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远见他这副模样更火,怒道:“笑笑笑,就知道笑,有什么好笑的?我整天被欺负,你也来看我笑话吗?!”
男人一愣,收起笑容,抿着嘴摇了摇头,眼中露出几丝关切。
李光远看着男人,满腔燥火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他憋屈地扭头就走,同时皱眉嘀咕:“算了,我跟个哑巴较什么劲,你又不能安慰我……”
男人静静听着李光远的抱怨,既不赞同也不反驳,只是默默跟着他。
这几天男人都是这样,早上默默地陪李光远跑步去上班,中午冒出来看看他吃饭,下午又这样陪着他散步回家,根本不管李光远愿不愿意。如果不是实在不知这个男人的来历,李光远甚至觉得这样有个人陪也挺不错。
可惜他连话都不会讲,有他陪伴又能如何?李光远摇摇头,将思绪甩出脑外。
第二天李光远去上班,仓库主管不知中了哪门子的邪,居然跟他道歉说那批货是他数错了,不怪装卸员,还表示李光远被扣除的工资会尽数归还,另外还给了他一个信封,说是额外补贴,李光远一头雾水地收下了。
当天下班李光远把这事当个稀奇说给男人,男人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李光远无趣地撇了撇嘴,换了话题。
二、
时间很快过去了两个多月,男人出现的时候还是初秋,现在已近初冬,天气也越来越冷,温度已经降到个位数,男人还是每天只穿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衣,仿佛根本察觉不到气温变化。
李光远有时候看看自己明显比对方要壮实的身板叹气,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怎么生的,竟然一点不怕冷!
这天李光远在仓库搬货的时候,路过一处小台阶,不小心踩空跌了下去,几十斤的大纸箱顺势滚下,眼看就要砸到他身上。
李光远知道这里头是一种挺大的机器零件,这玩意儿砸下来最起码要断两根肋骨,他干脆闭上眼等着来这一下,砸完了他好直接去医院,没想到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旁边突然冲出一个人影将那纸箱拦了下来,狠狠拨到了一边。
他本以为是同事冲出来帮的忙,谁料睁眼一看,竟然是天天陪着他上班下班的男人,而他的同事还傻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没回过神。
男人将李光远从地上拉起来,眼神关切地在他身上扫来扫去,还蹲下身检查他的脚腕有没有扭伤。
李光远不自在地缩了缩,眼睛瞥到一旁同事呆住的表情,莫名其妙就突然心安了:老子虽然没有爹妈没有媳妇,但老子有兄弟啊!我他妈也是有人关心的!
男人确认无事后,默默松了口气,站起身与李光远对视,见李光远神色如常,更是放心,朝李光远同事礼貌地笑了笑就要离开。李光远反应过来,赶紧扯住他单薄的衣袖,问:“你怎么来了?”
男人眨眨眼,看着他淡定微笑,神色很是无辜。
李光远自顾自猜测:“担心我?”
男人嘴角笑意加深,眸色湛然。
李光远顿时高兴了:“行了,我好着呢,你先回去吧,晚上见。”
男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男人走后,李光远也走了回去准备继续搬东西,他的同事这时候却凑过来贼兮兮地问:“李光远,刚刚那是谁啊?”
李光远看着他狗见了肉一样的德行下意识不太高兴,反问:“怎么了?”
同事猥琐道:“脸蛋不错,身材更好,不知道床上怎么样?”
李光远一怔,随即深深皱起眉。他想起来了,这个同事是个gay,就喜欢那种高大英俊的男人,当初他刚来的时候,这个同事就差一点把他弄到床上去了,当时他对这种事情很反感,把这个同事揍了一顿之后就不了了之了,现在看这个同事的表情,恐怕是在打男人的主意。
想到这一层,李光远顿觉一股火冲了上来,让他直想揍人。他推开同事探究的脸,冷冷道:“不管他是谁,你别想打他的主意!”
同事看他护犊子似的,瞬间悟了,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原来是你的人,啧,早说嘛!怎么样啊?”
李光远一听,这话怎么就不对劲呢?当下斜他一眼:“什么怎么样?”
同事一拍大腿:“床上啊!浪不浪?”
“……”这、这叫什么问题?!李光远登时闹了个大红脸,现在的人竟然这么开放吗?床上的事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说?
同事见他这愣头青模样,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你不会还没开荤吧?哎呀,我说你这不解风情的小子,别的错过就算了,这个这么好的货你还不吃,留着风干做腊肉啊?人家看你的眼神明显有意思,你还矜持个啥!”
“……”他是人不是货……不对重点不是这句——什么叫他看我的眼神明显有意思?明显有什么意思?跟矜持不矜持又有什么关系?
李光远懵懂蒙昧一头雾水,同事却已经摇头叹气地走开了。
当天下班,李光远照旧同男人一起走,不过却没有像往日那般说个不停。男人颇为意外,沿途看了他好几次。
李光远却在琢磨另一件事,经同事提醒他才注意到,男人真的是一个外表相当不错的年轻男性。
男人长相斯文俊秀,身量挺拔修长,脸上总是挂着斯文和煦的笑,又喜欢穿很衬他气质的白衬衣休闲裤,走在每天灰T恤运动裤灰头土脸的自己旁边,明显十分优雅贵气。李光远注意到沿路有很多年轻女孩子不时将目光投到这边,他默默想,这些女孩子应该都是在看旁边这位吧。
李光远记得以前问过男人名字,男人掏出一个小记事本,用圆珠笔端正地写上了“云竹”二字,他的字同人一样秀气,就连名字都诗情画意别具一格。李光远记得自己还因为对方写繁体字而揶揄过他,说他矫情文艺装清新。
如果……如果男人不是口不能言,恐怕早已追求者遍地,说不定也早有对象了,也就不会再出现在自己身边,也没空关心自己陪伴自己围着自己转了吧。
李光远想不通,这个男人为什么要突然挤进自己的生活呢?自己有什么地方与别人不同吗?还是有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令他觊觎?
同事说过的那句话,那句“他对你有意思”突然浮上耳边,李光远浑身一震,惊讶莫名,既不敢相信,又有些隐隐的欢喜得意。
三、
难得的一路静谧,快到李光远楼下时,男人转过身,对李光远笑了笑,挥挥手,准备离开,却被李光远叫住。
李光远看着男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和羞赧,轻声问:“你喜欢我,是吧?”
男人一惊,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
李光远直视男人的眼睛,令他无法退缩,半晌,男人极为艰涩地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出来,与他的眼中盛满惊慌与忐忑互相照应,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惊兔。
李光远问:“为什么?”
男人缓缓摇了摇头,看着李光远的眼神极为坚定,应该是在说没有理由。
李光远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对男人道:“好了,你可以走了。以后你也别来了。”
男人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双眼里渐渐溢满惊恐绝望,还有些许隐忍的的乞求。他皱着眉,表情痛苦又哀伤。
李光远感觉有点怪,两人前后相处不过三个来月,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吗?叫他别来又不是叫他去死,怎么像真的要死了一样?
但看着男人皱眉,他心里又奇怪地一阵阵发闷。他顿了顿,努力绷住表情,对男人说:“我需要想一想。”
听李光远这么说,男人反而很快平静下来,他深深看一眼李光远,再看一眼,然后很干脆地转身就走。
李光远被他的举动弄得蒙了一下,眼看男人身影就要消失在暮色中,他脑子一抽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认识男人这么久,他除了知道男人的名字之外,其余一无所知,不知道他的住处他的工作他的家人他的喜好,全都不知道。
并不是李光远不想了解,而是他问不出来。每次提及男人相关的事,男人就笑,淡淡地笑,默默地笑,静静地笑,各种笑,笑得李光远浑身鸡皮疙瘩,不得不主动换话题。
李光远不傻,男人不能说话的确可以用作暂时的理由,但这不能并不能成为长期的借口。不会说话可以写字啊,又不是没写过,而且写得还挺好看——所以根本就是男人不想提,也不怪李光远总觉得这人太神秘了。
李光远长这么大,头一次做这种偷偷尾随人的事儿,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猥琐,但是已经跟了半条路,半途而废也挺可惜的,便闷头继续跟了下去。
男人没走多远,他出了李光远住的小区大门就直接往右边拐了过去。
李光远在后头一愣。
他记得右边没有居民区,那边原先是一片空地,后来市政在这块地上建了一个垃圾回收加工厂,专门回收不能继续使用的家电塑料品机械用具等物,所以加工厂里只住了一些工人。
天刚黑下来,加工厂正大门上的小门还没有锁,男人进去之后没有去加工厂的厂舍,而是拐了个弯走进垃圾堆放区,七拐八弯地走到最里头一个隐蔽的角落里。
那里塞着一个十分简陋的铁皮屋,屋子很小,顶上搭的是塑料棚,门上连把锁头都没有,一看就冬不挡风夏不避雨的。
男人进去后就关上了门,也不知道他是用的什么照明,就见铁皮屋的墙缝地缝门缝顶缝,四个缝里都透出昏暗朦胧的光线来。
李光远有点惊呆了,他没想到外表看起来挺光鲜的男人住的竟然是这种地方。
他只觉好气又好笑,心疼又心酸,这人每天鲜亮白净地站在自己面前,从不提他的辛酸困难,只怕不是怕自己担心,而是唯恐自己瞧不起他。
这么一想还挺有道理的,李光远便将冲过去把人拉出来带回家的念头暂时抛却了。
还是先给他留点面子吧,他想。
天色愈深,四周温度骤降,萧瑟的寒意渐渐渗进皮肤。
李光远强迫自己转身回家,不要逗留。他只怕再耽误下去,他会忍不住冲回去将男人带回家里,所以他压根不知道他刚拐过弯,角落里的铁皮小屋就凭空不见了,而男人就站在小屋的位置,静静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轻轻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当晚李光远在良心的煎熬下辗转反侧了大半夜,第二天早上顶着一颗迷迷糊糊的脑袋在楼下等了半晌没看到男人来,才突然惊醒——自己昨天已经叫他别来了!
李光远有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不知道男人昨晚睡得怎么样?那铁皮屋四面透风简直跟没有一样,肯定不踏实,别着凉才好……
一路胡思乱想地跑到公司,刚打完卡就听仓库的登记员小妹喊他:“李光远,你的东西!”
李光远莫名其妙地走过去,就看到桌子上放了一个挺漂亮的纸袋,纸袋里还有一个包装盒。盒子上贴了一张小字条,上面写着“李广元”三个大字,李光远正准备说这不是自己的,就听小妹在一旁八卦:“一个男的送过来的,真可惜,那么帅的男人居然是个哑巴,字倒写得挺好看却没写对,唉!”
李光远顿时一愣,他跟男人说过自己的名字,却没告诉过他是哪三个字,虽然他的普通话还挺标准,但不排除是男人听错了却一直以为是对的这种可能。
他拿着纸袋走到自己换工作服的储物柜边,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好奇地将纸盒拆了开,里面竟然是一条淡灰色的针织围巾。
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的李光远,在这一刻居然有些浑身发软。一股热意涌向眼眶,他胸腔里满满的涨涨的都是悸动,连身体都开始暖和起来。
番外:前尘·劫·有匪君子,不可谖兮!(二)
四、
15岁以前住在孤儿院,他个子高力气大,但吃得也多,虽然从没人当着他的面明说,但他也不小心听到过生活阿姨背地里的抱怨。吃饭都是如此,更何谈什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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