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回来第一天就不开心。”纪田田担忧的看着他。
时然心里一暖,“不会,我天天出来寻开心,也不是总待在那个家里。”
纪田田被他逗笑:“会寻开心就好,就怕你一个人闷着。”
“那我先下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喝酒伤身,别让庄哥喝太多。”时然看了看远处和几位男士碰杯的庄劲。
“嗯,路上小心。”纪田田把他送出大厅,欲言又止,“小然……”
“嗯?”
“没事,”纪田田朝他挥挥手,时然认定了的人,她再劝也没用,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吧,“快回去吧。”
时然从电梯里出来时正好看到贺钧上车,司机本已降好车窗等着。
他想也没想就要去追,步伐大过寸寸升起的车窗,却还是没能见上一面。
门口的侍者把他的动作收入眼底,没有多言,只是体贴地问了需不需要帮忙叫车,时然摇摇头,慢慢走出去。
低沉了小半条街,时然才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城市规划与改革大刀阔斧,仅仅是六年没见,就已经陌生了,更何况是人呢。
走过杭泰前面的这条街就是这座城市的CBD中心,时然停下,坐在花坛边看着对面的红玉坊,他以前最爱吃这里的金钱肚,贺钧骂他俗,但还是次次陪他来,只有这里,从来都是他们两个一起来,没带别的朋友。
吃完金钱肚他就要去喝奶茶,贺钧总嫌他事多,放着红玉坊里的港式奶茶不喝,非要喝外面那种铺着甜腻奶盖的。奶茶店外排了长长的队,这人便也一脸嫌弃的帮着排队,买了两杯,自己不喝,全给了他,时然吸完两杯里的奶盖,他就接过剩下的红茶喝掉。
贺钧有心的话就会发现,时然噬甜。
他小时候吃多了没有妈妈的苦,别的小孩能吃糖能撒娇,他眼巴巴的看着,别的小孩说他没娘养,他忍着眼泪说不出话,别的小孩欺负他,他没法回去告状,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咬。
但就算贺钧不能发现,也已经让他尝到许多甜头了。贺钧把小小的他护在身后为他打架训人的时候,把他带回家让贺母帮他上药的时候,第一次请他到家里过生日的时候……贺钧就像那种切片糖,是硬的,也是甜的。
他一个人坐在路边,记忆越往深处越是拦不住,对月光思故乡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夜色无边温柔,四周都朦胧不明,远处车灯闪烁了许久,开走没一会,又回来停留。
时值入夏,昼夜温差大,时然缩了缩脑袋,清醒的回到当下,贺钧冷漠,家中不宁,无人可诉,无处可去,他无暇再想过去的事。
时然起身拍拍衣服,却看到了不远处的贺钧。
他惊讶得说不出话,贺钧不是回去了吗。
几个小时前才被那人冷漠的避开,这下是走近,还是后退,他拿不定主意了。
两人静了一会,贺钧没再给他思考的时间,“上车。”
时然和他坐在后座,他不敢和贺钧靠得太近,便紧紧贴着窗边。贺钧没说带他去哪,他也不问,生怕一开口就被丢下。
贺钧长腿交叠,一手随意的置于腿上,一手抵着额头闭目养神,面色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时然看着窗外,不熟悉的街道和行人匆匆闪过眼前,让人看晕了眼,没一会他便靠着车窗睡着了。
车上总归是睡得不舒服,他的脑袋一下一下的点到车窗上,许是太累了,竟连这样也没能把瞌睡虫赶跑。
贺钧盯着他的侧脸,良久,才把人弄到自己身边,让他的脑袋枕在腿上。
回贺家别墅的路平坦宽阔,鲜有人车,他示意司机放慢速度。车停在大门里,贺钧让司机下车先走,只余两人。
时然睡觉没有一点声息,贺钧总忍不住去摸摸他温热柔软的肚皮,确认眼前人是活生生的。
贺钧觉得自己快要分裂了,六年来恨透了他一声不吭的逃跑,他看到时然的脸就生气,可看不到又慌乱担心,以至于一遍遍的重复离开又返回盯人的奇怪举动。
他用食指轻轻戳着时然的脸蛋,当初好不容易养了些肉,去趟国外又给弄瘦了。那时真有那么不愿意,这小混蛋现在又回来想招惹谁,想到这里,他力道重了些,恨恨地把时然戳醒了。
第3章
时然困得不知今夕何夕,脸上一吃痛,把他从梦里拉回来。
他眼睛还半眯着,分不清哪是哪,只想接着睡,磨磨蹭蹭又无意识的把脸埋进了贺钧的小腹。
贺钧被他弄得浑身一僵,正想把人推下去,手碰到他肩膀时,却改推为抱。
时然靠在他的颈肩,嘴里嘟囔了两句又恢复安静,两只手倒是软软的搭在他身上。
贺钧好似被他的卷毛蹭的心乱,两人贴的太近,时然身上带着淡淡的马鞭草香气,让他把呼吸都放轻了,还魔怔的圈着那细软的腰身。
眼看下`身隐隐有抬头之势,他烦躁的把人抱进客房,脱了鞋盖好被子便匆匆回屋。
第二天时然刚醒又立刻闭上了眼,再睁开仍是恍惚,一时竟分不清那边才是梦里。
熟悉的床和柜,垫了羊绒毯子的飘窗,独一莫兰迪色系的帘子,的的确确是他以前常在贺钧家住的这间客房。
不再多想,时然掀了被子立刻跑下楼。贺钧已经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夏日的阳光肆无忌惮的环绕在他周身,餐桌上的红枣小米粥还冒着热死,勾人食欲,时然显然被这副画面诱惑,早已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放轻了步子下楼,乖乖走到贺钧面前问好,“谢谢你昨晚送我回来。”
说完看了看四周,又问:“叔叔阿姨都不在吗?”
贺钧没有抬眼,光顾着看他一双白嫩嫩的脚踩在地板上,不悦地皱了皱眉,“去日本了。”说完又忍不住加重语气,“去穿鞋。”
时然点点头,又跑回客房穿鞋洗漱。
边偷看那边工作的人边舒服的享受着小米粥,等到碗底粒米全无,时然才想起来刚才着急的事,他突然起身,紧张的问了出来,“贺钧!昨晚,昨晚你有没有……”问到一半才发觉不好开口,把脸都憋红了。
贺钧看着他突然就笑了,明明全身都披着阳光,声音却冷如凛冬大雪,“我对你那干巴巴的身体没兴趣。”说完又低头接着看文件。
时然愣在原地,右手探到背后抚着衬衫,温热的掌心不足以熨平衬衫,更别说那样的皮肤。
没一会,他吸了吸鼻子,走到贺钧面前蹲下,微微仰头看着他,软声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贺钧不说话也不看他。
“贺钧……”时然咬了一下唇瓣,豁出去似的,伸手抓着他的裤管轻轻摇晃,“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贺钧愣了一下,当年这小混蛋惹他不高兴也只会这样,蹲在他的脚边求原谅,巴望着拉他的裤子晃。
挣开记忆,贺钧对上他含糖的目光,怒火突如其来,六年间他是不是也总对别人这样,想讨好一个人的时候,又乖又软,腻了烦了,转身就跑。
时然巴巴地看着他,这么久不见他回应,眼神还带了一丝委屈和着急。
贺钧别开眼,“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时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一寸寸松开了手,换在以前,他能非要贺钧亲自开车送他,今时不同往日,他便不敢再提,只站起来轻声说了句谢谢便离开。
屋内重归寂静,贺钧揉了揉眉骨,把文件扔到一边,看着刚才被抓住的裤脚出了神。
许久,苏姨从厨房小跑出来,“少爷,时少爷走了吗?可我这,我这奶霜和芋圆还没做好……”
贺钧顿了一会,才说:“不用做了。”
苏姨一脸遗憾的点点头,又听见他吩咐:“待会收拾一下那间客房,还是像以前一样。”
说完贺钧便拿过桌上的钥匙出了门。
时然回了家,没见到父亲,倒是先见了继母李涵和那才四岁半的弟弟时嘉。
“学乐器的大少爷居然回来了啊。”李涵昨晚就看到他的行李了。
时然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他去国外治疗的事只有他和父亲知道,父亲不愿告诉她实情,那便由她猜去。
其实李涵说不上哪里对他不好,但好是绝对说不上的,也是突然要回国,他父亲才支支吾吾地在电话里告诉他家里添了个新丁。
时然看了一眼那个小娃娃,被李涵瞪着了许久,生怕自己对他那金贵儿子做些什么。他径直回了房间,回国只带了一个箱子的行李,眼下准备收拾出两个箱子,搬到他母亲留下的住宅去。
屋里还是六年前的样子,他东西不多,哪里都只像暂住地。
洗了澡翻出药该吃的吃该搽的搽,换了衣服提上行李他就走。
楼下李涵还在逗着儿子,看到他拉着箱子走,开心得也不再乱吱声,就对着时嘉唱歌。
时然在母亲留下的君町住,两房一厅,先收拾了主卧,放了东西,才一点点打扫屋子。
他没请让家政来弄,母亲生前的住处总归是带点熟悉的气息,他不想别人进来破坏。
忙活了一整天,时然不敢让自己太累,八点多就已经洗好澡上床躺好了。
湿漉漉的发梢滴着水,他不甚在意地甩了甩,十指翻飞在手机屏幕上。
输入六年前那个号码只花了一秒钟,一条短信却删删改改好几回,最终只余了一行字:贺钧,我明天晚上请你吃饭好吗。
点完发送,他把手机放在枕头下,然后闭着眼睛等待。他不能确定贺钧还用不用这个号码,可他只知道这一个。最后等到头发都干了,才终于听到一点震动声。
贺钧回他:“有事。”
时然怅然的安慰自己,贺钧愿意回短信,至少应该不气早上的事了吧。想想他又委屈起来,他被贺钧那样说都没生气,贺钧怎么就生气了呢,这人真是越来越难懂了。
时然无法,便单方面和他商量:“那我等你忙完,你陪我吃吃饭呗。”
发送完毕又补充一条:“我会吃得快快的,不浪费你的时间。”
贺钧看着接连而来的短信,烦躁地把手机扔进抽屉里,没一会,又拿出来,走到床边给那小烦人精拨了电话。
“贺钧!”小烦人精声音清甜得很。
“我明晚有事,你自己吃。”贺钧说。
时然隔了六年第一次听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兴奋得脸上带了绯红,左手紧紧攥着睡衣领口,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那,那中午呢?”
贺钧停了一秒,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神黯了黯,随口说:“开会。”
“哦……”时然一下也想不出还能怎么办,只好另起话题,“这是我的新号码,你要记得存啊。”
贺钧没答应,反问他:“还有事吗。”
时然被他的语气戳伤,闷闷的说,“没了。贺钧,你别生气了好不好。那……晚安。”说完他也没舍得挂电话,放轻了呼吸等着对方。
贺钧不说话,只是从书房走到卧室才按了挂断。
但贺钧不知道,时然在对待他这件事上,要多执着有多执着。
他说中午开会,时然就愿意等到他开会结束。
从问庄劲那要到了贺钧的公司地址,第二天中午时然就直奔瑞承。
他没有预约,知道他在开会也不敢打扰,只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坐着等。
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他就遇到了扶着孟亦从电梯里出来的贺钧。
盆栽雕塑挡住了他,两人径直从他眼前走过,他清楚的听到了孟亦的声音,“我想吃雪梨银耳羹。”
时然不愿他尴尬,便又坐了一会,而后一个人打车去了红玉坊。
菜心是最嫩的,金钱肚却严重甜度不足。
原来他们真的走得很近。
孟亦的腿为什么会受伤呢,是贺钧一直在照顾他吗。
时然受了欺骗,脑袋里懵懵的,连金钱肚都嚼不动了,咬了几口便吐到纸巾上。
一下子胃口全无,索性回家睡觉。
这边贺钧带着孟亦去吃了中饭,两点钟约了医生检查,又把人送回孟家再回到公司已经快下班了。
贺钧长腿带风正要上办公室取晚上饭局准备签的合同,却被前台接待叫住了。
“贺总,您今天见到那位先生了吗?”
“哪位?”贺钧微微皱眉。
“就是中午有一位年轻的先生来找您,但是没有预约,他说想等你开会结束再找您。”
开会……贺钧了然。
“大概几点。”
“十二点左右,他一直在那边等,下午我再换个班回来他已经走了,我以为他到上面找您去了。”
“行了,下班吧。”贺钧快步进了电梯。
他不知道时然有没有看到自己,也不知道他在这等了多久。
贺钧突然有些懊恼,心里又忍不住恨恨骂了句,真是烦人精!
第4章
夏日晴好,时然却蔫蔫地在床上躺了一整个下午。
他要用他全部的男子气概来生气,他决定这周先不理那个骗人精了。
决心下了没几分钟,他又想起这才周一,一周那么长呢,他不追,不就让别人有机可乘了吗。
没等他后悔,时林生一个电话便把他此后的每个工作日都安排好了――回时氏上班。
也是,吃了那么多年米,该还了。当初怕他丢了时家的脸,马不停蹄地把他送到国外,现在回来了,依然什么也不关心。时然扯出冷笑,时林生压根配不上他一声“爸爸”。
时然忙于跟时林生的特助上手公司事物,连着几天想找贺钧也没时间,只是越发明白了,他不主动找贺钧,贺钧也不会找他。
周六齐光攒局,在别墅开泳池派对,说是要洗去一周工作的疲惫,请了一圈好友,他向来小孩子心性,气来得快消得也快,没几天就忘了时然不辞而别的事,又重新把人当成了好朋友邀过来玩。
时然接到电话时内心纠结无比,一是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二是几天没见贺钧了,总是想要见见的。可泳池派对,他不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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