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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凶器(玄幻灵异)——罗再說/罗再说

时间:2018-04-14 13:50:54  作者:罗再說/罗再说
  明逍自是明白他在说什么,连忙跪了地,以求宽恕,说再不敢犯。
  第二日,天山寒洞入口换了明逍镇守,唐翦自然落了空闲,深知此事耽误不得,他如若想保下小龙王一条命,便即需立刻行动。
  容千戟近日服了药,开始嗜睡起来,昨晚他的重断没有再来,他不得不担心,一见蟹姐儿又端了食入屋,没忍住问询一句:“可知大将军近日身在何处?”
  “陛下可真说笑,”蟹姐儿莞尔,待得龙王寝宫久了,明哲保身的情况下愈发怜惜起这小龙王来,“大将军那是什么人,我等精怪,怎知他的行踪。”
  她话音刚落,唐翦御风而入,掀起半边床帘都落了寒气,拂袖笑道:“大将军近日闭关修炼,小龙王且是念想过甚?无需挂怀。”
  容千戟脸一红,方觉颈项间的龙鳞又新生几块,但性子倒也坦荡:“本王挂怀。”
  唐翦讶异不已,还从未听小龙王自称过“本王”,这么一语,倒是平添几分傲气,又深感自己未看错人,道:“今日前来,便是想与小龙王说与当年大将军一族被屠杀满门,战神星子陨落冥界之事……”
  “你清楚此事?”容千戟警觉起来,他还从未从别人耳朵里再听起过重断的往事。
  唐翦落了座,倒是轻车熟路地斟了桂酒,“他离开天宫之后的事,你就从未查到分毫?”
  容千戟一听,心下钝痛难忍,咬牙道:“从未。”
  正因他从未查到分毫,再加上家仇血恨,他才这么多年来对重断愧疚万分,欲念与情爱像缠上脖颈的藤蔓,绕得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自己苦苦追寻未果,归了天宫挨过不少罚,都是自己咬了牙挺过来的,记忆中那个重断哥哥从未散去,从来没有想过,千年以后,能见他杀回天宫,浴血一身……
  眼中只有无边恨意。
  重断这个人,明明执掌万马千军,那日一身猩红暗披,立于招展战旗之中,倒是……
  倒是像,孤家寡人。
  曾经他在舞剑练武过后,问过重断,倘若有一日,我坐上了那三界至高无上的龙王之位,你可愿让我设一宝座于我身侧,辅佐我神力天下?
  重断当即跪于他身侧,俯身亲吻他的剑身。
  重断那时的嗓音还未如现在这般低哑,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我,定不会让你孤家寡人。”
  容千戟眼下朱砂痣愈发地烫,喜道:“若违此誓?”
  “慢着!”
  猛地蹲下身来,容千戟用一只手捂了重断的嘴,连喘气都小心翼翼:“切莫说那不吉利的话,什么天打雷劈,魂飞魄散,你不要再说了!”
  重断先是一愣,随即展颜一笑,原本冷硬的轮廓都生动起来,“千戟,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我想说,我定不违此誓。”
  那一日武场山谷飞花乱剪,不知落了多少瓣软红。
 
 
第十七章 
  “再后来,冥界以北,近乎都落了重断的手中,鬼门关一战,重断兵不血刃,只身迎敌,赢了五方鬼帝的赏识……你看他如今威风凛凛,万事不放心上,其实都是因为那几百年里,他受苦太多。”
  唐翦言毕,端茶的手腕都有些轻颤,他几乎无法去瞧容千戟的眼中神采如何。
  他为心神,自能窥探一二,却正是这双刃剑的技能,常常使他自己都容易迷陷其中,与被试探者感同身受,情绪起伏。
  唐翦长叹气,道:“肉身魂魄撕裂之苦,他受了整整十来次,我那时已颇有修为,在山巅同水神习武,常能听到蒿里山震动,天光乍破,想道又是那天宫打下来的白虎遗孤,又受了些难。”
  他说完这一席话,甚至有些后悔将重断的过去就如此剖开在容千戟的眼前,无非是将两人之间的间隙强行和好,他倒像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可现如今,若要留容千戟一命,以重断的性子,他帮不上太多忙。
  解铃还需系铃人,种种杂念,恩怨了断,他帮到此处了,其余都需容千戟自己救赎。
  而容千戟如今听完这一番话,倒是有如当头一棒,他忍了如此之久,心碎成块,换得这世事捉弄他般地一句“魂魄撕裂”?
  聪慧如他,并非不是没有怀疑过重断受了苦,也试图询问过,只可惜被关了如此多天,重断白天尚在人形时,看向自己的眼神常是冷漠而疏离的,直像一捆铁绳封了他的嘴,半个字都吐不出。
  上神下界受难之后如若不再成仙,又不可从这世间抹去,便要忍受魂魄撕裂之浩劫,容千戟略有耳闻,幼时只觉得残忍,如今亲耳听见自己所爱之人承受了如此酷刑,倒好像那撕裂在了自己心间,痛得呼吸都乱了方寸。
  容千戟一双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稳茶盏,衣襟半敞,靠在床头低垂着眉眼,眼下那颗鲜红的朱砂痣烫得厉害,他一抬头,只觉这龙床帷帐,入目雪白。
  他深感无力,双手绞得死紧:“今日你所言,我……我从未听过半分。”
  “冥界之事,你尊为天宫太子,怎会了解得透彻?”
  唐翦一眼便看穿他的心思,面朝容千戟的那一弯唇角仍是带笑:“你与重断如今皆因对方家破人亡……虽不是直接原因,但也为间接,你在寝宫日日夜夜地守着他,可曾想过,你二人之间那不可逾越的沟壑?”
  这事,其实只需要容千戟看得清楚一些,让自己去与重断说个清楚,老龙王已死,说不定重断能放他一马……重断虽有一颗冰冷心,看似刀枪不入,其实内心深处仍藏了一份柔软,若让他拿了镜面予他看,确认了前尘往事,应当是能让容千戟离开的。
  从此山高水长,三界往生,不复相见。
  唐翦连气都再叹不出,才张了嘴,只听龙床上端坐着的小龙王咳嗽一声,掀开被褥坐直了身,正色道:“纵是千山万壑,我且要等他一等。”
  “如今我予你尘世之镜,你带上它去找重断,谈清楚是非,我再派人带你走,岂不是最好的结局?”他不解道。
  “万一,万一哪日他能记起我来?”
  容千戟自顾自地说,“那年他应过众仙朝臣,倾尽一生之力辅佐于我,我也说过,要看他征战四方……如今时过境迁,我不求他再为我做什么,是我欠他一身的债。”
  他说着,皱起眉头,“若他记起我来,他又发现我不再站在他身边,那得有多难过?”
  他容千戟贵为天地之尊,万年出一的龙王,怎可食言半分?
 
 
前言不搭后语,吐词含糊不清,容千戟忽觉面上滚热,以手背擦拭,才惊觉是自己落了泪。
  他摊开掌心,泪珠化丹,簇成一团紧在手心里,他闻着那香浓之气,也不觉得甜了。
  哪有重断接来给他的甜?比不得的。
  唐翦看他眼底含雾,心想这小龙王按年岁算也不过几千岁,倘若放到人间,也不过是个才成人的年纪,本应是开朗潇洒的贵胄子弟,如今背负一身的孽债……
  容千戟受了千般苦痛,却无一件报应,因他自己而起。
  担了父辈的罪,招了情劫的苦,错错乱乱,恩恩怨怨,都不可堪破。
  唐翦忽然不忍心再同他交谈下去,重断已抽脱情根之事,也再没有力气可言说,便坐起身来,不告而别。
  心神转身的那一瞬间,衣摆带了些风雪入屋,容千戟坐在床上,哑了嗓,说不出半个“谢”字。
  朔风起,一夜北风,雪漫天宫。
  往后几日,重断一直闭关于洞中,天宫要事,皆交由了唐翦打理。
  唐翦于心不忍,私下来找过容千戟好几次,好说歹说,最终无非换来容千戟一个“等”字,那一对澄澈的眼瞳里,情绪炙热而冷静,好似短短几天之内,心思又沉了不少。
  重断真入了洞里,门口卡得严,每逢入了夜,容千戟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时不时起身来望望门口,却总是看到门帘珠扇卷起半边,望不得一点人影。
  虎啸也听得少了,偶尔夜深露重,他总忘不了那日得知老龙王已死后重断的绝望,剖心刨胆般地恨,像掐住他的脖子,压得喘不过气。
  白虎大将军闭关一事,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前朝老龙王的旧部下在人界蠢蠢欲动,甚至派一些胆大的先来了南天门,通通被镇守南天门的金甲神人挡了回去。
  容千戟只是听蟹姐儿絮絮叨叨地说,望着手中食盒,却再咽不下。
  他把银筷搁置了,摸摸头上渐长冒尖儿的龙角,道:“且先端上药来。”
  “药?要的是何药……”蟹姐儿扭着胯,头上的扇贝银饰晃得容千戟眼疼,“瞧瞧这身子!今日是不吃些么?”
  容千戟皱眉:“天医开的药,今日未煎些上来?”
  他总觉得今日这蟹姐儿行步略有些奇怪,往日都是横行,今日不知为何,那脚像好用了一般……入屋也不先敲门,倒是一口一个“你”,不带半点尊称。
  他心下一动,悄声道:“我龙角方才愈合好,那药有……”
  话音未落,那“蟹姐儿”果真立刻蹲了身,化作了曾在天宫执掌祭祀要事的月白仙君,匍伏于地,声泪俱下,说话都带了颤:“臣,月白……参见殿……殿下!”
  月白仙君一抬头,见容千戟那半透明只有一截的龙角,泪涌得更多了,“恳请殿下,恕在下救驾来迟!我等一众仙君,困于人间孤山之中,不知天宫具体情况,我等……我等日夜不得安稳!”
  “起身吧。”容千戟垂了眼,“是我容氏一族,咎由自取。”
  “事态紧急,不容耽搁,”月白仙君仍然不肯起身,“现下白虎反贼闭关多日,他的左膀右臂已都有要事在身,眼下是最好时机!”
  他从手上摊开一截缚仙锁,“臣身有众望,来接殿下暂随臣等退到人间,这一神器乃上古所出,重断如今不在天宫,再大的事,有了它,也能抵挡得了……”
 
 
第十八章 
  听完月白仙君一席话,容千戟片刻都未回过神来。
  容氏一族本就人丁稀薄,枝叶不散,几乎世代单传,有能力者居高位,他本就不是一个多么能握稳皇权之人,况且如今被抓到天宫苟延残喘数日,无力救座下朝臣于水火之中,他愧对于三界唤他一声“龙王”。
  他从胸前剖下半片护心的龙鳞,化了锦盒将其放在内侧,并未直接拒绝月白仙君的建议,只道:“此等信物,你且先拿好。”
  他又道:“如今父皇已死,可一命终抵不过重断心中白虎一族上下数口人命,不知他往后计划如何……也不知加上我一命,他能否放下。”
  容千戟把锦盒轻托予月白仙君掌心之内,“你且记好,如若重断大开杀戒,破乱天宫,变将此信物交与佛界,有一始祖名曰燃灯……”
  天宫与佛法三千世界分得很开,须弥山这种圣地,小时候容千戟都极少去过,偶有盛大集会,父皇便亲自派些使者同他一起,前往须弥山请那些个真正厉害的神。
  其实那些都已不能称之为“神”了,容千戟总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言说,只记得有一燃灯佛专修过去,为过去佛。
  当初盘古开天辟地,最后一口真气化为“三清”,故有了天界仙君,浊气凝结生了邪神魔界,身影为鬼祖冥宗,他手上被神斧磨厚的老茧,变成了佛门祖师,即燃灯佛。
  父皇曾说,世人只拜未来佛不拜过去佛,燃灯过得也是清闲,便常派容千戟过去修学,那时容千戟过小,懂得少,只记得燃灯佛常念叨的一句:“过无数劫你当做佛,颈上肩上各有光明①。”
  多欲为苦,生灭妄见,不见世间过。
  月白仙君一时愣了神,不知是否该继续劝说容千戟随自己走,问道:“殿下,那你该去何处?”
  多日不见,如今的小龙王面容又褪去几分稚嫩,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倦怠,“生死有命,我容家欠他,天宫皇位我不能拱手相让,仅剩一条命,便给他抵作债去。”
  上辈恩怨,容千戟从不觉得就真的与自己无关,现已牵连到三界五行,他作为天界之主,只有出此下策。
  也不知他这一命……重断如今已不记得他了,还愿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还有那个帮着重断做事的唐翦,也总是劝他走,他若是走得洒脱了,重断怨气未了,这一世也再入不得轮回,若在天宫杀个痛快,再逼到三界之间,那可如何是好。
  容千戟年纪虽小,但在这一事上已有了自己的选择,连忙将月白仙君扶起来,道:“你先走罢,锦盒收好了,且告诉所有人,莫要再等我。”
  月白仙君红着眼看这曾经的小皇子,昔日还稚嫩非常,如今已为翩翩少年郎,却没几分生气,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莫要等我”。
  容千戟垂了眼,勉强勾出一抹笑,你说这世间万物何其多,等我岂不是不知要捱到何时。
  “天界新皇……如若我未回来,就从龙池挑一只小蛟,带与雪窦山,给未来佛教导。”
  “殿,殿下,”月白仙君都被说得呆愣了:“可是容家……”
  “这皆是因果轮回!”
  容千戟说完,鼻间明显钻进了一丝熟悉的气息,连忙道:“想必是心神巡天回来了,你尽快走!”
  话音刚落,月白将那锦盒匿于体内,化作原身麒麟,伏地乖顺,眼瞧着唐翦领了一众金甲神兵破门而入,手执那把折扇,大喝一声:“何人在此!”
  装腔作势,无非是做与谁看,唐翦扫视一圈见了地上的麒麟,望向容千戟的表情严肃了几分,果不其然,水神明逍紧随其后,化了波涛汹涌而入,立地成形。
  那潮气与猛浪,几乎快吞噬了整个屋内的摆件,明逍势大,立刻变出水网捆住地上的麒麟,冷笑道:“我说龙王寝宫好大一股子仙气!想必是小龙王部下前来私通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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