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道:“盛氏?无瑕他是?”
“没错,他是盛氏一族最后的血脉。”
李葚儿继续道:“按理说,灵脉只当守护一方气运,生死乃属常事,应当承接天意,不过,既然他是盛氏唯一的子弟,那些老人们应当会破例一次。”
只是,让他们见了盛无瑕,恐怕他这一生都会不得自由。但她又不可能像云流今那样不顾身后的家族,百无禁忌地闯进去。
裴时到此多少听明白了,去了灵脉,或许可救盛无瑕一命,便道:“葚儿姐,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
“好。”
李葚儿也不耽搁,随手抄来一张地图,用朱砂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小圈,道:“这里。”
此处名叫幽幽谷,外面被下了禁制,寻常人根本找不到。
李葚儿自行解了禁制,里面竟露出一派山水,紫色的山脉,云雾缭绕。
山下有个小镇子,远远望去,一片祥和。
裴时不觉道:“桃花源么?”
李若慈也道:“没想到竟还有这样一番天地,造化当真难以言喻。”
他们并未从镇子中穿过,反而绕了远路,沿着一条河进了谷里。还未行几步,从谷里匆匆出来几个粗布衣服的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何人?”
李葚儿连忙道:“晚辈李葚儿,想求见大长老,还望几位前去通报一声。”
其中一人闻言,道:“原来是李家的姑娘,这么多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您还记得。”
“当然记得,不过这些年来,你和云家小子都不回来,我们都以为你们把这里忘了呢。”
“不会忘。”
那人看见了他们身后的火凤,道:“这是?”
李葚儿低声道:“有事相求。”
那人通报了一声后,很快便放他们进去了。
谷里阴凉,生着奇花异草,有小虫从脚底爬过,一只灵蝶停在了裴时手腕上,他有些惊喜地抬起来给李若慈看。
李若慈一收折扇,评价道:“招蜂引蝶。”
裴时一笑,道:“不敢。”
转过山谷后,是一个大湖,湖对面是一处简单的木质小阁楼。李葚儿示意他们等在外边,自己则踏了进去。
许久之后,她才从那里面出来,跳下台阶,一路向他们跑过来,风吹起她的额发,她脸上带着春风化雨的笑容。
“葚儿姐,是同意了吗?”
李葚儿点点头,道:“带着无瑕去吧。”
灵脉在山谷之后,是一条流动着的白色长河,里面灵气充沛,宛若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但同时也透着一股逼人寒意。
裴时把盛无瑕抱进了水里,让他身子都浸在水里。盛无瑕闭着双眼,脸上没有显现多少痛苦,黑色的长发散落水中,他仿佛回归了生命最初的平静。
李葚儿从剑匣里拿出归离剑,凌空斩下,剑与河水起了共鸣,白与黑交缠在了一起,剑刃最后落在了盛无瑕身上。
盛无瑕胸膛上立刻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血涌入了河水里,但很快又像被牵引的红丝线般被收了回去,连同旧伤,伤口在不断愈合。
李若慈看着发生的这一切,道:“原来是这样。”
李葚儿俯身轻抚盛无瑕的脸庞,道:“无瑕,很快,我不会让你在这里待很久。”
李若慈看了一眼瞿雪色,道:“那他呢?”
李葚儿起身,让李若慈把瞿雪色抬到一旁一块平坦的青石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颗寒冰,道:“我不知他是敌是友,等无瑕醒来再说吧。”
她把寒冰放在瞿雪色身上,冰雪瞬间封结了整个身体,以保存尸体不腐,又回头对两人道:“这里寒气甚重,生者不宜在此多留,我们先离开吧。”
裴时看着河水,道:“你也曾在这里吗?”
李若慈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三人沿着河慢慢往回走,李葚儿边走边道:“灵脉为魂魄,剑为骨血,可使死人复生,长老说,云流今确实一年之前不顾众人阻拦,带了一个人到这里。”
李若慈垂眸道:“是不应该的吗?那会有什么责罚吗?”
李葚儿一说起来便气鼓鼓的,她道:“当然有,我也是才知道,他被取消资格了,但他死活不归还璧无垢,真是的,从小到大都爱耍赖皮。李公子,你快跟他说,让他把剑给我,我最近联系不上他了,不知道人又跑哪玩去了。”
“李姑娘,你们真的因此而争了十几年吗?”
李葚儿沉默一下,继而道:“若单单是一把剑的话,我可以让给他,但这关系到一个人的一生,我们修士,说白了,生命也不是没有尽头,只比普通人多那么个几十年,所以这百十来年,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各尽其好。”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小镇上。
正值暮春,大街两侧的桃花纷纷落下,李葚儿见到,好似置身艳丽的旧梦一场。她回过神来道:“你们是想住客栈?还是想找个当地人家?”
裴时问李若慈:“你想住在哪里?”
李若慈想了想道:“住当地人家,体验一下这里的生活也好,你觉得呢?”
“好啊。
“那我去帮你们安排一下。”
当晚,他们便住进了一个小院中,李葚儿从街上买了些小吃食来给他们。
“我料想你们两人不会做饭,所以给你们带了些吃的。”
她把食盒放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
“多谢葚儿姐。”
李葚儿嘴角一扬,道:“裴时,你不用那么矜持。”
三人坐了下来,深蓝夜空,明星几颗。
“葚儿姐,你们这里接受外来人口吗?”
“怎么?想来这里住啊?也不是没有,很多当世多高手厌倦外面生活以后,确实会来此处终了余生,不过,裴时,你可别来,无息天舍不得你,我们这小地方也容不下你。”
在听到无息天这三个字时,李若慈愣了愣,如果说恒悦是不落天内定的下一任掌门的话,裴时基本上就是无息天内定的下任掌门。
到时,裴时一个未来的正道栋梁怎么能跟一个世人眼里十恶不赦的邪道之人在一起?
李若慈抬头看向裴时,却见裴时听完李葚儿的话,只是笑了两声便过去了。
他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却突然感觉桌下有只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抬眼,却正对上了一双带笑意的眼睛。
裴时问道:“没有胃口吗?”
“不……我只是在想事情。”
“什么事?”
李若慈没有说话。
裴时凑近他,道:“既然如此,那可以一会儿再说给我听。”
李葚儿将嘴里的笋片咽下,然后斥责道:“裴时,你给我适可而止些!”
第90章 竹林
晚饭后,李葚儿收拾了一下这里,便离开了。这里就剩了他们两个人,李若慈先行离开,道:“早点睡。”
裴时看着那个背影,在后面沉默了半晌,进了另一个房间。
这一夜,李若慈基本没怎么睡,想到裴时就在隔壁,他把手放在旁侧的墙壁上,停留了一会儿,除了冰凉的触感,什么也没传过来。
他转了个身子,闭上了眼睛。
清晨的时候,他听到外面有了动静,便也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裴时,起这么早做什么?”
“练剑,你要来吗?”
“行啊。”
李若慈没有拒绝,随裴时走了出去。
不远处有一片竹林,青青地连成一片。走进竹林,四下寂静,唯余清风拂面而来。
“我看着你。”
裴时随手扔过来一把剑,道:“不,你还是和我过两招吧。”
李若慈也不客气,接过剑,就信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清冽的剑光,然后,横剑在前道:“来吧。”
裴时微微一笑,起身向他袭来。
两人身形极快,带起周身的凉风,灌进衣领袖口。
剑的残影在身边转瞬即逝,两剑相撞,剑身发出清越的铮鸣。
周围竹叶簌啦簌啦地落下。
几十招过后,李若慈一个纵身,轻轻地踩弯了一根竹子,立在了上面。裴时紧随其后,身姿行云流水,却点到为止,剑刺过去时,转了方向,擦着李若慈胸前的衣襟而过。
李若慈剑无道法,只是随心而动,竹海茫茫,一时间只余无限自由。
他一个弯腰,躲过了裴时的剑。
李若慈和裴时在竹林之上你来我往,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
裴时手腕微动,压制住了对面的剑,剑便顺势从李若慈那里脱手而出,随即,李若慈也从竹上跃下。
趁此机会,他欺身上前,一把搂住了李若慈的腰。李若慈也没反抗,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落地的时候,裴时将李若慈压在了身下。
“你输了。”
李若慈面不改色道:“剑的问题。”
“是吗?”
裴时忽然伸手蒙住了李若慈的眼,在他的唇上落下了轻轻一吻。
李若慈没有动,那个吻只是稍作停留,然后裴时的吻向下落在了他的颈间。
李若慈呼吸一停,把裴时的手拉下来,道:“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该做之事。”
“那行……你先起来,我们先说一下……”
说话间,李若慈稍微动了下腿,却发现自己被压着,根本起不了什么大动作,便默默地住了口。
裴时抬起李若慈的下巴,道:“想说什么?”
“没什么。”
李若慈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快些,不然可以换我来。”
裴时忍不住笑了起来,起身脱了外衣,垫在了李若慈脑袋下,然后解开了身下人的发带,顺便又拉开了其衣襟。
他低头,情不自禁地用唇碰了碰李若慈露出的锁骨与肩膀。
经此一撩拨,李若慈不免情动起来,他望着天空,竹叶,感到着裴时在他身上留下浅浅的呼吸。
两人气息合在了一起,竹叶掉落,落在身边。
裴时的碎发落在他身上,划过他的皮肤,若即若离,他微微抬头衔住了这缕头发。
裴时安慰般地吻了吻他的眼睛,手抚上他的背,最后抬起了他的腰。李若慈眼睫微颤,裴时略带薄茧的手带起了他皮肤的渴望,他意外地想让那双手再贴近些,可偏偏裴时就是不随他所想,撩人肺腑。
李若慈仰头喘息,身下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温暖,心里顿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心口的那道他以为致死也不会愈合的伤疤似乎也因为裴时的动作而消失殆尽。
他等了很多年,等到了这么一个人,让他变得完整。
忘经石上多少年,未转头时不成空。
等一切都完了以后,裴时起身穿好衣服,然后扶起李若慈,替他系上了衣带。
“你这带子怎么这么复杂?”
裴时低着头,弄了很久都没弄好。
“管解不管系?算了,我自己来。”李若慈从他手中扯过带子,随意挽了个结。
随后,他拿起头带欲绑起散落的头发。
裴时却拦下他的手,看着他道:“别束了,你还是散着头发更好看。”
“好吧。”
两人缓步走出了竹林,天空呈现为一种冷淡的灰白色,空气湿润,呼吸进去,整个人都舒服起来。
李若慈侧头看着裴时,裴时看起来心情很好,长长的睫毛低垂,尾部微微上挑,似乎是感受到了一旁的视线,他抬头不经意地一笑,就像天际逐渐显现出的曙光晨色。
李若慈就那么移不开目光了。
裴时一把他拉入怀里,问道:“看什么呢?”
“除了你,还能看什么?”
“我有这么好看?”
“好不好看先放一边,不过,我喜欢看就是了。”
裴时看着那张平静的脸,起了坏心,他捏上李若慈两边的脸颊,让彼此对视,道:“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好听了?”
李若慈没回答,反而张口咬上裴时的手,在齿间含着。
裴时顿时感觉心跳地快了些,面前人的唇很柔软,是淡淡的红色,再往下,颈项间的线条流畅,延续到下方,可以隐约看到胸膛。
就在此时,李若慈松了口,咳了一下,接着一本正经道:“这么经不起调戏,走了。”
“真有情趣。”
“不然我怎么和你在一起,今天早上的事你不是有意而为?”
李若慈向前走着,太阳出来了,微风一过,这里的草晃动起来。他随手去碰,却不想草刃锋利,竟在掌心划了道口子,血染红了草的边缘。
与此同时,他腰间一沉,却是裴时上前几步,从后面揽住了他的腰,道:“我只不过是情之所至,顺其自然而已。”
天光下落,李若慈眼里是远处近处的景色,他忽然觉得世界再好也就不过如此了。
第91章 愿者上钩
桃花流水,李若慈静坐许久,也没等来一条上钩的鱼,还好他有长足的耐心。
这里的阳光和煦,石头也被晒得温暖起来。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裴时,裴时正闭着眼,倚在一块石头上。
“裴时,裴时。”
李若慈试着叫了两声,却发现裴时没有回应。
不会是睡着了吧?
正这样想着,水里忽然一动,李若慈赶忙拉上来,是一条不大不小的鲫鱼。他解下鱼放在一边,起身走过去推了推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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