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薛慕极非常后悔,一时气愤发下那么严重的誓言。好容易来雍都一趟,结果大门都出不得,全是为了躲着陆茜跟沈初。同在雍都,哪里都有偶遇的可能性。好容易熬到大婚那天,他又犯愁了,说好不出现在两人面前,但他得代表薛侯府,参加两人的婚宴啊!
相比之下,还是平江的运势比较重要。薛慕极庆幸,薛怀咎跟着来,哥哥怎么说也是姓薛的,虽然现在比较默默无闻,但是三年后,陆摄政王在哥哥的舍生忘死奋勇相救下死里逃生,成为大靖中流砥柱,陆茜与沈初,也不会觉得平江侯府目中无人,随意打发个二房庶子给他们送贺礼。
薛怀咎走后,薛慕极听着锣鼓喧天声音渐渐息宁,想沈初已经把陆茜给迎进洞房拜天地去了,这会儿该不会出现在街上了吧!他带上扶风与扶云,去了前世经常逛的一条街。
街上人烟稀少,店铺来张的都很少,摄政王的独生女儿大婚,还是与丞相府的公子,几乎雍都所有的人家都排着队涌到主干道看热闹。
薛慕极习惯性的随便走,走到最头,停下站在街角,再往前走,就是他前世的家了。
站在门口,齐安长公主府的牌匾还是那般金灿灿,谢驸马显得太无聊,每年都踩着梯子亲自拿抹布仔细擦上一遍。谢家都去给摄政王府帮忙去了,薛慕极就坐在公主府门前的石阶上,闭上眼,安静的听着旁边果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薛……薛世子?你怎么在这里?”
门竟然开了。
薛慕极跳起来,转过身,谢素莲也同样惊疑的望着他。
“我,我回家拿点东西。”素莲公主支支吾吾,薛慕极知道她说谎,眼上的泪痕还没有擦干净,分明是忍不住躲回家哭的。
薛慕极不愿揭穿,反倒是说,“我过几天就要离开雍都,盘云剑的事,你问过谢驸马了吗?”
素莲公主点点头,说,“爹说,盘云剑是漫星的,也由得漫星做主。再说,驸马府没有人会武功的,更不会上边疆去打仗,留着也是压箱底。要不,我现在去拿给你吧。”
薛慕极跟着素莲公主进了驸马府,满院子的星星草,发出沁人的幽香。黄红点缀在绿叶之上,一串连着一串。薛慕极非常想一把火给烧掉,人家府苑,都种些名贵花草,富贵牡丹,君子庭兰,高洁绿竹,唯有他家的后院种的是野草,荒山野岭每逢春季四处疯长的那种,星星草是谢驸马自己取得,只因为齐安公主生前非常喜欢。
很快,素莲公主把剑拿出来,薛慕极捧着久违的老朋友,他曾经的魂魄,寄生在这把剑里,才能在得一次重生的机缘。至于沈初怎么把这把剑要走的,他过去好奇,如今已经不想知道了。
他刚要走,素莲公主喊了声,“薛世子请留步。我想,我想请你帮个忙。”
薛慕极吸吸鼻子,说,“你说。”
“薛世子,要是你见着漫星,帮我带个话,姐姐要嫁人了,婚期定在明年,到时候,皇上颁旨,告知天下。要是,要是他赶得及,赶得及回家,就回来看看……”谢素莲说不下去,鼻音哽塞起来,“告诉他,姐姐很想念他,爹也是。”
薛慕极嗯了声。
“谢谢你。”谢素莲用手帕擦擦眼泪,妆容已经花了一半,她又要去闺房补妆,她最要好的妹妹大婚,她可不能这个模样。
薛慕极忽然问,“你要嫁给谁?”
谢素莲停下脚步,微微一顿,说,“冯骏。”
“是谢驸马的意思?还是摄政王的意思?”薛慕极的语气压得很低,谢素莲意识里害怕,脱口而出,“是我的意思。”
“冯骏?谢素莲,你当真选他?谢世子真心爱你,你是瞎了还是傻了!”
素莲公主咬着嘴唇,躲闪着薛慕极锐利的眼神。薛世子难怪能与漫星做成朋友,凶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像极了。
薛慕极把盘云剑竖起来,他是真生气,他怎么会有这么个姐姐,“素莲公主,我与谢世子恰巧同路,他为你做伞,他这个从没做过伙计的人,肯为你去削木头,凿孔眼,手指为你而伤。人生于世,会与无数的人有交集,但真心的人并不多。谢睦论人品家世,哪一点比冯骏差,你知不知道,冯骏私底下有六个女人,还有三个儿子养在外面,你嫁去敬宁,就你这个绵软性情,动不动就哭,怎么压得住那些后屋子里的女人!”
“你不明白。”素莲公主缓和心绪,说,“薛世子,你还小,很多事,你还不明白的。”
毫无预兆的,薛慕极扔下盘云剑,拉起谢素莲的手腕,把挣扎的谢素莲拉到她闺阁的小院。谢素莲吓蒙了,薛慕极一步不停,进了院门,松开手,就跑到院子里的古树,蹲下动手开挖。
薛慕极在呆滞的素莲公主面前,扬起刚刚挖出的一个盛装饰品的木盒。
“要我打开吗?”薛慕极冷笑,“你选择冯骏的理由,是因为这个吧。”
谢素莲猛地抢夺,把盒子紧紧抱在怀中,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谢素莲,你睁开眼睛看清楚,谁才是值得你去喜欢的人!看错一次不可怕,看错两次也不可怕,但你明知道看错了,还自欺欺人扒着不放,你把你一辈子的幸福当做什么?还是说你根本忘不了沈初,又不愿意伤害真心待你的谢世子,所以就选了个人渣依附终生?就因为那人渣长得像沈初,你才想要嫁给他,是不是!”
薛慕极大声说,摄政王说的没错,姐姐自己走不出自己心里的那道弯。
“你这算什么!作践自己,来成全他人吗?你有本事,就去闹婚礼,把沈初抢回来,告诉陆茜,你喜欢沈初,比她喜欢的时间长多了,你喜欢了沈初整整二十三年啊!”
谢素莲再也忍不住,抱着木盒哭了起来。
薛慕极紧紧的握紧双拳,他真的不想把姐姐心里最大秘密说出来。
他明知这样很伤人,姐姐没有继承母亲齐安长公主半分风采,平凡的样貌,温软的性格,没有半分出众的才能,自小学什么,都比别人慢半拍。平民之家,这根本没什么。但在皇家,尤其是人才辈出的李氏皇族,就显得格格不入。嘉羽皇太子叛国入狱枉死,齐安公主过世,公主府一落千丈,她更是成了被皇亲贵族孩子们指点欺负的对象。
当时谢漫星还小,还时常打人惹祸,她是长姐,不想谢驸马再为她担一份心思。忍着忍着,就习惯了。十几年都是如此。那天,她被几个公主,强拉到沈相府,原因是沈相的嫡子沈姜,弄来一只外族猫咪,有人说与素莲公主长得像,几人好奇。
谢素莲蹲在猫笼子旁边,小猫喵喵的叫个不停。她习惯这样,别人欺负她,她沉默以对,让人觉得没意思,自然就放过她。周围比较着说着不像不像,长得还不如猫好看。李家的公主们更是直白表示,素莲公主给李家丢了人,果然混上一半家奴的血,就像野地里的杂草,上不了大雅之堂。谢素莲听惯了嘲笑,可生为女子,心里还是在乎容貌的。
她忍到周围人嘲笑够了,丢下她去别处游玩。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眼前忽然多出一块手帕。她扬起脸,手帕的主人,她并不认识。那是个温润的公子,从旁边的草丛里掐了一串小黄花,别在她的簪子旁。
她接过手帕,还没有说个谢字,来寻她的弟弟谢漫星,就疯跑着冲过来,一个拳头招呼上去,大喊着让你欺负我姐姐,然后那白衣公子就与自家弟弟滚在了草堆里……
谢素莲后来才知道,那一天,是沈丞相的庶子游学回家的头一日,拜见完父亲母亲,出来就遇上蹲在地上哭泣的她,之后被谢漫星什么道理都不讲的扑上去打。她默默的喜欢这这个叫沈初的人,经常借着弟弟请他来家里吃饭,她的暗恋,谁也没有告诉,她唯一有的,就是一个公主的身份,她害怕,对方看不上这样的她。她想着若有一天,能嫁给他做妻子。结果等啊等,却等到最好的姐妹,怀上沈初孩子的消息。
她能做什么,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躲在角落里哭一会儿。然后找一个长得有三分像的沈初,身份般配,还一直纠缠她的冯家世子成亲。
她呜呜的哭着,也不管眼前还站着个薛家世子。
“喂,”薛慕极跺跺脚,“这里有个肩膀,借你靠一靠。”
薛慕极从院子门外揪出个人,把人往姐姐眼前一推,对那人说,“谢睦,素莲公主我交给你了。你要是敢负她,我就去花间城,拆了你的骨头,然后做成伞,挂在我家门口。”
谢睦在婚宴上发现谢素莲不见,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去了哪。他着急站在门口,没看见略有装扮的小皇帝侧身而过。李嘉霖没得到摄政王的批准,是扔下奏折偷偷出宫来的。李嘉霖悄悄凑过去,小声说,“我进门前,见素莲公主向着公主府的方向去了,你还不追?”
谢睦半路才回忆起,那个好心告诉他素莲公主去向的人是皇上。但他心思还在素莲公主身上,下意识觉得公主回了公主府。公主府没有下人,更没有守卫。他进门后,就听见公主呜呜的哭声。薛慕极好像也在,他不是重病在床,不能参加婚宴吗?刚刚那个薛家的哥哥是这么对摄政王说的。
他被薛慕极拉进院子,素莲公主真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哭,他紧张到浑身上下都崩起来,竟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姿势。薛慕极人已经不见了,他唯有自己默念苍天保佑。
薛慕极回了行馆,前些日子摄政王给他信函,说平江经营权的事,他不再过问,等到李嘉霖亲政,交由皇上亲自定夺。意思是你说服我没有用,要说服皇上才行。薛慕极想了想,李嘉霖亲政还早着呢,按着前世的走向,陆钰这个摄政王要做到他哥哥当上大理寺卿之后。
此事暂缓,姐姐的事解决,礼物也送出去了。薛慕极与刚刚回来正换衣服的薛怀咎说,“哥,咱们明天就动身回家吧。”
薛怀咎却回道,“大宴时候,皇上说,让所有的世家子弟留在雍都,参加春猎后再走。”
第36章 36
“春猎?”薛慕极想了想,他小时候有过秋猎,大靖雍都的贵族子弟,在夏天进雍都郊外的深山打猎,算作不成文的游戏娱乐时间,狩猎据说是非常热闹,每每都是嘉羽皇太子拔得头筹,身后一堆小屁孩跟着太子殿下索要很难猎得的山中珍禽,而齐安长公主的纵马英姿,在猎场上可是迷倒千万贵族子弟。只是,等谢漫星记事后,李家皇族就剩下李嘉霖一位,从此夏猎再也没有举办过。
这春猎又是什么情况?小皇帝心血来潮想要玩?还是陆钰要借此,再做点什么震惊朝野的大事儿?
他直觉,这个春猎,并不是出自摄政王的意图。他想起那个闪着灵动的眼睛打量他的少年。薛慕极对李嘉霖并不了解,前世他很少去皇宫,而小皇帝也很少出宫,两人为数不多的交集可能就在每年过年宫中大宴,公主府一家人的桌子又离着很远,他对李嘉霖的唯一印象,就是长的特别像他嘉羽皇舅。
“哥,之前在摄政王府吃饭的时候,陆钰不是说,皇上不去吗?”皇帝金口玉言,就是圣旨,左右无事,薛慕极揣度起春猎的用意。
薛怀咎把腰带系好,在屋里找了个凳子坐下来,“皇上是忽然出现的。之前他乔装混迹在祝贺的人堆里,摄政王与沈相爷忙着招待客人,没有注意到。那时,新人刚拜完天地,大家相互敬酒时候,皇上忽然站起来,撕下面具,以国君的身份,向陆姑娘与沈公子敬酒,说沈公子有丞相之才,堪当大任。沈相爷当即脸色不太好看,沈公子也尴尬无言,而陆王爷显然没有料到皇上此举,微微有怒,但当着那么多朝臣的面,还是和颜悦色的说了几句话圆场过去。”
做皇帝也够悲催的,参加个朋友婚礼还得偷偷摸摸。不过陆钰大概非常了解自己一手培养长大的孩子,在皇宫呆不住,故意让暗卫放出缺口,让小皇帝自以为瞒天过海偷偷跑出宫来。却不想李嘉霖自有算计,故意给沈丞相难堪。也是,当今朝廷,唯有沈丞相一家,还是过去冯太后的势力,总是在新政上找些小麻烦,陆钰也不知为何,任由他们,迟迟没有动手除根。
李嘉霖这一招很绝,把沈初这个默默无闻的庶子强推出来,逼着他跟他嫡长哥哥对上。沈丞相还没死,继承人自然属意与发妻冯氏所出的嫡长子,但皇上却完全不理会,替他物色了新丞相的人选,还是一家人,明摆的是向在场群臣说,他将来还要重用沈家人,却是与冯太后无关的沈家人。恐怕沈丞相刚刚恢复的身子骨,又得气的大病一场。
还是说,他与沈初提前商量好演这一出?薛慕极想起在摄政王家的亭子,见过两人在亭子里饮茶谈笑,心里不禁感叹,沈初什么时候跟皇上搭上的关系,他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他挥去不愉快的回忆,接着问,“之后呢?”
“皇上露了身份,自然上座。之后,就提议春猎的事,陆姑娘最支持,之后多人附和,就定下了日子。”薛怀咎说完,“还有一件事,摄政王似乎有意,为素莲公主指婚,大臣之间,不少人家族的青年才俊,都跃跃欲试。”
说完,薛怀咎侧脸,看向薛慕极。
薛慕极呼出一口气,微微扬起嘴角,似乎很是高兴。
薛慕极已经把心头大石放下,都帮到这份上了,谢睦再抓不住姐姐的心,就怪不得他了。他心里好笑,天意真的很奇怪,若是没有皇陵事故,李氏皇族人丁兴旺,恐怕没有人愿意看无才无貌的素莲公主一眼,可风水轮流转,如今,大靖唯一的公主,即使是脸上长满雀斑麻疹,也是他们这些趋炎附势之辈排着队抢着要的。
他忽然生出个想法,小皇帝这春猎,是不是也起到了选驸马的作用?冯骏骑射功夫一般,若是再稍稍动点手脚,让他受点伤吃点亏,逼着他自觉退出。他使劲摇头,陆钰根本不屑暗中动作,而且他最终也尊重姐姐的意愿,就算小皇帝想,陆钰那一关就铁定过不去。
想起冯骏,薛慕极忽然看哥哥,哥哥的眼神似乎有些黯然。冯骏恨死薛怀咎,但却不能把人怎么样。这种小人得处处提防,省的他做小动作吃暗亏。他让扶风混进抬贺礼的队伍里,有什么事及时策应。
“冯骏没找你麻烦吧?”
见薛怀咎沉默不说话,薛慕极赶忙跳过去,捉着哥哥的胳膊从脖子到脚检查一遍,好像没有受什么伤。
“哥,今日王府还发生了什么?”他心里觉得,哥哥在隐瞒他什么,其实他可以问扶风,但还是想听哥哥与他说。
“一点小麻烦。”薛怀咎一句话带过。
薛慕极还是担心冯骏报复,毕竟冯家在雍都还是存了点势力的。他说,“春猎你还是别去了,深山了的情况比较复杂……哥,冯骏今天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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