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只恨春宵苦短。
次日,乔墨起迟了。
当从正房出来,正好看见林正在院子里忙乎着种树。正房左右各栽种了一棵石榴树,因是夏季气温高,石榴树枝干经过修剪,基本没剩什么。为了确保好存货,在根部特意加了肥,又掩了一层土。
“这树是从哪儿弄来的?”乔墨看着眼前的小树,估摸着有个一二年的样子。
“从小杨村买来的。上回去请杨老汉挖井,看见有人家院子后面种了好几棵,这两棵都长了两年,再一年就能结果了。”林正记得他说过喜欢吃石榴,这才留了心,再者,石榴多籽,也是个好寓意。
乔墨眼睛里溢出笑,知道他时刻记着自己喜好,所以才弄来石榴树。
左右看了看,除了石榴树并没有别的了,不免疑惑:“阿正,那边两个角上种什么?”
林正道:“你不是说想在院子里种上葡萄树吗?暂时没找到谁家有,等打听到了,我再去折枝回来插种。正好在那边横搭个葡萄架子,也学别人家那样,在葡萄架子底下摆副石桌椅,夏天正好纳凉。”
乔墨听的眼前一亮,可接着又犹豫:“当初把院子全部铺满,原本是为了晒粮食方便的,葡萄架子会不会太占地方?”
“那能占到多少?咱家院子不小。再说了,西院那边场地大,地面都夯实过,同样能晒粮。”林正虽说是依照乔墨的喜欢布置,可同样喜欢布置好的院子,经过花草一点缀,不仅多了份生机,也越发有家的感觉了。
“等再去县城,也找找有什么好养的花草没有,在院子里摆几盆花也挺好。”乔墨憧憬了一番葡萄满架,石榴满枝,花草繁盛的景象,心里越发的喜悦。少时又想起要紧事:“对了,你去请的打井人什么时候来?”
“前几天他带人去了镇上给人打井,说好了明天过来。我也问过他,他说我们上林村这边地势平坦,又有一条沙河,靠着山,不会缺水。等他来了,只要寻个容易出水的点就能打。”
乔墨对这些并不懂,不过听听,一切事情都是交给林正处理的。
“乔哥儿在家吗?”这时大门外响起李雪的声音。
“在呢,进来吧。”乔墨朝大门迎了几步,看见李雪笑吟吟的进来。
说起来李雪成亲后与先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仍是爱说爱笑,只是腼腆羞涩的性子对上林大庆就表现的特别明显。这大约也是新婚夫夫的缘故,往后日子久了就好了。
因是嫁在同村,平日里来往很方便,林大庆与其阿么都是和善人,并不拦着李雪回娘家,林大庆还会隔三差五去李阿嬷家转转,看是否有帮忙的地方。李阿嬷对这个夫婿十分满意,在乔墨跟前夸了又夸,感慨着李雪幸而没嫁错人。
这个时代的小哥儿如同前世的女人,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在这个时代同样适用。比如英子,虽性格懦,但人很不错,就因为嫁错了人,落了个被和离的下场。
这还算是好的呢。
乔墨将李雪带到厨房的饭厅坐了,说了会儿闲话,从中可以看出李雪在林大庆家过的还算自在。
“乔哥儿,最近你家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李雪蓦地问道。
乔墨一愣,有些不明白:“我家能有什么事儿?建房子是最大的事儿了。怎么了?”
李雪皱眉道:“是春阿嬷,我总觉得他怪怪的。今天我看见他往你们家这儿走来,可在大门外张望了一会儿,又走了。这不是第一回了,昨天傍晚我在阿么家吃饭,也看见他了,和他打了个招呼,他却理都没理扭头就走了。”
乔墨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奇怪。
李雪又说:“还有啊,在你们家宅子没建好之前,他也在周围转过几次,是我阿么跟我讲的。阿么还暗暗盯了几天,见他没使坏才放心。阿么说了,春阿嬷这人心眼可不大,最记仇,表面能和人笑眯眯的说话,转头背地里就使坏恶心人。
乔哥儿,最近你们家又是新宅子,又是卖西瓜,不知招了多少人的眼,可得当心点儿。那些人也真是,自己没本事,还见不得别人好。”
乔墨虽然觉得春阿嬷闹不出什么大事,但李雪一番好意,他还是放在了心上。不管有什么人眼红嫉妒,平日里小心些就是了。
“对了,阿雪,这两天林家那边有什么事没有?”乔墨说的林家,指的是林阿爹家。
李雪摇摇头:“那倒没听说,最近挺安静的,也没见他们再吵闹。”又说了些村里的其他事情,李雪猛地拍拍脑袋,懊恼道:“瞧我,差点忘了正事。乔哥儿,上回你教我编篮子,我已经学会儿了,什么时候教我别的呀?”
李雪仍旧是记挂着乔墨那只精致漂亮的手提袋,但也知道有些好技艺都不外传,所以没开口问。李雪想着学些别的也好,起码都很实用。
“最近一直在忙,挪不出空,家里的竹篾早用完了。再等等吧,等竹林买下来,全村都要教。到时候我还要开个编织作坊,专做一些精致竹编,我看你做的挺好,愿意的话雇你来做这个怎么样?每月有工钱,另外每完成一件,只要验收合格,就能抽成。”
“真的?”李雪听到前面还有点失望,毕竟目前农闲,若等忙起来就没时间学了。等听到后面时则眼睛发亮,惊呼出声,连连点头:“愿意!我当然愿意了!这么好的事儿,到时候肯定抢破了头。”
“你先别说出去,免得节外生枝。”乔墨特意嘱咐。
“我知道,你放心。”李雪笑眯眯的托起他的手:“乔哥儿,我见你们割麦子时戴的那个竹帽子挺好,能不能教教我?我家有准备好的竹篾,可以去我家,我做绿豆糕给你吃,我新学的。”
乔墨不禁被逗笑,想着今天确实没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干脆就答应了:“好吧。就去你家。”
殊不知他们两个前脚刚走,后脚春阿嬷就来了。
春阿嬷一直注意着这座新建好的宅院,好容易见乔墨出去了,忙快步过来,推开虚掩的大门进了院子。一进来眼睛就不受控制的四下转悠,再次感慨林正家有钱,这么多房舍,还奢侈的用青砖铺满院子,俨然是财主了。
林正种好了石榴,回屋换了衣裳,正准备出门找李良问问卖粮的事儿,哪知一出房门就看见院子里进来个不速之客。
“春阿嬷来了?有事?”林正对春阿嬷的感官并不好,再者不论是他还是乔墨都与对方没什么交情,眼下突然登门,也不知为什么。
春阿嬷恍若没瞧见林正淡淡的脸色,满脸堆笑的连声说道:“哎哟,好事!好事!是你的好事!”
第58章 林正成了香饽饽
林正听的直皱眉,不耐烦看春阿嬷那副样子,声音不由的也冷了两分:“春阿嬷有话直说,我能有什么好事?”
“有这么大一座宅院,家中有车有马,又有田有地,难不成不是好事?如今提起你来,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俨然就是一个大财主了,不知羡慕了多少人。只是可惜了……”春阿嬷前面先是好一番恭维,紧接着话音一转,一边叹气一边惋惜。
然而林正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丝毫没有接腔。
春阿嬷面上不由得讪讪,却仍是说道:“我今儿来,是有个好事说给你听。你如今什么都有了,却独独少了一样,都快到而立之年了,却是膝下空虚,连个哥儿也没抱上。倒不是我挑拨,那乔哥儿虽说长得出众些,可不会生孩子有什么用?你们挣了这么大的家业,若没个小子,将来给谁继承?”
听到这里,林正已然明知对方目的,顿时面沉如水,心底更有火气窜起。
他和阿墨才成亲半年,从没生过气红过脸,日子过的甚是满足。哪知却因日子过的越来越富足,倒招来这些眼红嫉妒,竟是当着他的面儿诋毁起他媳妇。
春阿嬷犹似不知,还在极力说道:“我娘家有个侄儿,人清秀爽利,面相极好,身子又结实,很好生养。早年因点意外耽搁了说亲,如今一直在家,今年刚二十,岂不是和你很般配……”
“春阿嬷,去年你可是来我家吃过喜酒,我媳妇你还当面夸过。”林正硬邦邦的截断对方的话,若非对方是个长辈,早赶出去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春阿嬷摆摆手,并不在意:“你又不是村子那些穷小子,已经有了这般家业,再娶一房又怎么了?人家有钱的老爷不都这样,也是为子嗣计,开枝散叶嘛。你放心,我那侄儿确实极好,保管能给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哎哟,你、你这是做什么?!”
正说的兴起,突然身上重重的挨了一下,忍不住叫出声。
林正手里抓着长扫帚,冰冷的眼神直刺过去:“我敬你是个长辈,却不是让你在我家胡言乱语的。马上滚出去!”
“你,我给你做媒是好意,又不是害你,你也不必怕你媳妇不同意,他不过是个买来的……哎哟!”后面的话没说完,身上又结实的挨了一下,再也不敢停留,忙往外跑。一面跑一面还扯着大嗓子叫唤:“不得了,快来人啊,林正打人啦,林正要打死人了。”
林正闻言恼的更狠了,干脆几个大步追了出去,用扫帚将人拦住。
“春阿嬷倒是惯会倚老卖老,颠倒黑白,今天我们就去找里正评评理!”
春阿嬷显然没料到一贯老实寡言的人今天确实转了性,先是将自己打骂了一通赶出来,这会儿又要把事儿闹大。他一贯都是做些背地里的小算计,真闹出来,那脸可丢大了。
春阿嬷眼见逃不走,眼珠儿一转,突然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哭嚎起来:“哎哟,有钱了就了不得了,竟欺负起人来了。大家都来评评理,我不过是登门贺喜,哪怕说错了话也罪不至死啊,竟然把我打出来。大家伙儿都来看看啊,看看我的身上,好狠的手啊,这是要往死里打啊。果然有钱了就瞧不起人了,不把我们这些往日里的乡亲当人看了呀……”
春阿嬷这是打算耍赖,拒不承认先头的事情,又恶人先告状。
虽说林正家很偏,在村子最西边,可因着他家建了气派的宅子,村民们有事儿没事儿都会往这儿附近走走逛逛。眼下地里清闲,无事可做便有些小哥儿与年轻媳妇三三两两的树荫下闲话,听到动静便过来了。
春阿嬷见着人多,叫唤的更起劲。
林正即便有再多的力气,面对这样耍赖撒泼的春阿嬷也无处下手。
那些村民只是围观,没人太靠近,也没人试图劝解。
说到底,村里谁不知谁呀,别看春阿嬷闹的厉害,可究竟怎么回事可不好说。只是,林正这会儿手里的确拿着东西呢,春阿嬷身上也确实又挨打的印迹,瞧着竟是真的动了手。围观的村民们炸了锅,有人怕事情闹大,便赶紧去请里正过来。
“阿正?”这时乔墨从人群里挤出来,快步走到林正跟前询问事情始末。
原本乔墨在林大庆家教李雪竹编帽子,还没正式开始呢,便听到外面有人说林正家出事了。他心里一跳,赶紧赶回来,一看是春阿嬷,便想到了李雪先前说的话。
莫不是、春阿嬷就等着他出门后单独找林正?不然时间怎么掐的这么准。
林正原本不想说,可事情已经闹大了,里正过来也要问,他若不说,岂不是被春阿嬷拿住了?犹豫了片刻,林正终究是说了。
“什么?!”乔墨简直怀疑听错了,惊愕之后便是恼怒,林正都已经是他的人了,居然还有人敢打主意,难不成他脸上就写着“好欺负”三个字?
恰在这时里正来了。
“闹什么呢?多大的年纪了,像什么话!”里正来了先是一句喝斥,场面也随之安静。
春阿嬷不敢在里正面前闹,忙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还挂着一副委屈模样,诉苦道:“里正可得为我做主啊,我好端端的上门,林正却将我打了一顿。我这么大的年纪了,哪里受得了这个啊,哎哟,我这会儿浑身上下都疼呢。”
里正却是一针见血的问道:“你去林正家做什么?贺喜?昨天你不是都吃过乔迁喜酒了,怎么,还用贺第二回?”
先前听了春阿嬷哭闹的村民们恍然,哪里是贺喜,肯定是另有大事。
乔墨在一边却是忍不住了:“有德叔,您来的正好,今天的事儿还得请您给我评个公道。”
“乔哥儿有话就说吧。”里正对乔墨印象一直不错,态度也就不同。
乔墨盯着春阿嬷,字句清晰的说道:“春阿嬷是个长辈,按理,我不该对一位长辈不敬,可对方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我与阿正成亲刚满半年,日子过的和和美美,却有人见不得我们好,竟趁我不在家,跑来要给阿正说媒,劝阿正纳小。
对方嘴里说的什么,说我不会生孩子?说阿正要绝后?还热情的把自己侄儿推荐过来,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倒是想问问,春阿嬷当初成亲后,是多长时间有孕的?何以用这种借口来诋毁我?又是诱劝阿正纳小,又是夸耀自家侄儿,其心昭然若揭。不过是看中了我们家的家业,纳小怕是第一步,往后、指不定还有什么阴损招数用在我身上呢。”
这番言语讲出来,尽管有所夸张猜测,但不妨碍村民们惊讶议论。
春阿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藏都没处藏。
里正两边一看,便知乔墨所言怕是真的,不由得喝斥道:“杨氏!”
“我、我是好心,多娶一房媳妇,也好开枝散叶不是,我也是为林正着想,毕竟那么大的家业……”春阿嬷小声的辩解,可说着说着就说漏了嘴,自己就停住不敢再说了。
里正朝那边人群一扫,盯住了一个躲藏在后面的身影:“李顺,把你阿么带回去。”
李顺只觉得脸上做烧,低着头走过来。尽管觉得愧疚,却不知该说什么,也根本不敢去看乔墨,只拉了春阿嬷就走。
里正这才对着乔墨说道:“这件事是你受了委屈,顺子他阿么这次实在是做的过了。我会知会李氏族里,李家的媳妇自然有李家人去管束,你放心,总要给你个公道。”
乔墨原本是很生气,却也不至于真像一般小哥儿那样大闹,何况林正的这般反应着实令他惊喜。他说那番看似愤怒委屈指责的话,目的是为惩戒春阿嬷,也为林正正名,眼下得了里正的话,便点了头。
“我知道了,谢谢有德叔。”
乔墨忍不住打趣林正:“今天有个春阿嬷,明天还指不定有谁呢,看来你有桃花运啊。”
林正一把攥住他的手,神色很是认真:“阿墨,你是我媳妇,我们是一家人。”
尽管这番话说的不浪漫,却很实在,听的人又温暖又安心。
“我知道。”乔墨嘴角翘起笑,与他一起回家,却在进大门时眼前一黑,睁眼时便已被他接住了。
“阿墨?哪儿不舒服?我去请大夫来。”林正见他突然倒下,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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