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童坐旁边，董辉就有点没招架好，仍然是含糊其辞：“哦，那个啊，东西都不太会，有点不适应。”
小强就说：“我可等着你呢，有哪里不适应马上跳槽过来。”
董辉心说做间谍最不适应，除了恭维女人，他说别的谎可都有点口条不顺。
好不容易等到菜上来，小强就开了啤酒，也没落下向天童的份，向天童就推道自己是开车过来的，放在一边没有喝。
菜刚吃两口，酒还没喝一下，向天童就低声说：“董辉。”被叫到名字的董辉偏头看他，向天童回望着，很认真地说：“我知道我长得像王君佚。”
董辉愣了一秒，然后一下就炸了：“关你屁事！吃他妈菜吧！”
“好好好，我闭嘴。”向天童还是老一套投降。
小强摸着脆弱的小心脏，真心希望这个人捋虎须的时候能离自己远点。
这一下搞得董辉一口酒都喝不进去，吃到最后，连嘴里嚼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最后小强把当真点的一箱啤酒除了开了的三瓶，无奈地全退了。
出饭店的时候小强又是不尽兴又是不甘心，就再试着约了一次，得到的答案也是含糊，心想自己再打电话吧，就告别了俩人。
小强走后，董辉就站在停车位中间的进车道抽烟，心里想着，还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按理来说应该已经放下了。
向天童靠在车门上等着，一根烟工夫就冻得瑟瑟发抖，只好出言提醒：“别抽了，回去再说吧。”
不然就这样放弃，跟廖月出国跑得远远的？他却又想起身陷组织的曾经养育过他的两个人。虽然那些日子已经没什么实感，但还是真实地发生过的。
那么就速战速决吧。他看了一眼向天童，把烟头扔在路中间，坐回了车里。向天童忙也跟着上车，迅速打开空调。
从董辉租房中带回来的笔记本，向天童又仔细研读了几遍，自己偏偏还和主角容貌相似，不得不说有点造化弄人。
他还在不顾车内有些尴尬的气氛慢慢回忆的时候，董辉忽然打破了平静：“停车！停车！”
向天童看他十万火急的样子，还以为他吃坏了肚子，就在有些偏僻的路边停了下来。
车一停，董辉就冲下了车。借着车灯的光，向天童看到董辉奔着刚经过的一堆花花绿绿的垃圾就过去了，一翻弄，里面居然有个人。
董辉轻而易举就把那人拖起来，连着那一堆花花绿绿的垃圾。向天童还没倒车去迎一下，董辉就来到眼前，打开车后门，把人拖到了后座上。
这人可真是热心肠啊，向天童心想。不过要是没了这热心肠，自己当初说不定就没得救了，所以还是要当作福分。
他向后座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些乱七八糟垃圾一样的东西是一件裙子，里面不知道穿了多少裙撑，才把一件简单的裙子撑成了一件庞然大物，仔细一看，人也比想象中要小了很多，还是个孩子，小小的脸上都是淤青伤，模样十分骇人。
“我开车去医院？”向天童便也跟着一起做慈善。
董辉怀抱的孩子正是水栗子。他一开始是想过去水宅，把栗子送回家里。但目前的情况，向天童又不会放他一个人走，一旦姓水的老头发现刚好要处理的组织头目在家里，不晓得会发生什么。而且，联想到水泾渭对栗子毫不吝啬的巴掌，他就对栗子身上的伤有不好的预感。
经过一瞬间的思想挣扎，董辉说道：“先去你那吧。”
章031
向天童二话不说，驱车回府。他们那人多，再多收留一两个都是无所谓的事，看董辉反应，这孩子可能又是他认识的。
俩人把孩子带回住处，也都忘了刚刚在饭店闹的不愉快。先是想着这一身衣服趴在刚化完的雪地里，现在不怎么好看，还有孩子身上的伤也要处理。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心说他们来处理这半大少女也不对劲，向天童就把家里唯一的女眷阿茶找了过来。
阿茶得令，把栗子带去了她的房间，剩下两人又回到了浸泡着尴尬的空气中。
董辉手头一旦空闲下来，满心想到的事都是抽烟。他刚要往门外走，就被向天童搭话：“还真看不出来你这人这么善良。”
抛去话中的揶揄成分不说，留下的基本都是夸奖。董辉想到此前境况，水栗子认识他是决计瞒不了，就带着半分坦白道：“这孩子我认识。”说起来，当初要不是看向天童有点眼熟，他也一定不会去救。
向天童还没继续搭话，阿茶就回来了，董辉不由带着点紧张问发生了什么，只见阿茶带着奇怪的表情说道：“这孩子是个男孩。”
别说是向天童，就连董辉也吃惊地张大了嘴。处在这种震惊中几秒，董辉便回忆起水栗子的违和感，如果栗子是男孩，那么很多地方的违和就有了正确的解释，然后水泾渭这个人就变得更加违和了。
栗子搬回向天童屋子的时候，阿茶已经替他把脏了的裙子和外套一层一层剥掉，擦了身，换上干净的睡衣，给董辉交待道：“他身上都是淤血，没有伤口。”
董辉就浑身冰凉地想，这栗子到底是不是水家亲生的，怎么会遭到这种待遇。他自己也没法解释为何这男孩子穿着昂贵的LOLITA，被打得浑身淤青出现在路边，除了这孩子叫水栗子，他也不知道别的了。就是仅知道的情报，他也只说了一半：“这孩子叫栗子。”
第二天小彬过来，指着栗子震惊地对董辉说：“你们家孩子这么大了？！”
“你们家孩子才这么大了，老子青春正当年。”董辉嘴上不饶人。
栗子睁开眼睛，看到董辉，就高兴地起身：“你来看我啦，大哥哥。”随后他发现自己并不在家，但还是很高兴地盯着董辉看。
董辉就跟围上来的几人说道：“那你们出去，我跟他谈谈？”
阿茶便接话：“也不用出去吧，我们都有份救他，有权知道发生了什么。”
董辉有点为难，心说你们要是知道这是敌对公司董事的孩子，指不定把他怎么样呢。一时间也没去问话，阿茶的态度又坚定，局面有些僵持。
最后还是折衷办法，向天童把小彬和阿茶都赶走了，自己好奇宝宝一样等着董辉来问话。
“是谁打你？”董辉第一个问题就切中要点。
但栗子的表情就失去刚刚的愉快，皱着眉头也不说话。
“谁叫你穿女孩子衣服？”董辉看起来有点咄咄逼人。
栗子还是扁嘴皱眉的表情，没有出声，让十几年没跟孩子打交道的董辉感到有点头疼。
却看向天童屁股一挪，就坐到董辉和栗子中间的床边，对栗子说：“栗子，你喜欢这个哥哥吗？”他指了指董辉。
董辉觉得栗子蚌壳一样的嘴是撬不开了，根本没抱任何希望，结果栗子瞄了瞄董辉，点了点头。
这让董辉大吃一惊，他才是熟人啊！为什么对他没反应，居然对个半路杀出的向天童有反馈？
“他陪你玩过吗？”向天童一见有门儿，就继续问道。
栗子就用力点点头。
“你们玩过什么，跟我说说行吗？”
这是个需要说话回答的问句，栗子一下子就犹豫了。
“洋娃娃？象棋？过家家？……”向天童循循善诱。
“足球。”栗子压低声音，快速地说。
董辉现在不仅是震惊了，还有点小受伤。
向天童带着笑看了看董辉，就继续集中注意来沟通：“你喜欢足球吗？喜欢哪个球星啊？”
“梅西。”栗子表情总算放松下来，开始有问有答。
接下来向天童跟栗子讨论了半天梅西和巴塞罗纳队，董辉别说一开始就出局了，他因为工作原因从来不看球赛，现在想插一嘴都不可能，只好苦着脸，听着话题导向。
当向天童问到“最近有没有跟朋友一起踢球”时，栗子就怔住了。就在董辉觉得功亏一篑的时候，栗子说：“妈妈不让出门。”
“哦？为什么呢？”迂回了这么久，终于有点接近真相的感觉。
栗子似乎自己也在思考为什么，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
良久，向天童又重新问道：“那你喜欢做男孩还是做女孩？”
栗子把目光重新聚回向天童脸上，嘴唇翕动，似乎答案就在嘴边，顾及着什么，不能说出口。
“照实告诉我好吗？这里没人会伤害你，说完了我们陪你去踢足球。”
“我……”栗子咽着口水，又看看董辉，“我想做男孩……”
向天童就笑着探手摸了摸栗子的头，转头看向董辉：“别愣着了，收拾一下，我们出去玩。”
董辉整个过程就是一摆设，需要的时候就拉出溜溜。可惜他又没向天童这两把刷子，只好就这么认了。
吃过早饭后，俩人把栗子带出门，阿茶还在后面叫向天童留下来今天有事做，结果向天童推着董辉牵着栗子假装听不见就一溜烟开车走了。
第一件事，向天童把车开到附近理发店，把栗子半个身子长的头发一下子剪成了拇指长，还特意叫理发师给凹了个造型。
之前的那件裙子，向天童叫人拿到小区某个饭店填炉子烧掉了，栗子出门穿着小彬的脱衣服。第二件事，俩人又把栗子带到商场，叫他随喜欢挑衣服穿。栗子这时候明显就放得很开了，脸上也有了笑，不用量身订做篷篷裙，顿时狠狠敲了董辉一笔，把自己打扮成了中二帅哥。
最后，三人来到体育用品商店，向天童送了栗子一只真正的足球。董辉才知道一个劳什子足球居然能这么贵，还让不让人好好放地上踢了。
章032
一折腾就到了中午，俩人带着孩子去洋快餐店吃垃圾食品，栗子没吃过这些东西，恨不得每样都咬上一口，最后撑得动都动不了。
下午，得了董辉的指引，他们把车停在了一所公园外面。这个季节，连到公园散步的人都少得可怜。顶着初冬凛冽的阳光，两个大人就忘我地陪着一个孩子玩了起来。
因为工作的原因，董辉有在锻炼，体力还算不错。向天童是那种除了睡觉都闲不下来的人，也一直坚持到最后。栗子几乎没出过门，很快就坐在冰凉的秋千上气喘吁吁，坐了一下，又再跳下来，拉着两人继续玩起来，这可能是他从出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天。
天蒙蒙黑，回家途中，栗子睡了一路，到了目的地，一从车里抱出来，栗子便醒过来，又是精神百倍，仿佛玩了一下午的不是他一样。
董辉才头一次觉得自己真是老胳膊老腿，哪还玩得动，把孩子交给小彬，他饭都没吃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睁开眼睛，就看到向天童坐在对面沙发上埋头玩手机。
“栗子呢？”董辉侧躺着问。
“还跟小彬玩呢。”
“几点了？”
“十点了吧。”
“怎么还在玩……”可真是年轻人啊。
“你也是，起来吃饭吧。”说完向天童去厨房端了两个小菜过来，放到茶几上，然后从茶几下面拿出一瓶当地白酒和两个杯子，看来根本没有叫董辉吃“饭”的意思。
“这酒喝了头疼。”董辉说。
这句话就被向天童无视了，他斟满了两个口杯，一边倒酒一边说：“好歹你们两个住在这，也跟我说说这孩子的事吧。”
董辉心想还不知谁来跟他说，就没什么好气：“我也才第二次见，叫我说什么？”
“总不能送到福利院去吧？”向天童提了个很现实的问题。
“我送他回家吧。”董辉说。
“你仔细想过没有？”向天童端起酒碰了碰董辉的杯，示意他喝一口。
“想什么？送栗子回家？”而董辉有些寄人篱下的自觉，就拿起杯抿了一小口。
“你知道他家人是什么样的人吧？这孩子再送回去会不会……”向天童没再说下去，但董辉明白这意思。
据他说知，水栗子的父亲水泾渭是个不通人情的人，他想栗子身上的伤搞不好就是水泾渭的杰作；栗子的母亲也只会缩在一边，做做事后处理。栗子的屋子满眼粉色，又全都是女孩子的玩艺，这他也无法解释。难不成水泾渭失去女儿过度悲伤，才决定把儿子当女儿养？简直失心疯。且不说水泾渭一直认为是他负心害死水依晨，就是看到栗子的长头发也剪了，衣服也换了，爱好又是那么男性化，不晓得会怎么对待栗子和他。再者，还有卧底的事情在……
一系列的问题复杂得很，他不由得又呷了一口酒，无言地吃了几口菜。
“我先带着吧，不用你管。”两人吃了一会儿，董辉开口道。
向天童就笑：“现在你都归我管。”
董辉对于这件事心里有鬼，也不生气，就继续吃下酒小菜。
接着向天童又问起了明天他来接小彬的朋友什么时候到，董辉就道，大概中午，可能有些手续要办，把小彬身份证给他，他去接机就可以了。
向天童对这位听起来有点神奇的朋友有些好奇，就嘴贱地问，出来卖也有这么多神通广大的朋友？
董辉就瞪他一眼：“能不能唠点正经嗑？”
“行行行，我错了，请指教请指教。”向天童带着笑意。
“我跟他在网吧做网管。”董辉借着两口酒劲开始回忆。然后一系列的事件，说的都是廖月这人有多奇怪，廖月男友有多可怕，说来说去，就要没什么新意，三两的口杯也喝过了大半。
“然后你就离开了那里。”向天童忽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董辉有点清醒，他此时没有触及禁忌的意思，接着问道：“那为什么要卖呢？”
可能酒一到胃里扩散起来，董辉那在女人堆里舌灿莲花的应激反应又出现了，带着微笑回忆起在小酒吧打工做服务生的事，被老板娘看中美色带出场的事，后来在一群女人间吃得很开的事。
向天童吃着的认真劲，可能比小彬听课还专注，两人不觉间清空了杯，又倒上一杯。
杯满间，就有了沉默的空隙。董辉说得口干，就把问题抛了回去：“那你呢？干嘛做黑社会？”
听题后，向天童露出有些诡异的笑：“要说这个，都怪我手气太好，随便买了张彩票就中了五百万。”
向天童的故事俗套也传奇，中了五百万之后，很多八杆子打不着的那种亲戚都忽然出现了，要向家分享好运。很快，有许多地区小帮派也过来正大光明地假冒亲戚，想来分一杯羹。
向天童老爹差点就决定携家带口出国避难了，但向天童那时高中刚毕业，朋友又出乎想象地多，也已经认识阿茶。准确来讲，是阿茶的势力把那些已经改姓向的小混混吞没其中。说起来阿茶的故事还更传奇些，向天童又半回忆着讲了些阿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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