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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马且辟易——几炮

时间:2016-04-15 20:29:39  作者:几炮

  唐浩青道:“崔宏是断袖?”
  柳泌惊道:“他还未同你说?”
  唐浩青摇头。
  柳泌正正颜色道:“先说一句,我非是他派来与你当说客的……”
  唐浩青道:“那你方才那个不那个的?”
  柳泌道:“唉,贫道论一理……那个便是那个,光说那个怎算是说客呢,若我是说客,早便帮他那个你了……”
  崔宏道:“你们说甚这个那个?”
  唐浩青:“……”
  柳泌:“……”
  崔宏不等他们开口问便道:“堂里等你们许久,想到自己也未沐浴。”
  唐浩青脱得赤条条与崔宏四目相对,又想到自己才与柳泌说那个这个的,塘底石头长了苔,只觉得险些站不稳。
  崔宏也不看他神色,三下五除二将衣物除了,也跳下塘来。
  二人当真坦诚相对,唐浩青看一眼,崔宏肩背结实,筋骨壮健,比穿衣时候更蛮壮几分。
  崔宏见他看自己,便笑一笑:“便多看看。”
  唐浩青移了眼道:“也无甚好看的……我同师兄弟同吃同住沐浴也一同,见过多少,不差这一看。”
  崔宏神色一肃问:“你师兄弟……那个你了不曾?”
  唐浩青:“……”
  柳泌笑得打跌,被崔宏拍水甩了一身,正要跳脚发怒,见崔宏瞄了瞄岸边双刀,便识趣将广袖一收,怒道:“瞎屡生!亏老子……”
  话未说完又被拍了一身水,气哼哼地走了。
  崔宏道:“总来妨事,没眼色。”
  唐浩青无奈,草草抹一边便去取了自己衣服要穿,未防备时却被崔宏一把又拉下水。
  “又做什么!”唐浩青怒道。
  崔宏道:“沐浴怎么急得……我……崔大哥给你搓搓背。”
  唐浩青给他弄得恼不起来,只好随意寻一处平石作浴床坐了,让崔宏给他搓背。
  崔宏不比他,东西带得齐全,布巾沾了水,稍使点儿力气便给唐浩青搓起背来。
  力道拿捏得好,不轻不重,唐浩青自成人未有人给他搓过背,舒爽得微微眯了眼,崔宏藏他东西暂且也不管了,道:“这十余年作混,全给人搓背去了不成?”
  崔宏笑道:“什么话……崔大哥哪里肯给人搓背,小时候同你一起洗澡时候便是这么搓,全忘了?”
  唐浩青随口应一句:“嗯。”
  下一刻崔宏鼻息便到耳边:“当真忘了?”
  唐浩青一惊,反身避开了,站起来去穿衣服,边道:“崔大寨主,莫为难我,将我东西还了,好让我去交差。”
  崔宏仍站在塘里,面色阴晴不显,似在沉思。
  片刻后忽而笑道:“重禄,你我多年不见……唐家堡有甚好,将沈夫人接来,便住在我这寨子里安心养老……”
  “阿娘年岁高了,跋山涉水,多有不便。”唐浩青随口答。
  “沈夫人算来不过……算了,你不肯便罢了。”崔宏道,“那在寨里多留几日罢。”
  “说了是急去复命。”唐浩青实在不耐,将面色沉了。
  “匣子我开过了。”崔宏道。
  唐浩青心中一紧。
  “谁的人头?”崔宏问,“复谁的命?”
  唐浩青冷哼道:“问许多做什么?于唐门门下,做的自然是唐门的人头生意。”
  崔宏道:“是个做官的罢。”
  唐浩青不耐烦道:“与你有何干系?”
  “柳泌瞧了,说他额前隆起耸而厚,天仓左右丰而贵,是做大官的人。”崔宏道。
  唐浩青咋舌:“……你们还给死人看相?”
  “柳泌见了脸面必要断一断……你杀了哪个大官?”崔宏问道。
  唐浩青道:“晓得我不会同你说,你何来的这一问。”
  崔宏便道:“前几日有兄弟下山去,听来是……”
  唐浩青已穿戴好,漫不经心理着袖口。
  崔宏察得出杀意,便叹了口气,慢慢地道:“怀贤梦南国,兴尽水漫漫。”
  唐浩青道:“知道了还问我,怕我不下手杀你?”
  崔宏道:“重禄,我怎会害你?”
  唐浩青道:“你这便是在害我了,可知我晚去一日性命便少十分?”
  崔宏便道:“唐门在替吴元济卖命?”
  唐浩青不答。
  崔宏又道:“吴少阳之子……名不正言不顺做个淮西使,父亲死了不发丧,遣兵焚县戮城,不忠不孝……怎跟唐门搭上的。”
  唐浩青扯了嘴角笑一笑:“这么聪明,怎不去做皇帝。”
  崔宏道:“重禄,你莫掺这是非……留在此处,与我……作伴,逍遥度日罢。”
  唐浩青道:“你猜对前一半,唐门暗地里拿人头宗子吃饭,做生意向来不讲什么忠孝,只不过非是为吴元济卖命,知道我不会说,莫要问了。”
  崔宏方才结结巴巴说话,唐浩青听懂他意思,若是早些年这番话还尚可说一说,可这门要紧生意做到半途,此时他决计不可脱身而走,他走了,莫说晋北尹成,长幼数十乃至上百都不知可否保住命来。
  崔宏还想说什么,唐浩青先开口道:“好意心领,望崔寨主将我物归还,改日得了闲,定当上山来仍讨一杯水酒喝。”
  崔宏不语。
  唐浩青心里急得很,不知人头藏在何处,又不能明抢,只得待崔宏开口。
  本是山腰小塘,却是活水,长水潺潺而来,凉意沁人。
  崔宏在塘中站了许久,似是被水刷得静了些,方才开口笑道:“好,明日罢,明日定将东西还你。”
  唐浩青松一口气,道:“那便谢过崔大哥。”
  崔宏却伸一只手道:“不可无缘无故,总要出些罢?”
  唐浩青疑道:“出什么?”
  崔宏笑道:“看你脸色……怕什么,怕我那个你么?”
  唐浩青:“……”
  崔宏又笑一笑道:“搓背罢。”
  唐浩青道:“我搓背贵得很。”
  崔宏道:“一千文一回罢,差人给你换去……”
  唐浩青笑道:“免了,带不了这许多。”
  说罢将踩到石台上,也不湿衣裳,崔宏走过来靠在石台边,唐浩青便蹲在这石台上给他搓背。
  崔宏道:“给你师兄弟搓过没?”
  唐浩青道:“没有。”
  崔宏便颇为安心,答一句:“哦。”
  唐浩青手指细致,力道却控不好,搓得便是皮糙肉厚如崔宏背后都要破皮,崔宏也不说,反倒一副享受模样,任他拿自己后背出气。
  山野林间雀鸟吱喳两声,阒寂无人,二人又不说话,许久崔宏才又吐出一字:“你……”
  “寨主!”赵赫声音传来,将崔宏方要出口的话打散了。
  “寨主!柳先生叫我离远些喊你们——”赵赫大叫道,“柳先生叫你们二人莫要那个了!吃早饭罢!”
  崔宏:“……”
  唐浩青甩一甩手站起来道:“走罢。”
  崔宏黑着一张脸自水中起身,去穿了衣服,跟唐浩青一道走。
  路上见了赵赫,赵赫道:“柳先生说吃过饭再那个也来得及。”
  唐浩青奇道:“……你寨中都这么说话?”
  崔宏道:“怎么说话?”
  赵赫道:“寨主,那个到底是哪个?”
  唐浩青忙道:“无事,无事了。”
  崔宏笑了笑,向唐浩青那处稍靠过去一些,把赵赫伶仃落在一边。
  

☆、四

  吃过饭柳泌便叫崔宏去一旁,揣着袖子同他嘀嘀咕咕,唐浩青懒得管他们说什么,现下却是困在这寨子里走不了,便随处逛去了。
  崔宏一面听柳泌说话,一面还两眼盯着唐浩青,见他走开去了便叫一句:“缺什么便着人替你寻,寨里头兄弟都晓得你是贵客。”
  唐浩青摆摆手道知道了,便出去了。
  柳泌看看崔宏,再看一看唐浩青方才出去那道门,笑道:“何苦,若是他没那个心思,白骨觅汁么。”
  崔宏转头看他一眼笑道:“他有的。”
  “笃定了?”柳泌问道。
  “柳泌。”崔宏道。
  “寨主有何吩咐?”柳泌笑笑,躬一礼道。
  “你若敢打他主意,我就要你的命。”崔宏道。
  柳泌便笑道:“哎,不敢不敢。”
  本就不是什么大寨,唐浩青来回走一趟,所见只有几人拉拉扯扯打的不知什么拳,软绵绵不伤及皮肉脏腑,打着打着便勾肩搭背去找厨娘领酒吃。
  唐浩青看一会儿,待他们去吃酒,便又走开。
  其中一个叫住他问:“一道吃酒去么?”
  唐浩青道:“不吃了。”
  那几人便嘻嘻哈哈走了。
  寨子里来外人都不生厌,唐浩青挑一挑眉,无事可做,去池边寻虾蟆。
  正是晨起沐浴那处,浅池里还有几尾小鱼,唐浩青出手快,随手便捞一条,鱼在手里扭几下,挣一挣便滑脱了,索性蹲在池边出神。
  “咳。”柳泌咳一声。
  唐浩青无动于衷。
  无奈,柳泌只得大声呼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唐浩青这才转头道:“怎么柳先生又要沐浴么?”
  柳泌道:“清早给那匪汉劈头盖脸浇一通,还沐什么浴。”
  唐浩青便道一句:“哦。”
  柳泌笑道:“还忧心你要命活计?崔宏寻法子收着呢,烂不了。”
  唐浩青看他一眼道:“柳先生晓得藏在何处?”
  柳泌答:“欸,我是崔宏亲信么……”
  “那么可否……”
  “不晓得。”柳泌将话讲了完全。
  唐浩青早料到他这处也讨不来什么,也未有多言,拣了些小石子打水。
  “知道你什么心思。”柳泌道,“崔宏既应了你明日叫你走,也不会多留你,这匪贼窝里不讲道理,崔宏这厮情义却是讲的。”
  唐浩青笑了笑:“他讲不讲情义我不知道,早晓得强拘我这几日,早先就不上山来,两脚走此时都出……”
  “哎,你那崔大哥留你……”柳泌道,“非是我好打听,你与你那崔大哥这般……”
  “什么这般,我与他哪般?”唐浩青道。
  “那便无这般那般。”柳泌笑道,“你明日便要下山,我还有话同你讲。”
  “什么话?”唐浩青问道。
  柳泌将道袍脱了,再将里头衣裳也脱了个精光。
  唐浩青:“……”
  柳泌倒是不在意,本是道袍遮得严实,竟瞧不出他身板精壮来。
  “前日你上山来时我便瞧出来了。”柳泌笑道。
  唐浩青不明所以:“瞧出什么?”
  “唉。”柳泌仍笑吟吟说话,“你若是不喜欢你那崔大哥,便瞧我如何?”
  唐浩青道:“那我宁可……”
  险些着了这郎中汉的道,唐浩青及时将嘴巴合了,眼睛转一转再开口道:“你便光着,一会儿崔宏若是来了,我就跳起来,一把将你抱着,说些什么宝贝心肝……”
  崔宏道:“你敢!”
  唐浩青:“……”
  唐浩青没来得及跳起来,柳泌便跳到水里,一路踩着水向山下跑。
  唐浩青嘴角动了动,问崔宏道:“……他去哪里?”
  崔宏道:“算他跑得快……不知道,或许是山下人家,结缘罢。”
  唐浩青张着嘴看一看地上柳泌内外衣物,道:“便这么光着结缘?”
  崔宏漠然道:“管他做什么,你看上他了?”
  唐浩青看看池里,心不在焉道:“是看上一个……不过不是柳先生。”
  崔宏道:“谁?”
  转眼间怀里一尾活鱼噼啪乱跳,崔宏兜了几下才将它兜住,再抬头看唐浩青已经走出十数步,抛一句话给他:“养着吐几个时辰沙土,晚上烤了吃罢……”
  到了傍晚吃饭时候,唐浩青面前当真摆了条烤鱼。
  总之是明日要走,唐浩青放开肚皮吃,崔宏这寨子扎在山里,吃食却不短,也不知到哪里去打家劫舍抢来的。
  柳泌又穿得端正在一旁坐好了,见唐浩青看他还笑一笑。
  今日崔宏不给唐浩青灌酒了,自己也不吃酒,怕唐浩青不自在,也不看着他吃。
  看来也不似心内有郁。
  唐浩青自是不顾他的,吃饱喝足便问崔宏:“有旁的空房么?同你挤得肩背酸。”
  崔宏便道:“我那间最好,你睡罢,我寻别处。”
  唐浩青也不客气,点了点头含糊道:“那我先……随处走走。”
  白日里连着入夜上上下下全翻过,连灶膛都掏过一回,一无所获,唐浩青只好当崔宏说话算数,待明日取了东西便走,两不相干。
  天亮时候唐浩青便醒了,洗漱过便去找崔宏,未找到崔宏却寻到柳泌。
  柳泌道:“要走了?”
  唐浩青点一点头答:“走了,去找崔宏要东西。”
  柳泌笑一笑答:“在我这里呢,莫找他了。”
  便叫唐浩青稍待,取了他木匣子来。
  “藏在何处?”唐浩青也不避讳,当他面开了匣子。幸而人头未腐,木匣触手还有凉意。
  “这你便莫要多问了。”柳泌道,“快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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