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晦承认自己嫉妒他。越是这样,他现在就越是憎厌他。周重行为了站在他那边而甚至愿意和自己分手,而这个混蛋居然对周重行见死不救。但现在不是找他算账的时候,陆晦知道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离开了陆家,还在车上就匆匆给任海打电话:“找到周重行了吗?”
“哪能啊,”任海那边人声吵杂,“大少爷,全世界都找不到,我有那么容易找到吗?”
“我不听,任海,你要是明天还找不到他,”陆晦恶狠狠地威胁道,“我就把你的事全跟那个刘茫交代了,再告诉他你爸的家庭住址。”
“喂,你这人……”任海无奈地说道,“我真尽力了,这次我用我爸的势力去帮你找人,他肯定会生疑,估计很快就调查你了。再说,你有空还是想想小周氏要怎么办,再没有人给他注资,就算周重行自己把债务都扛了,它也撑不过这周末。”
“我听说之前和周重行做交易的那家海外公司想趁机收购小周氏。”陆晦说道。
“是,他们想要借小周氏打开国内市场,”任海说道,“这家海外公司和周嶷有一些联系,不知道是不是偷偷和周嶷做过交易,想先把小周氏弄到破产再趁机低价吞并。”
陆晦心里有些怒气,但声音倒是十分平静:“再查查。”
“那小周氏……你打算怎样?”任海说道。
陆晦沉默了半晌,沉声说道:“再等等吧,要是到期了陆永丰还不拿钱出来,我们再想办法。”
挂了电话,陆晦心里烦躁不已,他不打算回公司了,干脆就驾驶着车在街区里乱转着。
周重行到底会在哪里。
一旦想到现在黑白两道的势力都在找着他,那些追他还债的人要是先一步找到他的话那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他一定要第一个找到周重行,然后把他好好地藏起来……陆晦觉得现在最安全的情况是周重行已经出国暂避风头,但是如果这样,自己也一样找不到他。
陆晦心里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就像考前一天被风吹吹开的那一页书本,明知道不过是偶然,但还是会被学生当作是神谕一样地复习那一页的重点。
这间游泳馆远离市区,现在又时值深秋,更是人迹罕至,陆晦开着车沉默地在游泳馆外面绕了一圈,果然什么也没有遇见,他说不上心里有没有失望,只是干脆又漫无目的地往更偏远的郊区驶去。
等再开了一会儿,陆晦便来到了s市的远郊工业区,这里处于农村与城市的过渡地带,人反而多了起来,街道两旁蹲着卖菜的小贩,蔬菜生禽就往地上一放,响亮的嗓门是叫卖的,细碎的话语是讨价还价的,路上扬起的滚滚尘土和不远处工厂烟囱吹来的烟霾在空中交融,最后落在那些蔬菜上,落在说话的人们张开的嘴巴里。
狭窄又杂乱的街道几乎难以继续往里面开了,陆晦也的确不适应这种恶劣的生存环境,这会令他想起费城唐人街的破旧小巷,他发誓自己永远不要再过那种生活的。
他刚想倒车出去,忽然余光里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陆晦愣在那里,看着眼前那个人在杂乱的人群之中,他两手都提满了东西,走得很快。
周重行。
周重行!
他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马上就找地方停了车,下车往周重行的那个方向走。他跟在周重行身后,尾随着他从喧闹的街市拐进了一条小巷,四周就慢慢变得僻静了起来。陆晦的心情从开始的激奋慢慢平静下来,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反而有些踌躇地没有立刻叫住周重行。
周重行步速很快,住的地方也果然够隐蔽,拐了七八个弯也还没到,不过陆晦倒也不至于跟丢,他眼看着周重行在前面的巷子里往左拐了个弯,于是也跟上前,正往左转了个弯,就感觉眼前有风。
陆晦打架打这么多年了,轻易地抬手挡住前面冲过来的拳头,然后另外一只手几乎是本能一般地抓住那人的手腕一扭,同时侧身屈肘向外撞。
一起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等陆晦看清对面那人的脸时周重行已经疼得脸都白了——这还幸亏他生生停住了手肘没打到他肚子,看样子只是扭到手了。
两人看清彼此的时候都有些失措,陆晦赶紧帮他拿过手里的东西,想替他揉揉手腕,“对不起,我以为是抢劫的人。”
周重行稳住脸上的表情,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我刚刚发现有人跟踪我,不敢往后看,没想到是你。”
陆晦点点头,“嗯”了一声,他低头看周重行那张熟悉的脸,就如同隔了半个世纪才重逢一样,陆晦有一大堆话想说,他难以克制地想抱住周重行,跟他说自己很想他。
周重行垂眸,“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找你。”陆晦低声说道,“你最近……”
“找我,”周重行打断他,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然后把我交给那些债主吗?”
第86章 走路:愚蠢的人类,还不是要靠我助攻
陆晦被他这话说得心中一窒,他正想辩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人警觉地都噤了声,侧耳细细听着动静。
声音似乎就只隔了一堵墙似的,大约有三四个人,流里流气地说着:
“你小子真在这边见过那个当总裁的周重行?”
“是啊,不过这边的巷子起了好几栋工人宿舍,倒是不晓得他藏在哪里哦!”
“咱们兄弟一间一间地找呗,找人可比你俩在工厂呆一下午容易赚钱不是?”
陆晦与周重行对视一眼,巷子是一条直路,几乎没有可以遮蔽的地方,陆晦低声说道:“快走。”
“走不了,”周重行轻声说道,“我住的地方一定要经过他们现在的那条巷子。”
“那等他们过来。”陆晦边说边将自己的长风衣脱下裹在周重行身上,宽大的风衣几乎将他整个人裹住,而那几个脚步声也越来越近,陆晦将周重行摁在墙上,用自己的身躯和那件大风衣将周重行遮得严严实实。
周重行听见陆晦故意用轻佻的语气说道:“宝贝儿别怕,这里大白天的不会有人。”
然后就听见了不远处的几声“我操野鸳鸯”。
陆晦作出一副被撞破好事的惊慌样子看向那几个地痞,说道:“卧槽,大哥,你们行行好快走吧!”
周重行的视线被陆晦挡住,只听见那几个人脚步匆匆地走过他们身旁,直到那些脚步声远去,他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陆晦放开他,说道:“快走,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周重行拒绝道,“我自己可以回去。”
“要是你半路又碰上他们怎么办?”陆晦不容置喙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气我等下再气,现在快走。”
周重行知道他不会放开自己,只得带着他又拐了一个弯,走进了一幢破旧的楼房上。
这幢旧楼没有电梯,由于采光不好,楼梯里大白天也是昏黑一片,夹杂着腐烂的垃圾臭味和诡异的腥味,陆晦抓着周重行的手紧了紧,打开了手机照明。
周重行手臂微微挣了一下,淡声道:“我住在八楼,你送到这里就行了。”
陆晦还没说话,就听见楼上有一串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阵炫目的电筒亮光,伴随着杂乱的叫喊:
“操!真的是周重行!”
“可算找到你这龟孙子了!”
“有钱了有钱了!”
周重行听见耳边陆晦说了一句“快跑”,就看见他低吼一声往人群里撞了上去,昏暝的楼道里,叫骂声和拳脚相撞的声音混糅在一起,周重行趁乱艰难地跑上八楼,每当他感到有拳头或棍棒将要落在自己身上,最后都被人挡住了,他来不及喘气就摸出钥匙开了门,回头朝黑暗的楼道低喊了一声:“陆晦!”
身后很快有人跑了上来,抓住他的肩膀一同挤进了门,周重行紧接着马上把门“砰”地关上,上锁。
陆晦靠在门上喘气,他看起来狼狈得很,额头上还肿了一块,周重行看他一眼,脸上神色有些复杂,但最终只是说道:“过来坐会儿吧。”
陆晦抬头打量四周,周重行的这一个落脚的地方非常逼仄,他们刚认识互相隐瞒身份那会儿,周重行买过一间很小的用来打炮的屋子,而现在这里的空间可能只有那间小房子的半个卧室那么小,间了一个小厕所后,剩下的面积只够放一铺床。
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坐了,陆晦只能走到那普单人床边,他犹豫了一下,记得周重行爱干净,没洗澡换睡衣是绝对不能碰床的。
“坐吧。”周重行淡淡地说道:“现在没什么可以讲究的了。”
陆晦在那铺简陋的小床上坐下,床边的地板上放着一些速食食品、廉价的矿泉水,被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放在一起。
陆晦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觉得似乎呼吸也是一件困难的事。周重行不太注重排场气派,但是绝对可以说很讲究,吃东西尤其挑剔,不干净的不吃,味精不吃,不新鲜的不吃,对食物口感和口味的要求也有一大堆。
周重行应当是倨傲冷峻、令人望而却步的高岭之花,陆晦难以想象也难以忍受他现在过的日子。
“你这里已经被人发现,不能再待了。”陆晦深呼一口气,说道,“跟我走,越快越好。”
“陆先生?”周重行诧异看他一眼,仿佛他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陆晦被他刺得一窒,但马上又沉下气来,说道:“别跟自己过不去,这里太危险了,有什么恩怨,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再算一算。”
周重行不说话。
陆晦见他神色有所松动,放软了声说道:“你收拾一下,我去准备。”说罢,他就打了一通电话给任海简单交待了一下情况。
任海无奈:“陆日每,你他妈还当我是哆啦A梦了啊?”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很快就派人去那边引开那些堵在周重行家门的地痞,陆晦带着周重行匆匆地离开了那间破旧的小屋,有惊无险地进了陆晦的车上。
陆晦替周重行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然而周重行已经径自坐进了后座。陆晦一愣,很快又神态自若地坐进驾驶位上,疾速驶回了陆晦家。
“今晚你先在我这里凑合一晚上,你想吃点什么,我去买。”陆晦一边用钥匙开门一边对周重行说道。
“随便。”周重行一路上对陆晦的各种搭话的回答都能简则简,脸上的表情也始终如一——但给人的感觉却不是往日那种清冷平淡的贵气,而是麻木空洞的枯朽。
陆晦知道他们需要谈一谈,周重行的情绪很不对劲,得让他先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然后坐在舒服的沙发上和自己谈一场。他尽量地沉稳着自己的焦虑,推开了家门。
不料刚开了灯,陆晦就愣住了,周重行后一步进屋,就看见客厅跟遭贼了似的一片混乱,客厅上的摆设和书柜上的书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沙发和地毯都被啃得惨不忍睹,而罪魁祸首原本正撕咬着电线,此时听到响声立即抬起了头,甚至还不知死活地朝他们汪了一声。
“我操……”陆晦心头火起,当下就冷喝一声,“走路,过来!”
周重行三个多月没见走路了,它长高又长大了很多,此时看见陆晦那气势汹汹的脸有点退缩,瑟缩着躲在那个被撕得面目全非的小窝后面,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巴巴地看着陆晦。
陆晦的声音又冷了几分,手也抬了起来,“你过不过来!我他妈还治不了你了是吧?”
走路低着头小声地汪了一声,犹犹豫豫地走了出来,突然眼睛一亮,清亮地汪了一声,飞快地向陆晦身后的周重行扑去。
周重行张开手一把接住了扑向自己的走路,然后蹲下身一手抱住它,另一手从上而下地给它梳着毛,走路又兴奋又委屈地发出讨好的喘气声,舌头在周重行的颈窝里舔来舔去。
周重行抱紧了走路,今天第一次放柔了语气,怀恋地在走路耳边低声说道:“走路还记得爸爸,嗯?”
走路高声地“汪”了一声,尾巴甩得像是要掉了一样。
周重行抬头,原本麻木的眼睛终于有了情绪,他眼神里夹杂着不忿、护短的气焰,盯着陆晦说道:“你经常打它?”
这一人一狗的情景蓦地让陆晦想起四个字:孤儿寡母。
陆晦早就放下了作势要打的手,说道:“没打,它犯错我才教它,不然它每次都把家里闹得乱七八糟,这几个月我已经换第二张沙发了,窝更是咬坏了十几个,我就没见过这么叛逆的闺女。”
都说金毛满一岁会变成天使,但走路这架势妥妥就是一小恶魔。陆晦也是无奈,单亲父亲不易做啊。
周重行松了一口气,严肃地说道:“走路一岁多了,以前……以前它虽然顽皮了点,但一直很乖不怎么捣乱。是不是运动量不足?还是身体里缺了什么微量元素,你带去兽医看过了吗?”
今天周重行开口说的话几乎用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然而现在讲起走路的问题倒是说了不少话。陆晦点点头,趁机又跟他说了好几句走路最近的一些近况,周重行倒是也听得很认真。
陆晦周重行的敌意与疏离少了很多,松了口气说道:“你也累了,先去洗个澡吧,我给你收拾收拾客房。”
周重行上一次离开的时候把他的所有衣物都带走了,陆晦只得先把自己的衣服给他穿着,陆晦走进自己的主卧正想给他找衣服,就看见主卧狼藉一片,床垫都撕开了。
陆晦家本来就不会有人造访,因此在装修的时候就只设计了一个主卧房和一个客房,现在主卧房这个狼狈样估计是没法睡了。
陆晦表面上和周重行面面相觑,又训斥了走路几句。等周重行进了浴室,却悄悄地揉了走路一把:“真会找地儿闹腾,没白疼你。”
第87章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x)
周重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环顾四周却并不见陆晦的人影,客厅的沙发被走路啃得不像样子,他只得找了张木椅子坐下来,将手机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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