都纷纷表了支持的态,李承恩强打笑容,向着已经被好一通夸的李忘生道:“道长好心性。”他深吸一口气,转而道:“只是为守大唐的江山永固,承恩劳力忧心,却让诸位见笑了。他日若当真与‘九天’中人战于沙场,哪管他天下无敌,”他目光炯炯隐有风雷声动,一脉全是坚毅傲然,在场数人不期皆想到了开元二十七年大光明寺一战,天策灭字大旗所到之处,如野火卷席,无一生还:“李某也只能以手中□□,战它个天翻地覆!”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他言语间表露出来的悍勇震服,无人开口。却依然是那道清清淡淡的声音,擦着他话尾挨过,正是:
  “少不得叶某心剑相随。”
  李承恩猛地转头看着叶英。这个年逾不惑的男人,容颜依然年轻得让人妒忌,只是一头长发已过早全霜。他抱着剑,立在李承恩身侧,动也未动——李承恩恍惚间,在这阴森冷潮的烛龙殿里,看见天泽三月,漫天飞花如梦,影落无声。
  他的心里就渐渐鼓噪起来。随着琢磨着话的意思,无法言明的欢喜和不知所起的安心,还有无数杂乱得他都分不清是什么的情绪,呯呯彭彭胀大起来。
  后来直到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他还未理清楚他的情绪。叶英也没有走,似乎在他的身侧站成了一尊石像。
  李承恩想说些话,可是不知道说什么:“一别经年——”他似乎喉咙里涩了什么东西,又像是吃了一大把黄莲,从嘴里到胃里都是苦得发烧,苦得他都不能继续向下说。
  多少年了。
  多少年的等待,几次的错过。李承恩已经不敢回首剑帖被夺走后一整个月他的心绪,也无法讲述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抚摸着那条旧得不行的剑穗,对着如豆微灯,将寥寥几字的回信看了又看,尽管再是如何小心,纸页也卷起了一层毛边。
  怎么会这么想见他。怎么会这么难见到他。
  现在他们再度相见,叶英依然是藏剑山庄的庄主,他依然是那个天策府的都统。然而他们都年逾不惑,初识时,一个十二,一个十四,尽三十载,仅得见面三次而已。
  叶英接道:“别来无恙。”
  李承恩忙回:“无恙。”他本来有满肚子的话要问,满肚子的话要说。他想过几千次他们见面的场景,他想过他要问问叶英满头白发的原因,他想问问叶英盲去双眼的过程——
  可他突然又觉得没什么好问的。他看着叶英,只觉得什么都已经被一句“别来无恙”轻飘飘打散了。
  叶英在唤他:“将军。李将军。”
  李承恩环视着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的大殿,怅然地想起,此事已毕,不知下次又是何年见面了。
  为什么会这么想亲近某一个人。
  他觉得他似乎天生就应该和叶英待在一起,并肩策马,血战沙场或者共看落花。
  尽管他并不能理解落花真意,可是他能和叶英在一起看,这就足够了。
  是他少年孤寂伶仃的侧影刻在他心上印象太深?还是他挥剑划破的夜空太亮,或者,只是因为他是叶英?
  叶英听他久久不回,又唤一声:“李承恩。”李承恩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其实我本来姓徐。”
  叶英极轻地“嗯”了一声,没有表露出丝毫讶异或者尴尬。紧接着,他又叫了一声,这一声让李承恩整个头皮似乎都发炸,头晕目眩。他叫的是:
  “承恩。”
  不是李府主不是李将军不是李承恩。去了姓,单单一个名,从他口间道出,无端多了几分如同错觉的温柔。
  李承恩张口结舌。
  叶英接着道:“可记往约。”
  李承恩想起了他儿时曾许下的狂言。中途被玄宗截断,曾有一瞬死寂。
  “我一定亲手夺下你铸的剑,一雪前耻!”他想起了记忆里的自己,热血狂妄得不知所以,还有坐在台阶前,仰脸看他的少年,明黄的衣袂如云任展。
  李承恩轻笑一声:“自是记得,念念,”他加了重音:“不、敢、忘。”
  叶英又说:“记得便好。”他道:“流风,静待将军。”
  他转向李承恩,伸手在虚空中摸索,李承恩不解其意,握住了他的手。那手五指在他掌心微微痉挛了一下,温热的感觉似乎传到了他的心里。
  叶英说:“让我看看你。”
  看?如何看?
  李承恩看着他始终阖着的眼睛,愣了一刻,突然就悟了他的意思,缓慢而犹疑地,带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叶英的手便从他脸上摸起。自隆起的眉骨,滑到挺直的鼻梁,顺着他脸侧棱角,摸到他眼睛。那里闪避似地想要合起来,眼睛的主人却硬挺着本能,睁着眼睛随他摸——怕看不见掌握不了力度弄疼了他,叶英的手放得极轻,往往要巡逡数次才能确认触感如何。
  他少年时,曾在这双眼里看见过极耀眼的剑光。
  如今他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他能感知到。每一寸岁月的刻痕,他曾经的剑光,如今的模样。
  李承恩任微凉的手,在他的脸上一寸寸仔细地摸过去——远处潮湿的滴水声,未消灭殆尽的尸人哑哑地在殿外嚷叫,四周静得有些诡异,全是密密麻麻大片大片诡异而不详的花纹,这里是烛龙殿。
  可是他二人,叶英的手放在李承恩脸上,李承恩看着叶英,似乎已经将周遭一切,通通隔开几重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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