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家和年轻船家互换了一个眼神,见他们人多,那船尾一人还是一身劲装打扮,怕是有些功夫,若是动手,赚不得好不说,更兼人家说了,身上的钱财全买了簪子,那簪子就在方才还被他扔到了河里。
自认倒霉,接了这宗生意吧。
一路无话,及至夕阳西下,船便到了彼岸,这个岸头行路不便,极少有人来往,便荒废了,船家劫财未得逞,有意戏耍便将船停靠了此处。
待得众人下得船,莫静和感身后一股凌然杀气,回头一看,却是两个船家尽数被抹了脖子,暗卫正一脚一个的踹在河里。
席少凉当时不明白,只因他心性纯良,想不到那处,事后想想也就明白了,大感莫静和机敏过人,不动声色的救了众人一回,心下感佩。
第20章 第 20 章
此下却看到暗卫此等行径,厉声道:“他们虽有歹意,却罪不至死,你怎可动辄就要了他们的性命。”
暗卫依然神色平静的道:“当时在船上听得莫掌事的劝不动手,是因为没了他们我们谁都不会撑船,要困死在河中央的,但他们企图对长公主不敬,如何能容他们存活?就是我不动手,事后莫掌事或是陆掌事会放过他们?这种腌脏之事,小人顺手代劳便是。”
席少凉看向两人,见陆疏华扬了扬嘴角,笑的敷衍,莫静和看着地上不语,心里便知他说的是实话了。
听得前头林中似有鹧鸪鸟叫,暗卫回了一声,便抱拳和他们告辞了,想来是和接应的暗卫汇合去了。
陆疏华事先安排了人手接应,备好了马车和马,只没成想会在这岸头停靠,众人原地修整了一回,那里马车并着马便过来了,牵着马和马车的正是陆疏华前个说的不在跟前的两个暗探,两人抱拳拱手问了声安,便也遁了。
五人就这样又启程赶赴西金国都城鎏都了。
席少凉的底线一再被挑战,一时适应不过来,一路上便有点奄奄的,很少搭上一句话。
梁平则完全相反,一路上碰着山贼劫道何等凶险血腥,见得陆疏华同莫静和配合何等自然默契,又听得他们脱险何等机敏巧智。比起陪太后在长乐宫听戏多了些身临其境之感,只觉兴奋激动异常。
及到了镇子上的客栈,各自休憩不表,到了第二日梁平便拉着莫静和多说些故事给他听,莫静和那种故事都是不能同她说的,说出来就是死罪。
陆疏华则不同,他有很多八卦的小道消息,四国的都有,比如北水国国君有位延妃,善医术且有许多巧思发明,在位时独享君恩,又与国君近臣苟合,贩卖巧思,以赢私利,最后又如何寝殿走水,被国君抓奸等等,其中还涉及冬木国木乔、木琳两位公主自然也被他一一供了出来……
种种八卦消息经陆疏华传神演说,活色生香,梁平听的入迷异常。这些故事席少凉自也是不知道的,愣愣的跟着听了半饷,总算是不再奄奄状。
及至掌灯时分,众人才各自散去,梁平说:“明日路上,你再同我说说。”犹是沉迷其中。
这样又走了小半个月便到了鎏都,五人同事先约定的一般在城外五百里处与四皇子率领的銮驾汇合,五人换了行头,西金国国君派了太子出城迎驾,一路仪仗便浩浩荡荡的进了鎏都城。
当日下午,西金国国君摆了宴席,为莫静和等人接风洗尘。
因是家宴,梁平想着这见一面就少一面的,皇后便领着众女眷陪着一道用膳了。
歌舞声起,席少凉官位最高,又是梁平点名送嫁的,诸人自然愿多与他亲近些,陆疏华同莫静和便陪着一处说话。
待得宴会中场,有近侍贴耳与陆疏华说了几句,想来是大寒阁的暗探,陆疏华挥退,笑对莫静和说:“太子妃给太子出了个主意,要来害一害我们长公主千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莫静和身上的伤并不曾好全,这几日常有伤口崩裂渗血,两日来高烧不退,如今两颊潮红,唇角干燥,神色颇为不济,只不想让人察觉,强打叠起精神应对。
陆疏华此下近身观察,方发现端倪,一想便知道莫静和这呆子是怕耽误皇上的差事,急着赶路,才不言语。
莫静和见他望着自己不说话,问:“怎么了?”
一开口便觉咽喉干痒难耐,清咳数声,陆疏华忙递上温水,知道他不想让人察觉,便装作不知,道:“他们收买了长公主陪嫁丫头惜屏,偷取长公主桌上的云纹玉觥,乘乱塞于长公主袖中,以污蔑长公主行窃。”
莫静和玩赏着手中的云纹玉觥,细腻凝润,雕工细致,确实精美异常,不过也算不得珍世奇宝。
“长公主看得上这等东西?”
陆疏华看着拿杯子道:“不过笑话长公主贪小,想来因我们在,下手不宜太过激烈之故。到时一句“长公主喜欢,送与长公主便是”就能轻松揭过,长公主御驾尊贵,又初来此地,若是性子稍微软弱之人,这污名便囫囵吞下了,以后也再无争辩可能,算是探一探长公主虚实吧,这招极狠辣啊!”
正说着,那头惜屏已顺手牵羊的拿走长公主桌上的云纹玉觥。
莫静和拿自己的玉觥给陆疏华:“长公主今日穿着广袖的宫装,倒也确实方便,等等大约就是洒酒制造混乱了,你乘乱将这玉觥放于长公主案上。”
果不其然,不多久便看得花溪一边帮着收拾,一边斥责:“怎么这么不小心。”已是有丫头将酒“极不小心”的洒在了长公主的身上,惜屏已乘乱靠了近前,就差出手了,她这是第一次做这事,心虚紧张的很,眼见陆疏华也过来帮忙,硬生生的又将玉觥塞回了袖中,到底不敢。
陆疏华回来坐定,颇有幸灾乐祸的意思:“你这少了一个玉觥,也不好交代的。”
长公主回寝殿换了一身衣服回来,就听到莫静和用一贯温润柔和的语气,笑道:“外臣莫静和请陛下恩典,赏位宫女于外臣。”
西金国国君见得梁平长公主有清水芙蓉之姿,神情端庄,谈吐稳妥,对着儿媳妇极是满意,今天便格外的高兴,听得莫静和要赏,没有不给的。
“说来惭愧,那佳人是东木国陪嫁而来,外臣今日一见倾心,又怕宫女这般多错过了便是再不得见,心动慌乱间,趁她方才为外臣布菜时,顺手就将自己案上的云纹玉觥塞了她袖中。还望陛下宽恕外臣失礼之罪。”
西金国国君笑声舒朗:“朕也年轻过,朕明白的。这哪是失礼,分明是一段佳话,倒是哪个丫头有此等福分,你们还不快摸摸自己的袖口。”
众宫女便齐刷刷一同摸袖口,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无人出声。
莫静和交代了玉觥的下落,自也不在乎是否真能当场找到玉觥了,笑盈盈的道:“怕是那佳人不愿,算了罢。”
金木国国君忙道:“卿等一路护卫梁平长公主辛苦,朕正想着怎么赐赏,难得爱卿有喜欢的,怎能错过。怕是那奴婢害羞,朕命女官一个个的搜,不怕搜不到的。”
惜屏闻言,知道今日是躲不过的,忙上前叩首:“在奴婢身上。”
在众人的恭贺声中,惜屏便莫名其妙的被打包送到了莫静和的行馆中,又有宫人换了个玉觥于案上。
陆疏华敬了他一杯:“你这出门一趟还得了个佳人啊。恭喜恭喜!但你与陛下已经……不怕他怪罪?”
莫静和两颊越发潮红,只低头饮酒。
就在此时,金木国皇太子端着玉觥过来敬酒。
笑容端是亲切:“莫大人机敏啊,只旁人不知,方才本宫却瞧得真切,那云纹玉觥哪是莫大人塞在她袖中的,而是她行为不轨,自己偷的。倒不知你们东木国的宫女如何调/教的,怎行如此下作之事?”
这拌嘴陆疏华最是行家里手,喝了口酒,笑得更是亲切。
“这宫女在我东木国品行端良,从未有何错处,怎到了西金国就犯事了呢?可见西金国风气不良太过,这半日就学坏了。”
皇太子指了指他的鼻尖,你给我看好了,拂袖而回。
婚嫁之事自有两国太常派人指点,莫静和等人只需要会会客,几日参加一次酒宴便可,待陆疏华将暗探在西金国的各处机要等安插好了,便过得两月有余,莫静和的伤也养了大好,一行人收拾收拾便打算打道回府。
临别前又去见了一回梁平长公主,长公主新婚燕尔的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几日来越发丰艳,光彩照人。
第21章 第 21 章
莫静和将当日夜宴太子及太子妃企图诬陷她之事一一说了,嘱咐千万小心。
梁平笑道:“梁平从小亦是在宫廷长大,这种事耳濡目染,早是应对惯了,如今财物珠宝,人事安排都已妥当,再是叫人欺负了去,便是梁平无能,怪不得旁人的,静和哥哥放心的去吧,倒是静和哥哥,这来路便种种凶险,回去也不一定太平,千万小心才好。”
略微犹豫了一番,又道:“席少凉……他不懂武功,回去的时候也多照顾他一些。梁平小时来静和哥哥家,第一眼看到他就喜欢上了,也不怕静和哥哥笑话,梁平知道这辈子做不得他家的媳妇,但喜欢就是喜欢了,也没办法,这一路他陪着梁平过来,虽然没说上什么话,梁平心里也是知足的,梁平的寝宫书房的案上放着他的诗集,出来时没舍得扔,也不能带过来,这一辈子怕没机会看了,静和哥哥寻个机会帮我烧了吧。”
回东木国一路就便宜的多,三人穿着官服一路甲士护送,走的官道,游山玩水着回去的。
陆疏华看着一路山清水秀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一路本该一月就能回的,硬是被我们拖了两个月?”
席少凉不知陆疏华是有意取笑莫静和,这一路骑马也颠的他颇为难过,很有些内疚的道歉:“是我不会骑马的缘故。对不住各位了。”
莫静和低头扬了扬嘴角,并不搭话,慢慢的走吧。
倒是领队的将领看不下去了,打马上前,回禀道:“陛下催了四回了,席御史,皇命如山啊,这搁军里,早被军法处置了,我们还是紧赶两步吧。”
陆疏华笑的惬意:“徐将军莫急,陛下责罚自然有人担着,你看这一路景色静谧怡然,平日里哪有闲工夫观赏,只当休沐游山玩水吧。”
这样两月有余,方是回了东木国。
入得青都大约掌灯时分,问说:“西北瘟疫蔓延,陛下两日来不得安寝,刚是睡下。”众人不敢打扰,各自回去洗漱安置。
莫静和泡了个澡,连日来颠簸的困乏便解了大半,穿戴好衣物出来,正巧荷儿端了茶水来。
“小厨房送了茶水和点心过来,看您这样子心里存着事左右是吃不下点心的,奴婢就做主分赏给今晚值夜的丫头了,这茶水里泡了人参、枣仁,安神助眠的,奴婢搁这了。”
“给您回个事,惜屏姑娘早您一个月就给送来了,他们不敢惊动太后和皇上就来问奴婢把惜屏姑娘安置在哪?呵呵……他们来问奴婢?真拿奴婢这个房里的大丫头当回事啊,您说这通房不是通房,侍妾不是侍妾的。奴婢想着送了莫府,莫府规矩大,不是莫老太爷给活活气死,就是惜屏姑娘给乱棍打死;想着搁这屋里吧,小寒阁还不许旁人靠近的,正巧赶上太后怕婚后委屈了敛安郡主或是杨姑娘,又表您护送梁平长公主有功另赐了您处宅子,奴婢就先让他们把惜屏姑娘送那去了。”
莫静和点点头,荷儿便到耳房安置了。
喝了茶也不得半分睡意,随手把这几日搁置的帛书给看了,紧急的尤参事都给办了,搁置下的便都是那些不太要紧但需要莫静和亲看过的。
看了半宿,抬头时天已半亮,想着出去透透气,如今正是夏末秋初,天寒露重,乍一推门出去,便觉一股寒意扑面袭来。
打巧荷儿正拿了洗漱物什过来。
“怎么大清早出门连件袍子也不披。”边说着边进屋放了洗漱物什给寻了件袍子披上。“您病着不打紧,还不是我们这些奴婢忙着伺候。”
莫静和拢了拢袍子对着她笑。
“哎,您总这样吧,软软和和的,倒叫作奴婢的给拿捏着。”
把人拉了屋里洗漱一番,又去小厨房招呼早膳。
陆疏华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莫静和穿着一身正经官服坐在池边的石头上往里面闲闲的丢石子。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也不知他丢了多久。
“莫掌事这是效仿精卫填海啊,只不知这池子与你有何恩怨?”
莫静和抬头望了他一眼,仍是一颗颗的往池子里丢石子。
……
“陛下朝仪快毕了,我来寻你一同复命去。”
……
“上次王将军替皇上来给你送药,你酬谢他用的银子还是从我这拿的,不如你先把银子还我,省的等等陛下一怒之下发落了你,我连追债都没个去处。”
……
“也好,我先去吧,陛下左右要罚你的,免得牵连我一同被罚。”
说着人便消失在了院子里。
想了两个多月另一上午的结论是,还是上赶着认错吧,早死晚死总是要死的。
莫静和用了午膳才去的,皇上正在书房里看书,内侍进里通传了一下,便引着他进去了。
“臣莫静和请陛下万安。”
木东初不理他,继续看书,莫静和只能跪着。耳听得皇上一页页极有规律的翻书声,有的时候叩叩桌子,内侍便给续上一壶茶,空旷偌大的书房里竟再无一丝声响。
及至晚膳时分,木东初起身去外头用膳,龙袍的边角从他身边擦过,莫静和突然有种想抓住他龙袍说些什么的冲动,可终是没有,能说什么呢?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有人推门进来,莫静和依然工整的跪在那,那人走近身旁,在他边上也撩袍跪了。
莫静和一抬头,陆疏华对着他笑得幸灾乐祸,很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意味。
两人还没说上话,木东初也进来了。
陆疏华忙扣头请安。
“臣陆疏华请陛下万福金安。”
木东初让他起来,收了他递上的帛书。
陆疏华叹道:“臣就各地呈上来的书简和大寒阁上报的情况做了对比,各地官员多有少报漏报及诸多呈报不详之处,依臣推断,这次疫情恐比想象中严重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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