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想我点好。”南星有些无奈。
“嘿。”身后传来一声轻呼,徐北回头看,王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迎风叼着根烟,正眯着眼望着他们这边,“你俩谁洗?”
“我操,”徐北骂了一声,“你怎么跟鬼似的。”
“我去吧。”南星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店里。
“要么?”王毅晃到徐北边上,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烟递给他。
“不要。”徐北摇摇头,他倒不是不抽,就是对这玩意儿一直没什么欲望。
两人站了一会儿,徐北吸了几口迎风飘来的二手烟,赶紧挪到了另一侧的上风口。
“最近怎么样?”王毅吐了一口烟问。
“什么意思?”徐北对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有些莫名其妙。
“字面意思。”王毅盯着半空的烟雾。
“就那样,”徐北伸了个懒腰,今天一直走上坡路,腰上的肌肉紧绷绷的。
“咱几个里面,你一向最拎得清,”王毅说,“知道自己要什么。”
“你这么突然严肃的画风还真让人不习惯。”徐北扭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话里有话。
王毅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徐北拧着眉愣了半天才进去,刘斌洗完澡正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对他呲牙大喊一声:“舒服!”
“神经病。”徐北骂了一句,拿着洗漱的东西进了澡房。
等他出来的时候,看见几个人正围着一个小圆桌坐了一圈,张晓辉拿骰子敲着桌面,王毅脚下踩着一箱啤酒,刘斌和南星正双双举着杯子喝,谁都没工夫理他。
徐北有点傻眼:“我靠,你们干嘛?”
“来来来,”张晓辉拍了拍他旁边空着的椅子,“战得正酣。”
“搞什么。”徐北皱了皱眉,然后眼见着王毅给南星的杯子倒满了酒,敲了敲桌子:“两个。”
南星面不改色拿起来喝光了,放下杯子的同时王毅又给满上了:“一个。”
“等会儿,”徐北手盖在杯子上拦住了,他看了南星一眼,南星湿着的头发松松扎成一个小丸子,发梢垂在脖子上,在衣领处洇开一片水渍,安静又带几分柔弱的样子看得他心底一动,“你们怎么回事,还走不走了?”
王毅眯着眼瞧他,勾着嘴角笑了一下:“急什么,玩会儿再走。”
“老子怕你了,”刘斌冷笑一声,把喝光了的杯子咚一声放下,“来!”
“你等会儿,”王毅指了指他,把徐北的手拨到一边,“这边还没完。”
“狗屁!”刘斌骂出声。
南星淡定地拿过杯子喝完,王毅紧跟着又倒满了:“清了。”
徐北有点懵,张晓辉兴奋地敲着桌子,给他解释:“王毅这是一雪前耻啊,今晚手气太正了。”
南星喝完最后一杯,徐北趁机挪了凳子坐到他旁边,小声问了一句:“没事吧?”
“还行。”南星笑着看他,眼睛里星光点点。
徐北看了一会儿明白了,他们几个玩骰子从来没有一对一的,都是抱团怼,这回南星替了他的位置,跟刘斌大概是首次合作缺乏默契,被王毅和张晓辉猛钻了几个空子,输了不少。
“我来。”徐北一捋袖子说。
王毅一指他:“没你事儿,滚边去。”
“就是,不带中途换人的。”张晓辉帮腔说。
“滚。”徐北指了指他,虽然知道南星酒量好,但他还是见不得他当着自己面这么一杯一杯眼不眨的灌。好在大叔这时候走过来赶人了:“咱这楼上还住着人呢,要歇了。”
“叔,您这骰子能借我们一晚吗?”张晓辉问。
“那不行,”大叔连忙摇头,“酒你们没喝完能带走,骰子不行。”
“走吧,今天先到这儿。”徐北趁机说。
山里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之前还能看见月亮,这会儿大概是被云层遮住了,四周一片静寂,几个人都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前面的山路。
回到帐篷营地,没睡的人不少,有打牌喝酒的,有围炉夜话讲故事的,还有跳舞的,好在帐篷之间隔着距离,加上山顶风大,也不会形成噪音困扰。
刘斌把探照灯拿出来放在地上,王毅踢了一脚酒箱子:“还喝吗?”
“你今晚抽风了?”刘斌走到他面前瞧了瞧,“还是失恋了?”
“来吗?”王毅没理他,转头看着南星。
“行。”南星笑了笑。
“别了吧,”徐北打了个哈欠,“今天都挺累的,早点睡吧。”
王毅没出声,点了根烟叼在嘴上,冲着他笑了两声,笑得徐北毛都竖起来了。
“别逮着人家不放了,”刘斌说,“矜持,咱矜持点儿。”
王毅还是没吭声,等一根烟抽得差不多了才在地上捻灭烟头:“睡吧。”
“扫兴啊。”张晓辉边说边弯腰要钻帐篷,王毅拎着他的后领把他一把拽出来,扔到另一边的帐篷前:“这儿。”
“啥玩意儿?”张晓辉愣了愣,然后被王毅按着脑袋塞进帐篷里:“少废话。”
“咱三今晚挤一挤,”刘斌跟着钻进去,嘿嘿乐着,“谁听鬼故事?我备了一打。”
等他们都进去了,徐北等了一会儿,小声笑着说:“烦死了。”
“你烦什么,”南星斜眼儿瞧着他,“我烦才对。”
“对不起啊,”徐北挨过去拉住他的手捏了捏,顺便把从包里翻出来的帽子扣在他头上,“王毅估计是知道了。”
“嗯,他挺精明的,”南星摸了摸帽子,“替你报不平呢。”
“我有什么不平的。”徐北哭笑不得。
“可能是心里不爽吧。”南星的笑容淡了下去。
“你别胡思乱想,”徐北捏了捏他的手,盯着他看了会儿又皱起眉,“咱还是进去吧,我看着你这湿头发糟心。”
“那你给我戴帽子干什么,”南星有点儿无语,“还以为你要吹着风聊天。”
“我脑抽。”徐北钻进帐篷,把垫子上又铺了一层毯子,毯子是新的,刘斌专程买的,毛绒绒得很舒服也很暖和,还有一个充气枕头,徐北研究了会儿,拔开气嘴,枕头呼得自动吹了起来。
南星来回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地方漏风,然后坐在一边看他忙活。
“我就记得带了这个,”徐北从书包深处挖出个东西递给他,南星接过来看了看,是女孩子常用的擦头发的毛巾,徐北一脸得瑟瞧着他:“你老公想得周到吧。”。
“不要脸。”南星看着他忍不住笑了。
徐北照顾人的时候确实很细心,他慢慢擦着头发,有点儿恍惚地想,要是没跟他在一起,徐北应该会找个普通的姑娘,也带她爬山看月亮,给她准备干净的毛巾擦头发。
他今天的心情有些微妙,除了山里的一草一木带给他穿越时光般的熟悉感,还有他在车上不小心听到的徐北和刘斌的对话。
上一次来这里,是周桐带着他和周琦,住在整座山最贵的酒店里,清早爬起来去看日出,周琦兴奋地一直叫,他站在他们身后,眼里都是那一对父女,在他们前方,是正冉冉升起的太阳。
“徐北。”他想了想,叫了一声。
“怎么了?”徐北转头看他,顿了顿贼兮兮地笑了,“叫老公。”
“老公。”南星笑着说。
徐北撑着垫子的胳膊一软差点倒下去,他愣了愣,有些无奈地在南星面前坐下:“看来企图不小啊,憋了这么久,总算憋不住了吧。”
“我听见你跟刘斌说话了,在车里的时候,”南星笑了笑,然后低头咬了下嘴唇,“不是故意的,那会儿刚醒来。”
徐北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哦……”
“能跟我说说周琦怎么了吗?”南星抬头看着他。
“小南,你跟周琦……”徐北说得有点儿艰难,在这之前他想过无数次怎么才能自然得提起这个话题,现在机会来了,他又不确定自己想不想知道了,周琦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我见过何慧了,她说……”
徐北说到一半沉默了,南星静静看着他,握着毛巾的手指不自觉攥紧了:“她说什么?”
“她说你是周琦的家庭教师……”徐北跟他对视着。
“是,”南星手上的力道一松,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我教了她三年。”
“这么久?”徐北对这个答案有点儿惊讶,“是每天都……”
“每天。”南星回答。
“难怪,”徐北啧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开始教她的?”
“她十岁的时候,”南星想了想说,然后皱眉看着他,“问这个做什么?”
“我说了你可别急,”徐北看着他,怎么想怎么觉得两人对彼此的态度差别太大,让他觉得迷惘,“我感觉……周琦现在有些心理问题……”
他把周琦怎么闯得祸闯了什么祸和可能出现的最坏的结果,连同周琦的不配合都简单说了一遍,避开了周琦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也绝口没提周桐。
“只要道歉就行?”南星拧着眉。
“我现在也不知道,下周和那边谈过以后才知道,”徐北说完又想了一会儿,“不过就算他们坚持起诉,周琦未成年,倒也不用负法律责任。”
“她不会坐牢?”南星诧异地看他,接着像是松了口气。
“不会,”徐北笑着看他,“这下放心了吧?”
“她要是不道歉的话会怎么样?”南星还是觉得不放心。
“两种情况,一是给钱,那边接受了还好,如果不接受就是第二种,坚持起诉,”徐北敲着下巴想了想,“虽然说不会怎么样,但一般这种事情都会记在学籍档案里。”
就看何慧怎么做了。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接着就忍不住皱了皱眉,想起了何慧那一句——“我是让她受个教训呢还是等着下回再替她收拾烂摊子”。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再开口,徐北在心里叹了口气,之前树底下那点儿旖旎劲儿都给这个话题毁了,他正想说要不睡吧的时候,南星忽然抬起头看他:“我去跟她说。”
“什么?”徐北愣了愣。
“做错了事就应该道歉,家人不能护她一辈子,”南星眉头皱着,“我去跟她说也许会有用。”
“人家爸妈都不操心你操什么心啊,这小孩儿现在油盐不进,凭什么你说人就听?”徐北忽然觉得很不爽,一个两个都上赶着要见对方,没得让他想歪。
南星被他的语气震了一下,盯着他半天然后笑了:“这是怎么了?”
“你别跟我说你俩有过什么。”徐北瞪着他。
南星愣了愣,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她那会儿才十岁……”
“十岁怎么了,”徐北继续瞪着他,“还不能找个童养媳了?”
南星的表情僵了一瞬,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了,面无表情看着他。
也不知道这话哪里不对,徐北原本只是随口胡诌了一句,但一看南星的脸色,心里先怂了一半,可又觉得自己只是问了一句,他含含糊糊不说清楚就算了,还莫名其妙摆脸子。
而且周琦那个态度,谁知道见面以后会说什么难听的话,他怎么能放心!
南星看了他一会儿就把脸转开了,就着吊灯的光擦头发,没再回头。徐北也盯着帐篷上的花纹不出声,越想越不爽,就算这是第一次吵架吧,竟然是因为周琦?
那个熊孩子!
他忿忿想着,不知不觉又开始出神,不会今晚就这样过去了吧?
难得出来一趟还吵架了……
正想着干脆主动一点低个头算了,就听见南星叹了口气,然后自己的手就被握住了。
“你不冷吗?”南星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
“有点儿……”一动不动坐了这么一会儿还真觉得有点冷,他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相扣的五指,没好意思看南星。
南星笑了笑,靠在他肩上揽住他的脖子:“那抱一会儿吧。”
徐北愣了愣,在意识反应之前身体先反射性作出了回应,反手搂住了南星,接着他感觉心里不受控制地一软。
简直了。
徐北恨得牙痒痒,想把他提溜起来狠狠摇两下,可心里又极度舍不得。
“她爸妈很早就离婚了,”南星靠在他耳边轻声说,呼吸扑在他脖子上,“我见着她的时候吓了一跳,觉得这孩子不对劲,一句话也不说,性格也不好,她爸除了学习别的都不管,我用了半年时间才让她跟我说话不带刺儿……”
徐北想起周琦那张趾气高扬的脸和冷淡不屑的眼神,原来从小就那么不讨喜……
“她很聪明,也比同龄孩子早熟,教起来一点儿都不费劲,我看着她慢慢变好了,”南星继续说着,松开手臂离得很近地看着徐北,“就觉得对她我是有责任的,你理解吗……”
“哦。”徐北应了一声,尽管很不爽不想承认,他又一次想起何慧的话,南星就是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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