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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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楔子
我盯着面前人平静的睡颜许久,捏着药瓶的手微微发颤。
“你到底要不要给他施忘魂蛊?”任离一贯冷淡的语气里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
“我在想……我正在施蛊的时候他醒了怎么办?”
“你一直站着,天亮了照样他也会醒。”任离道,“就当是个不相识的病人不就好了?”
我默然。
“有本事趁着酒劲儿跑到别人梦里,现在却没本事下个蛊?”他嗤笑一声,“你再不动手我就走了。”
我赶紧拉住他,“等等,我一个人在这儿下不了手——”突然灵光一现,讨好地笑道,“你不也懂医术,要不你帮我下吧?”
任离颇为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从我手中接过了瓶子。
约莫半柱香时间,蛊大约开始生效,我和任离悄悄离开了房间。
“我明天下山。”
“又去做你的江湖郎中?”任离打趣我。
“什么江湖郎中?这是悬壶济世!”
“我看是为了忘情——要不你也来一个忘魂蛊?”任离哂笑道。
“任师兄,你就别埋汰我了。”我叹了口气,“他对我没那份心意,如果不施蛊,醒来若想起那个梦,他是何等聪明的人,明白了一切,以后我二人见面徒增尴尬怎么办?”
“可你这样是欲盖弥彰。”
“今天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你也许在山下历练一段日子,将这七情六欲看淡了也不错。”沉吟了一会儿,他忽然指着我腰间的玉佩道,“泓师弟,只不可让他碰到这块玉。”
我低头看那玉佩,一阵惘然。
一
如今已是九月。天上的月儿渐渐圆满,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
我在院子里慢慢饮着桂花米酒,眯眼瞧着那明月。想起离开时大约是除夕,下山时漫天大雪。下山后,我寻了个不起眼的小镇,开了小小一间没招牌的医馆。医馆收价不高,如果穷苦人实在没钱也使得。
最开始门可罗雀。过了两三个月,春寒料峭时节,无意间发现一个农妇在徘徊,怀里抱着个孩子,神情半是心焦,半是绝望。
“让我瞧瞧吧,不收诊金的。”我走到她面前。
她怀疑地看了我一眼,许是不信一个年轻后生模样的大夫能有多高医术。后来又看看孩子,叹了口气,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将孩子递给我。
孩子眉头紧皱,眼睛闭着。我这才看清小家伙在出痘,还发着高烧,再不施治后果难测。于是赶快施针,又开方抓药给那母亲。
“每日三次,再过五天应无大碍。”
妇人拿过方子和药,低声道谢。
几日后,那孩子病愈,母子二人带了些自种的菜蔬作为酬答。一传十十传百,周围来看病的村民也渐渐多了起来。
相熟的病人中,不乏见我孑然一身,想要替我说亲事的,也有几个姑娘悄悄赠我自己绣的手帕与荷包,我心怀歉意,都谢绝了。
草长莺飞,花开荼蘼,竟就到了秋天。
我望着月亮,又饮了一口酒。
有人作诗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颇有苦中作乐之趣。
慢慢忆起在某一个月圆之夜,也是和人对饮过。那人微醺,凑过来轻轻吻我嘴角,喃喃着我的名字。
——“寒真。”
我摇了摇头。这名字只是个谎言罢了。
中秋这天,任离与我饮酒。
“怎不回破空山见见师叔和后辈?”我笑问。
“三天前已拜会过了。”说完,他便径自又饮一杯。
与他认识这些年,我早已知道他疏离冷清的心性,也不多话。
“明天,是小慧忌日。”他忽然又开口。
我愣了愣,随即想起小慧是他从前凡间历练时早逝的结发妻子。
“没想到师兄成神君了也是这样重情。”
“每一年我都记得的。”
“师兄还有凡心?”
“只是记得过去的事情罢了。”
许多人都不会想到,冷口冷面的任离神君也会有一段情缘。
事情其实简单得很。既不是才子佳人也没有痴男怨女。不过是任离游历凡间的时候救下了一个险遭山贼非礼的少女,救人时因护着那女子不慎中了一刀。
少女为报恩,将他带回家中养伤。伤好后,便留在姑娘家里干些杂活。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生出了情愫,而姑娘父母见他虽不苟言笑,但言行甚为知礼,也喜欢这青年,便欢欢喜喜结了亲。
我曾想,以任离的品貌,能让他心动的人多半有着倾国之姿。后来拜访他家,第一眼见到小慧,有些吃惊——相貌只是清秀而已,然而眼神安详纯净,笑起来使人忘忧。而一向清冷的任离,望向她的眼神却总带着笑意与温情,与大家熟知的那个师兄判若两人。
过了快两年,任离孤身一人到我门派所在的送月山找到我。
“小慧病重了,劳你下山跟我看看。”
“你不也懂医术的么?”我诧异道。
“这病十分古怪,只有你这医仙能看。”
等我见小慧时,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冷汗涔涔。我把了把脉,已是病入膏肓,药石罔效。我悄悄用法力看了看她的命数,又看了身后面色焦急关切的任离一眼,忽然明白了大半。
“我也治不好。”我站起身,叹了口气,“我只能医病,不能医命,这本是劫数。”
任离一言不发。
过了十天,小慧去世。任离只是在她坟前饮酒四十九个日夜,真正是醉死梦生。第五十天傍晚,他眼神忽然清明。
“不过是有形之人化入无形大荒,又有何悲?”
话音一落,便飘然远去,不知所踪。
又过了三年,我听说他已成为神君。
回忆前事,我给他斟了一杯酒。
“师兄你告诉我怎样才能度过情劫,怎样才能断掉七情六欲?”
他看了我一眼。“你要专心修炼了?”
“不是,只想求个心安。”
二
任离走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问道:“他……怎么样了?”
“按门中的规矩,快到下山历练之时了罢。”
送走了他,我带着醉意,颓然倒在床上。恍惚间觉得身子轻飘,飞回了送月山去,还是那个整天在山里寻药草的泓师兄。
“你在找什么?”传来一个温润的少年声音。
我转头一看,果然是那个人。双目如深潭,却又静水流深。
“刚刚有一只兔子跑过,吓了我一跳,本来手里握的一棵药草掉到草丛里了。那草很不容易找的。”我不好意思地笑道。
他不答,只是用剑柄拨开一棵棵高到及腰的野草。
“是这个吗?”他忽然将一株草举到我面前。
“是啊,多谢阿宇你了!”我惊喜地向他道谢。
“找到药就好。”他淡淡道。
“你这小子平时向来恭谨守礼,今天怎么不叫我师兄了?”我想起方才他跟我说话的语气,开玩笑问道。
“刚刚……一时冒犯了师兄,望师兄见谅。”他向我行了个礼,神色严肃。
我方才觉得有一点亲近的喜悦一下子被泼了冷水,兴味索然,正想敷衍两句圆场,他又道:“师父那边还有事找我,师兄我先失陪了。”便即离去,只留给我一个挺拔的背影。
山间一阵清风吹过,还有些寒意。我眼睛向来对风有些不适,不禁闭了闭眼,风止了再睁开。这一睁眼,人便醒了。
日子流水般过去,很快便是初冬。
一天深夜,我听见有人在猛力拍医馆的门。
“尚大夫,救人啊!”
我揉揉惺忪睡眼,提着灯笼,打开门,是住在附近村里的小六。他背上背着个黑衣人,身上不少干涸的血迹。
我和小六将黑衣人扶到屋内床上。
“我起夜的时候听到门口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打开门一看,一个人躺在那儿呢。一摸还有气,就赶紧送您这儿来。”小六仍是惴惴。
我冲他笑笑,安抚道:“你且回去休息吧,我来料理便是。”
送走小六,我回房准备处理这人伤势,这才发现他上半张脸覆了张铁皮面具。
江湖客自有各种各样原因不以真面目示人者,我并不以为怪。
又替他解下衣衫处理伤口,看这体质该不过二十。摸出了一个白瓷瓶子,以为是金创药,才打开便传来一股怪异刺鼻气味,我赶紧盖好。又摸出一个黑木匣子,打开一看,是两颗相思红豆。
还是个侠骨柔情的主。
这人外伤不过皮肉伤,稍加处理即可;麻烦的却是内伤,经脉受损不小,就算我每日用法力替他疗治,也得两三个月方可痊愈。
我取来金创药和纱布,先替他好好包扎了外伤,又喂他服了一粒宁神的药丸,打算明天待他醒来再行诊治。
第二天进房,便看见他已起来,拿着匣子,看着红豆出神。
我暗暗好笑,这人好生痴情。
他见我进来,便忙把匣子收起,起身向我道谢。
“多谢大夫救命之恩,他日云安定当涌泉相报。”声音粗哑,浑不像个少年人。
“医者仁心,本当救死扶伤。大侠这话言重了。”我看他衣服已经齐整,估计是要离去,又道,“只是大侠这伤还需将养一阵。”
“一点小伤,无妨的。”
“那大侠现在运功试试?”我微微一笑。
他甫一运气便一下子跌坐在床上。
“在下虽无别的长处,但医术总还是差强人意。大侠放心,这伤不轻,但一段时日后即可治愈。”
他沉吟一会儿,终于点头。
“有劳大夫。”
三
那个叫云安的江湖客便在我这儿住了下来。
每次我给他诊治换药,他都十分恭谨,总道:“有劳尚大夫。”
时间一久,我嫌这称呼别扭,道:“与大侠相识也是缘分,不如兄弟相称。”
他似乎有些局促,过一小会儿才开口:“结识尚兄是云某三生有幸。”
我一下子笑出来,手微微一抖,差点将药粉撒岔了位置。
“大侠怎就知道我年长为兄?”
虽然半张面具遮着,仍能看出他有些尴尬。
“是在下唐突了。那便……贤弟?”他斟酌一阵才开口。
我哈哈大笑。
虽是养伤,云安却并不闲着。他总起得比我早,每日鸡叫便起来练剑。到了白日便在后院替我干些劈柴熬药等杂活。
我曾劝他为养伤计不宜太过操劳,他却正经道:“尚兄每日这般辛苦,云安岂有知恩不报之理?”
我瞧了会儿他的面具,忽然有个念头。
“安弟可否让愚兄瞧瞧真面目?”
他沉默一阵,问道:“尚兄怎突然好奇起云某的相貌来?”
“只是相识日久,难免好奇。若是实在有不便之处,倒是愚兄冒犯了。”
他将脸侧开去。
“早年行走江湖不慎中毒毁容,只怕会吓到尚兄。”
“愚兄既是行医之人,伤残之象也常见,这点胆量还是有。而且贤弟既说是中毒毁容,说不定愚兄能试着诊治。”
云安不动,过了一会儿,方才慢慢将面具摘下。
我见过不少相貌奇异可怖的人类或妖魔,但乍一看到云安的真面目还是有些心惊。脸部满是溃烂瘢痕,中间夹杂着几道划痕。五官也有些变形。然而看骨相,大约以前也是相貌端正的少年郎。
我试着碰触那些疤痕。手碰到肌肤时云安一僵。
“江湖果然险恶,那下手之人也太心狠。就算去了瘢痕,也只怕……”我心下明白几分,没将“会留下痕迹”几个字说下去。
云安重新戴上面具:“云某早已看淡皮相之事。尚兄有这份心,便感激不尽了。”
第2章 第 2 章
四
一日天朗气清,我灵光一闪,想去抚琴,便邀云安相游镇外山林。听到“弹琴”二字,他面具后一双眼睛忽的一亮。
许久没有弹过琴,到了林中,伴着飒飒风声弹了几曲,心下畅然。
“尚兄所弹《广陵散》和《幽兰》真是意境高远,使人神往。”云安静静听完,拊掌道。
“自娱而已,不值一提。贤弟也是通音律之人,可愿弹奏一曲?”
他摇了摇头:“在下并不会,只是有故人爱丝竹,便懂得皮毛罢了。”
“那位必定是国手高士,只恐我这山野村夫无缘拜会。”
“尚兄可会弹《凤求凰》?”云安忽然问。
“会倒会,只是总弹得不好。”我试着弹了弹,摇了摇头,“大约没有相如之心。”
“尚兄弹的是‘求不得’。”云安道。
“还不知文君在何方呢,自然是求不得。”我自嘲。云安没有再说话。
“回去吧。”我收起琴。
以前并没有将这曲子弹得这样凄苦。那时,旁边总有个人抱剑坐在旁边,闭目聆听。每次看到身边人,心内缱绻,琴声也带了缠绵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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