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出现红斑的还有好几名弟子,也都说近来感到烦躁不安,但没有大碍,方淮给他们吃过解毒宁神的药丸,就好了一些。他问了丁白,昆仑弟子中也有人出现了相同的症状,吃过丹药后便有所好转。
他们猜测是那天夜晚出去寻人时感染的瘴气。山中也的确有不少会危害到修士身体的毒虫蛇兽,且大多在晚上出没。
但没想到,尹凤至也跟着病倒了。
她身上并没出现那些症状,只是突然病倒,醒来之后,据弟子们传言,精神有些不大对劲。尹家因此找了一处地方驻扎下来,她卧病在帐篷里,拒绝一切探视,方淮、钟离昙等人因为是男子要避嫌,拒绝也说得过去,但连与她交好的沈妙清都被拒之帐外。
“这一回寻宝,怪事着实有点多。”
夜晚宿在帐篷里,方淮躺在榻上,对着面前坐着的麒麟说。他近来独处时形成了这个习惯,因为麒麟黑亮的眼睛总是望着他,似乎很愿意聆听他说话。
“你是在保护我吗?”
方淮笑着问了一句,有点像自言自语,没期望对方回答。他翻过身闭上眼,呼吸渐渐均匀,是睡着了。
黑雾散开,又凝结成男子的身形,把他抱在怀里,吻了吻他的眉心。
“嗯。”
第86章 珞珈山(六)
入山寻宝的时间总共是十五天,这一行虽然获宝无数,但在方淮心里也留下了数不清的谜团。
寻宝到了结束那一日,各家弟子从珞珈山撤离。尹凤至自卧病之后就再没露过面,连结束时都是坐在轿中匆匆离开。
还有那晚出现的神秘人,也再也没露过面。
钟离昙担忧心上人,提出要带手下弟子护送尹凤至回五凤台,但被拒绝了,只能目送尹凤至的车驾远去。
他身后,方淮走到钟离昙身边道:“佳人已去,钟离道友还是不要牵挂过甚。”
钟离昙看都不看他,冷冷道:“来我这儿自讨没趣么?我没心思搭理你,”
方淮道:“只是有个问题想问问钟离道友。”他亦望着在天空中远去变成一个小点的车驾,“道友找我切磋的事,尹大小姐知情吗?”
钟离昙不耐道:“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来让她烦心。”
方淮“唔”了一声道:“那么你找我切磋,完全是出于自愿的?”
“废话!”
方淮想了想,又道:“可我的修为这样低微,外面传言我连筑基都没达到,你就这么跑来逼我跟你切磋,不怕被人耻笑么?”
“切磋是你赢了!”钟离昙终于转头,满眼怒火地瞪了他一眼,“你说这么多废话?是要跟我再比试一次?”
他手中一握,俨然抓弓起势的模样。
这位公子爷的脾气,真是一点就着。方淮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钟离道友你光明磊落,不是会倚强凌弱的人。”
钟离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屑于和一个筑基的废物当对手?是尹姑娘说,今时不同往日,你早就和传闻中不同了,我才决定和你堂堂正正比一场。”
“原来是尹大小姐说的么?”方淮喃喃自语,复又笑道,“大小姐真是看得起我。”
方淮连日赶路回了碧山。果然《逐莲华经》的出现,成了眼下最受人关注的事情,昆仑、钟离氏两家已经为此吵得不可开交,峨眉、少林、太白一时还在静观其变。
方淮去沉雾峰,向外公禀报了珞珈山一行来发生的种种,也说了尹氏联姻一事。
三春真人对《逐莲华经》尚且抱观望态度,倒是提起联姻一事时道:“与尹氏联姻,身为掌门自然乐见其成,不过淮儿,身为外祖父,外公还是要问你一句,你可真心愿取尹家长女为妻?”
方淮沉吟道:“孙儿既然是太白的第五代首席真传,联姻的责任无可推脱,但与尹大小姐的婚事,孙儿还要再仔细考虑考虑。”
三春真人道:“哦?你是不喜欢尹家长女,还是……”
方淮道:“孙儿总觉得,这些年知道的、接触到的尹家人的一言一行,总有些太过殷勤了。”
三春真人道:“尹氏一族的状况,我近些年来也有所听闻,只是尚未公之于众罢了。”
方淮道:“即便出现那样的事,但好歹数千年的地位超然,突然间把姿态放得这么低,若只是为了联姻,未免得不偿失。”如此的积极,倒像是在筹划些什么。
还有尹大小姐在山中的种种异常,她把那侍女推出来认作暗算方淮的凶手,方淮却没办法信她,问过钟离昙之后,他更有种猜测,连他和钟离昙之间的摩擦,也是尹大小姐刻意挑起来的。
为了什么呢?方淮可不相信尹大小姐那样的家世容貌性情,会喜欢挑拨男人来为她争风吃醋。和钟离昙比试之后,他的龙鳞就不受控制地现形……
三春真人抚须点头道:“既然你有这疑问,不如亲自去尹家看个究竟?”
方淮微微蹙眉道:“外公的意思是……”
三春真人道:“尹家人与我们通了不少书信往来,你们还在珞珈山的时候,尹大小姐的父母就写信给我,邀你回山后去尹家做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方淮凝思过后笑道:“那自然不能辜负了前辈们的盛情。”
“刚回来又要去尹家?”雁姑听了方淮的话后道,“看来不光尹家,你外公也迫不及待看你和那尹大小姐成婚了。”
“外公也是希望我不要后悔,不论娶不娶尹大小姐。”方淮坐在她对面道,“他老人家其实也希望我娶个自己喜欢的女子。”
雁姑道:“倒也是,看你爹娘就知道了,太白的天之骄女嫁给一名器修,谁看都觉得委屈了。”
“我娘可不委屈。难道女子嫁人,非得找个能把她打趴下的?”方淮笑道,却想到另一件事,“雁姑,世间可还有麒麟这种神兽存在?”
“嗯?”雁姑诧异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方淮便把他在山中遇到那黑麒麟的事说了,雁姑脸色严肃起来,仔细问过方淮那黑麒麟的形貌,一下站起身来,“它还跟着你,现在何处?”
方淮语塞道:“我……也不知它在何处,它总是在无人时出现,唯一不避开的就是小玉。我本想让它来见见你,不过它似乎也不肯。”
雁姑看向一旁啃着灵果的毓疏,后者眨眨眼道:“他有龙涎果。”
他说出“龙涎果”三个字,好像一下使雁姑确信了,她坐下来,又忍不住看了方淮一眼道:“你这小子,难道什么稀奇事都往你身上来?”
方淮道:“它……当真是麒麟?”
“未曾亲眼见过,我也不敢确定。”雁姑道,“不过听你说的,它浑身玉石一样的麟甲,灵力强大,又恬静温和不喜见人,的确是记载中麒麟的特征。”
方淮不由得沉思,雁姑看着他道:“既然小玉也不觉得它有威胁,你就让它跟着你吧。就算不是麒麟,应该也不会害到你。”
方淮抬眼笑道:“好。”
于是方淮在碧山休息了十余日,就应尹家人之邀,前往五凤台。只是赶到五凤台后,却是尹凤至的族兄来接待方淮,她本人未曾露面。
“凤至妹妹连日卧病,不能来见,真是怠慢了。”族兄道。
方淮忙道:“岂敢,倒是大小姐卧病,我还上门来叨扰,心中十分不安。”
“没有这样的事。凤至妹妹和伯父伯母都盼着大驾光临呢。”族兄笑道,“请。”
方淮随他登上五凤台,数千年的世家所在,果然不同凡响。单看花圃中的灵花灵草,给一般门派都能当宝供着,到了这里,也只是成片的栽种供人赏玩罢了。
族兄将方淮带到准备好供客人住的小院,方淮先住过一夜,次日见了尹凤至父母等人,言谈间似乎已经定下他两人的婚约,只等着正式定亲了。
方淮随身带了贴身的两个小僮,可乐和雪碧,等回了院子,可乐把窗前的竹帘子拉起来,一边道:“公子,你真的要娶尹大小姐为妻吗?”
方淮笑道:“怎么?你不乐意?”
一旁雪碧倒茶来笑道:“他哪有不乐意,尹大小姐生得那么美,从前到碧山来的时候,每回和公子一起都打赏他上等的金石,我看他是巴不得尹大小姐变成公子夫人呢!”
可乐道:“呸呸呸,就你嘴碎,那些我不是都分你一半了么,还记着!”
方淮道:“好了,事情未定之前,别在人前胡说,别冒犯了人家。”
小僮们都应了。至晚间,方淮让他们各自去休息,自己独坐在房中,打坐调息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睁开眼,目光在房内逡巡。
视线转了一圈,一回头,却见麒麟蹲坐在床榻里侧,一双眼幽幽地望着他。
方淮不禁向它伸手笑道:“怎么不过来了?”要换做往常不用他喊,麒麟就自己过来坐在方淮怀里了。方淮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它坐习惯了,它不在时一个人打坐,怀里总是空落落的。
明明这瑞兽连话不能说,但方淮总觉得和它投缘,那一双兽瞳,比人眼还要深邃温柔。
麒麟抬了抬前蹄,慢吞吞地走过来,窝在方淮怀里,只是不同往常总要和他亲昵厮磨一会儿,这次只是挨着他,把脑袋埋在他怀里。
方淮不免诧异,伸手抬起它的下颌道:“怎么了?不高兴?”他一点没察觉到自己口气有多宠溺。
麒麟一双眼还是幽幽的,像上等的玛瑙一样泛着微光,方淮不知怎的从里面看出一点委屈来,不由失笑,头低下去和它平视道:“你这是怎么了?按理说小玉不在,你也见不到人才对,谁惹你不开心了?”
麒麟和他面对面对视着,忽然头往前,舔了他那开合的嘴唇一下。
方淮一愣,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嘴唇,还有些湿润。麒麟趁他发愣那一下,又舔舔他的脸。
方淮忙直起腰来,按住麒麟的脑袋道:“这可不行。”
麒麟便又用脑袋蹭他的衣襟,方淮此时就穿了一件里衣,被它头蹭一蹭就散开了,露出散布着匀称肌肉的胸膛腰腹,包裹的一层肌肤更是光洁。
方淮和它这样玩闹多了,不以为意,见它恢复如常,也就放心了,拢了拢衣襟,抚了抚麒麟的角道:“我要冥想,你先自己玩一会儿。”
说着闭上眼接着打坐,麒麟咬了咬他里衣的襟边,就那么在他怀里坐着,抬头看他宁和的面容。
等冥想结束,方淮再睁眼,麒麟还是那个姿势坐着,除了尾巴左右摆动,几乎一动不动。
方淮又和它玩闹一会儿,自己也奇怪,以前他也没这么沉迷于猫猫狗狗之类的宠物,谁知身边多了个麒麟,就变得跟前女友养猫一样了。
或许是这瑞兽的双眼太通人性了吧。
尽管修士不需要凡人那么长时间的休息,但必要的睡眠还是需要的。到了时辰,方淮便挥手灭了烛火,随即睡下,麒麟也爬下来,仍旧窝在他怀里。
方淮平定心绪,很快进入了梦乡。
明月当窗,一地清光。榻上的俊雅青年睡得正熟。而他怀里的“麒麟”又化作黑雾,凝结成男子修长健美的体魄,侧卧在他身边。
余潇伸手搂过方淮的腰,先低头吻了吻方淮的眼皮,让他睡得更沉了。而后嘴唇顺着挺直的鼻骨向下,在鼻尖一点,吻上那薄红的嘴唇,现在这双唇不会再躲开他了。
吮吻唇瓣,撬开牙关,静谧的室内响起水声,伴随暧昧的呓语。
方淮还在睡梦中,但男人的手似乎在对他实施某种惩罚,青年隽雅的五官皱了起来,在亲吻的间隙呼出热气。
正道修士一旦筑基后,为避免精|关不固,一般都是清心寡欲,方淮自然不例外。像这类“指头儿告了消乏”的事,他也就在天|朝时做过,更别提现在还是在睡梦中被迫。
他大口喘着气,白玉般的清雅面容也布满了红晕。看着这样的方淮,余潇心头怒火稍平,低头叼住方淮的喉管,用牙齿轻轻磨了磨。
订婚?成亲?他要这样看着他娶一个女人摆在房里,看着他们颠鸾倒凤耳鬓厮磨?
一想到这些,心头就如泼了滚油般,又热又痛。可他即便力量能摇山振岳,此时也只能像窃贼一样地窥探者,眼睁睁地看事态发展下去。
余潇伸手抚摸着方淮的侧脸,他本该早就忘了怎么流泪,但为何此刻脸上和心头尽是酸胀感?
乌云蔽月,屋内稍暗。男子轻轻地将毫无知觉的青年抱在怀里,交颈而眠。
方淮次日起来,总觉得身上不大对劲,要说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反倒是小僮端水来给他洗漱,惊讶道:“公子,你的嘴唇……”
他去拿了一面银镜来,方淮一看,只见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绯红,好像还肿了?
小僮担心地问道:“公子,是不是枕头不好枕啊?”
方淮道:“怎么可能是枕头的缘故。”他想到昨晚麒麟舔他脸的情景,难道是……
他不免黑线,一边洗漱一边心想,要警告警告麒麟了,这是能舔着好玩的吗?
到尹家已有两日,尹家仆人来禀报说,尹凤至的病已经好些,请方淮去她的院子里见一见。
方淮自然应允,随仆人来到尹凤至住的院子,精致秀丽自不必说。
侍女在门口禀报道:“大小姐,方公子来了。”
方淮跟着进去,只见小院里种了几株棠梨,尹凤至就在树下,倚桌坐着。
方淮上前道:“尹大小姐。”
尹凤至回头和他对看一眼,方淮不免一怔。尹凤至往日和他相见,总是一丝不苟的大家风范,衣裳连一丝褶皱都不会出现。但这时却松松地挽着发髻,坐在树下,人面海棠相衬,又是病中稍显憔悴的脸色,愈发惹人怜惜。
这个样子,倒让他想起以前前女友工作累倒了,在家让他照顾的时候。
尹凤至笑了笑道:“方公子从碧山赶来看我,我却老在病中,真是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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