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门,温浅一愣,门处站着的并非是桃夭,而竟是苏篱,他一身湛蓝的袍子,手中不知端了个什么东西,温浅恍惚道“你。。。。。。”苏篱避开温浅自顾自的进了屋中,将端着的汤碗搁置了桌上,揭开了盖,香气弥漫“你且来尝尝”苏篱淡淡道。
温浅一闻香气,便晓得那是苏篱做的莲子菩提羹,他施施然走过去坐了桌旁,苏篱持着那白瓷的羹勺替他盛了一碗,甜腻的香气,晶莹的银耳伴着乳白色的莲子其间夹杂着红艳艳的枸杞,分外喜人。
温浅接过碗,也不开口,默不作声的舀着碗里头的甜汤吃着,他能感觉到苏篱的浅淡的目光从他的发顶落到了他持勺的手上,若是以往,温浅是不会顾忌这种目光的,但如今,先不说前几日大殿上发生的事情,就说今日苏篱洗手作羹也是奇怪的,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持勺的手顿了顿咽下口中的食物道“你瞧着我做什么?”
“前几日偶听人言”苏篱以手支额,悠然的目光停在温浅微微发红的耳尖上 “我往昔是心悦你的”
“咳。。。咳。。咳咳。。。你。。。”温浅一惊,被嗓中尚未咽下的食物呛得直咳,如玉的面颊升起两团红晕,不知是因为苏篱的话还是被食物所呛着的嗓子。
苏篱伸手拍抚着他的背,温浅身子一僵,却听苏篱开口道“你也觉着诧异?我也是这么觉着的,但你也应当知晓,记忆于我而言,就如同水中浮萍,多一些少一些本身也是没什么区别的,自然也算不得真”
温浅的眸中似是闪过连他自己也未曾发现的失落,但却被苏篱实打实瞧了个明白,他眸中笑意一闪而过,收回手,拎着桌上描着兰词的茶盏为自己斟了杯茶“但本君前几日的那句话,倒是实打实的真,只是。。。。。。”苏篱顿了顿起身放下茶碗,门外的光照进室内,逆着光温浅有些看不真切苏篱的面容,苏篱含笑的嗓音似也朦胧起来,直到苏篱离去多时,他才醒悟苏篱方才说的那一句是“不知阿浅那话可也是作数的?”
第30章 第30章
温浅对情爱之事虽说不上精通,但他在少年时却曾对那么一个人有过几分欢喜,且那人不同于苏篱,倒是个真真切切的女子。
他年幼时喜酿酒,尤爱苏篱后园子里头的栽着的那片桃林,桃林里头有一个小小的桃妖,常常伴他身侧,是他那时除安白以外的玩伴了,只是后来听苏篱说那桃妖修仙去了,这才收起了那几分心思,只是有些失望,但如今细想来,那几分也不能算是欢喜罢。
在他心乱不知如何面对苏篱时,恰好君痕有事来托,就借了此机会离开冥府去往人界。
君痕说安白自愿舍身轮回三世以抵去青莲剩下的六世之苦,他本是不想应的,但安白却搬出他,他也就看在冥帝面上才应了安白,也算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温浅只是笑笑,君痕虽明面上这般说道,但不过就是耍耍嘴皮,否则不也会专程来寻他去人间为安白设劫。
“此事非你不可”君痕看着温浅头痛道“你可知本君无论将安白投至何处,司命的那本子运薄上兜兜绕绕又总是将他二人又连在了一处,如此到底是去受难还是去喜结连理的?”
“你应他前也该料到后果,安白对青莲执念过大且他又为半神之体,最后结果也不过如此”温浅端着杯盏慢悠悠回道。
“本君原是想,能磨一磨青莲的情是最好不过,如今这番局面倒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得劳烦你出手一助,为他二人造上一劫,若不然被九天众仙知道了去,说本君徇私枉法可就不好了”君痕摸了摸鼻尖轻咳一声。
于是在君痕诚恳的以八宝碧莲盘作为交换下,温浅终是颔首应了下来。
君痕继而又道“这一世,青莲是红楼公子,心悦皇家的一位皇子,但无奈身份悬殊,听闻皇子娶亲后,郁郁而终,这是正常的命理,但由于前几世出了那么些幺蛾子,所以本君此时干脆就将安白投了这皇子身,而你,则是需按正常命理斩去这二人的缘即可”
温浅的脑子显然是很清醒,偏头看了君痕“拆姻缘这档子事,我一向是不做的,只是如今既关安白,做一做也无妨,你若是放在前头讲,我自当无话可说,但你如此算计我,一个小小的八宝盘就想打发了我?这账我往后自是要同你算一算的”
君痕讪笑“其实也算不得上拆,正常的命理就该是如此的走向,但这桩事却也只有你可行。。。。。咳。。。。本君寻着司姻予你算了算,她言你近日红鸾星黯淡无光,不走桃花,正是做此事的最佳时机。”
回应他的是温浅迎面而来带着半杯滚烫茶水的杯盏。
拆姻缘,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有一句俗语说的是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自然拆了就得有报,因此,温浅是万万不能以原身前往人界的。
君痕便将温浅打入了萧阳刚丧命的太子之身,其实于温浅而言,他本身就是个魂体,附身自是不在话下,只是君痕叫着要来横插一脚,说这因果他也该担上一半的,若是都叫温浅揽了去,总是有那么几分不好意思,温浅也就懒得再此种事上费心,便由着君痕去了。
萧阳太子萧长歌,一生无病,灾多命薄,于萧阳一百六十三年间于马上摔下,遂卒,司命的运簿上写的是清清楚楚。
温浅附的便是这萧长歌的身。
君痕领着温浅穿过哭天喊地的人群,走近床边,床边靠着一名妇人,苍白着脸,唯有泪水源源不断的从眼中滑落,君痕的同温浅赞道“这女子流泪理应同这位一样才算作。。。。。”话还没完,就听得那妇人哭天喊地起来“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才算什么?”温浅饶有兴致的开口,君痕那个美字在舌尖滚了又滚,最终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二字
“泼妇”
温浅眉眼染上淡淡的笑意,君痕心尖一颤,移开视线催道:“快些进去,晚了这身子就该入殓了”
温浅颔首算是应了,君痕念着法诀将温浅打入萧长歌的身中,唇动了动念了一句什么,又顺手加了一道禁制,乘着温浅未醒就溜之大吉了,只是若他知晓,他此时下的这道禁制非但没有帮上温浅半点,反而差些害温浅魂飞魄散时,不知会作何感想。
温浅睁开眼,首先入目的是透着光的锦被,他抬手拉下,随之见到的就是那个妇人惊喜的神情,她大喊着丝毫不顾仪态的叫着一旁的太医,温浅皱了皱眉,四下一扫不见君痕所踪,再扫一圈就见四周围着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就知晓了他方才融魂时所听之言并非幻听,而是君痕实打实在告诉他,他附身的这位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在温浅愣神期间,一群太医已将他围了个紧实,争先恐后想要替温浅把脉,温浅本就不喜被旁人靠近,眸中冷冽的目光吓住了一干太医,太子此次醒来好像同之前不太一样了。
“歌儿,你就让太医给看看,母妃担心”坐在床侧哭得眼睛通红的妇人目光中充满了担忧,温浅不知为何想到了他的母妃,目光逐渐柔和下来“母妃,儿臣没事”
“怎么会没事?!”妇人拔高了的嗓音让温浅眉梢一皱,许是见温浅皱了眉,那妇人继而低声哀求道“就让太医把把脉可好?”
温浅眉梢皱了又松,终是颔首应了,伸出手闭上眼,一侧候着多时的太医立马上前,粗糙如同枯树皮一般的手在温浅的腕上按压,半晌才喜上眉梢“回禀娘娘,太子已无大碍,只需多加修养即可”
那妇人才真正的安下心来,挥散了一干人等,她看着温浅闭上的双眼,松了一口气才起身出去,悄悄的合上门,老天还是眷顾她的,在她以为她这个皇后即将做到头的时候,老天又把他的儿子还给她了。
待诸人散去,温浅才睁开了眼,他起身抬起手,入目骨节分明,白净纤细,正想化面铜镜来看一看这副身子的尊容如何,却发现他法力尽失,未存丝毫,君痕。。。。。温浅皱了皱眉,他竟是又算计了他。
“环境不错”凭空传来这么一句,温浅随声望去,蓝袍的身影就这样入了他的眼中,那人把玩着茶碗慢悠悠转身,好心情的冲他笑了一笑。
“你。。。。。。”
“你是想问我为何在此?怎么,阿浅你来的得,我就来不得?还是说。。。。。”方才还离温浅几步之远的人一下就到他了面前,近的温浅能看到那双眸所含的清晰笑意“你是在躲着我?”
温浅向后缩了缩:“我怎会躲着府君?”
从苏篱的位置来看,恰好可见温浅垂着的眼睫在面上打下扇形的阴影,以及透过发丝隐隐可见耳尖的红意,他眸中闪过一丝愉悦继而又皱了眉梢,但却在温浅抬头时已然恢复了常态。
“你往昔都是唤我苏篱,为何如今倒是生份了?”苏篱目光停在那张陌生的脸上,未有丝毫的不适,仿若他此时看着的并非是萧长歌而是温浅的本尊。
“今时不同往日,幼时不知尊,如今按礼数也是该称您一句府君的”温浅面不改色淡淡道,只是微颤的眼睫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苏篱知晓这小辈的性子是逼不得的,前几日他溜达了整个冥界又去了趟九天,从他人口中,那些他不曾记得但的确发生过的事情也仿若清晰了起来。
“哦,那你便唤着罢,一个称呼,你若觉得这般有情趣也是可以的”苏篱看了他一阵点点头又接着道“夫人想唤便唤”
温浅抿了抿唇,颇像是在赌气,却在听到苏篱的后半句话时,一口气梗在嗓中,他定了定神道:“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你何曾见我同你胡说?”苏篱面不改色。
温浅同苏篱相处多年又怎会摸不准苏篱的性子,但此情此景他却极其不愿妥协,只皱了皱眉就躺倒扯了被子遮住脸,活像是耍无赖的孩子。
苏篱眸中笑意更浓,他看了看裹得严实的温浅,也不出声,悄然落座在一侧的软椅上,从袖中掏出一卷子经书慢悠悠翻阅起来。
第31章 第 31 章
不知过了多久,在温浅惊醒拉开被子坐起身来时,就见微弱的烛光跳动,偶有火星迸溅,显然是烛芯将要燃尽,窗开了一半,入夜的凉风席卷着扑入室内。
苏篱坐在离他不远的椅上,以手臂支着额合眼似在假寐,手边处摊着的那本描着金边的佛书,书页被夜风轻轻吹起又缓缓落下,温浅抿了抿唇左右环视一圈就看到了架子上挂着的大氅,他正想起身下床,却不料从身体各个关节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他皱了皱眉,这太子的身体可以说是很弱了,只是跌一下竟损坏到如此程度。
温浅轻轻舒了口气,扶着床栏起身走去架子旁拿了大氅,这幅身子既弱又没有法力,真真是太不方便了。
他走进苏篱,俯下身将大氅盖在了他的身上,他似乎从未如此认真的去看过苏篱,一直以来,都是苏篱依着他,宠着他,他把这当成理所当然,当成长辈对小辈的溺爱,只是到如今,自己,还能把这一切当成理所当然的么?他不禁又想了君痕问的问题。
温浅面前的苏篱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他很清楚的看到了他眸中的迷茫和犹豫,这种神情不应该出现在温浅的面上,苏篱心中蓦然一痛,他伸手覆上温浅抓着大氅的手背,只微微用力,便连人带裳一起入了怀中,温浅顾不得呼痛,刚一抬首就撞进苏篱如星辰般深邃的眸中,他呼吸一滞,也忘了挣开。
“睡吧”苏篱淡淡的嗓音含笑,一只手轻轻拍着温浅的后背,仿若多年前就已习惯了这个动作,这个怀抱于温浅而言是迟了几万年,他在苏篱浅淡的嗓音中不自觉的合上目,手指松了又紧,终是沉沉睡去。
苏篱揽着温浅,柔和下目光,尽管温浅现在这幅模样不太顺眼,但只要是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还记着那时初醒,见这小辈时就毁去了一本经书,想来在他未曾想起的过去,温浅对他而言,可谓是极其重要的,记着前几日逍遥说过的话“你待温浅之好哪能只算是一个好字,分明是一个宠字还多,我可从未见过你给旁人剥虾竟还细心的挑去虾线,只是苏篱,神仙嘛,一点虾线也算不得什么,你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呢”
在他过往的年岁中,他还真不曾记得去做过这桩事,可在他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他还偏偏是做过,逍遥对他失去这一段记忆也一直是表示疑虑,苏篱心头自然是有数的,近几日来,他对温浅每探究一分,心口处传来的痛楚就多一分,不用细想也能知晓是有人动了手脚,且目的在明确不过,无非是不想让他去恢复那一段的记忆。
若是搁以往,这段记忆要与不要就如同当初他对温浅说的一样于他只不过是水中的浮萍,多一些少一些本身是没什么区别的。
只是如今,他既是明了自己心思,自然这段属于他的记忆,也是该找回来的,这天上地下有能耐封住他记忆的也不过只有一位,苏篱漫不经心的拍着温浅的后背,目光停在温浅的面上,他突然觉着他的眼光是极好的,无论是往昔还是今时,喜欢这种事情本就没有什么常理可言,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好在,无论怎样兜兜绕绕,无论存没存那段记忆,他还是喜欢他的,他的身体也是记住他的,记住温浅在他怀中的模样,记住温浅喜欢吃的东西,也记得。。。。。苏篱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宠溺,他喜欢这个人,一直到现在,或是无论多久的以后。
温浅睡的很安生,也很乖,苏篱抱着他像床边走去,温浅在他眼中始终是个孩子,虽然他早已是独当一面的冥界帝王了,苏篱笑了笑,轻轻的将温浅放在床榻上,以指腹轻柔的拨开他面颊的发丝,起身时方才一怔,温浅纤长如玉的手指不知在何时紧紧的攥住了他的袖口,苏篱沉吟半晌,终是坐在床侧合目,去神宫这等小事,且等温浅醒了再去也是不迟的。
温浅再次醒时,床边围了整整一圈的人,只是个个面无表情,还不待他疑惑,一只手就从侧旁伸来,替他撩过额前垂下的碎发轻柔的别在耳后,那是一只纤白的手,骨节分明,精致又好看,他顺着那手向上望去,直直撞进苏篱含着笑意的眸中:“这群凡人吵吵的厉害,见你睡得沉,我便设了个梦障阻一阻”
“我。。。。”温浅定了定神才同苏篱道“我醒了”
苏篱哦了一声:“既是醒了,那便撤了”说罢挥挥手便撤去了屏障。
那群人才恍然大梦初醒一般,个个面上带了焦急,只是这焦急在看到苏篱以后又成了惊恐,温浅不曾想到苏篱不仅未设障去障凡人的眼,反而大咧咧的出现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此时一群人见温浅衣衫凌乱,又见一旁卧着个他们重未见过的美人,也是一样的衣衫凌乱,那袍子一半耷在肩头欲掉不掉另一半则被他们的太子抓在手中,明显是霸王硬上弓,一群人个个心惊胆颤,面如死灰,自己竟然撞破了太子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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