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柏似乎也不想知道答案,气氛一下子就低落,两个人沉默着打个车回家了。
到门口林川柏随手把手里的袋子扔在垃圾箱里,林锦吓一跳,“为什么给扔了?”
林川柏懵着一张脸,“那你说拿来干嘛?”
林锦也不知道能干嘛,不过觉得这么丢了太浪费,捡起来提着往家走,林川柏奇怪地看他一眼。
进了家门林川柏就跑去洗澡,林锦随手把袋子扔在茶几上,去上了个洗手间,出来又看到那个袋子,略一思忖,把里边的玩偶拿出来摆在电视柜上,看了几乎有五分钟,还是默默地收起来扔到了门口柜子里。
十块钱的东西摆在上万的家具上,不管那小玩意儿你觉得还是有几分有趣和可爱,可终归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不合时宜。
第十七章
陆重这天一大早下楼就碰到张明,张明看到他就熟稔地揽着他的肩膀,“陆重小兄弟,那天晚上谢谢你。”
“没事,举手之劳。”
然后,陆重问了一个他一直以来都有点纳闷的问题,“张哥,你怎么确定你爸在顺城?”
张明居然回了句:“不确定啊,这是我找的第五个城市了。”
陆重睁大了眼,这不大海捞针吗?!
“不过,我大舅会点《易经》,他推算说应该就在这一带。”
陆重条件反射想问万一他算得不准呢?可是没问出口,不准又能怎么样?
不等陆重想完就听到张明说:“我先走了啊,陆重,回见”,说完就抱着那一大摞传单往外跑,陆重看着他衣服被风吹得鼓鼓的背影,顺着风听到他五音不全的歌声,有点无法把现在的他跟那天晚上哭得鼻涕横流的男人联系起来。
忍不住想笑,陆重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抱起安乐也往码头的方向跑。
林锦早上上完课给沈定秋打了个电话。
“喂,定秋,在哪儿呢?”
“成,正好我来找你。”
林锦去的是沈定秋家的酒店,开门沈定秋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他刚迈出第一步就想到什么,一脸嫌弃地问:“你没在里边办事儿吧?”
“我他妈哪有那个心思!”沈定秋脸立刻就黑了,一把给林锦抓进来,关了门。
林锦小心翼翼地放开屏住的呼吸,发现确实没什么诡异的味道,这才放心自如的吸气。
“还真没有啊?”
沈定秋翻了个白眼,从冰箱里拿了瓶水递给林锦。
林锦接过随手放在一边,问:“你回来一直住这儿?”
“嗯,宅子里最近乌烟瘴气的,不想回。”
“对了,那天我就想问你,人太多不方便,你们家老爷子怎么了?”
“他想把我大奶奶迁进祖坟,你说我舅爷爷他们怎么可能答应,奶奶去年才走,他又闹说不迁也行,那就把祖坟迁到我大奶奶埋的地方,还说祖爷爷给他托梦,说埋我大奶奶那块地是千年不遇的风水宝地。”
林锦越听嘴张得越大。
沈家是从沈定秋他爷爷那辈发的家,之前一直就是农村种地的,不过沈定秋的奶奶,张家,是顺城百年历史的世家大族。
他说的大奶奶是沈定秋爷爷的第一任老婆,沈爷爷读初中的时候家里做主给娶的,跟他说母亲病重骗他回家完了婚,所以沈爷爷一直对这个家里逼着娶的,没文化的农村媳妇儿很抵触。初中毕业沈爷爷参军参加了解放战争,战争结束后分配工作在顺城当个小办事员,可抵不住人长得高高大大又帅又精神,张家最小的小姐对他一见钟情。
沈爷爷跟她坦白了自己老家还有一房父母娶的老婆,都没有洞房,这种事情在那时候太普遍,张家小姐也不以为意,两人完了婚,在张家的支持下沈爷爷从此仕途青云直上。沈爷爷在顺城安家过后,就想着去老家把父母接过来颐养天年,可沈爷爷的父母说沈家的儿媳妇只有一个,死活不肯搬。
沈定秋的祖爷爷祖奶奶一辈子都没踏进顺城一步,给的银钱也一分不要,是他大奶奶一个人劳作奉养两个老人家,伺候他们到离世,安葬完父母后沈爷爷更是不管她。隔了两年,村里人来报丧,说大奶奶走了,沈爷爷给了点钱让他们随便把她葬了,还叮嘱离沈家祖坟远点。
这个悲剧了一生的女人,到死了躺在地里,都隔着她操劳了一辈子的家两座山的距离,从这头望不到那头。
沈定秋从小就不喜欢他爷爷,知道这档子事儿后更不喜欢了,评价他爷爷,渣出风格渣出水平。
林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爷爷他这是悔悟了?”
沈定秋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他?悔悟个屁,估计是要死了,没脸去地下见沈家的列祖列宗……算了,不说他了,吃饭去?”
两个人到了餐厅,沈定秋才想起来问:“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林锦都快忘记了,听他提醒才想起来,说:“就想问你梅园最近招不招人?”
沈定秋抬起头看他,似笑非笑,“你都这么问了,不招也得招啊。”
林锦大笑,“你让你们那边经理给我打一张招工启事什么的,我有用。”
“您这够费心的啊,谁啊?”
“最近认识的一个小孩,家里特别困难,但是人特别坚强。”
沈定秋挑了挑眉,“又看上了?”
林锦失笑,“还不算吧,就是想帮帮他。”
“你是知道梅园的情况的,不怕他走歪路?”
梅园是沈定秋妈妈的产业,专做私房菜,一天就十二桌,当时为了防止有的客人酒后失德,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招的一水的男服务生,可哪想到岁月变换,男的也不轻省。梅园招人的时候对身材长相都有要求,所以店里一溜儿面容清朗、盘亮条顺的青年,穿着统一的仿古对襟白衫配黑裤,真是赏心悦目,自然也就进了某些有心人的眼。
特别是最近几年,已经有好几个被包养的,沈家不允许服务生跟客人发生不正当的私人关系,但是这种被包养了直接辞职的,他们自然也没辙。招人的时候没法完全分辨人家的真实意图,加之来的客人非富即贵,所以现在对这种事,沈家不说放任吧,起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定秋没说明白,可林锦却知道他的意思,想了片刻回道:“你还记不记得初中毕业那年,我们去沙漠玩,有一种灌木长在沙漠深处,其貌不扬却能在最艰苦的环境存活,所以我有时候忍不住想知道,要是把它移植到更舒适的环境,它是长得更茂盛,还是变得跟其他平庸的草木一样。”
沈定秋玩味地看了一眼林锦,问:“那你想他是哪种?”
林锦转了转手里的杯子,“说不上来,变得更好当然最好,如果从此沦为平庸,我也有种理所当然的释然。”
“哈哈,你这个人”,沈定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又说了点别的,林锦下午还有课,就先走了。
下午是公共大课,林锦有午睡的习惯,今天中午没休息整个人困得不行,趴桌上补觉,一睁眼就是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林锦坐起来,问:“你怎么来了?”
来的正是林锦同志前一任小男朋友,余裕,隔壁学校的,也不知道怎么溜到他边上坐着。
“想你不行啊!”
林锦最讨厌分手后还黏黏糊糊,皱着眉说:“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分手了吧?”
余裕一把搂住他的胳膊,“你记错啦!”
林锦满脑门黑线,又还在上课,动作不敢太大,只能任他搂着,催眠自己那只手不是自己的。
下课铃响,老师刚出门林锦就立刻把手抽出来,背着书包就转身走,余裕一路跟在他屁股后边,你快他就快,你慢他就慢。
林锦无语,停下来冲他说:“你到底想干嘛?”
余裕一脸委屈,“我们能不分手吗?”
林锦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不能,还有,你别跟着我了,烦死了。”
简直无情,余裕泫泪欲泣地看着林锦,林锦连余光都不扫他一下,大步地往停车场走。
余裕看到林锦走远了才收起脸上的表情,换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哼着歌继续往前走。
当天晚上林锦就收到了沈定秋让人送过来的招工启事,看了一眼就一个电话砸过去。
“你他妈招个服务生还要大专学历?多高技术含量?”
“我们从明年起就只要本科生了好吗?”
林锦又扫了一遍,说:“划掉,不要这条。”
沈定秋正在家听训呢,直接扔了一句:“我把经理电话发给你,你自己跟他说。”
林锦折腾人两回,终于满意地点头,特别叮嘱要他明天一定送到,蔡经理诺诺称是。
第十八章
林锦第二天出门就在门口信箱里看到蔡经理送过来的东西,拆开满意地点点头,塞到书包里。
今天他是上午四节课,下午两节,为了怕错过陆重,翘了最后一堂课。这还是林锦从小到大第一次翘课,觉得自己为了陆重真是牺牲重大。
开车的时候他还忍不住想,那小孩不知道会多开心,这工作从下午五点到晚上十二点,时间不算长,但工资却不少,也不用费多少力气。
停好车就直奔安乐而去,安乐还记得他,看到就冲他喊哥哥。
林锦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边跟她玩儿边等,也不知道怎么,今天直到七点还不见陆重的影子,天越来越暗,林锦都有点急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又等了一会儿才看到陆重慢慢拖着步子过来,看到他像是要打招呼却撑不起力气的样子,直接就坐在了面前的台阶上,低着头喘粗气。
平时的陆重,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精力满满,让人觉得像不会疲惫一样,林锦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累,忍不住问了一句废话:“累吗?”
陆重几乎休息了四五分钟才像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还好……老赵出事了。”
说完陆重才反应过来林锦并不知道老赵是谁。
老赵是他来码头的第一天,唯一一个愿意跟他说话还分活给他的人,带着他熟悉这里的规则,老赵无父无母,无儿无女,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陆重一个人知道他的名字,赵国梁。
老赵今天搬货的时候一屁股坐到地上,腰使不上劲儿,怎么都站不起来,陆重觉得情况不对想送他到医院,老赵不愿意,说随便找个诊所看看,费那钱干嘛。可人到了诊所,医生一看就让他们去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两个人面面相觑,心里都咯噔一下。
听完医生的话,陆重就又去背老赵,老赵却不肯动,一脸平静地说检查了又能怎么样,过一天算一天吧,不知道心情还能好点。这时他已经缓过劲儿,腰腿能动就是有点痛,摆摆手,一瘸一拐拖着腿就准备回家。
陆重却不管,冲过去就把他背起来就往医院跑,老赵在他背上一直挣扎,大喊大叫。
陆重鼻子一酸,说:“赵哥,活得不明不白就算了,要死起码咱也做个明白鬼。”老赵突然就定住,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声响,片刻后手慢慢垂落,安静地趴在陆重的背上。
陆重沉浸在刚刚的事情里情绪低落,林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都是沉默。
过了好半天陆重才重新抬起头,脸上又恢复成平时的表情,问:“怎么突然来找我?”
林锦盯着陆重看了好几眼,才把那张招工启事递给他。
梅园,招服务生,限男性,18-25岁,身高170以上,工作时间:下午5:00——12:00,底薪5000。
看完陆重却没有如林锦所料那么激动,反而一脸狐疑地问:“这工作是不是有问题?干这么一会儿就能赚这么多钱?”
一下子就把林锦给问懵了,这不按常理出牌啊,本来他不想暴露自己跟梅园的关系的,可现在也没法,“这是我认识的人开的,放心,没问题。”
陆重又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说:“人家不一定要我吧,这么多钱肯定要求很高。”
你只要去啊一定要啊!
林锦憋得胸口痛,又不想把话说太明白,劝道:“去试试?万一呢?”
陆重却还是没有答应,反而还给林锦,“我已经答应罗师这一年跟他搬家了。”
“签合同了?”
“啊?没有,没签。”
“那你怕什么?”
陆重有点搞不明白林锦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我已经答应他了。”
林锦简直想把陆重的脑袋敲出来放河里洗洗,“你就跟他实话实说,人往高处走,他能理解的。”
陆重鼓着一张脸摇头,“我已经答应他了。”
最后林锦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陆重满脸歉意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可没一会儿就被啪啪啪打脸。
晚上搬完两家后已经是十一点半,回去的路上,罗师边开车边说:“那个,陆重。”
“嗯?”
“我准备跟他们去跑长途,不搬家了。”
“啊?”
罗师还是稍微觉得有点歉疚,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儿子马上读初中了,得多给他赚点钱,长途累是累,钱也多点。”
话都这么说了陆重也完全理解,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还忍不住想打自己一耳光,叫你刚刚拒绝得那么痛快。
陆重等安乐和妈妈都睡了,又悄悄地下楼,在小巷子里走过来走过去,掏出手机想给林锦打个电话,可握在手里半天还是没按出去,他觉得好丢脸好对不起林锦啊。
又走过来又走过去,终于下定决心,问问林锦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刚准备按出拨打键,一阵夜风就提醒他,现在已经很晚。
陆重吐了吐舌头,上楼睡觉。
林锦是在第二天一早接到陆重的电话的,他手机放餐桌上,正在厨房热奶,林川柏听到铃声拿起一看,喊:“小火人找你,我靠,谁是小火人。”
林锦一把把电话抢过来,又等它响了几声后才慢悠悠地接起,“喂,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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