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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竹囚林(古代架空)——司十四

时间:2018-03-14 10:31:46  作者:司十四
  提到此事,侍者赶紧将在温晟殷门口听到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下:“小人无法离宫,还请殿下快点通知王爷。”
  温泽宁心中震惊,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连翘会做出这种事情。但父皇得知弟弟的事情应该无误,否则区区一个侍者怎么会晓得这个秘密,眼下没有时间让他纠结了。
  温泽宁立刻吹响鸽哨唤来小灰,将消息送出皇宫。
  “你要怎么办?”放走小灰后,温泽宁问道:“他们发现消息走漏,一定会怀疑今日书房当值的侍者。”
  侍者微微一笑,话中有话道:“殿下不用担心,小人自有脱身之计,只要没人知道我来找过殿下就可以了。”
  温泽宁了然道:“我知道了,那你多加小心,我不宜离开太久。”
  “殿下慢走。”侍者目送着温泽宁离开,露出了一丝释怀的笑容。
  温泽宁面上镇定,心中却是翻天倒海,一团乱麻,否则以他的细致,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侍者的怪异。
  小灰是庄潋接到的,那时温辞正在帮钟安梳理长发,只是他的手艺实在不能直视,发辫扎得歪七扭八。
  “我看连翘扎得挺容易的。”温辞挠了挠头:“算了,我让婢女……”
  “玩够了?”少年问道。
  “什么玩,我是关心你。”温辞咳嗽了两声。
  钟离安无奈地拆着满头的麻花辫,因为时间有些久,拆开辫子后头发都微微卷曲起来,再束起时后面便炸开了,居然有些可爱。
  庄潋推门而入,将温辞拉出来,瞒着少年把纸条塞了过去:“要命麻烦来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钟离安奇怪地看向门外。
  庄潋在王府住了那么久,除了在忠叔面前演小庄的时候,私下里是个非常懒散的人,似乎没什么事情让他在意,更别说失态了。
  温辞方才被庄潋急吼吼拉了出去,半天没有动静,让少年心下疑惑。钟离安站起身准备去外面寻二人,刚打开门就见温辞讶异地回头。
  “师父,出什么事了吗?”钟离安问道。
  “没什么。”温辞的笑容有些勉强,他抬起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突然一个手刀从后颈落下。
  钟离安对温辞没有任何防备,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他是在颠簸中醒过来的,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钟离安想要伸手去碰,却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
  马车在郊外狂奔,透过被风吹起的帘子,隐隐能看到有雪花飘落。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他被从车内拖了出来,钟离安终于看到驾车人的面容。
  是一张非常陌生的脸,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庄潋,你在做什么?这里是哪?我师父呢?”
  庄潋站在断崖前,抬手解开钟离安的四肢穴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封着他的内力,神情冷漠地看着少年道:“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回王府。”
  “你在做什么?我要见师父!”钟离安大声道,风雪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庄潋道:“你好像忘了是谁打晕你的,我送你出来自然是温辞的意思。”
  “不可能!我要去找师父!”
  “你怎么这么……”庄潋皱眉道:“蠢,看不出来吗,你师父不要你了!”
  “我不信,他不会不要我!”钟离安推开庄潋就要往回走:“是不是出事了?我要回去!”
  庄潋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少年真相,眼下看来,钟离安比想象中更加依赖温辞,更加重视温辞。就算知道真相,依着这个脾气,也绝对不会对温辞的危险置之不理。
  问题是,留温辞一个还有可能转圜,两个都在就是证据确凿。哪怕温晟殷有心保人,风霁月也不会轻易放过,天下大义压下来,届时形势更难预测,最坏的结果就是温晟殷像“灾星”事件那样,选择牺牲二人。
  庄潋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将钟离安猛地拽回来,抵在树上,嘲讽道:“温辞赶你走,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什么?”少年茫然。
  “你枕下压着的画上是何人?你梦中喊的名字是何人?你看向他的眼神将你龌龊的心思暴露得清清楚楚。”庄潋露出嫌恶的神情,狠心继续道:“师者如父,你们还同为男子,你可知这样的感情背德逆伦,世俗不容,也就温辞好脾气,忍了你那么久,换做是我早就恶心吐了。”
  一字一句犹如寒锋利刃,将懵懂的钟离安刺得血肉模糊。温辞对他而言是不可替代的救赎,是他曾经深陷泥沼时的救命藤蔓,是他困于黑暗中的一抹暖阳,赋予了他一段不一样的人生,恍如再生。
  他孺慕,他敬仰,他依赖,他也不可避免的喜欢。少年尚不懂情爱,却又是春心萌动之际,平日接触的人不多,难免把所有感情都投注在了温辞身上。
  “我,我不是……”钟离安慌乱道。
  “你敢说自己不喜欢温辞?”庄潋逼问道。
  “不是……”
  “那还狡辩什么?”庄潋并不给钟离安解释的机会,刻意模糊着感情的界限道:“你对他没有丁点心动吗?你不想亲近他吗?你没有为他失神吗?你没有因为他的关心窃喜吗?”
  钟离安彻底呆住了,仿佛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没有底气去反驳,温辞于他太过美好,他没办法不心动,不去亲近。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样的感情,会被人用“龌龊”两个字来形容。
  “你走吧,永远不要回王府了。”庄潋见少年动摇了,松开了手,冷漠地丢下了一句话,准备转身离去。
  钟离安一想到从此再也无法见到温辞,惊慌失措地下意识喊道:“不要!”
  庄潋简直想吐血,狗被当头打了几棍子还知道躲一躲,这倒霉孩子居然想都不想还往上贴。
  庄潋忧心温辞那边的情况,不想再耗费时间。他本不想用如此极端的手段,现在却只得先过了这关再说。
  他从怀里掏出为了易容随身携带的小铜镜,贴到钟离安的眼前:“看清楚了,就你现在这副尊容,你以为回去温辞还会多看你一眼吗?”
  铜镜里映出一张扭曲狰狞的面容,像是被乱刀割划,几乎看不到完好的皮肤。钟离安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颤巍巍抬手摸了摸刺痛的脸颊,茫然地看着庄潋:“为什么?”
  像是一个无辜不解的孩子,好像只要给他一个理由,他便能原谅这样的对待。
  “为什么?因为温辞不想看见你那张脸,因为他再也不想看到你。”庄潋猛然近身,在少年毫无防备时一掌拍出,钟离安直直从断崖摔落。
  庄潋隐隐听到,从下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他喊着“师父”。
  当了那么多年杀手,他手上亦有许多无辜之人的鲜血,庄潋从不觉得自己还有良心这种东西,他为人处世的标准只有喜欢不喜欢,可这一刻他竟觉得心脏微微抽痛着。
  庄潋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他从未见过光明。被救赎的人重新推回深渊,再见时钟离安还会是原来的钟离安吗?或者变成另外一个庄潋,另外一个模样。
  那也要等温辞平安才能考虑这个问题。
  庄潋带着钟离安刚离开王府不久,温晟殷和风霁月便来了,虽没有带大批兵士,却跟着几个司天监的高手。
  温辞定定心神,佯装不知起身道:“皇兄,你怎么来了?”
  “你徒弟呢?”温晟殷问道。
  “小安早上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温辞答道。
  温晟殷深深看了温辞一眼,没有再言语。
  他的皇弟,都不问他自己指的是哪个徒弟,仅仅是这一句,温晟殷心中就有了答案。
  “那还真是巧了,”风霁月眸色一沉,估计有人走漏了风声:“不会刚巧再也不回来了吧。”
  “那我不由要怀疑,是不是国师让他回不来了。”温辞淡淡道。
  “这怎么会呢?”风霁月嗤笑道:“他若不在,那我该怎么证明连翘姑娘的话是真是假,怎么证明王爷您的清白。”
  “你说对吗,连翘姑娘?”
  随着风霁月的话音落下,少女从几名大司的身后走出。
  温辞身形一怔,眼中万千情绪终是在闭目间敛下,只是再睁开眼睛时,不愿看向少女,淡淡道:“国师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呵,”风霁月道:“王爷这是打算嘴硬到底了。”
  “如果只要是我身边的人说的就是真的,那若有一天司天监的人说国师是个骗人的神棍,是不是国师就是个神棍。”温辞反驳道:“国师有证据吗?”
  “王爷,明人不说暗话,您还要继续欺骗陛下吗?”风霁月知道,十有八九是等不回钟离安了,只能从其他地方下手:“您敢对着陛下发誓,从未在灾星一事上欺瞒陛下吗?”
  温辞准备了诸多说辞,可在对上温晟殷的双眼时,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因为他问心有愧。
  气氛一时间僵住了,空气中的静默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让人喘不上气。
  许久,温晟殷动了,他走到温辞面前,眼中带温辞看不懂的情绪,道:“南锦王,数年来诸多操劳,如今便好好在府中休息,不要再出去了。”
  这是要变相软禁温辞了。
  语毕,温晟殷一甩袖,转身准备离开。温辞喉中一哽,抬手想要拉住他。
  就在这时,风霁月突然大喊了一声“护驾”,几名大司立刻跟着他攻向温辞。两人距离太短,温辞来不及避开,只得抬手迎上风霁月的掌风,欲以内力震开其他人,再做打算。
  两掌对上的瞬间,温辞只觉掌心一阵刺痛,内息顿乱。其余几名大司见状,互相交换眼色,竟齐齐打向温辞的右臂。
  四方夹击,又无内力护体,温辞的右臂立刻断裂成数段,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由叫了出来,风霁月紧接又是一掌,直接震碎了骨头,誓要废了温辞的功夫。
  温晟殷心头一紧,回身呵斥道:“住手!”
  风霁月已经达到了目的,抽身而退,解释道:“方才王爷似要袭击陛下,臣一时情急,还请陛下恕罪。”
  温晟殷岂会不知风霁月是故意为之,但他袒护在先,风霁月未伤及温辞性命,这时又怎么好发难。
  “皇弟安心养伤吧。”温晟殷移开视线,转身离开:“回宫。”
  一行人离开了王府,只有连翘还站在原地。温辞勉强站起身,喉咙一甜,却是喷出了一口黑血。
 
 
第30章 第三十章
  庄潋匆匆赶回来,就见温辞左手扶着柱子,嘴角是乌黑的血迹,面色青灰。廊下的仆役似是都吓懵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进王府时,只有院中的连翘回头看了他一眼,少女既没有去帮温辞,却也没阻止他将人带回屋里。
  庄潋瞥了一下,心思立刻全部放在了温辞身上,不需把脉他都能看出来温辞中毒了,而且毒性很强。
  他不擅长医术,眼下请大夫怕是要来不及了。庄潋咬咬牙,情况紧急,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论毒,谁能毒过他身上的蛊。
  庄潋并指,扣住银针,直直扎向心脏的位置,用内力取出心头血,让温辞服下。血滴甫一落入嘴里,他的体温便升了上去,烫的吓人,不多会口中又有寒气散出。
  温辞的身体开始抽搐,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若不是庄潋怕外面的仆役误会,提前点了哑穴,只怕他们都要以为他在凌迟南锦王。
  庄潋不敢大意,死死盯着温辞的反应,时间漫长地仿佛过了几载春秋一般。直到他的唇色开始泛红,庄潋立刻低头吻上了温辞的嘴唇。
  他对温辞没什么非分之想,只是他的涎液恰恰是血中蛊虫的解药,不得不如此行事。温辞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庄潋这才松了口气。
  失去心头血让他格外疲累,本想着稍微休息一下,不成想一歪头居然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早上。
  庄潋一惊,赶紧去探查温辞的情况,发现床上的人一头青丝竟夹杂了半数白发。
  以毒攻毒本就是极为伤身体的法子,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头发什么的,白了就白了吧。庄潋挠了挠脸颊,毒已经解了,手臂他确实无能为力,还是要找大夫。
  庄潋推开房门,只见庭院里还有一个人站在门前,一夜的落雪在连翘的头顶和肩膀堆积,看样子是从昨日留下后就未曾动过。
  “为什么不离开?”庄潋道:“你觉得这里还有你的容身之处吗?”
  “他怎么样了?”连翘涩着嗓子问道。
  “命大,没死。”
  “是吗。”
  一时间庄潋竟然分不清少女语气中包含的究竟是遗憾还是庆幸。
  连翘抬脚准备离开,因为身体冻僵踉跄了一下。恰好忠叔经过,本想伸手去扶少女,下一刻却一甩袖转身走向庄潋。
  连翘苦笑了一下,慢慢离开王府。
  从她决定如此行事,便做好了被他们当作仇人的准备。连翘以为自己会被咒骂,会被乱棍打出去,每个人都用着憎恶的眼光看着她,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一如当初她父亲将人医死时那样。
  但是府里的人只是无视她的存在罢了,就算偶尔投来不善的视线,也只是匆匆一瞥,生怕被她察觉。
  因为温辞说,不要为难她。
  连翘扶着墙,她体内的三日醉已经开始发作了,晕眩的感觉让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
  “阿珩个骗子,说好第三天的,怎么会现在就……”连翘用力眨了眨眼睛,笑道:“可不能死在这里,太不吉利了。”
  这不是连翘第一次杀温辞,却是第一次要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不是拼了命也要成功,而是无论成功与否,她只能选择死亡。
  若温辞死了,她就赔师父一条命;若温辞没死,她亦不能原谅无能的自己。
  从他们的相遇,就是一场阴谋,可越是相处她就越无法下手,她不止一次的问自己,是不是放弃报仇就会轻松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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