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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脖子树成材记(近代现代)——一杯温开水

时间:2018-01-30 12:12:12  作者:一杯温开水
  李仲思故意略去了书生移情别恋一事,将这事栽赃到元季修身上,元季修不知内情,还以为真是自己造的孽,连分辨的话也说不出口。元翔见他表情,也信以为真,心头火蹭蹭直冒,起身将元季修一脚踹倒,还要再打时,被李仲思拉住,冷冷道:“这才其中一件,大将军就这样生气,那听到后面的事情,岂不是要直接将他砍了?”
  还有别的事情?
  是了,堂堂王爷,不会无缘无故为了一个妓女来讨公道,必定还有别的事情,元翔一颗心不住往下沉,早知如此,当年该直接将元季修带去军中历练几年,省得他在家里如此胡闹!
  “还有烟雨楼的小倌儿小竹儿,琴师白露,若是大将军有兴趣,不如直接问令郎,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想起来了。”
  元季修还保持着被他爹踹倒的样子坐在地上没动,这两人若不是李仲思提起,还真的差点要忘记了。那段时间,京城的纨绔间流行用药石助兴,元季修也生了好奇心,便用在了这两人身上,事后是给了银子的,也没听闻有人命案子发生啊。倒是后来有个倒霉的用多了药石,丢了命,这股子风气才渐渐消散了。但是那个死的人千真万确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也是他年少,不知道李仲思只是故意这样提一句又不说清楚,好叫元翔以为事态严重,更加生气,实际那两人被元季修迷奸过不假,但后来并未出什么事,小竹儿还拿那银子给自己赎了身,去乡下过活了。
  “孽畜!孽畜!你!……”元翔心里满满都是悔恨,恨自己长久在外,贪图功劳,忽略了对自己儿子的教导,竟让他变成这样一个混蛋!
  李仲思说了这半天,口也渴了,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起来,等元翔看上去稍微好一点后,才又继续开口道:“大将军,我说这些,其实跟我并不相关,我此番前来,乃是为了最后一件事。”
  父子两人心里俱是一惊,元翔惊的是今天的重头戏终于来了,不知道要给自己什么样的打击,而元季修惊的是,李仲思要为鱼儿讨说法了,老爹性子刚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去见鱼儿。
  “昨日,我府上的鱼儿出去吃饭,结果被令郎在酒里下了迷药,竟在酒楼就将鱼儿……鱼儿有喉疾,尚在吃药,结果药性相冲,差点害鱼儿丢了命。大将军,按照你刚才说的,令郎犯的这些事,是不是该斩了?”手里的茶杯重重磕到茶几上,元翔犹豫着不敢回答,斩吗,那是自己亲儿子,不斩,这孽畜做的事又真真太出格!
  “爹!我没有!我和鱼儿是两情相悦的!我要娶鱼儿回来的,爹!”元季修喊完,又愤怒的朝李仲思吼道:“明明是我先认识鱼儿的,是你横刀夺爱,将鱼儿抢进王府!”
  “两情相悦?横刀夺爱?”李仲思不怒反笑,看着一脸铁青的元翔,恍然道:“对了,这其中还有一桩旧事,你不知道,大将军应当知道,这十八年来,我一直在找人。”
  元翔确实知道,不仅十八年来不间断在全国各地寻找,还因为此事,被李仲思弄出了一个全国最大的情报组织出来,在某些事情上,连皇帝都要依赖李仲思的情报系统。自己府里,说不定哪个下人就是李仲思的人。
  他点点头:“我确实知道,你在找反贼陆家逃跑的那个儿子,叫……叫陆润和?”
  李仲思脸色有些难看,“是不是反贼咱们不说,陆润和却是我私定终身的人,他离开京城时已经有了我的孩子。大将军,我是真羡慕你,有这样好的儿子在身边,我却与我儿骨肉分离,十几年来不得相见。”
  “那……令郎,可找回来了?”
  “这件事,说起来还要感谢小将军,若不是我儿子救了小将军一命,小将军临走时将我送给润和的笛子顺手牵羊拿了回来,我还不能这么快找到他。只是,我儿子既然救了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他,难道元家就是教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李仲思站到早已目瞪口呆的元季修身前,冷冰冰的看着他。
  元季修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李仲思所说的话,在元翔大声呵斥之后才回过神来,拉着李仲思的衣袖说:“王爷,你是说、你是说鱼儿是你的儿子?”
  李仲思将他甩开,冷哼了一声,坐回位置上。
  耳边元翔的怒骂有些听不真切了,元季修瘫坐在地上,傻了一样不吭声不回话,鱼儿是李仲思的儿子,不是自己想的那种关系,可是前日在酒楼,自己说那样过分的话,做那样过分的事情,鱼儿心里,怕是恨透自己了……
  想到这里,元季修爬起来就往外跑,他想去见鱼儿,想去跟鱼儿说对不起,然而没跑几步,就被赶过来的元翔一把抓住,掼到地上。
  “畜生!要去哪里?”
  元季修被摔得头晕眼花,抱住他爹的腿哀求道:“爹!我知道错了!你让我先出去,我要去找鱼儿,你等我回来再罚我好不好?”
  “你给我跪下!先把事情说清楚,刚才王爷说的,是不是都是你干的?”
  “……是,但是爹,我不知道鱼儿是、是王爷的儿子……是我一时糊涂……”
  元翔几乎要被气死,但也知道眼下李仲思不讨个说法是不会罢休的,他当然不可能斩了自己亲儿子,但元季修这顿皮肉之苦是跑不了的。元翔迅速在心里思量一番,之后一脚将元季修踹倒在地,向李仲思拱手致歉道:“王爷,元某教子无方,让他祸害了小王爷,今天、今天我便打死这个孽畜,为小王爷出气!”说完又朝着外面叫道:“来人!把我的鞭子拿过来!”
  有下人捧了元翔的软鞭来,那鞭子通体乌黑,是用上好的牛皮制成,又用特制的药水浸泡过,这一鞭子下去,非皮开肉绽不可。
  又叫人拿了长板凳,将元季修按在长板凳上。李仲思坐在一边,冷冷的看着元翔安排一切,他自然知道元翔不可能将元季修真的打死,但也不能叫他太好过,仗着自己有个当大将军的爹就无法无天,还真当鱼儿是个孤苦无依好欺负的了。
  元翔将鞭子握在手里捏了又捏,终于狠下心来,一鞭子抽了过去。
  “啊!!!”元季修一声惨叫,眼里瞬间疼出泪水来,夏季本来穿的单薄,背后的衣服已然在鞭子下撕裂开来。
  “爹!爹!你让我先去见鱼儿!爹!你去给我提亲,我要接鱼儿回家,好不好?王爷,王爷,我知道错了,是我错怪鱼儿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对鱼儿……啊!!!”
  元翔不愿再听元季修胡言乱语,又是一鞭子过去,见李仲思仍旧端着茶杯,什么表示也没有,心里哀叹一声,继续一鞭子又一鞭子的抽向元季修。
  起初元季修还在哀嚎,求饶,但十来鞭子下去,就歇了声息,只在鞭子抽到身上时,发出闷闷的哼声,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打得稀烂,血水渐渐渗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元翔心里堵得慌,自己两年未回家,一回家就把儿子打得半死, 怎么能不心疼?可是不打又不行,元家眼下有出息的就他一个,而马上新帝登基,会不会给朝中大臣来个大清洗大换血还未可知,这几年边疆尚算安定,他这大将军,谁都做得。
  儿子伤了可以养好,元家这棵大树倒了,可就站不起来了。
  李仲思不一样,他是老皇帝的亲弟弟,新帝的亲叔叔,手里还握着情报这一柄锋利的刀,想要用这把刀,就不会去动他。这件事,若是李仲思心里的气出了,不再纠缠还好,若是他不依不饶,那么将事情直接捅到皇帝跟前去还算最好的结果,就怕他拼凑一些模棱两可的情报来,勾起皇帝的疑心病,那么元家很可能就如同十几年前的陆家一样,一夜之间,就从京城消失了。
  “啪!”
  “啪!
  ……
  鞭子抽在身上的闷响一声接一声,元季修连哼也不哼了,背后殷红一片,血肉模糊,趴在凳子上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李仲思在心里默数,他其实很无奈,若说报复,直接将元季修默默处理了也不是不可以,甚至整个元家……然而近来收到消息,老皇帝病危的事情似乎被人走漏,西北边境的蛮子们已经开始纠集大军,打算趁国丧和新帝登基期间进犯。这事情元翔还不知道,但李仲思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会打仗的人不是没有,但能替代元翔的却暂时找不到。国家面前,孰轻孰重,李仲思不得不做出选择。
  这也许就是他们这些人的悲哀。
  李仲思心里想着这些事,烦闷不已,只觉得自己对不起鱼儿,连给他痛痛快快报仇都做不到,冷不防几声尖利的哭叫声传来,惊得他手里的茶杯都抖了一抖。
  原来是元老太太和元夫人得到下人的通报,匆匆赶过来了。只看了一眼元季修被打得惨不忍睹的后背,元夫人就捂着胸口歪在了地上,元老太太推开下人们扶着她的手,颤颤巍巍冲到元翔跟前,一边阻止他继续打元季修,一边哭道:“你这是干什么?修儿做了什么你要这样打他?若是修儿被你打出个什么好歹来,我也不活了!”
  说罢自己歪到元季修身边,一副要打元季修先打她的样子。
  “娘!您让开!这孽障……这孽障做的事,你们可知道!”
  在元老太太心里,元季修可是乖巧听话又懂事的,哪里能做出什么事来,而小孩子顽皮不是正常的吗,你元翔小时候还不是一样这么过来的,怎么对待自己儿子时就要苛待他?
  “他能做什么?他还小,就是贪玩一点,过两年也就好了,你这是要将他打死啊!呜呜呜……”
  此时元夫人也缓过气来,哭着说:“老爷,你有什么气朝我身上撒吧,不要打修儿,他是你亲儿子啊!你怎么下得了手?”
  元翔被她们哭得头疼,他心里清楚,元季修能浑成今天这样,这两个女人“功不可没”,再不好好给他掰过来,怕是要废掉了。当下将鞭子往地上一砸,冷了脸说:“你们再这样宠着他惯着他,下次就不是被我打这么简单,怕是要去菜市口捡他的人头了。他今天能仗着我将军府的威名在外胡作非为,明天就敢杀人越货草菅人命,你们是不是每次都能保下他?”
  在军中,元翔是刚直严肃的,但在家里却是笑呵呵的好脾气,若非实在暴怒,断不会像今天这样冲她俩发火,一下子唬得两个女人噤了声,歪在一处抹眼泪,好一会儿元夫人才抽抽搭搭的问:“修儿是做了什么,让将军这么生气?”
  元翔看一眼李仲思,挥退了下人,隐晦道:“他用那下三滥的手段,去欺负了小王爷。”
  两位夫人显然没有理解到欺负的含义,只当小孩子间的玩闹,现在大人找上门了,而且也并未听说过李仲思娶妻生子的消息,只当他在外有私生子。元老太太作势要给李仲思跪下,道:“王爷,请你看到老身的面子上,饶了修儿一命吧!”说罢就要跪下去,李仲思当然不肯受着,忙站起来避开。
  眼看着元夫人也要哭着来求他了,李仲思无意再纠缠,冷冷道:“还请元大将军管教好自己儿子,今日还好是我,只让他吃了一顿鞭子,他日若是欺负到别人头上,被人一刀捅了,可就没这么好收场了。”
  元翔红着一张老脸应了,客客气气将李仲思送了出去,之后忙又唤来下人,抬元季修去屋里,请了大夫来医治伤处。
  饶是后来元翔手上减了几分力气,元季修依然伤的不轻,血渍被清洗干净后,看见那布满整个后背的狰狞伤口,元老太太和元夫人又是一顿哭,连连怪元翔下手太狠。元翔有苦难言,气得连声叹气,跑去院子里耍了一套枪法才稍稍消减了一些心里的郁气。
 
 
第三十二章 
  被点了穴之后的鱼儿睡得很安稳,但几个时辰后穴道自动解了,鱼儿开始不断做梦。
  黑色的梦境,压抑,沉闷,几乎喘不过气来,似乎在一直奔跑,在寻找,在找什么呢?爹爹?还是那个曾经温柔的元季修?
  但是他们都找不回来了,鱼儿在浓稠的迷雾里晕头转向,没有光亮,没有路,没有方向,鱼儿大声哭泣,拼命挣扎,直到手上传来一阵刺痛,才猛然惊醒,大汗淋漓的从床上坐起来。
  床边是李仲思和苏锦两人,鱼儿睁开眼时,李仲思正心疼的抓过鱼儿的手,责怪苏锦:“你掐他做什么!”
  苏锦对上鱼儿尚不是很清醒的眼睛,忙道歉:“掐疼你了吧?你刚被梦靥住了,怎么都叫不醒,只好掐了你一下。”
  身上的衣物都换过了,身体也很清爽,不知道是谁给他清理过了,鱼儿意识到酒楼的事情可能已经被知晓了,心内一阵绝望,又倒回床上,闭着眼睛不去看守在一边的两人。
  “鱼儿,你已经睡了很久,我让人熬了甜粥,起来吃一点吧?”李仲思温言劝鱼儿,但是并未得到任何反应,他还要再说,却被苏锦拉了拉,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见两人关上门出去了,鱼儿才睁开眼睛,愣愣看着床顶精美的雕花,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还活着干什么。
  自己是个男人,虽说瘦弱了点,但终究还是个男人啊,竟然被人在酒楼这种地方奸污,那些污言秽语、噩梦一样的经历,鱼儿几乎不敢再去回想。他作为人的自尊已经被粉碎殆尽,只剩下一遍又一遍的自我怀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么荒谬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我爱的人会变得如此面目可憎不可理喻?
  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眼光,救错了人,信错了人,爱错了人。
  这样绝望的人生,不要也罢了……
  “你拉我出来干什么?鱼儿还没吃东西呢!”
  李仲思被苏锦拉到外面说话,他急着想叫鱼儿吃些东西,怕他饿坏了,苏锦却叹口气,劝道:“你让他自己待会儿吧,发生这种事情,一时半会转不过来弯是正常的,你别逼得太紧了。”
  “可是……”李仲思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想通了,知道苏锦说的是对的,转而去吩咐下人,将粥温着,以便随时拿给鱼儿。
  只是一直到晚上,温着的粥换了好几次,也没能给鱼儿吃一点,他依旧拒绝开口,拒绝吃东西、吃药,死了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凭李仲思和苏锦说破了嘴皮,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仲思急的嘴里长了一嘴燎泡,不断催促苏锦想办法,然而就算苏锦医术高明,遇上鱼儿这样不配合的病人,也束手无策。
  夜已经深了,一整天时间,李仲思只在将军府喝了一盏茶,再也没进一滴水,一粒米。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鱼儿床前,也不管鱼儿有没有在听,自顾自的说:“鱼儿,都是爹没用,十几年前弄丢了你和你爹爹,让你们受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找到你,又没保护好你,你要怪就怪爹吧……”说着,李仲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鱼儿小小年纪,已经受了太多磨难,他作为父亲,真是心疼的恨不得时光倒流,让他可以好好护着陆润和,亲自看着鱼儿长大,给他最好的一切,不让他受一丁点儿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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