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静和扣头道:“臣请往西北为陛下分忧,以赎罪责。”
木东初冷笑的一步步走到近前:“赎罪?你还知道你是戴罪之身啊?你有何罪责?朕下了四道手谕催你们回来,你一路拖沓,快马加鞭半个月的路程你硬是走了两个多月,你是有多不想回来?回来就回来吧,还带了个女人回来,朕也一直在想敛安郡主才情横溢你不要,杨灵玉天姿国色你不要,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结果你就以行动告诉了朕答案?”
莫静和对这一席话颇觉莫名,拖沓行程却是他不该,但带一位女子回来于皇上来说又有何干系?而且带着这女子完全是为了帮公主解围,并非出自自己的本意,转头看看陆疏华,心说:陆掌事回禀的时候,没有将女子的来历说明?
正在思量间,木东初已在他面前蹲下身子,陆疏华同莫静和皆惶恐伏下身去。
“朕告诉你,从此以后,你休想再出青城一步。陆疏华,你亲去看看,多带几名御医……自个儿小心。”
陆疏华领命告退。
木东初发了脾气后,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又回案前看书。
跪了一个下午,莫静和膝盖的疼痛慢慢的蔓延到整条双腿,现在早已麻木的觉不出痛了,笼在广袖握紧的双手骨节白中泛青,指甲磕着的手掌有血丝冒出,他像全然不觉一般,只紧紧握着。
这样又过了三个时辰,木东初像是屋里自来没有这个人一般,再一次与他擦边而过,这一次莫静和连想抓住他的意识都没有,昏昏沉沉的,思绪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走……
“太后对你很是喜欢,点了你入宫陪伴。”
“静和愚笨,怕不懂规矩冲撞了太后,老太爷容静和再在您身边伺候两年吧,等大些了再去侍奉太后她老人家。”四岁的莫静和声音软软糯糯的却透着稚儿的灵气。
莫老太爷重重的拍了一下案头,指着莫静和:“混账东西,太后喜欢你点了你去侍奉,那是你,也是我们莫家天大的荣幸,还有容你推三阻四不肯去的道理?”
……
“我已禀明太后,你明日便来陪我读书吧。”
……
“小寒阁的掌事柯晋中为朕辛劳了十几年,朕有意将他外放,一直没想到合适的人选,既你回来了,你去顶他的位置。 ”
……
“朕告诉你,从此以后,你休想再出青城一步。”
……
从来不曾有人问过,莫静和,你愿意吗?
那我愿意吗?
不入宫侍奉太后又如何?二房那点产业,若不是哥哥入了军,若不是自己在太后身边,可能早没有了。
不遇上木东初又如何?太后早算计好了的,没有那次相遇还会有下次,总会碰上的,就是当时没有投了木东初的眼缘,太后还会制造别的机会让自己和木东初亲近。
不入小寒阁又如何?总也有一天会被摆在一个更尴尬的位置上,总也要夹在皇上和太后之间的。
不把惜屏带回来又如何?早早回来如何?
……
第22章 第 22 章
皇上这一去便是一宿,长夜漫漫,莫静和不敢起来,只工整的跪着,背上的冷汗颗颗渗出,又被凉风收干。
有宫人打更,子时……
有宫人打更,丑时……
莫静和不记得这一夜是怎么过去的,只记得背后蒙蒙发亮的时候,听得有人说:“太后召莫掌事过去说话。”听声音仿是荷儿。
外头的宫人不知如何是好:“荷姑娘,您平日里对奴婢们很是照拂,奴婢斗胆跟你说句体己的话,皇上正生着气呢,这会子就是回去了,少不得将来寻了其他罪名责罚的。倒不如这样跪着,皇上气消了也就没事了。”
荷儿笑靥如花,避重就轻的道:“真是太后召见,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懿旨不是?”再则,虱子多了不怕痒,皇上要治他的罪,那是抓一把,吹了面上的还能挑挑拣拣一会子呢。
宫人无奈,引着荷儿进来。
荷儿看着莫静和的背影,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悲凉?心里急了一宿,这会子差一点就落下泪来。摇了摇头,我们这些从小饥寒交迫的人家尚且不觉得自己悲切,倒他锦衣玉食长大的,悲凉个屁!
“太后大半年没见着莫掌事了,甚是想念,特命奴婢引着莫掌事去长乐宫觐见。”
莫静和知道,这是荷儿见自己没回来,一大早去长乐宫回了太后自己已经回来的事情,才有这一出的。一夜的疲倦,这会子稍缓了缓,眼睛一闭,便觉得意识里漆黑一片,忙又睁开。
这会子若是走了,皇上回来定又要生气,一夜的罪算是白受了。这会子不去太后要是知道了,恐太后对皇上有所怨怼,到底心里是不愿的。
“你往长乐宫跑一趟,禀明太后,我正在书房等着陛下朝仪毕了回话,好了就过去。”
荷儿心里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贤良啊!到底碍着有宫人在。应了声诺便往外退,门打开的时候,心里一惊,皇上一身朝服,就站在门前。
木东初施施然的走进了道:“怎么不去太后那儿告朕一状,反是替朕遮掩。”
宫人瞧着情形,忙都往外退,深怕听到不该听的就死了个莫名其妙。
“陛下圣恩浩荡,臣怠慢公事,陛下都不曾重言斥责过一句,臣感激涕零,不甚惶恐,愧疚自责不已,不敢起身。未有禀明太后,也是怕太后知道了要替陛下重罚于臣,一心躲避罪责。哪来替陛下遮掩一说。”
一来,跪是我自己跪的,不是你让我跪的。二来,太后和皇上亲厚,有臣子怠慢了皇上的公事,太后是会为皇上出气的。三来,皇上什么都没做,遮掩什么?
木东初心里很是感慨于莫静和的知情识趣。
“那你继续思过吧,朕替你去太后那跑一趟,禀明原委。”
太后留了用膳,木东初回来的时候已过了晌午。
进到书房,便看到木东初依然工整的跪着,他的心情便莫名的好了一些。
“跪了一整天也乏了吧,去歇着吧。”
莫静和愣愣的在发呆,花了些时间才消化了这句话,叩首道:“谢陛下隆恩。”人却是跪着没动。
木东初走到他跟前:“怎么?不舍得走了?”
莫静和勉强勾了勾嘴角,像是在笑,眼里却是半分笑意不得,手撑着地慢慢的支起身,腿上哪还有半分知觉,但皇上这不是让自己滚了吗?就是爬也得爬出去啊,又勉强试了一试,总算是站起身来,一个踉跄,眼看又要跌下身去。却被人扶了一把,嘴里称谢,拿眼去看,心里却是一阵惶恐,竟是木东初亲自去扶的他。
这一稍缓和,腿是找到了,腿上的每一处腠理肌肉都像是被针扎似的疼。
“到偏殿去歇着,朕唤太医去给你看看。”
一路被木东初亲扶着进了偏殿,木东初只觉得惶恐,在软榻上躺好,也不敢全然躺下,被木东初强按肩头,才老实躺好。
“方才去太后宫里,太后说了惜屏的来历,陆疏华那小子居然没跟朕说这一段。”
莫静和听他这么说,竟是在和自己解释的意思,静静的望了眼木东初,却听木东初又说。
“只是你的这亲事都作罢了,正在谈婚论嫁的档口,那头就先带了个侍妾回来,永福大长公主和杨太尉怕是都不愿意的了。”
莫静和心里略松了口气,脸上却是无奈扼腕叹息:“微臣知罪,有负陛下和太后的错爱。”
过不了多久,太医便来了,查看了伤势,在脚上五腧穴下针配委中、腰眼等穴艾灸,一炷香的功夫,莫静和便觉大好了,只膝盖上厚厚的一个包一时难以消褪,太医给开了方子嘱热敷每日换药,便要退下,抬头却见木东初脸上寒冽冰冷一片,心里跟着一颤,心说:伴君如伴虎啊,这不是怪我一下子褪不了他膝上的包吧,别说是我了,华佗再世也不能一下子给褪了啊,再则这会子知道心疼了?当初您老别给整出来呢!
“再给开点生肌祛疤的方子。”
原是方才在腰眼取穴是看到了莫静和身上的鞭伤,御医叹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又去查看了下身上的伤口。
“这伤像是鞭子留下的,且下鞭极狠,鞭子上该是带着倒钩,才有这么深而不齐的疤痕,好在留疤也就小半年的光景,臣开些方子,两个月便能消褪。”
木东初点点头让宫人引着太医去开方子了,又屏退左右,走到莫静和近前。
“朕让人送去的药你没用?”
“承蒙陛下厚爱,那药实在珍贵异常,实是点小伤,臣没舍得用。”
木东初在软榻上寻了个地方坐了,莫静和无奈,往里让了让,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给他。
木东初脸上的寒意才有消散,勾起嘴角笑的一脸玩味:“别人盼着朕赏赐,你倒有意思,太后赏的你全暗里送了国库,太后要给你指婚,太尉府有权,永福大长公主尊贵,这样的门第你竟全不要,现在细细想来惜屏也并非你所爱,只是婉拒赐婚的由头,就是朕赏了你伤药,你也不用,好似深怕别人对你好似的。”
莫静和心里无奈,不是怕别人对我好,就怕您和太后对我好啊!
“陛下和太后厚恩,沾溉臣下,臣惶惶不可终日,深恐不能报皇上和太后于万一。”
木东初不知道被触到了哪个神经,伸手覆在莫静和的膝盖上,轻轻的抚摸着。
“你这人啊,就连陆疏华也常说‘太后与皇上’,而你每次都把朕搁在前头,再则别人受皇恩都说‘兢兢业业,以图报皇上和太后于万一。’朕厚恩与你,倒让你‘惶惶不可终日了’。”
莫静和一夜不得安寝,这会子躺在温暖柔和的毛毡毯子上,便有些困乏,木东初这一抚摸,便觉腠理微微麻痒,皮下有暖流缓缓流淌,很是舒服,很有拥着毯子就睡上一觉的冲动,无奈皇上这有与他长谈的意思,只能打叠起精神应对。
“臣口舌愚笨,驾前失仪了,请陛下责罚。”
木东初看着莫静和躺着像是很舒服,以前常在这软榻上躺着怎么都没觉得很舒服的样子呢,这样想着就自个褪去了衣裳,躺了上去。
莫静和感叹,他不是又起了什么心思了吧。
木东初与他并肩平躺着,闲适的闭着眼,果然很舒服,躺了一回才悠悠的开口道:“你不是口舌愚笨,而是根本就是这么想的。你不愿为朕效力,却也不愿为太后驱使,大寒阁打听你底细的时候,说你小时候竟是大儒吴承德给启的蒙,连朕都不曾有这样的待遇,不过听说他批你‘懒散愚懦'四字,早睡晚起,别人教一天的课业,你要学四五天,待长大些入了族学,课业一般,纨绔那等声色犬马、喝酒耍钱倒个个拿得出手。”
莫静和向里挪了个身子,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不过吴承德的眼力可远远及不上咱们太后,她老人家一瞧,就看出你的底细来了。你那时才几岁,就学会装傻充愣了?”
莫静和侧过头去看他,木东初既然知道太后的用意还要这么说,这也是回来后他第一次提起当年这事,是想给我解释的机会吗?
“臣不是故意的。”
木东初没来由的哈哈一笑,疏朗干净又似带了几分宠溺的意思?
“你这习惯是改不了了。”
莫静和莫名,习惯?什么习惯?
“你以前总说带朕出去玩,可惜那时总也没找到机会,朕这几日也是倦了,改天你带着朕出宫玩玩吧。”
“诺。”
第23章 第 23 章
“一夜就那么跪着,定是乏了,想睡就睡会儿,朕也到了午睡的时辰了。”
莫静和警惕的又往里挪了半个身子,木东初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翻转过去,抱着他。
“又不是没一道睡过,还害羞?”
莫静和的白皙的肌肤上立时泛出淡淡的红晕,想要挣出木东初怀里。
“别动了,再动真的要擦边走火了。”
莫静和只能挺尸状,过不了多时,倦意袭脑,木东初的怀里又终究是暖和的,渐渐的便睡着了。
这一觉到了半夜方是醒转,摸了摸原来木东初躺着的地方,已是凉了。
听得动静有内侍进来伺候。
“掌事大人,皇上吩咐,您腿脚不便,让您这几日先宿在偏殿,等伤好全了再回小寒阁。”
莫静和低头道:“臣遵旨。”
在偏殿吃喝玩乐了几日,莫静和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膝盖的包虽然还没全消,好在衣裳宽敞,虽还有些疼,但走起路已看不出异样,这才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看了他自然高兴,热络的嘘寒问暖,又让说了点此去西金国的见闻,莫静和只挑了新奇有趣的说与太后听,逗得太后乐呵呵的笑了一回,在太后那又吃了会茶,莫静和起身告辞。
“太后,臣得早点回去收拾收拾,明日还得侍奉着皇上外头玩去。”
虽是木东初提的,但臣还是在老老实实的给您办事的。
“你们是表兄弟,理该多亲近亲近才是,再则这几日皇上为了西北瘟疫的事忧心的紧,你是个稳妥的,陪着皇上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只侍奉好了皇上,别出岔子。”
“臣记住了。”
木东初本也惦记着答应了莫静和一道出去玩的事,待下得朝,两人一拍即合,莫静和点了四个暗卫,两人便收拾了家常的衣饰出去了。
临走前,木东初还不忘嘱咐内侍一句:“若今晚朕没有回来,就和那些老臣们说朕微服到各衙门看看去了。”
莫静和很有些吃他不消,敢情这主出去玩赖着不上朝,还憋着吓唬吓唬他们的意思呢。
“公子想去哪看看?”
“由着你吧。”
莫静和哪敢真把他往“好玩”的场所带,街上逛了逛便到了午膳的时辰,引着木东初就近着了家常去的馆子。
“莫三公子来了!今一大早就听到喜鹊屋外啼鸣,没想到是莫三公子要来,二楼最好的一处雅间给您空着呢,里边请里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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