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塞地吃着腊肉与香肠,旁边摆着烤好的红薯,江丛云出去把那一锅糊倒掉,刷完锅重新烧水,泡开两碗茶。
冬天的夜来得很快。
江丛云在院子里练剑,流霜琢磨了会儿杨秀菱传给他的法术,便进屋把炭盆挪出来,又从行囊中取出自己的小垫子,推到屋檐底下,趴着开始睡觉。
临近子时,四下都开始燃放炮竹,夜空里升起烟花,五彩斑斓,美不胜收。流霜被吵醒后直接蹦上屋顶,蹲在屋脊上抬头看天。
院子里江丛云却提着炭盆去到另一边,点燃香烛插入泥土中,烧起纸钱来。
幼年澜虎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没有打扰,翻了个身继续望天。
一窝小孩提着串鞭炮边炸边跑,从流霜他们院子前路过,不远处狗也来到田坎上吠叫。
流霜去把鸡窝里旁又掰下几颗火炮,点燃引线后抛到院外,响了几声意思意思,便躲回屋里捂住耳朵。
纸窗外透来的光一点点散进夜色中,烟火声停止后,屋内犹如灌满了墨,漆黑一片,不见五指。
流霜顿时心中一沉,赶紧起身,循着记忆往门边跑,不料黑暗之中他撞上了个东西,紧接着地底深处传来一声嘶叫。
他来不及想自己进屋时是否关了门,也慌慌忙忙没去分辨这空空如也的屋子为何多出了障碍。他嗷嗷大叫起来,这时斜里伸出一只手把他抱起,接着火光亮了,映出少年清俊的脸庞。
“别怕,我们下去看看。”江丛云声音依旧平静,抱着流霜来到正厅后方,抬脚踹开通往地窖的门,捏着照明符一路往下。
☆、章三一
章三一
越往地窖深处走,照明符能照亮的范围越窄,仿佛光芒被渐渐吸收一般。而这不大的地窖却走不到尽头,无论往哪个方向,伸出的手掌都触不到墙壁,连带着散落在地的瓦罐与碎片都消失了。
流霜起初害怕得发抖,随着时间推移趋于镇静,但也不敢离开江丛云自己下地行走。
他后腿踩在江丛云的臂上,下巴蹭进少年肩窝,一只前爪扯着衣衫,一只爪子搭着江丛云脖子,瞪着一双碧绿的眼往后方查探。
符火幽幽,飘在流霜背后,为他头顶笼上一圈橘色的环。
这仿佛像是将世界所有角落的黑暗都聚了过来,外罩密不透风的网,吹不散、燃不尽。
流霜眉毛皱成个川字,他伸爪抓了把空气,发觉和往常时的格外不同,水汽很重。他又蹭了蹭腿上的毛,不知何时,面上已经湿了。
“喵?”流霜抬起脑袋顶顶江丛云的下巴,然后把肉垫举到他面前,要告诉他这个发现。
“别急,这是某种聚阴阵法。”江丛云语气严肃。
“喵!”那怎么办呀,现在还能出去吗?
流霜指指上面。
江丛云:“出不去了,来时路已经被掩住,我们只能往下走。”
往下?
流霜歪歪脑袋。
“路是斜向下的,你被我抱着当然发现不了。”江丛云没好气地揉了一把毛茸茸的脑袋。
流霜:“……”
他挥开头顶的爪子,换了个姿势蹲在江丛云臂弯里,前爪拨弄着四合鉴,思索着能不能依靠这个来破解这个聚阴阵法。
根据他的了解,阴阳相克,聚阴之阵当以阳破。
再联系白天时候所发生的,江丛云在时,这屋子就乖乖的不闹腾,江丛云走了,那门便开始作妖,是否可以认为这屋子里的鬼比较怕江丛云?
这样想来,岂不是由于江丛云体质阳刚?
幼年澜虎恍然大悟,他啪的一声肉垫拍在四合鉴上,高阶灵器顺应他的心意从红绳上飞出,旋转着漂浮至空中,变成巴掌大小。
四合鉴正面为铜镜,它转动之间,将火光折射,一团火分为八团,各自漂浮在正东、东北、北、西北、正西、西南、南、东南此八方上。
“你有办法了?”江丛云挑眉。
流霜兴致高昂地一“嗷”,从少年臂弯翻下去。他蹦跳之间,八团火焰各自延伸出两条金色光线,交错连接成为一个八芒星图案。
他拖着江丛云来到八个方位,分别落下一道剑气,尔后站在八芒星中央,练起剑阁的“墨江八声”剑法来。
八方剑气亦有感应,腾腾升起聚成人形,与正中的少年一同舞剑。
流霜站在八芒星外,抬起前爪往地上一拍,空中的四合鉴飞速转动,虚空里的光芒再次遭到折射,宛若一道道流星,璀璨绽放、倏然而逝。
光芒映照的范围也越来越大,黑暗逐渐稀薄,褪成墨蓝,再由墨蓝变淡。橘色火光铺开来,照出地窖全貌。
此为八星极阳阵,杨秀菱传授与流霜的术法之一。
“嗷!”
流霜欢欣跺脚,在碎瓦片旁走来走去,江丛云收起剑,四合鉴停止转动,落在他面前。他把它握到手里,再抱起流霜,帮幼年澜虎在脖子上系好。
八团火光合为一道,照明符飘起,在空中晃晃悠悠。
“嗷呜!”流霜朝江丛云拱拱脑袋,示意他们可以回去地面上了。
“不急。”江丛云指了指地窖另一头,“下面还有东西,你看,阶梯露出来了。”
咦?
流霜偏头去看,那角落里竟然出现了一个口子,以青石铺成阶梯,连接着不知何处。
等江丛云替他拍完蹭到背上的泥,流霜便迈开腿跑向阶梯,江丛云掀掀眼皮,手一抬,让照明符跟着过去。
铺路的青石很高,就算以正常人的步伐,都很难走得稳当。流霜几乎是贴着青石边缘滑下去的,触感冰凉,他许久没施展御寒术护身了,这一下让他猛地打了个颤,连忙转身,抱着爪子搓搓肚皮。
“过来。”江丛云的声音兀然响起在头顶,流霜抬头,看见他蹲在上一阶,朝自己伸手。
哦……
流霜蹦过去,稳稳当当落在江丛云怀中。少年带着他数次起落,便至阶梯底部。
与地窖的泥地不同,此处青石铺路,打磨得光亮平整。
寒气也自地面升起,从脚底沁入,一直钻到骨髓,冷至头顶。江丛云皱了皱眉,再次找出一道符纸点燃,两道照明符一前一后飘着,亮堂的范围更大。
流霜心说着这符纸虽不便宜,但着实比耀石好用多了。
他扭着身子张望,此处是一条甬道,壁上每隔一丈就有一盏灯,但烛火已尽、蒙尘结网。
壁上有画,但经年过去,颜色斑驳,只能依稀看明白主人公都是同一个。
“这里应当是一个墓穴。”江丛云沉声道。
“喵?”流霜大惊,前爪愣愣地抬起,翡翠绿的眼眸睁得老大,莹莹润润,泛着波光。
“壁画讲述的应当是墓主人生前事迹。”少年走近一处壁画,隔着寸许距离,指着画中人道,“他应当是个修士,你看,他手里拿着的是法器。这类法器很常见,但他这个又与众不同,一般而言,灵塔为九层,但画上有十二。我依稀记得某本古卷上曾提及过十二重塔,似是五百年前一位叫做壶舟仙人的炼器师所造,威力不同凡响。”
“这面壁画上所绘的,是墓主人持塔收服妖兽;前一面,画的是他在漫天星河下悟道。”江丛云缓缓移步,来到下一面壁画前,“现在这个,画的是……啧,看不清,像是在会友,又似是参拜。”
“喵!”流霜抬起爪子,指向壁画右下角,那里有一行文字。
江丛云弯下腰去,捏着照明符辨认许久,犹豫着开口:“凛山之志?”
幼年澜虎登时眼皮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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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二
章三二
凛山之志不是一幅画,也不是某个人的志向,而是一个仙人洞府。这个洞府特殊之处在于位置不定,每隔几十年就会变换一番,因此少有人得到机缘进入。
在原剧情里,江丛云和顾泉在路过瑶山时误入凛山之志,在里面获得了数卷秘籍,为江丛云后来突破大乘期打下坚实基础。
此处壁画上出现“凛山之志”四字,可作解为墓主人巧合之下入了凛山之志洞府,作画以为怀念。也能理解为这座墓与凛山之志有几分渊源。
总之,无论如何,这座墓穴都应有了不得的地方。
流霜的表情被江丛云尽收眼底,少年晃了晃他,问:“你知道这个?”
“喵嗷!”流霜不好否认,只能点点头,仗着江丛云听不懂他的话,不做其余解释。
但江丛云不傻,既然流霜知晓这四字,便意味着“凛山之志”不只是壁上一幅画。
橘色光芒在少年眼中跳跃,清冷黑眸被晕上些许温和,他眨了一下眼,恰好怀里的澜虎扭了一下身子,头顶擦着他下巴过去,搔得有些痒。
他把这扭来扭去的毛团按好,问:“凛山是否为地名?”
流霜摇头。
“凛为修饰词?”
流霜再次摇头。
原剧情里没对“凛山之志”这个名字做解释,而洞府主人的名号也与这四个字无关,流霜觉得可能是作者瞎取的。
他没法向江丛云传达“凛山之志是个洞府”这一信息,凭着少年这般瞎猜,可能猜到天荒地老都猜不准。如是想着,幼年澜虎拍拍江丛云肩膀,伸爪指向甬道深处,示意继续前行。
江丛云面色平淡,右手在幼年澜虎毛发上一梳,顺着曲线滑向脖子,揪起后颈肉,把这一大坨放到地上。
“一般而言,为防止墓中随葬品被偷窃,设计墓穴的工匠会在暗处布置机关,你走的时候小心些。”江丛云开口,“尤其是地砖,指不定哪块就翻上来了。”
幼年澜虎瞪着眼调转脑袋,愤怒地拍江丛云脚背。江丛云面上闪过一丝笑容,语气却依旧清冷,“你再拍,约莫我们两人都会遭殃。”
流霜拿脑袋撞了他一下才罢休,不情不愿地转回去,嗖的一声跃起咬住一张照明符,轻盈迅捷地跑开。
甬道很长,流霜跑了半柱香时间都没到头,壁画还在延续,想来墓主人生前活得长久,能够记录的东西如此繁复。
江丛云远远地跟在后面,流霜只能看见那一团照明符的光芒,看不清人影。他用尾巴扫开石板上的灰,坐在墙根下等少年。
这一幅壁画比先前见的要清晰许多,墓主人的五官、表情刻画得生动。他垂眸抿唇,身着青色大氅,左手托塔,右手举着一根高过头顶的法杖。天空里黑龙足踏祥云,身后卧着只狮鹫,而他脚边,盘着一条蛇。
龙与狮鹫都是传说中的生物,流霜觉得这画有些浮夸。而似是感受到他心中所想,壁画中的人竟唇边多了丝轻蔑笑意。
流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后背发凉,蹿起来便往回跑。可墓道在他走过之后发生了变化,岔口静默无声地出现,内里漆黑一片,像是吞人的巨口。
幼年澜虎嗷呜一声冲向江丛云,在距离他还有丈许时骤然一跳,跟颗圆球似的弹到少年怀中。
“怎么了?”江丛云胸膛被冷不丁一撞,脚步后退了半寸。
“喵喵喵!”这墓穴里也有鬼!
流霜把身子拱进江丛云前襟里,再笨拙地翻了个身,露出个脑袋。
比起在噬魂林时,流霜真的胖了不少,少年的衣襟已经不太挂得住他。眼见着就要被动宽衣解带,江丛云眼疾手快地把流霜揪出来,端在手里。
“见到东西了?”他拍了一下流霜脑袋。
“喵喵喵!”嗯嗯嗯!
“喵呜!”我们回去,不往里走了!
流霜抓着他衣领往回扭,少年顺着转了个身,才把爪子给扒下来。“修行之人,怎能怕这些个妖魔鬼怪?”江丛云说。
幼年澜虎挣扎着不合作,江丛云又道:“那你自己回去,我继续前行。”
“呜!”这怎么行,你一个人还不得死在里面!
流霜又气又急,踹了江丛云好几脚才安分,抱着脑袋鼓起眼睛。
江丛云“啧”了一声,“胆子这么小,是该练练,否则以后见到大妖兽,不得吓傻。”
流霜踩着江丛云手掌,赌气不说话。
路过那个忽然出现的岔口时,江丛云拍过去一道符纸将之照亮。这条道路两旁没了壁画,壁上石砖的规格也与主甬道不同,再看灯盏,亦是另一番制式。
“你也看看。”江丛云薅了把流霜头上的毛,把他脑袋轻轻扳起。
流霜不大高兴地唤了声,慢慢悠悠掀起眼皮,打量岔口里的景象。
很奇怪,两条路上的模样与陈设相差巨大,好似墓穴修建到一半突然没了后续支援,只能就地取材,用土红色的砖继续盖。
等等,红砖?
流霜眼睛一瞪,抬起爪子指着那面墙。
江丛云抱着他靠近,“你也发现了,燕水村村民们搭建房屋大多使的红砖,而方才我们看见的甬道,一律为青石砖。青石砖大,而红砖细长,全然是两种风格,不太可能出现在同一座墓穴中。”
流霜明白了他的意思,两种不同的砖,两种风格迥异的灯盏,证明着此处不只有一座坟墓。
“就年代而言,方才的要久远一些,而这条路上的,与我们如今差不了多少年。”江丛云又道,“这个应该是燕水村本村的墓,那一座……”
江丛云话音渐低,因为身后传来一阵怪响,流霜与他同时回头,见到外面那条甬道竟在移动,墙面往岔口上移,入口正飞速闭合。
流霜再次想到凛山之志是座会移动的仙人洞府,当即咬住江丛云袖子把他往方才的甬道上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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