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话声从身后传来,我猛地回头一看,瞬间觉得这座院子的魅力在蹭蹭蹭的往上飙升,压都压不住。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我从未在现实中见过的仙,耀眼夺目到晃眼睛的地步,他手中抱着一个白瓷罐子,不像酒坛,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看情况应该是从屋里刚出来。
我握着受伤的手有些不敢看他,不知道自己要跟他来个什么开场白才好。
等了半响,竟是对方先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问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有浓到化不开的忧郁,所以语气听起来有些漂浮,仿佛生怕惊落枝头细雪。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又长得那么扎眼,十之八九便是那名满上界的紫徽仙君了,果真是不负盛名,八卦说天帝跟他有一腿,我却觉得天帝都配他不上,三界都没谁配得上他,弯着腰对他拘了一礼,“在下聂容,受天帝安排暂代筠平天官管理刑司殿,拜见紫徽仙君,失礼之处,还请见谅,初次见面,往后请多指教。”
来到上界少有说过这么正式的话的时候,大都是被别人白眼暗骂,我觉得有几分别扭,所以多客套了两句。
谁料对方突然猛烈的咳了起来,手中抱着的瓷罐轰然落地,碧绿色的液体随着碎片四下飞溅,不多时便化作青光消失。
心徒然如针扎了一样剧痛无比,抬腿朝他行了数步后又停了下来,天帝说他身体有些不好,而传闻中他对谁都十分疏离,所以我又不敢轻举妄动,就怕无意中触碰到他什么禁忌。
紫徽仙君将身体倚靠在门边,没怎么在意我的奇怪举止,他眼睛往上看着,正在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
“聂容大人寻我何事?”
我赶紧跪下求他:“聂容想请紫徽仙君救救上界的舒到神君。”
对方问:“他对你很重要?”
我想也不想就说:“胜于生命。”
“那我重要吗?”
不由将视线全部放在他身上,他望着上方的眼神是空洞的,话也十分空洞,仿若自言自语。
我在心里斟酌着最适合的说辞,“紫徽仙君对三界很重要。”
“好官方的说辞啊!”
虽说话是官话,但也是实话啊,不过被他当场直接点破,我还是有些尴尬的,他看着我突然扬唇一笑,整个院子都跟着灿烂了起来,我偷偷的看着他,也跟着觉得心情很好。
谁知对方又问:“那你知道你对他重要吗?”
记得威越曾说问茶喜欢我,我的嘴角不由微微上扬,我也喜欢他呀!
“当然。”
紫徽仙君将视线放在我身上,他绕过那一片狼藉开始朝我走来,动作不疾不徐,天生骨子里带出的高贵优雅。
“你起来吧!”我的笑意凝固在他布满伤痕的眼眸之中,他错过我身边时还说:“可惜三界对我并不很重要。”
我有些不知所措,他应该是不喜欢我之前说的那句话吧,马屁没拍好,大大的失利,我还以为大人物都希望自己能影响天下呢?没成想,这紫徽仙君竟是这般特立独行。
站起来转身看着他的背影,竟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孤独与落寞萦绕不散,我竟然涌起一股想要冲上去抱着他的冲动,好替他分担所有的不开心,心里却立刻又对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嗤之以鼻,我要真这样做,恐怕十条命都不够死。
忆起他说天下对他不重要,那他愿意出手救问茶的几率就非常小了,我紧张的问道:“不知紫徽仙君看重什么?聂容愿为其拼尽全力,只求你能出手救救问茶。”
他在前方对我答非所问,“聂容大人这是第一次到定宁天吧?”
他是准备责怪我不知礼数吗?我回:“是……是啊,之前听说仙君不喜外人叨扰,所以聂容未曾拜会,失礼失礼。”
他身子动了动,我原本以为他会转身,谁知他最终只是轻轻将头低下了一点,顺便轻问:“那往后还会来吗?”
我以为他有事想请我做,立刻在后面颔首:“但凡紫徽仙君需要,聂容随时待命。”
“如果我要你永远留在这里陪我,你愿不愿意?”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突然变的轻浮,听上去玩笑的成分占了大半,我的心却是因此漏掉了一拍。
抬眼跟着他的手移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方才合适,只见他正伸手轻轻采摘着那颗树上绿叶,我没来由的变得十分紧张,下意识的就出口制止,“你别摘它们。”
可惜对方置若罔闻,他自顾自撷取了一大把下来,转身拉起我的手,将那些绿叶全塞进了我手里。
他的手冰凉凉的,上面还有冷汗,而面色也很苍白,语调气息皆不大稳,“内服外用都随你,不出三日伤口定当痊愈。”
这么简单就搞定了,那天帝还框我说要他半条命?我不知道此刻自己是该对这棵树三跪九叩还是该对他三跪九叩,想想这是他的地盘,将叶子安放妥当之后立刻给他跪下道谢。
“你是天官,不用总是行这么大礼。”
“那不行。”我立刻拒绝,“聂容今日承紫徽仙君这么大人情,怎么也不能免了这份心意。”
“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心意。”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探望
他看着我的眼神是那么专注,又是那么难以捕捉,仿佛透过我在看别的人。
心头别扭丛生,我在地面将手平放,又是弯腰又是扣头,抬头后极其为难的开口:“定宁天是个好地方,可惜聂容已经对人有了承诺,还请紫徽仙君不要为难聂容。”
他突然蹲下了身子与我平视,眼眸中的情感实在讳莫如深,心慌意乱的我立马低头看着地面,却只看到我和他的衣服相互交叠。
“新任的天官真有趣,我跟你开玩笑呢!”
迅速抬头,视线透过高举的手背刚刚与他的眼瞳碰撞,对方浅笑安然的样子是那么值得倾尽所有去守护。
察觉到他越发浓烈的笑意,我方才知道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许久,心下难免慌张:“聂容失礼。”
他起身将我一并拉了起来,眼神虚浮的很,嘴里说着让我完全一头雾水的话:“三生石不可信,一眼万年看来也不可信,下界那人说的对,无论是人是仙,果真没有永远。”
他松开了手,又自顾自的朝敞开的房门口走去,说的话我虽听不懂,但却搅得我胸口闷闷不乐的。
眼看他即将踩到碎片,我赶紧边说边跑,“等一下!”
他没在继续前行。
这个紫徽仙君给我的感觉非常非常的不合常理,所以我的动作也非常非常的不合常理。
当下直接越过他跑进了房间,在桌子上取过一个托盘后蹲在门口捡着那些白瓷碎片。
没办法,我法力不济,地面上碎的是仙物,没有将它们挥袖一扫而光的本事,谁知手中伤口一经接触到瓷片上残留的液体,竟然自动愈合了。
“这是我前段时间提炼的药,效果好过那叶子很多,可惜被我失手打翻了。”
他突然低着头,样子犹如孩子般无措。
我边捡边说:“没事,谁还没个手滑的时候。”
总算是捡完了,我端着托盘站了起来,准备带到外面替他丢掉,却看到对方眼里涌现着十分明显的难过。
我和他不熟,也不好追问别人的私事,就算问了,他也不见得会告诉我,所以我只当没看见。
“那,聂容就先告辞了。”
躬身退离他身边,他却在后面小心翼翼的问了我一个问题:“聂容,如果你爱的人活不了,你会怎么办?”
这个话题此刻对我无疑是沉重而沉痛的,但却是有答案的,我捏紧了手中的托盘,背对着他坚定不移的说:“若他轮回,等!若他灰飞,随!”
“如果他一心想让你活着呢?”
不知他话语中为何有些激动,紫徽仙君难不成为情所困?这个想法实在大逆不道,不是我该乱猜的,只好很诚实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除非他能死而复生,不然为什么一定要留下一个单独活着呢?我一直觉得能做到生死相依的俩人是非常完美的幸福,同生欣然,共死从容,聂容一直都是这样向往的。”
过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他再次开口,我头也不回的开始朝外面走去,心头难免有点想要八卦一下:不知这位鼎鼎大名的紫徽仙君是在为谁这般伤情?那人简直太有福气同时也太招人羡慕了。
行到转角处时恰好回了神,成功避开头撞墙壁的危险,耳边一道刺透心扉的自省随着他的面容在我脑海里化成烟雾:“难道我不该瞒你?”
行云跨过定宁天,我焦急的朝九天行宫赶去,药是求来了,可却没能想起怎么求的,大概是那紫徽仙君不想别人记住他吧,毕竟他在上界神仙们口中颇具吸引力。
数日下来,问茶早已可以活蹦乱跳,我也终于放心的回了刑司殿。
方才踏入屋内,济笙不知道从哪儿就冒出来了。
“大人可算回来了,看来舒到神君是好了。”
问茶用药后不止好了,我感觉他是好过头了,整个人自醒来后变得比往昔更多话,更爱赖着我,一刻钟不在他身边竟然还要发点小脾气,我在天行居完全被他颐指气使的当奴才使唤,容我掬一把辛酸的泪先。
眼下济笙这样子问,本仙简直十二万分之为难啊!想说好了说不出口,想说病了又舍不得。
“难道济笙眼花,大人怎么一脸不开心的模样?”
济笙都看出来了,我内心深处越发的彷徨无奈起来。却无法跟他说出口,转而问道:“济笙,最近几日没出什么事吧?”
他随我步入殿中,“哦,之前的事紫徽仙君说不用再查了,他拿走了你放在桌上的一个盒子,说是看着眼熟,要问问你从哪儿来的?不知他给大人说了没有?”
问茶今日莫名其妙的闹了一顿脾气,他追着我问我手上的珠子是哪儿来的,其实我也没什么印象,不过它确实是我的,脸皮薄的我随便编了个理由说送给他,他却冷着脸要我把它丢掉,我好说歹说他都不接受,碰都不愿意碰它一下,自己不要不说,还非得让我当他的面毁掉,最后天行居那气氛简直一塌糊涂,若不是天帝来的及时,我可能真的保不住这份下界纪念了。
所以济笙的话我应付的颇为漫不经心:“盒子?什么盒子?我怎么没印象了。”
“就一个紫檀木制作的精美盒子啊,正面有朵青花,需要济笙去信定宁天问问紫徽仙君吗?”
“不用。”我漫不经意的摇头。
“大人刚来刑司殿的前段时间时时拿着律令对着它发呆,怎么说没印象了?”
看着手上那鲜艳明亮的珠子,简直头疼,因为不知道怎么处理我和问茶的矛盾,所以我无所谓的应着:“知道了,等遇见那位仙君了你给他说一下,就说给他了。”
济笙眉头一纵,有些不明就里。
“济笙啊,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他立刻弯腰道:“大人请讲。”
“你可知什么仙施加的障眼法是舒到神君看不出来的?”随后紧接着又加了一句:“说我能请的动的。”
他张口结舌,随后在我期望的目光下认真回说:“舒到神君眼光一向锐利,筠平天官和素雅上仙应该可以。”
广浩和沈故都不在,说了等于白说。
他可能看出我的不满,便又说:“威越殿下我不敢保证,但子恒殿下可以一试。”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
很久没见着子恒了,惦琴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亮堂堂。
“见过聂容大人。”
他门口的守卫恭敬的对我行礼,我抬手以示不必多礼,“你们子恒殿下呢?”
其中一个守卫答到:“子恒殿下被天帝禁足,他这几天都在二楼凭栏而望,不论谁来看他他始终都不发一语,之前紫薇星君也来了,此刻应该是在规劝。”
“哦!”
我甚是了解,这闹喳喳的子恒被禁足,没发疯实属不易。
“盛行自傲霜堂变故之后不是一直在监督下界国运吗,他怎么有得空闲的?”
傲霜堂那一日闹出了大事,我只模糊的记得好像是因为沈欢和他哥吵架引起的,只是最后沈欢为什么要拿剑戳我成了一个谜。
那个守卫遂解释道:“是因为威越殿下近几日和紫薇星君换着管理紫薇宫,所以紫薇星君才有时间来惦琴。”
本仙感觉威越的形象简直一下就伟大了起来!诚然,对待感情,我还没修炼到他这份上来,略微有些小心眼,常常不想让问茶和子恒他们碰头,就怕哪天他会被什么人给拐了去。
点头再次表示了解,这子恒碰谁不好,偏要碰他碰不起的紫徽仙君,跑去给人家下药,他难道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嘛,被人家直接在九霄宫阙隔着仙轿给递交了证物,我也是佩服。
惦琴的大厅被天帝布了结界,子恒眼巴巴的伏在二楼的栏杆处看着我在下方大摇大摆的对他打招呼。
“子恒小君这般模样可不多见!活脱脱一深闺怨妇,可别想不开寻了短见。”
他身边的盛行见到我倒显得喜笑颜开,“聂容,最近可还顺当?”
我瞬间坐在了子恒左侧,先对着他右侧的盛行回了句:“自当顺风顺水的很,全权仰仗外头那无限风光。”
盛行恐是对着子恒自言自语的久了,看到我像看到了救兵,双簧演得恰如其分。
“聂容这话说的对,以前还不觉得上界哪里好,不过如今我才觉得上界外头越□□亮了。”
盛行话音刚落,我马上又接了过去,不刺激刺激这棵柳芽,他可能真的要在这里生根成柳树。
“可不是,几日前我看到百花神女又在南边培植了一地仙花,不若待会儿我们一道去欣赏欣赏?”
“甚好甚好!”
远眺远方的子恒终于挪动了一下他那金贵到不能在金贵的脑袋,用能杀死人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来回折腾,我见了简直就是太扬眉吐气了,当场用手顺着自己的前胸无限感慨的说:“果真是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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