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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崩-[汉]——猫太婆

时间:2018-09-11 07:50:04  作者:猫太婆
  伴读们推举让义哥回答教书先生的问题。
  义哥一回答问题就露陷了,引得哄堂大笑,程小少爷对义哥本无好感,也无恶意,此时孩童心性使然,也跟着讥笑他。
  此后,义哥学乖了,再也未想过讨好程小少爷,他懂了一个道理,在这程府,他只需讨好一个人,那就是程卫,想通这事后,反而学得轻松了!
  如此一来,大家都轻松,程小少爷身边的伴读也不整他了,每日上学,义哥就坐在最后一排位置上,跟透明人似的学习,下学就回中苑,与程小少爷再无其余交流,大家从此相安无事。
  转眼间,义哥入程府做门客,已有一个月时间了,程卫每日盯得严,插空就要问义哥的学业,义哥也比刚来时懂礼了许多。
  程卫备有小本,专门将义哥的劣行给记录下来,只要义哥犯了错,程卫就要记一笔,插空时就将此劣行记录翻给义哥看。
  义哥旁晚都会被程卫叫到书房,站在“无为而治”的书法下,接受程卫的训诫。
  “君子应学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这本手抄记录,是我亲笔写的,你每犯一条错,我都会记录,我对你严格,也希望君子成器能有所作为,你可理解!?”
  义哥默默地听,这个时候,程卫都会长篇大论一番,先搬出圣人先师,再指出他近日所犯过错,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你昨夜又在被窝里吃东西并被我当场抓获,但昨夜我并未训斥于你,现在罚,抽你十荆条,可服?!”
  义哥当然是点头,肯定是服的,默默走到条椅上,自己趴下,他被抓到晚上躲被窝里吃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抽十荆条,抽皮实了。
  程卫摇摇头,拿了荆条就抽他屁股,下手并未留情,那纤细的荆条抽了不过三四下,义哥就“呜呜”哭起来。
  十荆条抽完,义哥已经“哇哇”大哭。
  程卫放下荆条,对他道:“你哭什么!?做人要硬气,尤其是男人。要做就别怕被罚。你瞧我府里犯错的下人,被处罚时哼过一声吗!?就算被管家老五拿鞭抽打十次,也未哼过一声。”
  义哥收了点哭声,但还是在哭,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程卫叹口气道:“你要偷吃至少得把嘴巴擦干净!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晚上饿得难受,可以告诉我,我会给你食物,但要坐在桌边有规矩地吃。你倒好,躲到被窝里偷吃,没吃完也不收拾,早晨起床那残渣又从被子里掉出来。你说我生不生气!?”
  义哥涨红了脸,点点头。
  程卫拿出他劣行记录本,又给记了一笔:“自你上次腹泻以来,我紧遵太医吩咐,只让你吃七分饱,每天肉食只有一样,还严禁你晚上吃东西,那是因饱腹睡觉对身体不好,并非我在虐待你。你倒好,被窝里偷吃东西就被我抓到过三次,还有两次是你嘴没擦干净,自己撞到我手上的。”
  义哥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继续闷闷地趴在地上,打定主意,程卫不来扶他,他就不起来。
  程卫收好那记录本,看着趴着的人,皱眉:“都说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明明是你欠了我的,为何倒是我欠了你的!?就是我的儿子,我也没这般花过心思教导过……”
  义哥还是不动。
  程卫只得去将人扶起来。
  义哥心里暗自高兴,嘴上还在呼喊:“哎哟,疼……”
  程卫皱眉道:“别装了,既然这么疼,干脆别吃晚餐了,回屋躺一会儿吧!”
  义哥一听不让他吃晚餐,立马腆着脸陪笑,恢复了正常的走路姿势。
  入座后,义哥不停给程卫添菜,屁股没事似的,坐在垫子上扭来扭去的,好像忘了刚被抽了十下。
  程卫瞅了眼他的屁股,突然说:“下次换根粗一点的荆条。”
  义哥:“……”
  看着义哥埋头吃饭的样子,程卫暗叹,也挺难为这孩子的,要将长歪的树辦正,的确需要花一番功夫。
  ……
  那日,程卫正在帐房看帐本,来报的帐房有几件拿不准的事,需要请示程老爷。
  突听有人骂骂咧咧的样子,听那阵势还挺大的,好像出了什么事。
  程卫走出帐房去查看。
  只见南苑的门客来了十余人。
  南苑居住的门客多为儒生,他们由程府养着,平日负责编写手抄等工作,还要替程府写些往来书信,他们要研究皇上发布的新政策,与程府往来的官员除非大事情程卫亲自出面,一般事务都由这帮儒生门客替程卫跑腿,属于程府的智囊团。
  此时,智囊团的一行人情绪激动,为首的是脾气古怪的白发儒生,老头子终生未娶,一门心思研究学问,此人资质最老,已在程府做了十五年门客。
  白发儒生道:“程公,小公子太过分了,今日做贼被我等拿了赃,看他如何狡辩……”
  程卫详细询问了何事,一问之下火气就直线上升。
  义哥课业之余,把南苑转了个遍,南苑所有儒生都与他有交情,为了拉拢这些文化人,义哥常从中苑偷了些糕点糖果送到南苑。
  儒生们并不知道这些点心是偷来的,他们只知这个男孩是程公看重的人,以门客身份入府,住在中苑。
  他们不但吃了糕点,也很喜欢与义哥交朋友。
  一来二去的,大家都熟悉了,义哥出入南苑自然是很顺理成章的事,自此后,义哥就常来找大家聊天。
  后来有人发现屋子里丢了东西,都是些不起眼的小物件,例如谁晾晒的旧鞋不见了,以为被野猫偷去了,又有谁晾晒的旧衣裳不见了,以为被大风吹走了,又有人发现常年不用的旧帽子不见了,而这个帽子平日是放在箱子里的,不可能被野猫偷,也不可能被风吹走。
  大家一交流,竟同样的事情,很多人都遇到了,都是些旧物件不见了。
  肯定是贼人进来了,大家开始共同守护南苑。
  又过了数日,南苑的东西还在丢失,那些放在明处的,值钱的物件不见少,唯独不见旧物。
  这时候有人发现义哥来南苑送糕点和水果,走的时候那装糕点的篮子好像装着东西,只是上面有餐布盖着的,看不出是什么。
  大家就留了心思,这才发现,只要义哥来过南苑,南苑必丢东西。
  这一下就气愤了,可他们也不是傻子,知道当场抓了没用,这孩子肯定会说好玩,好奇,总之会轻易脱身。
  他们想不明白,义哥是程卫身边的人,为何要来偷南苑。
  为了弄清楚原因,他们派专人盯住,后来发现义哥每过几天,就要寻到后苑一矮墙处,将一大包东西往墙外抛,这明显是有人在外面接应。
  今日他们发现义哥又提了一个大包,正往后苑矮墙外走,埋伏在那的人一把将义哥抓获,现人赃并获,就来请程卫过去看。
  程卫赶到那片矮墙处,义哥已经被人双手反翦扣住,脚边是一包打开的东西,全是用过的旧物件,衣裳,鞋靴等。
  “这些东西是你偷的!?”程卫质问。
  义哥老实巴交的样子垂着头:“是……”
  程卫立即吩咐管家老五:“你去统计一下大家以前都丢过哪些东西,分别多少钱,然后去帐房支钱,所有损失照原价补偿。”
  管家老五领了命,南苑的门客就走了,不走等着看戏吗!?损失的旧物件按原价补偿,已经得到了程老爷的安抚,自然不会再留在这里了。
  程卫觉得在这里教训义哥有失体统,就将人带回中苑。
  书房门一关,程卫抽出插在花瓶里的荆条就往义哥身上抽。
  一时间,书房里不断传出杀猪般的叫声,众下人议论纷纷,都知道小公子今日被抓赃的事,可有好戏看了。
  义哥一边躲闪,一边逃窜,每被抽到都要嚎叫出来,还叫得很惨的样子,然后就很悲伤的开始哭。
  程卫招招不落空,每次都能抽到他的皮肉。
  到后来,程卫的手都打软了,没力气了,才停下问他:“说,为何要偷东西?不说我今日打断你的腿。”
  义哥缩在角落处,还在哇哇大哭。
  “不说是吧,给你机会不说,我继续抽。”
  义哥立刻收了哭声,一抹眼泪道:“因为我缺钱,才偷东西拿去卖的。”
  哭声收得之快,后来义哥开始叙述其罪状,没有一丝哭腔,程卫又开了眼了,居然这世界上有人能上一刻还在痛哭流涕,下一刻抽泣都不带一下的。
  义哥道:“我在程府住了两个月,一文钱也没有,别的门客还有薪酬,我没有,下人们还能得到您的赏钱,我也没有!不管我学业是否进步,不管我怎么做,程老爷也不给我一文钱,我缺钱,只有去偷咯。”
  程卫气得瞪眼:“这么说是我错了!?”
  “不不,程老爷没错,是我错了,我就想着这些都是旧东西,大家可有可无嘛,缺一两件的没关系,才偷的,那些值钱的,我可不偷。”
  “这么说,你还有理对吧!?”
  义哥赶紧摇头。
  程卫的手都抽痛了,坐到椅子上,语重心长道:“你有点出息好不好!?那些破烂货也能看上眼,你眼皮子怎么就这么浅!?你现在跟着我学本事,将来有的是机会挣大钱。我说过,绝不打赏你,那是要教你挺直脊梁做人。我也说过不给你一文钱,就是因为你从小缺乏管教,以为偷是理所应当的,我要教会你什么叫君子爱财,取之道。可你呢!?当我的面做得好好的,实际上,还去南苑偷,你说偷点什么不好!?有本事你把和氏璧偷回来,我还会对你另眼相看!可你,偷些什么东西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什么破衣裳,破靴子,破帽子,你是要气死我才安心……”
  义哥睁大眼晴问:“和氏璧在哪里偷!?”
  程卫:“……”
  
 
  ☆、慈父关爱
 
  
  当晚,义哥被罚不准吃饭,一直跪在书房反思。
  程卫派人在书房门口盯着,晚饭后问了下人,说义哥跪得很老实。
  义哥看着程卫进来了,就低下头,把腰弯得更下去了。
  程卫看了他一眼:“别跪了,起来坐吧,我问你话……”
  义哥眼珠子转了转,乖巧的爬起来,坐在程卫下首,等着他的问话。
  程卫叹道:“以前我问你话,你回答十句有八句都是诓我的。你在程府住了两个月了!我自问待你还是不错的,我就想不明白,你为何要不断挑衅我的底线,你就这么自信,我不敢对你下狠手吗!?”
  义哥不语。
  “现在给你机会说,你若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义哥看了程卫一眼:“程老爷要把我赶走吗!?”
  程卫挑眉:“你做这些,就是为了让我把你赶走!?”
  义哥摇头:“若可能的话,我不想离开。”
  程卫的表情瞬间柔和了许多:“……”
  “程老爷,我在程府每一日,就像跟时间赛跑,您知道这种感觉吗!?外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而我一直不能出去,偶尔出门去找鸡姐,程府的人都把我盯紧了,就怕我跑掉似的。”
  “我将你护这么周全,是为了谁!?”
  义哥默了默:“程老爷,您是大富大贵之人,我不过是只蝼蚁,真不值得你花这些心思,我需要钱,你不给,我只有用偷的,你说过教我做生意,现在我来两个月了,却连做生意的门道都没接触过。”
  程卫的脑袋一抽一抽的疼:“我说过的话绝不失言,可是,你现在有能力跟我学做生意吗!?我问你,两个月来认识了几个字!?能读背几篇文章!?有什么见解!?你一点基础都没有,一纵十横,百立千僵,千、十相望,万、百相当,你拿什么基础跟我学!?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输、方程、赢不足、旁要,合称‘九数’。这些你听得懂吗!?”
  义哥不语,的确听不懂,他也知道自己心太急了。
  程卫又道:“这样,咱们换一种方式谈话,大道理说多了,你也听不进去。你告诉我,为何要钱!?若你能说服我,我可以给你钱,这可不是打赏你的钱,而是跟你做生意,你说服我,就算交易达成,我自会掏钱。”
  义哥立刻张口就来:“程老爷,您大人有大量,我狗尾巷里的几个小兄弟都要饿死了。自打我进了程府,就没再过给他们钱,他们年纪小,上次乞讨被人追赶,一人摔伤,还有一人腿也摔断了,我再不给他们弄钱,他们就要死了。”
  程卫慢慢悠悠地问:“真的!?”
  “真真真,比黄金还真……”
  程卫想了想对策,唤来管家老五,问:“狗尾巷一共住着多少匈奴遗民?”
  管家老五道:“有两百余户。”
  程卫道:“你安排人手,今晚入夜后悄悄去狗尾巷,按照每户三百的标准,将钱偷偷放到门口然后离开,记住,不能被人发现是谁放的钱。”
  义哥:“……”
  程卫看了他一眼:“这样安排总可以了吧!你的小兄弟不会饿死了。”
  义哥见管家老五就要走,赶紧道:“等等等等……不是这样的……”
  程卫笑了笑:“那老五先下去,此事何时办再等我通知。”
  管家老五点头应了。
  夜风习习,程卫含笑看着他,一副我就知道你又骗我表情。
  义哥脑袋转了又转:“程老爷,实不相瞒,这事儿不是狗尾巷的事,城西有个名叫邹的胖财主,此人凶残暴虐,特别喜欢骑大马上街吓唬流民,还常用鞭子抽打乞讨的小孩,我们早就准备弄他,但他行踪不定,我要拿钱买通他府里的人,才能确定他的行程。”
  程卫眉眼一跳:“弄他!?怎么弄!?”
  义哥道:“怎么弄还没想好,他府里的人狮子大张口,要价很高,为了筑固这条关系,必须定期往里面投钱。”
  程卫笑道:“平日在我这儿骨头软得像狗屎,筷子细的荆条抽两下就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看不出来你还这般硬气。那个邹姓财主的是否凶残暴虐,我自会派人去打听,今晚就谈到这儿吧,生意还未达成,我暂时不会给你这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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