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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老板精分了吗(推理悬疑)——威威王

时间:2018-06-01 22:18:12  作者:威威王
  “我发了条朋友圈,诺,就是这张偷拍照,你在洗衣房里发呆嘛。我朋友说,你是他梦中情人,照片是他发给我的。我想,说不定当年他对你打了一夜飞机。”赵赵哼唧了两声,像只得意的小猪。
  “吃饭着呢,恶心。”谈越不高兴了。
  “这张挺好看的,你以前是这风格啊。剃了胡子之后嫩了不少。”赵赵问,“你现在还搞摄影吗?”
  谈越摇头。
  “你要不要加他微信?他管我要你微信。”
  赵赵推了一个名片。对方的昵称是庆庆,可见朋友圈都是风景照。他不喜欢叠字,因为从小到大别人都喜欢叫他越越。
  谈越低下头埋首吃饭,上身垮着,腰弯弯的,一脸疲惫。赵赵把脑袋伸过去,要看他的手机屏幕。
  “加了好友没有?”
  “加了。”
  他又问:“你有没有对象啊,越越?”
  怎么又是叠字。谈越皱眉,“没有。”
  “哦,那就好,你可是——啊!”赵赵突然大呼小叫,身子向后仰,夸张道,“弟弟,没想到你是字母圈的啊,怪不得你早上的衣服上有血。下午出去玩啦?”
  “啊?”谈越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什么啊,一惊一乍,什么字母圈?”
  “S.M啊,你懂的。”赵赵暧昧地努嘴,“你在哪儿玩的?眉镇还有这种地方啊?还是带别人回客栈玩的?老司机带带我,我也想试试。”
  谈越莫名其妙,“我不玩这个。”
  “那这是什么?”赵赵斜睨着他,拽了拽他的衣领,“勒脖子,你玩得很开嘛。看你这个萎靡样子,被吸干啦?”
  谈越低下头,原是他的脖子被勒出了两圈红紫痕迹,有的地方还破皮渗血了。看起来确实很像刚刚大战了三百回合。
  他懒得解释:“我不知道眉镇有没有这种地方,自己找去。”
  “你跟女的玩儿,还是男的?”
  “看人吧。”谈越说着,瞥了一眼司徒,对方神态自然,目不斜视,绝不受黄段子的侵扰,多么像个谨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教导的端庄大小姐啊。
  赵赵还在开他玩笑,叫他别在客栈搞出人命来。谈越索然无味。司徒一直坐着,就这么坐着,安静地看着他俩插科打诨,他一句话也不说。
  老邢不在,只有司徒知道今天他一整天都没带人回来,但他沉默了。
  晚上雨小了很多,隔着墙壁听起来像个女孩抽抽搭搭的哭声。谈越看了会电视,又挎上相机计划出门散步。司徒坐在收银台后边玩魔方,客栈大门紧闭,也许是因为老邢今天几乎一整天都不在所以不招客人。
  谈越去拔门栓,“我过一会儿就回来,别关我在外边。”
  “我和你一起吧。”司徒提议,“带你逛逛。”
  谈越迭声拒绝:“不了吧?外边下雨地上湿,你小心滑倒。”
  司徒一意孤行,已经将拐杖拿出来了,“不碍事。”
  一把木头拐杖。顶端被磨得光滑,看得出司徒常常用它。司徒走到门前拔门栓,动作熟练。他低下头向谈越微笑,“你带伞了吗?”
  他笑起来温和又温顺。
  “带了,走吧。”
  在客栈乌暗的光线里,谈越用双眼肆无忌惮地盯着他。
  司徒披上一件很长的风衣,他个高腿长,稍微打扮一下就跟个模特似的打眼。谈越庆幸老邢不在这里,不然一定要发火了,他家的金贵大小姐死活不和来路不明的旅客保持距离。
  两人共乘着一把巨大的黑伞,谈越撑伞,另一只手本想揽着司徒肩膀,想想又算了,他个子比司徒矮,于是一直抓着司徒的手腕,免得他摔了。
  大概为了配合谈越,司徒步速比之前快了不少,两人很快见到了一间中学,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太平中学”四个字,放学铃声颤抖着,伴着一股人流从校门口涌了出来。
  一群骑着单车的男孩女孩飞一样地从二人身边划过,他们全都披着蓝白条纹校服外套,腿上穿的却是各式各样的牛仔裤、运动裤。
  “这种天气怎么还在上课?”谈越说。
  司徒解释道:“这是寄宿学校,学生家里大多只有老人,父母在外边打工。前天暴雨,学校就把学生留下来看着了,免得回家路上出什么问题。雨小了再让学生赶紧回家。”
  谈越听着,突然心生疑惑:这些眉镇中学的老师们怎么解释神的存在呢?生物老师一定是最头疼的,就像谈越读初中时,自幼信教的同学曾经用神创论反驳生物老师关于人起源于猿猴的教学。
  生活在这种人神并存、神秘主义与唯物主义并存的地界,小孩子的思维是否会很混乱呢?司徒也是这样长大的吗?
  雨水吧嗒吧嗒地砸在雨伞上,谈越撑伞久了,有些手酸,他松开牵着司徒的手,“别动,我换个手。”
  说完他再绕到司徒右边,用右手撑伞。
  司徒很听话,站在原地沉默着,像个失意的男人,他什么也做不了。谈越不知为何生出了微乎其微的同情心。
  伞沿的雨珠摔在司徒肩膀上,谈越伸手抹掉了。司徒低下头望着他,双眼空洞。
  他想,这双眼睛不衬司徒,真可惜。话到嘴边他又改了,问,“真的治不好了吗?”
  “我是说眼睛。”谈越补充。
  司徒没说话,侧过脸去瞧他,瞳孔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两人许久没有说话。四周流动着年轻少年少女的欢笑声。
  司徒生气了——谈越想。
  谈越补救地问:“你冷不冷?要不要回去?”
  “不冷,”司徒弯了嘴角,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一个笑容,“我们回去吧?”他提议道。
  司徒的脸变得多快,谈越迫切结束同游的脚步就有多快。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家殡葬店,门口毫不遮掩地摆了一只巨大的黑衣纸人,眉目清晰,身材健壮,脸涂得很苍白,头顶快要挨着天花板了。
  司徒问他看到什么了,他说:“纸人,就是那种烧给死人的。好大一只啊,烧下去当保镖吗?”
  “对,有机会我带你去参加葬礼吧。”司徒说。
  “不要。”谈越拒绝。
  殡葬店里坐着一个小女孩,皮肤黝黑眼睛明亮。她就坐在巨人纸人的后边,黑与白、矮小与高大、生与死,古怪又鲜明的对比。女孩正在扎纸花,抬头说了一句方言,谈越没有听懂。
  司徒做了翻译:“她问是不是要买东西。”
  “不是,我可以拍照吗?”谈越问女孩。
  司徒翻译了一遍,又说:“她说可以。”
  谈越退到门口塑料棚下蹲下来拍了几张照片。
  女孩与纸人,司徒与纸人。
  “你喜欢摄影吗?”司徒问他。
  “以前喜欢。”他故作高深。
  回到客栈之后老邢还是不见人影,谈越问起,司徒才说他进货去了。两人反锁了客栈,谈越又坐在了收银台后边,看起来是个等待的姿态。谈越给赵赵发微信说了锁门的事情,对方回了一个“嘻嘻”的表情,估计正在哪里浪。
  正要关上微信,谈越收到庆庆发来的消息。
  -眉镇好玩吗?
  谈越想到赵赵说他是庆庆的梦中情人,虽不知道这是赵赵的满口胡说还是庆庆原话,但他已经对庆庆留下了和赵赵一样嘴上跑火车的刻板印象。
  -艳遇更好玩。
  谈越这样回复。
  艳遇指的是狭义上的艳遇。对方是楼下正玩弄魔方的英俊瞎子。然而他们并没有发生关系,连嘴都没亲过,这属于单方面的艳遇。
  谈越因此感到了一丝肉体上的空虚,不禁在朋友圈发了个表情包:
  好无聊好想被强.奸.jpg。
  他在床上躺下来,又瞅见床头柜摆着的日历提醒他初十即将来临。
  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司徒一直在蛊惑他参加祭祀节,不知里头究竟有什么弯弯绕绕。他疑心病很重,但所有怀疑仅限于怀疑。哪怕司徒现在告诉他祭祀节是个陷阱,谈越也会不假思索跳进去的。他巴不得去死。
  “祭祀节应该很有趣吧,可惜不能拍照。”
  谈越想到节目的忌讳,遗憾不已。
  就这样,万众瞩目的祭祀节来了。
 
 
第6章 第 6 章
  祭祀节这一天,眉镇缠绵的大雨彻底停了。天空一尘不染,乌云不知逃到哪儿去了。
  祭祀节是眉族的传统节日,几乎所有人都会去参加。街上的店铺都关门了,门可罗雀,人们早早地换上了祭祀节的衣服,清一色的黑衣银饰,街上都是成群结队的黑衣黑帽子的男女,远远看去,好像一场大型奔丧。
  谈越站在门口抽烟等赵赵,司徒站在他旁边,看起来心情不错。
  “本来想和你一起去祭祀的。”谈越说,“真遗憾。”
  除此之外,老邢也留下来看客栈了,只有他和赵赵两个外地人参加祭祀节——说起来,谈越对司徒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这一天司徒会作点别的事情,比如祭祀时一刀捅死他,在酒水里下毒,在祭祀台上献祭他失血过多的肉体,诸如此类。毕竟他话里话外总是催促谈越去祭祀节,谈越曾天真地以为今天会有大事件发生,现在不由得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失落。
  司徒言简意赅:“不方便去,玩得开心。”
  眉族人在山下祭祀,山下有一个巨大的空地,早早地被剃得寸草不生,最中央摆上了熊熊燃烧的篝火,火光冲天,将微凉的夜烤得暖烘烘的。男人们半裸上身大口喝酒,女人们围着篝火跳舞。离篝火最近的年轻女孩子满头银饰,裸露的脖子、手臂、腰和大腿上挂着一层层的银环,整个人都在发银光。女人们跳舞,她就站在篝火前高声唱歌。她的声音清澈得像是雨后流淌过山谷的河水,又极其高昂,明明身体那样娇小,声音却随着风传得很远很远。
  赵赵甩着两根麻花辫子在眉族人群中穿梭,他喝完了小男孩敬的酒,又向一位眉族大爷敬酒,他笑嘻嘻的,谈越不知道他在乐呵什么。
  “热闹都是别人的。”他突然想起来这句话。但谈越远远地看了一会儿这热闹的景象,也走进了人群。他在靠近山脚的地方抬头向上望,挂在山腰上的正是一口湖,当地人称呼它为阿弥拉,也就是赵赵口中使他被困在山上的罪魁祸首。
  “前几天那么大的雨,也没有将这湖给冲下山来。”赵赵满身酒气,说话倒是口齿清晰,“幸好我跑得快,不然差点被冲进湖里溺死了,他妈的阿弥拉。不过,它真漂亮,你该去看看。”
  “明天吧。”谈越随口答应,“神来了吗?”
  话音刚落,突然间密密麻麻的人群突然矮了下去——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谈越吓了一跳,四周的男男女女都跪倒在地,低着头,喃喃自语着什么。篝火后边走出来一个人影,那人身材高挑,穿着又长又宽大的黑色袍子,袖子长到了膝盖,衣角曳地,把他遮得严严实实;兜帽里藏着他血红的脸,准确来说,是一张漆红狰狞又十分丑陋的面具,红底黑斑的一张面具。面具的嘴唇是黑色的,黑颜料刻画的嘴角夸张地往两边延展,好像在笑;鼻子又尖又长,右边还挂着一个鼻环;面具没有眉毛,眼睛的位置是裁出来的两个洞,边缘涂得漆黑,谈越望见了他面具下漆黑的双眼,好像两团烧焦的炭火,隐约有一星猩红的火光。
  神举起了双手,好像鸟振翅的模样。四周喃喃自语的声音更大了。
  谈越好奇地与活神对视着,直到赵赵狠狠地扯了一下谈越的衣角,惊慌失措地说:“快点跪下来!没发现吗,只有你一个人站着!”谈越这才跪下。在他身边除了赵赵,几乎所有黑衣的眉族男女都虔诚地喃喃自语,好像在祈祷什么,谈越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异口同声地重复念着一句词。
  “他们在说什么?”谈越小声地问赵赵。
  “‘救我吧,救我吧’。他们在祈求神的救赎。”
  谈越毛骨悚然。
  他不由自主地再次抬头去看篝火前面容狰狞的活神。
  活神正在一步一步地倒退,缓慢地绕到了篝火身后,当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几秒之后,人群又刷地站立了起来,像一片森林突然拔地而起。
  黑衣银饰的女孩又一次站到了篝火前,谈越怔怔地望见她神情漠然地张开了嘴。河水一般清澈高昂的歌声又一次流淌在人群之中。
  人们又动起来了,女人们跳舞,男人们喝酒……
  “这样就结束了?”谈越一头雾水。
  “不然你以为活神会留下来陪你打个牌,吃个饭?人家也很忙的好不好,他一年才下凡一次诶。”赵赵笑他,“你真傻。”
  “他去哪儿了?”
  “回山上住了,传说他住在阿弥拉的湖心岛。神嘛,不和凡人同流合污的。”
  谈越又去眺望高山上的阿弥拉,湖水凝固着,像一块镜子。赵赵拉着他的手,将他推进人群里,有很多双手扶住他,男的,女的,一双双戴着银环的手,一张张热情的笑脸。
  赵赵举着一口黑碗凑近他,“越越啊,不要这么呆嘛,看你被神迷得神魂颠倒的模样,来喝酒啊,喝醉了就忘了他吧,他一年才出现一次,人神殊途……”
  然而赵赵没有成功灌醉他。
  赵赵的酒量很好,但谈越的酒量和他不相上下。两人互相喝了几斤眉族自酿酒,没能达到让对方喝醉的目的,夜深了,干脆勾肩搭背地又回了客栈。
  此时接近凌晨,客栈早就关门了。赵赵假装自己已经醉了,吱哇乱叫地去拍客栈的大门:“开门呐,开门呐!司徒,司徒!越越醉了——”他大概就这么叫嚷了五分钟,谈越蹲在地上玩了一盘消消乐的时间,门开了。
  老邢难得没有对谈越摆一张臭脸:“玩得开心吗?”
  “很有趣。”谈越说,“我见到神了。”
  司徒还没有睡,也可能刚刚被赵赵的大嗓门吵醒了。他穿一件丝绸月白的睡衣,佝偻着背缩在柜台后边玩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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