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控制成这样子?”宋雷与窗外的“骷髅”对视几秒,嬉笑地指指外面,嘲弄:“范医生好本事!将来这些病人肯定会一边咬着你,一边对你感恩戴德,人民好医生——范重黎!啧啧!”
床下的孕妇拖着笨拙的身子爬出来,看了眼窗外不由一愣,脸色发白却没有哭喊,走到宋雷跟前甩手就是一记耳光:“我丈夫是个好医生,不允许你这么骂他!”
“呵”宋雷歪歪脑袋,挑起嘴唇,掐住孕妇的脖子,举起枪托就往头上砸。
暴力,为了活着是一回事,单纯的恃强凌弱是另一回事。小河大骂句“人渣!”,松开范重黎,扑上前伸手去挡,手一空没有抓住他的手腕,枪托正砸在额角。
眼睛发花,头上有液体缓缓淌了下来,小河把孕妇推给范医生,捂住脑袋蹲在地上:“你大爷的。”
“啪!”又是响亮的一记耳光,手掌发麻,王遗梦团起拳头,脸上集聚怒气:“宋雷,你妈小时候没教你的我教你!”
窗户上的“骷髅”停了下来,眨眨眼睛满是兴趣地看着里面人内讧,一张嘴张大,发黄的牙齿上下打架。瞧了一会儿像是发觉没什么意思,“骷髅”身体向后倒,全力撞向玻璃。
玻璃上裂开了蜘蛛纹,闹哄哄的人瞬间安静下来。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并肩
玻璃碎了一地,灌进来的冷风激得人一个机灵。小河一步跨到孕妇身前,拎起被宋雷踢倒的铁椅子,照着摇头晃脑的“骷髅”狠狠砸过去。椅子准确无误地撞在它的脑袋上,“骷髅”的身体向后翻仰,两个爪子没有抓牢直接掉了下去,嘴里发出类似猩猩发怒后的尖叫。
大门撞开了一条缝,游荡在外面的东西伸长手臂往里面够,小柜子被扒拉倒,从楼道里漏进来的灯光越来越多。
王遗梦看了眼门外,把夹在指尖的手术刀快准很地飞出去,半滴血没有溅出来,一半刀柄却没进了趴门缝的脑袋上。
接着“嘭嘭”几声枪响,迸开的脑浆子潵得门框、地上到处都是,挠门的攻势一下子减下去不少,宋雷脸不红气不喘,吹吹枪口,从口兜里又摸出一梭子弹。
病房里静了两秒。
受了极大刺激的范重黎终于从呆愣的状态里回过神,发了疯一样扯住宋雷的胳膊,不大的眼睛恨不得瞪出眼眶,大声吼道:“杀人狂!你们这些该死的杀人狂!”
“去他妈的臭疯子!”宋雷嘬着牙花,用力把人甩出去,一转方向将枪口对准范医生:“都这样了还能算是人?!你他么逗老子呢!”
范重黎梗着脖子,嘴张得大大,喉咙里呜呜地响,眼泪像是绝了堤的洪水顺着腮帮子往下淌。
立在一边的孕妇走过去,半蹲下抱住丈夫的头,侧过身看向王遗梦:“我的丈夫五岁就失去了双亲,只能与奶奶相依为命,但老人家身体又不好,他的生活与学业靠基本当地资助。从小到大这里很多人帮过他,重黎对锦郊的感情很深,他想做个好医生来报答大家,但刚刚转正半年就遇到瘟疫。这件事上他缺乏理智,我代他道歉,但是也请你们体谅一下他的心情。”
“医生是人不是神,有些病治不了就不能强求,他太为难自己了”,王遗梦把蹲着的人拉起来,拍了拍宋雷的肩膀:“把门守好,小河,你看住窗户。沈子年至少要七八个小时后才能缓过来,无论如何要支持到天明。”
血块已经凝住了,但脑子还是有点发蒙,更何况晚上十二点他要和小江“交班”,小河觉得头更疼:“小梦姐,我可能被砸出轻微脑震荡了。”
“现在不能吃药,吃了你会犯困”,王遗梦抻了个懒腰,扶着孕妇坐到病床上,情绪严重失控的范重黎依旧蹲在地上,哽咽地打着哭嗝。
看样子是不能拐弯说话,小河厚起脸皮:“小梦姐,咱俩轮着守吧!”
“我是女的”,王遗梦挺起腰杆,眼睛弯弯。
“可是我头晕啊”,小河果断无视了身后鄙视的眼光,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
王遗梦两颊的小梨涡深陷,说得理直气壮:“可是人家柔弱啊!你个大男人总不能让柔弱女子去保护吧!”
弱女子个大头鬼,你要是弱女子,李灿就是林黛玉!小河默默翻了个白眼:“十二点后我要和小江互换,到时候有半个多小时会失去神智……”
王遗梦轻叹口气:“没事儿,十二点后我替你半个小时。”
“就不能轮换吗?”小河死不放弃:“你当我精神病,残疾人照顾一下。”
王遗梦笑:“你看宋雷就从来没有讨要过残疾人特权。”
“你俩叽歪干我什么事?”宋雷鼻子里哼哼两声,一脚把从门缝里挤进来的脑袋踢出去。
王遗梦“咦”了一声,嬉笑道:“难道脑残不属于残疾吗?”
“艹!”简短有力,宋雷飞快地表达了一下他的态度。小河无奈地摇摇头,认清了两个事实,第一:小梦医生是连神经质宋雷都要忌惮三分的狠角色;第二:轮换什么的只能想想了。
一刀削去半个脑瓜,江河用腰间的长柄匕首把挂在窗台上的尸体推下去,脑袋木木的对时间的感觉严重下降,甩甩手腕,问道:“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背后是温温柔柔的女声。
不是王遗梦的声音,江河快速回头看了眼靠墙搂着丈夫的女人,轻声问:“你还没有睡?”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睡得着?”孕妇拍拍怀里男人的后背,看着缩在床尾小憩的人,低声说:“不能和你们比,我的心哪有那么大。”
一个大男人像个鸵鸟一样缩在妻子的怀里,小河怎么看怎么刺眼,不觉皱起眉头:“你比你丈夫坚强多了。你以前做什么工作的?”
孕妇撑着腰站起来,安慰似地把手搭在丈夫的发顶:“不是坚强,只是没有他在乎。我不是锦郊当地人,三年前出了意外,是重黎救了我!那时候我生了一身的烂疮,淌着脓水,活脱脱一块发臭的腐肉,别人都说没得治,只有他执拗地不愿放弃。为了更好地照顾我,重黎把病房搬到家里,事事亲力亲为……”
半夜里好容易有了点提神的话题,小河活动了一下身体打起精神:“所以你感激他?”
“他很好,重黎他善良、有责任心”,孕妇转向小河,摇摇头:“人是会变的,一开始也许只是感激,但渐渐的积累多了就会成为喜欢,短暂的喜欢后感情会演变为家人间的信任、依赖。人是健忘的动物,时间和经历终将把过去磨平,开心或是不开的都留不下来,曾经我们非常爱恋的人最终也只会成为模糊的记忆,陪在身边的才最值得珍惜。”
“切”,宋雷冷哼一声,拿着一根卸下来的钢管顺门缝把探进来的胳膊手一个一个往外扒拉:“那也要看人的,有些人认准了一个人,就把别人的努力统统看不见。就像冉沁,他心里只有丁兆,我做多少事在他看来都不值一文。从前是不喜欢,现在更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珍惜?说笑话呢吧!只希望有一天我死的时候,他能为我伤心,不多,一滴眼泪就够了……”
陪在身边的才最珍贵。小河甩甩头,试图把满脑子的李灿都清理出去,但回忆像一个长满刺的钢球,每一次的运行都扎的他难受。也许是快到时间了,小江那个笨蛋的思想已经影响到他,小河退后一步拍拍王遗梦,说:“小梦姐,咱俩换换,我现在头晕,需要和小江要交流一下。”
王遗梦睁开眼睛,轻叹口气坐起来:“你休息吧,过了一点我会叫你起床的。”
“小江是个老实人”,小河侧身躺在床边:“只要管饱,他什么都听你们的。”
青白的天空将将亮起来,刮着门板的声音就消下去,小江一屁股坐到地上,身上瞬间失了力。宋雷从门缝看了眼趴在一走廊里一动不动的身体,亦是长舒口气,四扬八叉地躺开。
眼皮子再也抬不起来,小江就地摊平,翻了个身,不到半分钟就进入梦想,没有过去种种片影,昏昏沉沉地像是连做梦都缺少力气。
被类似“丧尸”的家伙们追了一晚上,天刚亮起来,他们就齐齐倒地,陈寅之停下车,皱着眉头看了外面大半天:“齐博,他们不动了!”
“可能某种寄生物在起作用,到了晚上才发生变异”,齐显想了半晌给出结论,推推睡得晕晕乎乎的人:“小麦,发信号!小梦、江河他们肯定还在医院里!”
“啊——”声音拖长,麦启铭向后弯了足有六十度,夸张地伸了个懒腰:“丧尸系列之医院惊魂!”
他倒睡得好!李灿一晚上几乎就没怎么合眼,江河晚上会有一段时间失去战斗力,单是想想就让人安心不下去,揉了揉黑眼圈,不满地撇撇嘴:“你要是如此向往,下次这种机会就让齐博给你去!”
“至于嘛!”麦启铭回头扮了个鬼脸,然后不慌不忙地打开通讯装置。
一路飚回医院,李灿和麦启铭率先下了车。看着空荡荡的一层大厅,联想到昨日的人满为患,后背生出一层冷汗。
“他们在顶层”,麦启铭抚了抚耳机,双手撑住膝盖,万分嫌弃地看着电梯按钮。
明明戴了手套也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麦启铭鄙视地上下扫了一遍,然后毫不犹豫地拉住李灿的手按在了按钮上。
“别一副受气的样子”,麦启铭弹了弹手套:“他们都没事,你哭丧着脸容易让小河误会。”
没事?!消息一到心理放松下不少,连打嘴仗都有了精神,李灿深吸口气,纠正道:“今天不是小河,是小江。”
麦启铭毫不客气地回击:“谁管他是小江,还是小河,反正都是同一个人。”
李灿面不改色地淡定地接上:“绝对不是!明显小江要可爱多了。”
电梯门正常打开,虽给自己打过预防针,但挤得满满腾腾的楼道还是让李灿吃了一惊。小心地跨过成堆的身体,两个方向感不咋地的人折腾半天才找到王遗梦描述的病房。
推开房门,还在李灿斗嘴的人一下子呆住,双眼看着与王遗梦说话的孕妇发直,下巴抖了两下才有了声音。
“肖雅!”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故人来
“肖雅!”麦启铭声音放大,隔着半开的房门,愣在原地没挪动步子。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肖雅本能地转过身,太过熟悉的身影冲击着神经,电光火石间让她的中心处理器也工作异常了。
被挡在门外的人先踮起脚尖向里瞧瞧,然后侧脸看看身边的“痴汉”。肖雅?麦启铭的女朋友?可是听陈寅之说,肖雅不是离开他有三年了吗?怎么突然会在这里出现,而且现在那女的明显怀着身孕,考虑过生出哪吒的可能性后,李灿果断想到了一句话:“老情人见面总有新问题。”
静默地当了半天立式台灯,李灿一矮身子从麦启铭旁边钻过去,刚要说话就被王遗梦摆手制止,向窗边递了个眼色。
宋雷身裹床罩打着鼾早睡成了死狗,想也知道江河的状况应只会比他更糟。心里住了个小猫挠得人着实难受,李灿蹑手蹑脚地绕过病床,急着想要仔细看看他。待到连男人的睫毛都能一根一根看清楚,常赟赟终是没忍住叹了口气,指尖划过额头凝着血块的伤口,不安地抬头正对上小梦的眼睛。
“没事的,迷迷糊糊地喂过药了”,王遗梦把声音尽量放轻:“轻微脑震荡而已,死不了。”
折了腰,食指停在眉心,想要恶作剧地狠狠去点,却使不上力气。棕色的毯子从脖子盖到脚,下巴尖藏在堆起的衣领里,手指微微弯曲挡在鼻尖。向来感情丰富的人一天里第二次轻叹,高鼻薄唇,眉梢微挑,骨节分明的手指细细长长,眉目干净是副标准的书生样。一路逃亡江河留给他更多的是背影和血*腥,但李灿心中依旧觉得他手里拿着的不该是暗器、匕首。如果能坐在阶梯教室,黑板上的复杂公式、课本上的油墨文字,哪怕是午后的懒散阳光都那样令人怀念。想象美好地就像是一个泡沫,经不起一点推敲。
太阳升得更高,阳光都不再清冷多了些暖色,打在满是倦容的脸上显得活着特别真实。眼看着阳光越来越刺眼,窗帘却早被刀化成了破烂,垂搭着挡不了多少,李灿脱下外套盖在小江头上,摇摇头站起身:“小江,要是时间能倒流就好了。”
系统重启成功,麦启铭眼角挂着眼泪,几乎是飞扑向肖雅。脚下一绊,踢得宋雷哼哼两声却也没醒来。
略显狼狈地抱住肖雅,麦启铭激动地嘴唇直哆嗦:“肖雅!真的是你!太好了!我找了你三年,整整三年,从来没有停止过。老天开眼,终于让我找到你了,以后的日子我们好好过。”
“白痴,都看不出来她怀孕了呀!还以后的日子呢?想得挺美”,小梦医生在心里默默吐槽,深刻赞同了一下陈寅之的某些观点——小麦他除了电子工程好一点,脑子着实不怎么样。
短短的三分钟里,肖雅的神色变了好几回,有意避开他的怀抱,向小梦的方向挪动:“我怀孕了。”
麦启铭把目光乡下移了移,不见窘迫反倒是越加激动:“我的?我要做爸爸了?”
“呃”,李灿扶住额头,心里瞬间万马奔腾,麦启铭是傻了,还是傻了。
如此神奇的结论亦是惊到了“淡定姐”王遗梦,强忍住没笑,一把拉开麦启铭:“哪吒他爸是陈塘关李靖,就是有特殊基因也和你老麦家的人没一毛钱关系。小麦子,醒醒神儿,别发傻了。”
“那是我孩子!”缩了一晚上墙根的男人跳起来,红着双眼睛跳到三个人之间,把酝酿了一晚上的狮吼功全发了出来:“你们谁敢抢我老婆、孩子,我就和谁拼命!有本事一枪打死我,否则谁也别想再把他们带走。我只有他们了,你们不能……不能这样……”
“重黎”,肖雅唤了范医生一声,挽住他的胳膊,语气坚定:“你没有放弃我,我也不会放弃你。我们一家子在一起,不分开,永远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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