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件事太恶心了。”】
【2012年5月13日(对话记录):
“事情有好一些吗?”
“你知道的,我看了新闻,听说你拿下了一个项目。非常优秀,值得恭喜。”
“事情总是那样,得到的东西总是有代价的,所以没什么好恭喜的。”
“你付出了……难以忍受的东西吗?”
“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如果那样你看见的新闻就是曹氏集团新人继承人杀人入狱的消息了——我只是有点胃出血,不过去医院没有用。”
“我妈妈会偷偷拔我的输液管。”
“……”
“放松一些,你妈妈没有那么做的理由。”
“我在医院呆太久是没办法顾到公司的,可能那个男人催她了。”】
【2012年6月30日(对话记录):
“你今天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有个人,一直盯着我看。”
“那……?”
“眼睛里干干净净的,盯着我看。”】
【2012年7月30日(患者口述):老师,他是傻子吗?我都已经不计较他让我晒太阳的事情了,他居然问我……(微笑/微笑)他问我还记不记得他说我“哭起来很好看”。我没有理他,他就和我说“你平时也很好看,笑起来我就不知道了,我没有看过”。我直接坐上车把车开走了,脏水溅到了他脸上——我笑了吗?——老师我应该拍下来,给你看看他那时候的表情,你看了也会笑的。】
【2012年8月30日(患者口述):现在来的时间变的稳定了吗?一个月一次我觉得够了……是的,还是他……他带我出去玩,地方啊,游乐园……对,我当然去过,真以为我是孤儿吗。他让我去云霄飞车,拿了个袋子怕我吐,对,最后他自己用上了,还得让我扶他去坐旋转木马。哈哈,我没有和他一起坐……没有……好吧,是他非要我坐上去的。】
【2012年9月25日(患者口述):这回来的早了一点,我有一些问题想问……同性恋?我不是……我不知道。我和他说了,嗯,我觉得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他没有说喜欢我,可是他对我很好。不是喜欢吗?那我去追求他?……我知道了,我会耐心试一试的。】
【2012年10月30日(对话记录):
“怎么了?事情进展的不顺利吗?”
“他……还是拒绝你了?”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来。”
“已经不需要了。”】
【2012年12月25日(患者口述):我知道我在做错事,但是如果不这么做,我就会死。】
【2013年1月10日(患者口述):我们一起吃了饺子,外面在放烟花。好像是因为过年他心情好了一点,我们在床上做.爱……他很温柔(脸红/微笑)。就算是为了每年这么一次,我只要为了这一天就什么都可以做。我永远不会后悔。】
【…………………】
【…………………】
【…………………】
【2018年2月3日(对话记录):
“……”
“老师,他死了。”
“陈厉死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他的身体方面另有营养师和医生,我只是心理咨询师。”
“关于这点我可以告诉你:他确实在吸毒——但两个月之前就停了,他给我发了邮件说找到你了。我猜测你之前是离开了他?他因为找不到你产生了过度刺激,误认为你已经死亡……为什么要吸毒?不知道,也许是旧症,他曾经也有过毒瘾。”
“他的毅力非常,非常强大。二次戒毒的痛苦远胜第一次……当然因为身体经不起消耗,二次戒毒也许时间上会容易一些。我听他说已经成功了,也在努力恢复身体。”
“我不会对你有什么要求,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这些事。他的过去,他的现在……”
“再让你决定他的未来。”
曹舒已经睡着了,他现在的体力只要做上一次就会昏睡过去。曹舒睡过去的时候陈厉其实还没射,但他像是机械人一样随着曹舒的安眠而停下了一切动作。陈厉静静地打量着曹舒的纤长的眉毛,蜷曲的睫毛,因为床事而泛红显出几分可爱的脸颊……然后一路滑落到他的左臂上。
黑色刻着自己名字的纹身,那个注射口留下的痕迹经过两个月终于被完全抹平。汗水下那一处的皮肤仿佛和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白皙,富有活力。在长久的注视下陈厉的东西已经软了,但是他仍将自己埋在对方体内。陈厉动作轻微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侧身把曹舒抱进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肩膀。
陈厉问过曹舒的心理咨询师,曹舒第一次吸毒是什么时候——当时他已经看完那本笔记,牙齿被自己咬得嘎吱作响。其实在后来陈厉已经是机械性地翻着纸张,而在他看到曹舒在他自杀的浴缸里注射了过量的吗啡割腕的时候,僵硬的手指由于捏不动纸张而把那页的纸狠狠撕烂了。陈厉抬头要和对方道歉,但是喉咙里只发出了野兽哭嚎一般的嘶号,眼泪在下一瞬间从眼眶里大颗大颗地滴到被撕破的笔记上。
曹舒第一次吸毒的时间就是在他给陈厉注射毒品的时候。
陈厉曾经无数次怨恨过,甚至他之后从来不把他们感情定义为爱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没有人会给所爱的人注射毒品,即使并未和所爱之人相爱。但曹舒生病了,陈厉无数次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他“脑子有病”,他明明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个,却把曹舒的爱情定义成畸形的独占欲和控制欲,在道德上把他狠狠地踩在脚底。
曹厉强制为陈厉打吗啡的时候自己已经打了一针,陈厉在绝望里挣扎痛苦的时候曹厉早早就踏入了绝望的深渊;而他在逼迫陈厉戒毒的时候,并不是对方所想的那样冷眼旁观。他自己也在戒毒,感同身受什么的都是狗屁,曹舒真正的做到了痛苦的同步。
“老师,他要离开我,我没有办法。”
“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陈厉眼眶发热,他收紧了自己的手臂,贴着曹舒的耳朵小声地叫他的名字。昏睡中的曹舒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般,从喉咙里发出模模糊糊的音调。
那已经是成年男人带着沙哑的性感嗓音了,陈厉恍惚间记起他们刚“在一块”的时候,就算做了爱陈厉也没法睡着。他睁着眼睛整夜整夜的看天花板,直到身边的曹舒拉亮床头灯。那几年也是曹舒公司重回正规蒸蒸日上的时候,曹舒每天在公司总要忙数不清的事儿,但就算是加班应酬到深夜才回到家,曹舒也不曾有一次拒绝过陈厉求欢。甚至在陈厉有感觉只是懒得开口时,他会拖着疲惫的身体主动贴到他的身上。坚持到陈厉发泄完曹舒就会马上睡去,那速度近乎于昏迷。
陈厉说过曹舒的睡眠很浅,那是因为不管再累,只要他长久的还未一起入眠时,曹舒就会惊醒。他会拉亮床头灯,然后伸手拥抱住陈厉,从喉咙里发出小奶猫一样的呼噜声——实际上是在哄陈厉睡觉,但由于疲惫和睡意并未能发出清晰的声音。到这时候陈厉才想起来,记忆里那个恶毒的、冷漠的,以至于到了恐怖境地的曹舒那时候还不到二十四岁。那个累的昏睡还会在梦中惊醒为他点亮一盏灯的曹舒,其实还是个大男孩。
如果曹舒恶劣的手段,他的绝望都是来自于自己的拒绝的话——如果那个在他记忆深处支撑着他渡过那五年的曹舒,那个难得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也会口不对心牵着他的手去游乐园的曹舒是被自己毁了的话——那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因为不爱吗?
那什么才叫爱呢?
陈厉活了两辈子,他遇到曹舒的时候二十五岁,曹舒二十二岁,他们一起过了五年,死别,然后重逢。他们相拥度过的时间占了陈厉生命里的五分之一,他的三十岁,一个男人真正成年的那年,他是枕在曹舒胸口过去的——而曹舒呢,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从一个眉眼皆是霜雪的冰娃娃,到霜雪逐渐融化,最后重新凝固。他甘愿用热血捧着这尊漂亮的娃娃,也在被冰棱扎入骨血的时候一直忍耐到了生命的终结。
……这样,还不是爱吗?
曹舒从睡梦中醒来,这是他和陈厉重逢后做的第三次,但是第一次在陈厉臂弯中醒来。
第一次曹舒面对是陈厉离开后空旷的大包厢,靠着记忆一遍遍回忆确认对方的存在;第二次他睡在陈厉家里的床上,醒来后偷走了沾满了陈厉气味的,对方的白衬衫;第三次曹舒醒了,他就倚在陈厉的胳膊上,脖子被坚硬的肌肉咯得隐隐有些酸痛。陈厉的另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腰上,两人都没有穿衣服,于是对方的体温轻易地就传递过来,让腰上一片都跟着发暖。
曹舒抬眼看着陈厉,他和陈厉睡成了面面相对的姿势,身上很清爽——曹舒发誓这是第一次,陈厉主动给他在事后擦干净了身体。因此连被所有人唾弃铁石心肠的那颗心也跟着放软了,曹舒盯着仍然闭着双眼的陈厉,近乎于贪婪的用目光仔细描摹过他的脸,在曹舒的视线顺着陈厉的鼻子落上他宽厚的嘴唇的时候,曹舒不由自主地凑过去,我们自己的唇瓣贴了贴他的。那么温柔的力道,在这个平和的早晨,一股久违的悸动忽地就袭击了曹舒。曹舒再一次疑惑昨天晚上陈厉在他身上落泪,因为他现在眼中也蓄上了泪水。
“真奇怪,为什么哭?”
曹舒抵着陈厉的胸口呢喃,不知道是说陈厉,还是在说他自己。
这时候陈厉动了动身体——他睁开眼睛,入目就是曹舒脑袋顶上小小的发旋,于是他很自然的俯身低头亲了一下。在曹舒抬起头的时候问他:“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一切都太不寻常了。
曹舒盯着陈厉的眼睛想,这就像一对普通恋人的第一次,反正不应该发生在他们身上。曹舒的理智从这片温情中挣扎出来,他剖析了一切疑点,然后几乎是凭着直觉把落脚点定在了自己的病上。
“你找的是……”
“你的心理咨询师。”
“什么时候拿到联系方式的?”
“上次在我家,你以为我用你手机玩俄罗斯方块的时候。”
“啊。”曹舒轻轻应了一声。
如果你爱的人因为同情才和你在一起,你会……?
当然是利用这点拼命绑住他,必要的时候把自己弄得更糟糕一点也可以,只要能得到这个人——如果不小心死了呢,就要死在他还在的时候,正好算是一起过了一辈子。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初云镇的项目要做多久?”
“至少要到年底了。”
那天最后以上述对话结尾,之后两人就顺其自然的住在了一起——本来曹舒打算去陈厉家,但是他的营养师和私人医生都约的是在曹舒的房子,因此陈厉笑了笑,把自己这边的那套房子卖了,拖着个行李箱到了曹舒为了项目在x市临时准备的别墅。
曹舒完全没想到陈厉会卖了房子,在他看来,陈厉作出了陪伴的表示无外乎是为了陪他治病……病好了,陈厉就该走了。而在这里陈厉已经有了崭新的身份和人生,他没有道理要做这种看起来断了退路的事情。就好像,陈厉要一直和他在一起似的。
“你……把房子卖了?”
曹舒那时候在阳台的躺椅上斜靠着,借屋檐落下的阴影随意翻着手里的经济论。他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于是把书合上,过一会儿就是踢踏的脚步声。陈厉拎着两个行李箱上了二楼,他把行李箱靠墙放着,然后先在屋里环视一圈。这时曹舒的心不由自主的高高浮起,他隐约觉得对方的动作是在寻找自己,就屈起手指用指节敲了敲阳台的玻璃门——果不其然陈厉寻声望了过来,然后朝他笑了一下。原本照在身上的秋日阳光并没有特别的暖意,在这一刻却奇迹般的忽然升了温,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暖融融的触感。
然后陈厉就开始整理他的衣服,还有一些零碎的日常用品。那些东西太多也太杂,仿佛是把家搬过来似的……“你这是打算和我处一辈子了?”这句带着嘲讽意味的试探在曹舒舌尖上滚了又滚,最后被他咬碎吞下。而就是在这个时候,陈厉像是漫不经心地一边往曹舒的衣柜里挂自己的衣服,一边说了卖房子的事情。
“好好治病,别多想”
陈厉背对着曹舒,曹舒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那声音是很温柔的。
在阳台上能看到下头的灰色马路,路道旁直立着一排排枫树。秋日中枫叶已经泛红,艳丽的叶子火似的在枝杈上茂盛,燃起的火光顺风而上,蔚蓝的天空被笼上一层温暖的光。一只飞鸟快速掠过,拖拽出的痕迹映在曹舒眼底,变成一道泪痕。曹舒微微阖眼,他把书盖上自己的脸,声音透过纸张的层层过滤抹去了音调里的颤抖,只有一句残酷的陈述。
“我要治一辈子。……陈厉,我会治一辈子。”
“那就治一辈子。”
陈厉把营养师送出门,现在营养师已经把食疗方案和体测方法交给了陈厉。曹舒家里有整套检测设备,最近曹舒的身体调节完全由陈厉接手,除了私人医生还是每天定时来检查曹舒的身体状况,营养师的来访已经延到了一周一次。
曹舒的一日三餐全都到了陈厉手里,他从早到晚的吃食都由陈厉亲自准备,因此陈厉经常会去询问营养师各种食材的性征,避免营养冲突之类的问题。原来营养师还耐心解答,到了后来便颇为无奈地对陈厉说:陈先生,曹先生只是身体过损内里亏虚需要食补,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在吃上面也不用太过小心,你想做的家常菜一般都是不会有问题的。
有了营养师的首肯,陈厉下厨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他就像忘记了刚重生时想过的,在繁华都市先浪荡个几年,反而提早进入了养老生活。每天他会在曹舒醒来之前准备好早餐;曹舒出去的时候他会偶尔去酒吧里坐坐,调几杯酒,大部分时候是在家里看看电影和研究食谱;每次在曹厉回来之前,陈厉都已经在家里。他会检查曹舒是不是喝了酒,甚至用上了酒精测试仪,然后领着曹舒去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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