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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孤忠(穿越重生)——天边的月

时间:2018-06-05 12:44:38  作者:天边的月
  吕祉看完后,气得将信重重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摆放的白瓷描金碗晃动不已。张浚的胥吏不明所以,连忙叉手问道:“吕侍郎,这是怎地说?“
  吕祉微一凝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饰道:”士大夫辈理当为道德的楷模,明廉耻重信义,刚才只是想到靖康以来的诸多失节行为,难免义愤。”
  胥吏似懂非懂诺诺而退,吕祉却再也无心办公。他长叹一声,负手而立。前世,他宁愿战死,也不愿议和或者整军退出战场,就是因为“能战方能言守,如不能战,则愈守愈受制于敌。”这也是赵鼎的失策之处。然而彼时这一主张便处处受到掣肘,宰辅以分兵来削弱他的权势;而皇帝则更信任某位大珰,允许其监督厚重兵马,不受他的节制。形势逼迫他只能下定殉国的决心,孤军奋战也算虽死犹荣,固不做西市受戮之想。而如今,左相如彼,右相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收复故土尚且遥遥无期,就动了启用巨奸的念头,终归要跟结下不共戴天仇恨的虏人议和,置万世难磨之耻辱于脑后。
  他郁愤之下,索性拔出佩剑,舞于中庭。身形闪动间带动得空气快速流动风声飒飒,剑气所激下,园中所植垂柳的叶子纷纷落下。他凌空刺剑,仿佛面对着成千上万看不见的敌人。直到最后,嗖的一声将长剑掷出,方才稳住身形。这一掷当有千钧之力,剑身已有一半没入树中。
  吕祉看着尚自摇动的剑身苦笑不已。他忽然领悟到张浚所以并不面谈而要信件往来的原因。右相的大计早已经定了,只是张浚必也看出了他的见解,所以为了避免与看重的部下当面冲突,当时才笑而不答。直到大局已定,才用书信知会,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再无置喙余地。一时间吕祉只觉得天下之大,朝廷之上竟然仅有立锥之地,不禁流下了热泪。
  吕祉以手指夹住剑身,将剑一寸寸缓缓拔出。锐利的剑刃割伤了他的指腹,他却浑然不顾。他以与前世并无两样的孤臣孽子之心,做出了最终的决断。秦桧的行动早于史书的记载,他的计划也必须尽快实施,而张浚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接触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张浚对议和的看法,他援引秦桧,以及秦桧急于进入政府都是确有其事。
 
 
第9章 刺秦(6)
  吕祉第二天就拿着自己的名刺亲自去拜访在历史上臭名卓著的巨奸秦桧。秦桧因为绍兴二年耸动天下的“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的”高论”以及朋党为奸而被皇帝罢免,长期居于浙东温州,直到前些日子才改任侍读居于临安。是以他这个冒牌吕祉与其也是初次相会,心情的激动与好奇丝毫不亚于去鄂州见岳飞,甚至还平添了几分紧张。
  “秦丈,”他稳住心神,悠然施了一礼。这个称呼既按照宋人习惯对已届知天命之年(秦桧时年46)的秦桧予以尊敬,也表明了自己此来乃是私人身份。
  秦桧会意地对吕祉以“安老”相称呼,亲热地把住了他的手臂。秦桧也是听说近来吕祉不仅是张浚的心腹,而且甚得皇帝喜爱,才特别拉拢。
  吕祉不自禁地想抖落他枯瘦的指爪,然而想到此行的目的,不得不勉强按下心头厌恶,由他拉扯。他这才发现,秦桧身量颇高,当年他在太学读书时得的诨号“长脚”大约是双关,既言其善于做些琐碎事务阿谀奉承,又言其脚长而身瘦的特点。但秦桧虽较常人为高,却并不给人以威猛之感,反而由于走路间习惯性地摇摆姿态,显出几分笨拙来。吕祉对此颇感满意,随着秦桧步入大门内。
  “这就是秦丈的居处?堂堂前宰相委屈在这样一个小院落中,真是太清廉了,您可谓是吾辈的楷模。”吕祉有意将清廉二字说得响亮而自然,脸上泛出亲切的笑,手却指定院西头的马厩。院落诚然狭小,然而厩中却养了五匹高头大马。因为空间紧张的缘故,这些马都相当烦躁,不安地或打着响鼻或踟蹰嘶鸣。而院中还有一人架着两只苍鹰做扑戏之态。这些马与鹰都是价值不菲的玩物,即使是在临安这样物价腾贵的首善之地,也足够换来一座宽敞的宅院。想来秦桧是宁可暂时节俭自己的用度,也要用资财铺一条通向权力巅峰的捷径,可笑张浚却以为此人柔佞,容易制约。
  秦桧呵呵两声。他当然清楚吕祉代表张浚兴师问罪的意思,却能用自若的语调将戏做得完满:“自宣和以来,承平日久,奢侈之至,所以才导致了后来的祸乱,做臣子的以此为戒时刻惕励,实在是分内的义务。”
  “大宋的臣子若是都像秦丈这般想法,天下太平可期。”
  “也是人各有志。都是下野的人,李相公就比我过得畅快多了,锦衣玉食不说,更有美姬妾环绕左右,着实让老汉我羡慕不已呀。”
  吕祉不能不瞪视了秦桧一眼,他说的李相公便是李纲,如此轻易地言语间贬人于无形,指摘得还皆为实情,真是与史书所述一般无二地权臣。不过在前世读史的时候,他对于李纲的不知兵事也颇有微词。他一向以为,所谓的知兵不在于能背诵多少兵书,而是要与赤佬同吃同住共冒矢石。然而李纲好在有自知之明,肯将军事工作交托给信赖的人,所以他倒也说不上厌恶李纲。至此,他终于冷然道,“我倒是听说,李相公对秦丈推崇有加。”
  秦桧终于有些变色,然而竟是激动的脸色红润,连道感荷感荷。
  吕祉也不禁对这个权奸再次叹为观止,他不欲跟秦桧再做纠缠,讽刺道:“不过秦丈的大才,原不只局限在清廉上。比如网罗人才,像这位熬鹰的小哥,一举一动洒脱利落,出挑得紧,不知是什么来头?”他要尽量摸清秦桧身边之人的底细。
  “这是我的贴身侍卫,自小就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活计。益谦,快过来叩见吕尚书。”
  随从闻言将鹰拴好,叉手道:“小的高益谦拜见吕尚书。”
  吕祉立即想到了高益恭,此人是秦桧自金归宋所带的亲信,却谎称是被擒获的汉儿,几年前已经纵归金朝,充当与金的联络人。好在秦桧去年上书皇帝时,将纵归高益恭当做自己的功劳炫耀,所以提起这个人名不会惹得他怀疑。“秦丈,高小哥可与当初那个汉儿高……“吕祉故意做出凝思的样子,”就是你那闻名天下的上书中提起的益什么的有亲?”
  秦桧听得吕祉称赞自己,愈发高兴,他并未多想,大方应道:“正是高益恭的远房亲戚。他自小没见过市面,来到行在待了几日,便花了眼睛,一定要侍奉在我身边。我也爱他伶俐,虽不会十八般技艺,但也有一二好处,就允准了。”
  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将豢养敌国间谍的事情说得如此顺畅自然,并且毫不避讳。
  吕祉哈哈大笑,亲切招呼道:“小兄弟,让我看看你的手段。”
  高益谦是辽地汉儿,性子直率,不待秦桧首肯,已然将来一只仓鹰。他让戴着眼罩的小鹰踩在自己绑着厚皮手套的小臂上,解释道:“鹰这东西性子骄傲的很,一旦喂饱了,它就飞到天外不知哪处了,再也不理睬主人的命令。所以要想驯服它,必须得时刻让饥饿折磨着它,刺激它捕猎的念想,却又限制它的行动。再慢慢将饲喂的食物从切好的肉块过渡到活的兔子母鸡之类的禽畜,这样花上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功夫,才算训练好一只猎鹰。这小崽子如今只能说完成了第一步,可以给贵客看看它捕食兔子的手段,却还不能去除它脚上的锁镣。”
  “益谦,”秦桧略带不满地叫了一句,但又不敢深责,只是道,“吕尚书是读书人,却不耐烦听你唠叨这些鹰经。”显然两人关系不同于一般的主仆。
  吕祉有意奚落道:“秦丈,如你所言,我是个再老实不过的读书人,从没听过如此有趣的事情。小兄弟适才讲得倒让我茅塞顿开,似乎想明白了些道理。比如用人,也要像喂鹰一样,对待那些有才能的人士,不可急于求成,以防饱则鹰扬呀。”
  秦桧满怀戒心地打量吕祉一眼,不再做声,脑子内紧张地思索吕祉的话到底是代表张浚的意思,抑或仅是他自己的见解。
  吕祉装作不知,全副心神观赏高益谦的表演。
  高益谦裸露在外的肌肉甚是发达,动作矫健而有力。只见他准确地将兔子抛掷到三米开外,方才不紧不慢地解开苍鹰的眼罩。兔子被突然的投掷吓晕了头,正在原地打转,全然不曾理会大难即将临头,直到忽然间为苍鹰双翅展开地阴翳所覆盖,才想起慌张逃命。兔子后腿用力一蹬,窜出去一尺多远,还待再逃,却已经是晚了。苍鹰的利喙一口啄在兔子的颈动脉处。兔子猛然间承受了这千钧之力,后腿只踢踏几下,便停止了挣扎,眼见是活不成了。苍鹰欣喜捕得猎物,随即振翅高飞,意欲独享。高益谦此时方才一扯锁镣,也不见他如何用力,那鹰儿却像被施了法术一般,竟乖乖地将已死的兔子扔到地上,才飞回到高益谦的手臂上。
  吕祉不由地拍掌叫好。只有他才清楚适才苍鹰振翅之力有多么威猛,而能够与其轻松抗衡的高益谦,其武艺固然比不上他的前世,然而与现在的自己当居伯仲之间。若是刺杀秦桧,这个金人细作是不能小觑的对手,一个必须首先解决的障碍。他走上前故意道:“小兄弟,能否把你驯鹰的皮套借我观看一番?”
  高益谦适才被秦桧不阴不阳地说了几句后,倒是想起了身为仆役应该遵循主人的指示,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秦桧。秦桧点头后,他方脱下皮套,却在行动间从身上掉下一枚物事。这物事滚动几下,恰巧停在三人中间。一枚半旧的骰子落在青石板上,鲜红的六点朝向天空。
  秦桧见状脸色阴沉,高益谦则是窘迫的红了脸,低头捡起骰子一言不发。这两人的情形尽数落在吕祉眼中,再联想到那个六点,他不禁恍然失笑,这骰子定是被做了手脚。想不到高益谦这厮不但是个赌徒,还是个喜欢出千的混混。他身负特殊使命,却如此不检点行迹,难怪秦桧生气。
  吕祉对这个意外发现甚是惊喜,他把玩了一下皮臂膊,就将之交回给高益谦。秦桧这时也正有几分不耐烦,吩咐道:“时候不早,你下去吧,我和安老还有事情要谈,你自去传话备饭。”
  高益谦诺诺退下,秦桧又转向吕祉道:“安老,听说你跟官家甚是投机,官家那些怡情养性的爱好你都有些研究,今日一见,我才发现其来有自,像安老这样事事留心的人物,在士林之中实属少见呀。”
  秦桧连道几句怪不得,吕祉笑着安然接受了。他又趁机观察了一番秦桧的马厩,见一匹花青色大马居于正中。此马待遇显然比旁马略好,然而它性情极其温顺,被两旁的北地良马欺负得不住嘶鸣,却逆来顺受。“我猜,这匹马一定就是官家御赐的骅骝驹。”吕祉抚摸着花青大马垂下的鬃毛感叹道。
  “好眼力,老汉敢问一句,安老是怎么看出来的?”
  “官家养出来的马,自然也带着官家的性情,我在远处一打量,就发现此马卓尔不群了。”吕祉笑话说得不露声色。他又弯腰看一眼马蹄,没想到如此良顺的一匹马,秦桧却并未安上蹄铁,只是按照中原习惯用皮革裹了四蹄。皮革与地面接触之下,已经磨损良多。他不禁暗骂一句,老贼吝啬。
  “妙,实在是妙论。安老知微见著,此时固然已受官家宠爱,翌日定也是国家的栋梁之臣,前途未可限量。”
  吕祉注视着秦桧,一字一顿道:“不敢当,我怎么能比得上秦丈?秦丈以堂堂之气立身朝廷,那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老汉的指头都要不够数了,可是还没盼到为国家效力的日子,垂垂将老倒是真的不能再真了。”秦桧颇为苦涩地说道。
  吕祉终于明白,秦桧为什么要一再使用“老汉”这个带有几分贬义色彩的自称,原来还是在发泄对未能进入政府的不满。“这话过于悲观了,昔年姜子牙八十拜相尚能为开国之功臣,秦丈不久之后定能再次耸动天下,只需耐心静候些时日。就不知秦丈今日还有没有昔年的锋芒?”耸动天下是指秦桧首次为相时提出的“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的政策。“昔日锋芒”则是在询问秦桧的政治主张是否有所变化。吕祉这是挟张浚之威,迫使秦桧严肃作答,交待底线。
  秦桧有恃无恐地笑道:“只怕我年老体衰,到不得八十岁的高龄。”
  “虏人竟然也是这样想的。聂耳孛堇一直在询问秦丈在做什么,是否安好,与朝中的诸位相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处。”
  “因为只有老汉知道金人的底细。”秦桧在吕祉耳边轻语道。他是个非常明白自己价值的人,只等待拣在帝心,即可一飞冲天。
  无论前生还是今世,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吕祉从来不在意自己的手是否染上鲜血。然而,想到这即将染上的鲜血将改变整个历史的走向,他还是禁不住伴随着秦桧吞吐的热臭气息,微微颤栗。
  作者有话要说:
  史实部分:秦桧结交宦官与王继先在真实历史上,是记载于秦桧独相之后。李纲生活奢靡,主要爆料人包括朱胜非,应该可信。秦桧复出之时,李纲盛赞秦桧也是,咳咳咳,不可思议得很。高益谦虽然是杜撰,然而高益恭的事情依据真实历史。
  秦桧上书节略:“擒获汉儿高益恭,稍知文字。……(桧)又明言不当留朝廷所遣信使,以致不敢再遣。做书,纵益恭北还。旋有所留一二使人来归,后所遣使,始不拘留。”其中,汉儿的意思是原辽地区的汉人。秦桧背上之时无高益恭陪伴,归宋却平添此一人,再结合他自己的上书,可见实情。
  宋金通使,聂耳孛堇确实一直在询问秦桧的动向。关于宋代用做过手脚的骰子骗人钱财,见于名工书判清明集。
  ps,这章的主旨大概是探索一下在张浚不引荐秦桧的情况下,秦桧是否还能够出头。答案无疑是肯定的,一定会。对付秦桧和岳飞这两个人,最简单粗暴也最实用的办法,就是肉体消灭。或许有些人觉得这两章秦桧表现得过于嚣张,大概这是为了让吕祉安心产生的蝴蝶效应。哈哈。
 
 
第10章 刺秦(7)
  吕祉肃立于淅淅沥沥的微雨中已有多时,他在耐心等待高益谦从赵记“茶坊”中出来。他早就打探清楚,这间茶坊的主人原是宗室子弟,仗着自己的特殊身份,祭起饮食店的幌子愚弄外人耳目,实际招妓聚赌无所不为。也正因为这个缘故,高益谦尤其爱到这家店里寻欢作乐,他用出千的手段骗取良家子辛苦赚来的家财后,转手之间又将缗钱毫不吝啬地挥洒于烟花女子身上。而纵欲之后的人,难免体弱气虚,这让他在两人打斗中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以吕祉的精细,他也曾经考虑过采用更稳妥地办法解决掉高益谦。须知,宋代律法严禁开坊聚赌,凡是参与的,无论是赌客抑或是赌场的主人,都会被处以刑罚;与之相应的,告密之人会受到重赏。然而,能够开设赌坊的必定都与官府有交错的根节,其人不只召集市上的无赖助拳,还往往收买驻兵与胥吏。譬如这家赵记茶坊,为之提供保护的便是堂堂的殿帅杨沂中手下亲信将官。是以,如果通过官方途径惩处高益谦,势必会惊动形形色色的人,从而引起秦桧的警觉。然而现在的问题是,高益谦不得不先行除去,否则刺杀秦桧的计划便无从施行。吕祉在多方打探权衡后,终于决意铤而走险,乔装打扮成军汉,以赌场纠纷的名目殴击高益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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