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的绮丽幻想被“大英雄库隆古”打断了。说到库隆古,我有几句话好说:我觉得他是个骗子,亏我之前对他还有各种复杂的情感,感谢啊嫉妒啊不服气啊什么的。他看上去完全是个年轻人!如果早知道他是个老的不能再老的一百岁的老头子,我才不会和他计较任何事情,只会像尊敬爷爷一样尊敬他——老人就应该这样被对待嘛。
当然,后来林琼和我说,林琼至少能活四百岁,按比例来说他也就相当于二十五岁,我对这样的计算方法嗤之以鼻:年龄阅历难道可以按比例计算么?知识可以么?快乐和痛苦可以么?一百岁就是一百岁,已经是个老头子了!
这个老头子,当然,一脸年轻的老头子朝气蓬勃地指着面前的岩浆泉问道:“这就是你们之前来的地方么?”
我费力辨认了一下,用对爷爷那样甜腻贴心的语调回答他:“对!就是这里!你瞧,那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山洞啦!不过,你看看,那可不容易过去,可没有一条路能够越过岩浆泉到达上面呢!”
唉,这时这个老爷爷又任性了,他还没等我说完就拎住了我的衣服,对剩下的人说:“你们在这里等着。”然后,他就这样拎着我,在地上重重一踩,依靠把地面踩裂的力量的反作用力跳跃起来,仿佛在岩浆泉上面飞翔。
我吓得抱住了他的大腿:该死!这下面可是炽热滚烫的岩浆啊!如果我掉下去,一定连灰都不会留下!
当然啦,库隆古不会出错,他正确地落在了洞穴中——事实上,这个洞穴作为落点还挺宽敞,没有在外面看见的那么小。我跪在地上平复了半天心情,回头看去,发现法芙没跟过来,她坐在岩浆泉边和我的小伙伴们在说什么,一边说一边笑。
我嫉妒得红了眼睛,凭什么他们可以和女孩——女性说话,而我却在这么一个危险的地方啊!这个洞穴里又热又深邃,不知道在里面会遇到什么。
而库隆古摸了摸下巴,命令我说:“你进去看看。”
我张大嘴巴,指着自己问道:“我?”
“对,就是你。”库隆古言简意赅地命令道,“快去!”
从这两个字中我读出了威胁、逼迫和不耐烦,我咬着牙为了自己的性命又问了一句:“会有危险么?”
“不会有危险。这里面的人是我们派去观察魔王动静的守望人。他……是个温柔敦厚的人。”
实际上,见到这位守望人之后,我对库隆古的话十分怀疑。但在那之前,我确实成功被他安抚了,甚至有些高兴地走进了洞穴深处。洞穴越往里走,就越宽敞,到最里面简直是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了!我叫不出名字的小动物和使魔在里面忙忙碌碌,从我脚下跑过,手上拿着均等的材料。我跟着他们走,发现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搭建了一半的城堡——当然,迷你版的那种。
而在城堡边上,还有另外一个人兴味盎然地观察这个城堡的搭建,而他身后靠着的是一整头龙。我作为一个人,是认不出来龙和龙的区别的,但是我觉得这头龙和那头叫做木耳的龙并没有什么不同。
龙喷了个响鼻,不满地告诉我:“我叫做木泰斯罗普耳。”
嗯,那差不多就是木耳了。等等,这头龙能读心?
“读心?”龙歪了歪头,“哦,是你们太吵了,居然能用两种声音说话,还能让别人听不到其中一种。我们龙只能用一种声音说话。”
我小心翼翼地绕过它的尾巴,走到另一个人面前,大着胆子问道:“请问,你是魔王的守望人么?”
“嘘——”他的食指竖在嘴唇前,让我安静,“城堡快要建完了。”
我只好闭上嘴,和他一起看小动物们建城堡。仔细看的时候,觉得这个城堡结构精巧复杂,上面的花纹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却没有一处是雕刻出来的,全都依靠材料的摆放。
小动物和使魔都是面前的这位操纵的,也就是说,这美妙的作品的创造者实际上是这一位。想到这里,我用一种十分崇敬的眼光注视着他,力图用这种无声的语言表达出我对美德向往和对他的敬佩。
当然啦,艺术家醉心于创作的时候是不会在意小喽啰们的眼神的。守望人双手托着腮,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眼睛里充满期待。直到这个城堡彻底完成,我才敢出声祝贺:“完成了!太好了!这真是——”
对方伸出手,把整个城堡推倒了。五颜六色的小石子哗啦啦撒了一地,刚才还夺目动人的城堡只剩下一滩残骸如同小孩子信手涂鸦的鬼脸画。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又惊又气,忍不住抬高了音量:“你在干什么!”
对方转头看我,表情也十分惊讶:“一不注意就——我只是想要摸一下而已。算了,太不结实了,我下次再换一种结构吧。”
我觉得他不是故意的,毕竟谁会把自己精心制作的作品弄坏呢?我便安慰了他几句,然后说明来意,最后告诉他:“库隆古大人在外面等你,他让我过来找你。”
“库隆古来了?”守望人的表情有一瞬间很有看头。我觉得那是开心,但是没过多久就变成了苦恼。守望人站起来,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走来走去,地上的小动物们慌乱起来,一个一个升到空中,变成气泡炸裂,木耳龙刚张大嘴想要说什么,也飘了起来,像一个巨大的气球一样炸裂了。
在它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守望人逼近我,双手郑重其事地放在我的肩膀上:“我的小朋友,你得帮我一个忙。”
“是……什么?”
“告诉他,这个洞穴里没有人,只有一封信。”守望人的手上凭空冒出一个气泡,气泡迅速收缩实质化成一封信,“把这封信交给他,你的任务就结束了。”
“可是——”
“谢谢你,小朋友。”守望人把我转了个圈,在我背后一推,我就控制不住得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老实说我觉得每章说话挺傻的,显得我是个话唠,但是从前有个人告诉我这样比较亲切,我想做个亲切的人_(:зゝ∠)_
写了两章并没有怎么进入正题,我可能真的是个话唠。。。
☆、Chapter 3
我像个僵尸一样走到库隆古面前,声带不受自己控制地说了一堆话,然后把信封交到了他的手上。库隆古怀疑地看着我,我很理解他的怀疑,我觉得我现在就像是一只僵尸一样,可我也没有选择。
如果是平时被这样看着,我早就把一切都一股脑说出来了,但是现在我就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在心里祈祷对方不要像三流小说一样因此对我产生执念——倒不是因为我讨厌小说的剧情,而是因为他太老了,恋爱的话我只接受五岁以内的年龄差。
库隆古用这种怀疑的眼神酝酿了一段时间,如同火山一样爆发了:“这里面没有人?!绝对不可能!你一定没有走到底!”
我等待着身体自己做出反应,结果这个时候身体一松——控制解除了。我差点跌了一跤,在心里破口大骂:还以为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呢!结果到了关键时刻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心惊胆战地回答道:“我走到底了。你看,这封信——”
“一封信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库隆古气得眼睛都红了,自己一扭头冲进了洞穴深处,没多久颓废地回来,拎起我有气无力地跳回岩浆泉别上。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岩浆泉了,就在这段时间之内,灼热的岩浆已经冷却成了石头,就算没有库隆古我也能自己走回来。
库隆古走到女祭师面前,压低了声音(不过我还是听得很清楚)对她说:“法芙,上一次魔王讨伐结束后,还是把这里当做缓冲带的么?”
“当然,开辟一个缓冲带多费力啊。除了这里他还能去什么地方?”
在这里我想要解释一下,缓冲带指的是大神殿用来隔绝人间和魔王界的次空间,由各种强大的人(我已经不记得是什么人了,我又不是林琼)一同制作,前往人间的出入口由大神殿掌管。一旦魔王又出现了,他没有办法直接攻击人间,只能先攻击缓冲带,这时守望人就会发出警告,大神殿就紧急开启魔法讨伐,征集冒险者进行征讨。
我们呢,现在都在缓冲带之中。
“可是他不在那里!”库隆古提高了音量,“那条龙肯定是往这里去了,但是他不在山洞里。他应该没有走远,我们还可以再在附近找一找——”
“附近?你说的附近是什么地方?如果我们还是找不到,我们还要去更远的地方找么?现在缓冲带已经开放了,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去任何地方,你也要跟着去找么?”
“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库隆古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只要能够找到,去什么地方都可以。但是……”
法芙从他的手中把信抽出来:“看信吧。别试图把这个东西撕碎好有理由去找人,我们等不起那些时间了。等把这个魔王打回去,你再去找他不迟。”
库隆古懊悔的表情表示,他一定是有过这个想法的,只是还没有付诸实施罢了。他叹了口气,服从了法芙的调配。
法芙一脸胜利,信在手上转了一圈,被她收了进去。她笑嘻嘻地对我们说:“走吧!”
我点了点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我从洞穴里九死一生回来,怎么我的队员一点表示都没有。再看看他们,林琼呵呵呵傻笑,杰瑞阴险地和汤姆说话,希斯抓紧时间在用圣光护理自己的头发——我完全被忘记啦!
我抱怨了他们一路,连汤姆都开始嫌弃我了,扔掉他伪君子的笑脸给我一堆白眼。好不容易回到了营地,他又惦记起那封来历不明的情书,去骚扰杰瑞去了。一天的劳累倒是很容易被忘掉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新的消息传来:魔王第一波袭击的地点已经成功定位了。地图贴在主营大厅,地点用红点标出来,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这件事情是林琼后来告诉我的,我不小心吃撑了,到外面晒月亮散步。用希斯的话来说,这种傻事1000个小队5000个人之中只有两个人会做,一个是我,一个是他未来要娶的傻姑娘。他大概觉得这话既讽刺了我又表达了他的婚恋观一举两得,但是我很担心他找不到姑娘对别人下手,只好揍了他一顿。
营地事先被清理过,但是不是有句话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还没有过多久,埋在地下的坚强的植物又一个个长了出来,很快成了熙熙攘攘的一片,绿油油的到人的脚肚子。
这本身挺让人赏心悦目的,只是这样一来,营地和外面的差别就不大了,我走着走着,自己还没意识到,就已经走出了营地。
如果我要把我自己当做一个英雄歌颂,那我这个时候就应该遇见一个隐居的英雄,或者单独杀死一只怪物,或者进入一个位面开始一段奇遇——可惜这并不是我的故事。我所看见的,是一幅唯美的英雄美女图。
那时候月亮正刚好穿出云层,光芒一半透亮一半朦胧,不均匀地倾洒在两人的身上,一个越发刚毅,一个更加柔美。地上的青草随着风摇摆,中间的人们注视着彼此,眼睛里充满爱意……
以上,是我的想象。
你瞧,这想象很有道理。孤男寡女在荒郊野外约会,除了某件不便言说的事情还能为了什么呢?况且他们的神情温纯,声音柔和,谁能料到他们不是在谈情说爱,而是在抱怨彼此呢?
“那很过分,你把信藏起来不让我看见。”
“谁知道你不会撕了它呢?你有这个动机。”
“但我也有把它镶在相框里好好保存的动机。这可是洛兹给我留下来的东西!”
“洛兹,又是洛兹。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不能提一提我么?”
“法芙,你知道我为什么提他。”
“我知道么?哦,我知道一件事情:你在他面前一定也经常提起我吧。他也很不高兴吧!”
“哦,够了!你能不能闭嘴?我们安静一下可以么?”
“安静?是你先在跟我吵吧!”
以上,是他们无穷无尽的琐碎争吵的一部分。我只听了一会儿,就断定这是一场糟糕至极的家庭剧。一男一女只要在一起,就免不了会为了各种琐碎的事情吵架,有的时候是为了旧情人,有的时候是因为意见不合……我只有一个问题:洛兹听起来可不像是个女生的名字。
再结合之前的语境,不难得出一个结论:这位让长命百岁的库隆古先生难以忘怀的洛兹,很可能是我之前遇到的那位强硬的守望人。那位守望人——毫无疑问,是个男人。
如果说我歧视性向异于常人的人,这显然是不公平的。我不仅仅常常翻阅关于此的故事,更为此种奇异的爱情大为感动。然而在我迄今为止活过的二十个年头中,我从来没有亲眼看见,甚至没有真正听过一次可能与此有关的爱情。
第一次遇见此等事件的惊愕让我犯了一个错误,那种偷听的时候很容易犯下的错误:我弄出了一点声音。
很显然,年龄并没有侵蚀英雄们的听力,他们停下了裹脚布似的家庭剧,朝我所在的方向望来。你可能会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英雄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么?
如果这么想,你绝对错了。我见过库隆古为我挡住龙,但也看见他面无表情地制裁犯错的冒险者;法芙小姐温柔的手可以为人疗伤,却也能勾掉一个人作为冒险者的全部薪水,再加上一生都还不完的债务!而听过他们充满抱怨、牢骚的家庭剧后,我没法再说服自己他们是宽宏大量、品德高尚的好人了!
因此,你应该能感受到我的惶急了。我试图逃跑,但那只会弄出更大的声音,而我逃跑的速度难道能快过库隆古宛若飞翔的跳跃么?
我现在陷入了某种微妙的困境:它不致命,但是我很可能将整个人生都搭上去。当他们真的走过来的时候,我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他们走到我的面前,我思考着什么时候跪地求饶比较合适,却发现他们似乎并没有看见我:他们在这里走了两圈,就在我的面前这样走了两圈,然后睁眼瞎一般什么也没看见地走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们离开,嘴巴半天都合不拢。这已经没法用我所知道的知识解释了,难道我真的一瞬间被拉入了异次元?
“嘿,我的小朋友,你可以站起来了。库隆古和法芙小姑娘已经走了。”
在我的记忆中,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我。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当天下午还刚刚遇到过他。刚刚听见的名字和记忆连成线,在我的脑海中编织成一张复杂的网。
“洛兹!”我脱口而出。
“我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有名的人了?我还以为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忘记我了呢。”洛兹轻轻拍了拍我的头顶,“好了,头脑发热的时间结束了。我来找你是有事情要跟你说:我之前在信里少写了一件事情,你可一定得帮我,我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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