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宏便只道先收着罢。
唐浩青不明所以收了这玉,心想这几日真应了白吃白喝还白拿,自己不晓得做过甚好人,荆娘子面冷心热,膝下无一儿半女,唐浩青见她也实在不觉认生,便想着何时再回来探望她。
崔宏道:“你要回来看她我便陪你来。”
唐浩青心不在焉嗯一声,二人骑马走了。
荆娘子这时却又再走回来了,远远地瞧唐浩青纵马远去身影,多少年情愫,也只不过一滴落颊泪,千山复万水,再不复得见。
这花谷内少有热闹,是清净地,只丛蝶飞舞,扰人心神。
唐浩青与崔宏一路走一路想拖延法子,崔宏也不忙赶路,唐浩青若想叫他晚去,他便晚去一阵,也无妨,面上却也不同唐浩青挑明。
唐浩青问道:“你师父不是明教弟子?怎会在纯阳观?”
崔宏道:“不知。”
唐浩青道:“去寻道士批命么?”
崔宏道:“兴许。”
唐浩青道:“你不是说你师父留一双刀给你便不知去向么,怎这会儿又晓得她在纯阳观?”
“柳泌来的消息。”崔宏道:“说师父去寻他师兄了。”
唐浩青:“……”
唐浩青问道:“柳泌怎甚都晓得?难不成真能算出个天机来?”
崔宏便道:“不晓得,都说他算卦算得准。”
唐浩青道:“那他岂不是得道……”
崔宏点点头道:“恐怕要得道。”
唐浩青也不与他闲扯了,只想回头要如何贿赂柳泌,叫他少算这般馊卦,尽给人寻麻烦事。
路上小栈借宿,唐浩青叫人抬了浴桶来,一路上惹不少风尘,歇脚便要叫做洗尘的。
唐浩青匆匆洗了了事,便往榻上一躺要睡过去。
店家实在,见他二人同屋住,又将浴桶抬下去换一桶水来。
待人走了,唐浩青便道:“总之另换了热水来,你也洗洗尘罢。”
崔宏便嗯一声,也不避讳唐浩青,当着他的面脱光了浸到桶里。
唐浩青还未真睡,崔宏脱得精光,背对他跨到桶里,便给他从上到下瞧得清楚。
崔宏相貌英俊身量修长肌肉紧实,唐浩青看得耳根发烫,索性转个身闭眼装睡。
崔宏在桶里泡着,唐浩青背向他躺在榻上,许久竟未睡着,只向一侧睡得半边身子发麻,便又翻了个身侧躺。
正好面对崔宏,一睁眼只瞧见崔宏哗啦一声自桶中起身。
崔宏也不知甚时候转了个面,正面向唐浩青。
唐浩青登时便闭不住眼,只盯着瞧了。
他二人早便不讲究这些,崔宏漠然道:“看什么,你不是也有么?”
唐浩青便也不睡了,坐起来道:“你这……”
崔宏晓得他说甚,便随意接口道:“很大?”
唐浩青:“……”
崔宏方沐浴过,身上水珠都未拭尽,也不忙穿衣,便这么赤身裸体向唐浩青走来。
唐浩青皱眉道:“作甚,快把衣服穿上……”
崔宏已走到他面前,便低头瞧他,舔一舔下唇,似有些不自在地道:“浩青……”
唐浩青也晓得他要做甚,心想他二人这般也算是天经地义,但光天化日同崔宏裸裎相对还是头一回,仍止不住心如擂鼓。
唐浩青道:“哎,头低些……”
崔宏便依言低头,二人便又双唇轻触,旋即相离。
唐浩青低声问道:“门扇可上了?”
崔宏点一点头,又低头亲他,这回便是唇舌相缠了。
便在这唇舌相缠里唐浩青不知觉间给崔宏压在榻上,身上中衣给崔宏褪了一半去。
崔宏将二人东西合在一处抚弄一会儿,见唐浩青面色稍松些了,便低头顺他颈侧慢慢舔吻下去,吻到胸前忽见到一处伤,再向下,又是一处伤。
这些伤处唐浩青都一一同他细说过,崔宏格外小心,似是怕这早便成疤的旧伤还会忽然绷开一般。
唐浩青给他舔得发痒,不由得哼哼两声。
便又给崔宏摁住了手。
【一波河蟹】
崔宏便先寻布巾给唐浩青草草清理了,拿被褥将他裹得严实,再自己穿戴妥当去寻伙计要热水了。
唐浩青眯眼迷迷糊糊见崔宏出去,便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五十
路上走得慢,唐浩青同崔宏仍是过了河南府。
唐浩青绕了路有意不过东都,到蒲州歇脚,崔宏也由着他,只跟着走。
正入了城,唐浩青吃了几日干粮,嘴里没味,要去寻些吃食,便同崔宏一道去寻店家。
到座上,吃食端上来了,忽而传来一阵哗然之声。
一旁有一彪形大汉,不知跟人起了什么争执,呜噜哇啦说了一大串不知甚话,眼看便要动手。
同他说话的却是个女子,头戴帷帽,看不清面目,着一身利落武服,看得出体态婀娜。
唐浩青瞧不惯那汉子欺侮弱女子,手里捏了枚铜丸,尚在掌心未发,便给崔宏按住了。
唐浩青看一眼崔宏,崔宏便自顾自吃喝,边道:“是乌孙人。”
唐浩青道:“管他乌孙人还是鞑靼人……此人腕力惊人,怕是比你还甚,那姑娘讨不得好……”
崔宏道:“你本是刺客。”
唐浩青道:“做刺客时少管了几桩闲事,到现时仍追悔莫及。”
崔宏道:“先不动罢。”
唐浩青狐疑看他一眼,晓得崔宏有自己道理,便暂且按下不动了。
眼看那女子操一口胡语同那大汉对峙,那大汉越说越怒,眼看便要动手。
唐浩青掌中铜丸耐不住要出手,又给崔宏止了。
“再等等。”崔宏道。
唐浩青道:“再等那姑娘就成张肉饼儿了。”
崔宏转头扫一眼,在转回来垂眼看桌上酒菜,道:“不会,吃罢。”
唐浩青便只好翻一翻眼,少凑个热闹。
身后倏尔轰地一声,唐浩青转头去看,却不想是这乌孙大汉不知怎地已给人掼倒在地,那女子只一手掐住他手腕,用官话大声道:“下回见到你,先折你一根指头,再下回见到你,便要你一只手。”
话毕手下忽一使劲,那大汉登时痛叫起来。
“晓得你懂汉话,听得懂不?”那女子又道。
那大汉又唏哩呼噜说了几句,唐浩青虽不通胡语,也晓得是告饶的话,便见那女子松了手,乌孙大汉逃也似地飞快跑出了门外。
唐浩青看那女子半晌,险些合不拢嘴,那女子仿佛发觉唐浩青在瞧他,便朝他这边转一转。
唐浩青忙转头正对一桌吃食,心道这女子这般身手,不知甚身份。
猜几个都不得其道,那女子不知何时走到他二人矮几旁,便坐下了。
唐浩青一时愣怔。
女子道:“不吃酒,白坐着作甚?”
唐浩青看满桌吃食,心道也不算白坐着,只道:“娘子好身手。”
那女子也不取帷帽,只笑道:“二位也不是俗客,你是唐门弟子?”
唐浩青讶异,他二人方才坐在此处一动不动,这女子却可一眼瞧出他内家功夫。
“手里铜丸先收了罢,这会儿怕是没人敢找麻烦了。”那女子笑道,“还要谢小兄弟仗义相助。”
唐浩青笑两声,道:“也未助到。”
“不妨,吃杯酒便算助到了。”那女子反笑道,“不知少侠可否赏个面?”
便叫伙计上酒来。
崔宏方才一言不发,这时却开口了:“师父,浩青酒量不好。”
“哦?”那女子道,“叫浩青么?倒是个好名字。”
唐浩青:“……”
“多年不见,又高壮许多……你那沈重禄呢?成天听你念叨要寻他,现下寻着了么?”女子转用胡语道,“柳师弟说你带着你相好……这便是?怎不是你那重禄?”
崔宏亦拿胡语回她:“他便是重禄,投了唐门便换了名姓。”
“噢,唐门刺客。”女子笑道,“是个聪明的。”
唐浩青不知二人说的什么,出于礼数不好插话,只好坐着干瞪眼。
崔宏换了官话道:“师父怎在这里?”
女子笑着摘了帷帽,亦用官话笑道:“那是柳师弟……”
唐浩青瞧女子面貌,姿容姝丽,却与他寻常所见女子不同,鼻梁高些,眼窝深些,唇角带笑,风情亦有不同。
那女子道:“柳师弟道你要来寻我,说你二人便是这几日在蒲州落脚,叫我早些来寻你们,恐误了你大事……甚大事?同师父说说。”
“小事。”崔宏漠然道。
“还是这性子。”女子便笑,转而向道,“那小兄弟说一说,甚大事?”
唐浩青心道这大事该误且误着,便随着崔宏道:“小事。”
女子笑道:“一条心。”
唐浩青便笑一笑,叉手做一礼道:“不知娘子尊姓大名?”
女子笑道:“忘了……本姓的拔曳古,改旧部迁西葱岭后换成唿罗勿,这名姓说来你也记不住……倒有人给我起过个汉名,叫韫玉。”
唐浩青便笑道:“韫玉……娘子。”
韫玉便笑道:“旧时你汉人叫我娘子,现还叫娘子么?”
唐浩青便道:“俗旧难换……仍是叫娘子的。”
韫玉笑道:“呀,我当现要叫女侠,仍是娘子么?”
唐浩青心道对你怕是要叫女侠的,仍道:“是,仍是娘子。”
韫玉道:“宏儿叫我师父,不嫌弃便同他一道叫我师父罢。”
唐浩青本就开口不惯,正合了他的意,便笑道:“哎,师父。”
韫玉笑道:“酒呢?我多收一个徒儿……哎,宏儿,我喜欢这小兄弟喜欢得紧,不如带他同我一道去华山……”
崔宏道:“他是唐门弟子,去华山作甚。”
韫玉道:“我是明教弟子,不也在华山?纯阳观不比天山冷些,入冬多添件衣便是。”
崔宏用胡语道:“师父寻到人了么?”
韫玉一怔,正好酒来了,便一面给自己倒酒一面垂首以胡语笑道:“寻到坟啦,伴着他,可惜未带他去瞧漠里红玉,雪里明珠……”
崔宏沉默一阵,道:“师父今后还回漠里么?”
韫玉道:“不知,少伴他这几岁,先还了再谈不迟。”
唐浩青看韫玉吃酒,只一手拾酒碗,张口便灌,不遮不掩,心想怕是同陈吟合得来。
一顿酒吃过,韫玉问他二人何处落脚,唐浩青便图个便利,只道近处小栈。
韫玉喜道:“那正好,我同你们一道。”
说着到唐浩青面上拧一把道:“再喊声师父嘛。”
韫玉手劲不小,唐浩青给她一把掐得愣了,呆呆开口道:“……师父。”
韫玉道:“哎,真不同我去华山么?”
唐浩青捂着脸道:“……这……”
崔宏道:“不去。”
韫玉道:“未问你,浩青说。”
唐浩青道:“呵呵,我就不去了……”
韫玉道:“那便多带宏儿来瞧我,师父教你刀法罢……”
崔宏道:“他不学。”
韫玉道:“怎甚都是你答?”
崔宏道:“……时候不早,师父去歇息罢。”
韫玉笑吟吟地,给崔宏赶了也不恼,道:“那我先回房去了,夜里若是怕狼便来敲师父门。”
崔宏道:“师父,哪里来的狼。”
韫玉笑道:“我糊涂了……”
说罢便走了。
待韫玉走了,唐浩青道:“你师父一族是拔曳古部?”
崔宏道:“嗯。”
唐浩青道:“你师父生得好看……她说柳师弟,是指柳泌?”
崔宏嗯一声:“你不是要问她哪里铸刀?”
唐浩青道:“忘了……明日再问不迟。你师父认得柳泌?怎还管他叫师弟?”
崔宏道:“她同柳泌师兄是旧相识。”
唐浩青哦一声,想起崔宏说过旧事,便不再开口。
旧事不便问,唐浩青不愿再管闲事,现下又是这柳泌坏事,洛阳几乎近在咫尺,这怎还挡得住。
只愿问刀时韫玉说得远些,最好叫他们千里迢迢去大漠寻哪位刀匠,他唐浩青最不怕便是行路。
第二日二人是给韫玉叫起来的。
韫玉道:“你寻我有事罢?”
唐浩青睡眼惺忪道:“……是。”
韫玉道:“不如来我房里细说。”
唐浩青一听睁大了眼,道:“这不妥罢。”
韫玉道:“什么不妥,宏儿从前练功夫受伤,给他上过药夜里都睡在我房里。”
崔宏一时间变了脸色,道:“师父……”
韫玉继续道:“宏儿都能去我房里,你怎么不能去了。”
唐浩青瞧着崔宏脸色,想笑又不能笑,只好随韫玉去房里。
一进屋,唐浩青便瞧见桌上摆着一只铁箱子。
韫玉道:“这是我漠里带来的,是陨铁,给人熔了打打了熔多少回,说是打成了才是一把绝世好兵,打坏了便是破铜烂铁。我来找一位巧匠打刀。”
唐浩青一听绝世好兵,眼睛便亮了。
韫玉问:“你来寻我是为的甚?”
唐浩青道:“……这,其实早便听崔宏说起师父,百闻不如一见……”
韫玉道:“只是见一面么?早让宏儿带你来便是,你生得讨喜,你们中原俊俏儿郎,宏儿算一个,你也算一个。”
唐浩青笑道:“师父何时要回华山?”
韫玉道:“同你说完话便走。”
41/48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